二、不識也相逢
  
  出了房門,我覺得小花肯定剛才純是哄我。
  
  偌大的山間平台,遠遠望去有些許個人,哪有什麼人來人往的交集?最好大家都已經練功完到大殿之類的地方集合。
  
  才這麼想,我就聽到身邊有個聲音:「先生,請速往大殿集合。五方使今年為大聚會之日,請把握時間。」
  
  我嚇了一跳,忙轉身去看,淡淡雲霧間,有個紅衣(要不是地方不對,我會覺得穿著像喇嘛)人迅速退去。
  
  吞口口水,我聽到旁邊笑很有趣的聲音,自然是很沒義氣的小花。他還邊笑邊說:「我不是早就叫你要起床?再不去集合,你們吳家可在這回天師內考會上大大出頭了。」
  
  「那你怎麼不快帶路?」我真有些怒。
  
  小花兩手一攤:「老大,你難道不知道我們不是考生根本不能入內?不然,在外頭逛的人是幹嘛的?」
  
  什麼?也只有我一個人丟臉?
  
  只好拚命地憑本能衝往大殿。
  
  我推測來叫我的那位像僧侶(不過這裡是道觀吧?)的人應該也是退向大殿,就往他離去的方向找。好在推測無誤,我眼前出現一座比得上紫禁城正面規模的大殿。
  
  上頭沒有別的字,但我覺得它就是大殿。
  
  或許這是小花說的,我們有修練的人會有的感應吧!
  
  吸口氣,我走上大殿--門開著,望上去,略有人影,卻不多。
  
  也對,這是真正「行內人」的考試,有資格來的自然不太會太多。
  
  這樣想,我便小心地走進去。
  
  裡頭的人看來男女老少都有,神色也都不一。
  
  我進去的晚,有些在遠處的人根本沒注意我;近一點的(也是十幾公尺外),則有人略瞄一眼,也沒興趣似的。
  
  現在要做什麼?
  
  正徬徨著,我聽到側面有個笑意:「呦,這位小兄弟看來,頗氣熟哪。」  
  氣什麼?怎麼熟?  
  我沒聽懂,望過去,只見有個略帶流行風格,戴著墨鏡的陌生青年不知幾時踱到我旁邊,臉雖然被墨鏡遮了一半,但看起來還長得不錯。笑時滿口白牙,簡直像是在渡假。  
  為什麼在這會有這麼輕鬆的人?不是都來考試的嗎?  
  我正奇怪著,那黑眼鏡就湊近來,鼻端略聳兩下,像是聞什麼地嘖嘖稱奇道:「真的是麒麟味!可看來你不像是他啊!嗯嗯,怪哉有混著像陳家阿公的蛇味啊!陳家阿公上世紀是有想爭取資格,但德行不夠,眼都被挖了,現在是誰在執使?新一代嗎?十五年沒回來,還真不知道多了這麼多新人啦!」
  
  十五年?
  
  黑眼鏡說話更讓我好奇,看他的樣子,怎麼算也不像過三十,那十五年前他幾歲?難道他十幾歲就考過天師資格考?
  
  「請你有些分寸!」
  
  一個有力的女子聲音插入我們兩人之間。
  
  聲音主人是個容貌跟秀秀各有千秋,但看來精明幹練的女子,短髮俏麗,身材姣好。在這樣的山頭,還穿著貼身露腰的坦克背心,合身的窄褲帶出曲線。
  
  我不免多看這位美女兩眼,就聽到黑眼鏡吃吃笑著:「阿甯小姐此話何意?小的倒不知怎麼接口。」
  
  被叫做阿甯的女子打量我一眼,然後轉向黑眼鏡,哼了聲,道:「除了張家嫡傳麒麟使外,便屬你青龍使為五方最高,也是這次天師會考的評判官之一,你卻跟准考生搭話,這可不是影響考試公平性?」
  
  「阿寗小姐如此教訓,難道您今年能來考?應該沒修過基本的天師道吧!」黑眼鏡不以為意的笑著。
  
  「哼,我是陪考,不成嗎?我弟弟才是要考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闆說過的!」阿甯似乎有點氣惱地直瞪他,又轉頭打量我:「你的資料我看過,是吳邪先生吧?長沙老九門中平三門的吳家小三爺。」
  
  我聽她說半天,突然想到:照阿甯說,這個黑眼鏡是五方令使中的青龍使?所以是擁有龍鱗甲的人?五方令使我是知道,之前二叔才提了當年第三代結識張家本家的鳯鳳使--
  
  不過,這黑眼鏡,難道是本家?
  
  「呵呵,不不不,小三爺您誤會了,我不姓張。」黑眼鏡笑出口白牙:「不過是正好天資夠高,有出個甲在身上罷了。」
  
  「哼,算你有運氣罷了!」阿甯看來跟黑眼鏡有點熟,即使對方是現任五方使也沒怎麼客氣,倒像是早認識:「老闆交代的你可別忘!我付了錢的。」  
  付什麼錢?應該不是買位吧!說來,黑眼鏡也真是好脾氣地不像我認為我的五方令使。老九門中,上三門之首的張家大佛爺,曾任超過半世紀的白虎使,在我出生前不久去世,臨終時才辭位;據爺爺及三叔等人的說法,大佛爺可絕不是那種能說說笑笑的人。(大約只有年輕追夫人時例外--這是爺爺說的。)  
  加上不久前,二叔談鳯鳯使的事又談這麼嚴肅,所以我提心吊膽。  
  而且,爺爺和二叔說過的兩位,都是張家的人(大佛爺雖是分家,也是很強的),這黑眼鏡聽來不是?那怎麼當得上青龍使?他說他得到龍鱗甲又怎麼回事?
  
  對了,剛才阿甯說她弟弟是來考試的人?
  
  這麼想,我不由得又看了阿甯一眼,看她一身勁裝打扮,有些像現在網遊世界流行的傭兵打扮--《飢餓遊戲》我不單看過電影,還買了DVD。
  
  而她身上也不免俗地跟著軍裝打扮掛著一條軍牌項鍊,那造型讓我覺得有眼熟,不由得多看一眼。
  
  瞬間,我愣住了。
  
  上面刻著我最近才看過的一組數字:02…….
  
  「啊,你!」
  
  我才想問個明白,阿甯卻揚頭轉身,很快地加入另一群人中。
  
  愣了片刻,我聽到旁邊有吃吃的笑聲。一轉頭,就看到黑眼鏡在那展示牙齒:「呦,小三爺,怎麼你像是著迷啦?難道阿甯這款是你的天菜?可我記得你有個從小長大的對象,不是霍家秀秀姑娘嗎?」
  
  「誰是一見鍾情?我只是看到她軍牌上的數字跟我最近看到的有關!再說,秀秀一直是妹妹好嗎?我只是小時弄錯小花的性--」
  
  我突然停住,看到黑眼鏡正傾身做出模擬訪問態度,還一再點頭:「是的是的,接下來呢?」
  
  夠無聊!
  
  我沒好氣地說:「總之你別亂傳。我單純只是好奇而已!」
  
  說到小花,我也想起:明明小花跟我說只有考生才能入內,所以他沒陪我進來。但看起來,明明不是考生也能入內。
  
  這麼說,小花是想留在外頭?為什麼?難道,跟他來的目的有關?
  
  黑眼鏡笑著收回手:「可真是天真的回覆啊!那女人不像她表面那麼好惹的,我可良心提醒哪!看著您身上帶著氣味的份上,不稍作問問也不行啊。」
  
  「你在這幹嘛?瞎子?」  
  又是個清亮的女子聲音,我心裡不免納悶:這黑眼鏡還真是有異性緣,怎麼都是女的來找他?  
  轉頭,我看到個氣勢跟剛才的阿甯相比只高不低的女人。看外貌也還是年輕美觀,但不知怎地,散發出的那種「姑奶奶」氣勢讓人覺得……  
  黑眼鏡笑著行禮:「原來是海杏大姐,好久不見。」  
  「你幹嘛不用小偏用大?」被叫海杏的女人叉著腰,哼了一聲:「究竟誰大誰小?而且,誰准你叫的?」  
  「小杏,別無禮。」
  
  另個男人的聲音道。
  
  「哥。」  
  叫海杏的女人望了走上來的男人一眼,道。  
  我越來越搞糊塗,不知道這些傢伙究竟來我這幹嘛?就見那海杏的哥哥望向我一眼,眼神微驚地道:「你有麒麟?」  
  「呵呵,海客兄你見多識廣,怎麼會不知道這只是吳家小三爺?雖有麒麟味在身上,但他絕不是麒麟使。」黑眼鏡自得其樂地溜到我身邊,拍拍我道:「小三爺,你運氣不錯,一上來就見到這位張海客先生,他可也是天師分家之一。隔了多年後終於再度顯形的鳯鳯羽令使。換句話說,他可是南方的總領,貴府若有大行令,還在他管理中呢!」
  
  張海客對黑眼鏡的吹捧全不當一回事,只是牢牢看著我,忽地抓起我的手,往我最新的傷口聞了下。
  
  這,也太……
  
  我尷尬著不知要說什麼,張海客就放開手,轉向他妹妹道:「不是原生麒麟血,倒像是後混之物。」
  
  「呃,我是化學藥品嗎?」
  
  我滿臉黑線,就見張海杏望向我:「我就知道!族長怎麼可能變裝成這傢伙?就算那麼多年沒見,也不可能!」
  
  為什麼說「這麼多年」?大姐你幾歲啊?
  
  我估計著張家兄妹年紀,就見黑眼鏡像是發現什麼地誇張喊道:「哎呀,吉時已到!海客兄,咱們入席去吧?怕老爺子還在等著我們。」
  
  「舅公才不等你!他只是等族長。」張海杏潑他冷水道:「族長出沒無常,但三十年大會期,他一定會因應天師命魂而回歸族裡。代巡天師也得--」
  
  這幾人說著說著就離開我,走入廳中央。
  
  現在是怎麼回事?
  
  我回憶二叔提過的五方令使:麒麟血、龍鱗甲、鳯凰羽、白虎膽、玄蛇眼。  
  剛才他們每個都在質疑我有麒麟血--這,跟麒麟案有關嗎?  
  不過沒想到黑眼鏡排起次位比張海客還高?真叫人吃驚!這麼說,當年老九門之首的大佛爺已經出神入化的能力,也只是白虎令使,那跟他同期的人,不知道還有沒有更強的,又會是誰?  
  對了!小花說我是被北方令使所救,那他在哪?我都已經碰到龍和鳯了。  
  忽地,我感覺大廳裡原先已不是挺高的私語聲變得完全無聲。  
  雖然距離不近,我也能感到,其他人是將目光投往我這方向。  
  我本人應該沒有做什麼才對吧!不過我身後…...是大門--對,剛才我入門後被搭話,還沒離門太遠。  
  想著,我轉過頭去,看大家是為什麼沉默。
  
  一轉頭,就看到雙淡然地沒有絲毫波瀾的眼睛,完全沒動地盯著我。

arrow
arrow

    泳言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