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午後小憩之時
夏天的午後太陽顯得非常高。好在院子裡已經整理乾爽,而且共用的後院其他三戶人家都不在,因此,在魔法部官員(其實也只有亞瑟留下)吃完午飯離開後,四人就依往年習慣,在院子樹蔭下擺了桌椅,開始閒聊──不過今天的主題比較特別。
「關於威爾先生的出現,非常奇怪。應該說是整件事奇怪。」
詹姆敲敲眼前的記事本,上面寫著幾個重點:「魔法部利用現影術趕去跟另兩家:肯特家跟威洛家所在的海水浴場會合──當然他們扮成麻瓜警方通知人,回頭又改了他們的記憶。按照肯特先生跟威洛先生的說法,這次三家聯合出遊是威爾先生提議的。既然是他提議而說服,表示他才是想去而且有目的要去的。不過,據肯特先生說,他們開車上路第一天的午後,威爾先生就接到公司來電說有件很緊急的契約非他本人簽署不可。由於才上路半天,而且他們要沿路玩過去,所以威爾先生請兩個鄰居各載一個孩子──休旅車都很大──先繼續往下走,而他趕回去簽完後再立刻趕上,一來一回,可能比抵達目的地的人晚一天半。因此在今天,他們旅行第三天午後我們去詢問時,他們還不覺得威爾先生沒到有什麼不對。」
「所以他們一點也不覺得已出事?」天狼星道:「那威爾太太呢?」
「威爾太太當初是陪先生一起回程,以免來回旅途一人時太孤單──這是肯特先生提到的威爾先生要求。所以,我們不妨得出結論:是威爾先生決定單獨兩人離開,而且,調回頭的藉口跟理由也是他一人說了算的。」
「所以,很可能是他原有的設計。」
詹姆跟天狼星就是頭腦聰明過度,兩人一應一和的,勾勒出可能的形象──至少,彼得聽得完全五體投地,不過他也冒出一句:「那,為什麼會有史萊哲林的人出現呢?他為什麼去偷魔藥公司的東西呢?」
「你的頭腦有進步,彼得!」
天狼星大肆地誇出聲:「完全針對要旨,比雷木思有聰明了。」
說著,天狼星瞄眼正被撐著臉靠在樹下的路平:他臉色變得比昨日還蒼白,雖然仍像往日一般沉默,但現在已陷入連笑也懶得現的情形。
「雷……木思?」
彼得向來膽小,先問道:「你沒事吧?」
「雖然沒變身,但在變身期前後三天,因為血內魔法成分因子產生變化,故如果不小心被此時的『人』咬上時,也可能會使傷口產生詛咒性傷害。」詹姆專家般的解釋一番:「因此,這時候,可要讓他心情好些才行。」
「要他心情好,難道要讓我心情不好嗎?」天狼星顯然對詹姆的提議倒盡胃口地眨著眼:「如果我們去設計某人……」
「設計誰啊?」彼得冒冒失失地問。
「沒。對了,彼得,能不能麻煩你,將這些錄影帶拿去還?我想我們不會再看了。」詹姆瞥向沉默的褐髮人一眼,很快地道。
「好啊,我今天正好想寄信給珍尼,一直沒空,那我現在就去。」
彼得似乎巴不得這提議,很快回屋,沒幾下功夫就收拾好東西離開。
在人走後,天狼星輕輕吹出一聲口哨:「不可思議啊!他已經開始喊暱稱,看來,也快有些消息。」
「那我們四人中,不是你最慢了?虧你還是以『萬人迷』自許哩!」詹姆笑道。
「無事一身輕,也是來去自由啊!」天狼星悠閒地聳肩,已略留長的黑髮隨性地飄動。
「我倒覺得你這叫浪費天賦,不過也好!」詹姆道:「不然可有更多人沒希望了。」
「不管其他人怎麼沒希望,也礙不著你──你們啊!」天狼星吃吃一笑,拿起茶杯。
「是沒錯。」詹姆笑笑,重新低頭:「我倒是發現一些疑點。就是根據他們所說──其實,也是鄰居們老早就知道的。威爾先先生跟太太,倒是有點需要研究的地方。」
「哦,難道是最近很流行的那類社會事件?」天狼星挑起眉。
詹姆正欲回答,忽然身邊影子一動,路平已經站起來。和往日相較,今天的他,似乎用了點功夫才壓抑住心緒,仍盡力展現笑意:「我想我該去買菜,昨天大家都吃很多,今早又有其他人來,冰箱都空了。」
「是來了很多不速之客。」
天狼星同意著,但詹姆壓住了他繼續發揚的理論:「那你現在要去超市?」
「嗯,或許還會去買別的。」
路平略略看了看天色:「但一定會在傍晚趕回來。」
在人走開後,天狼星才調了調嗓:「只剩咱們討論了。」
「如果你有事,我一個人思考也行。」詹姆道。
「你知道我又沒有什麼要跑去找的『人』。」天狼星拖著長長嗓音道。
「你別再想出什麼主意,天狼星,今晚可是月圓。」詹姆道:「而且,還記得?你那些錄影帶搞出的問題,還沒處理呢!」
「咦,但是彼得已經拿去還了,雷木思也不在。」
「是我要說話!都已經畢業要一年的大人,還……」
*****
走在久違的斜角巷街上,心裡有點愉快。
快一年了。
畢業後,就離開學校,也完全地離開魔法社會。自然,跟自己一樣的巫師或女巫並不少,像彼得倒很喜歡留在麻瓜社會,好接近他自幼心儀的青梅竹馬身旁。但對自己而言,麻瓜工作,卻是一個不得不選擇的退讓。
曾覺得自己終於能尋找到個避風港──霍格華茲──而學校的生活確實也是快樂無窮。但,魔法社會對異類的隔絕並不輸於麻瓜社會,五級魔獸的恐懼,仍如影隨形。
雖說如果不細看,不會有人注意到自己,但若是有心研究、靠近細看的話,還是能從自身的形貌細微差異認出與眾不同的魔獸特徵。而在月圓之日,情緒的浮動甚於以往,更亦被認出吧。
恩不里居那沒斷沒續的尖叫聲和厭惡表情似乎都還在眼前耳中迴響。當然,路平已經細細告訴自己,恩不里居所做的是大多數人會有的反應(儘管她太誇張!畢竟,大多數的巫師在受過訓練後,知道怎麼判斷狼人的危險時刻,不會沒日沒夜地恐懼),雖然「激動」了些,也是正常,對自己沒有什麼影響。因為亞瑟說服夫子控制她,不要太過緊張,也不要隨便亂談此事。但是,恩不里居要跟著夫子離開前,投過來仍是滿滿厭棄的不屑眼神,令情緒已被天狼星昨天錄影帶挑起不快的心境又加深一層。
「這應該是兩件事,不要扯在一起。」
路平在心裡對自己解釋。
──緊握的手似乎仍在發抖。
「要發揮主教往日教導的訓誨,還有校長所說的寬容心胸。」
對自己又下道命令。
──還是很痛苦。
「不要在意,如經上所說,上帝給予試煉的用意……」
努力背誦起自幼所學的宗教教條。
──為什麼仍沒多大用?
「記住,葛來分多的勇氣也有許多等級。能夠忍辱負重,才是大勇表現。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
開始唸起學院精神戒規的條文(記得是十六世紀的學院導師沒事整理的)
──可是在千年前的時代環境留下的語調,跟現在自身立場不太一樣吧。
為什麼,很痛?
「碰」一聲,路平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很罕見地沒認真行走,以致撞上一對正在逛夏天市集特價會的巫師夫婦。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在用最大力氣連連陪罪後,路平看到伏德秋的冰淇淋店。
夏天,是需要有點冷靜的東西。
在推門走入店時,心中還想著,還能有什麼樣的理由可以說服自己不要去在意恩不里居──跟未來可能遇見更多像她的人時──應有的回應態度。
「!」
一個才從店裡結帳要出門的人,在正和自己距三步遠的地方停下時,所有的思緒都凝住。
「賽佛勒斯?」
或許,用句老生常談的話,就是「一切煩惱都到九霄雲外」──也挺能表達自己事後追想的心情。
心臟的強度,好像又恢復了。
*****
世間一定有些事情是屬於「莫名其妙」範圍。
石內卜暗暗惱怒。
一個麻瓜不知為什麼能闖入食死人暗中設下「麻瓜迴避咒」的研究魔藥專區,而且盜走自己實驗用的器材,已夠令人奇怪。因此,魯休思才會在方才一直跟自己研究相關事宜(十分鐘前才離開),並交代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要大意地被魔法部正氣師盯上,說不定那麻瓜就是被派來的間諜──如果不是死太奇異的話。
尤其那麻瓜之後變成「行屍」的情狀……那又證明──
心裡暗暗一驚。
自己怎麼到現在才想到?如果會有那種黑魔法,不就證明,昨晚(或說今天凌晨)在現在場的人,有個人是──除自己之外──的黑暗中人?
「工作做的如何,賽佛勒斯?」
正思慮著,聽到微笑的聲音在問。
深黑眼睛陡然轉凝。
他難道有什麼用意?
「我是指魯……馬份介紹你去的藥劑製造公司--你不是因為找公司失竊的東西才來嗎?」
那溫和笑臉一點沒變,頂多有那麼些,隱著什麼關懷……啐,是「多事」的注視。
但,不論如何,不會是他。
不會是這個笑容悠靜,眼神溫和的人。
在同行時,可以這麼確定。
十、月圓夜
很痛!
在月光照入的林中深處,隱伏的凶獸陣陣長嚎。
終於,靜下來了。
舔舔方才被自己咬傷的前臂,褐色的巨狼輕輕趴伏在地。
好在是夏天,在野外「露營」,倒也涼快。天狼星跟詹姆已替自己所處林子的四周半里方圓設下「麻瓜防制咒」,以確保沒人闖入,自己一人獨處,倒也安和。
──對不起,月影。我們好像查到了這次案子的一些眉目,得去找出真相。抱歉今晚不能陪你。彼得也去珍尼弗那,所以……──
──沒關係。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在那番對答後,便是現在,自己一人獨處林中。
好在,夏季裡,夜晚較短,今天也不會熬太久。
何況,還有其他的事可想呢!
一抹微微笑意浮起,使向來在人類心中該是「陰狠的肉食動物」長吻旁,也泛起可稱為「柔和」的情緒。不過,沒有其他人看到。
也許麻瓜小說裡的叢林王子就是碰上這樣的動物,才有被養大的希望吧!
若是其他兩個友人看見時,必會做出這樣的結論,但在林中全心想著的「人」並沒思慮那一點。
在痛楚一能停止時,下午的會面情況便立刻在腦中盤旋。或者,那才是讓痛楚消失的一法?
……
「工作做的如何,賽佛勒斯?」
在想出了一句「工作如何」的客套時,路平心裡不由得罵自己有點糊塗,怎麼只說得出這種話?或許現在在麻瓜社會邊工作邊讀書的問題,不知不覺就冒出這句,但聽起來一點不像自己會問的事。
好在那時黑髮人倒沒有瞪他,而是有點疑惑地看過一眼。
雖然想不出是哪裡有問題,但隨即沉下來的黑色眼睛裡似乎略有些安心的意識,這讓路平順口講完後面補充說明的話。如果硬要分析,那種感覺,倒似是由於淡淡不願多談意識帶出的吧。
似乎,是不想談那份工作……嗎?
「如果沒很喜歡那份工作,換項也無妨!」
因身旁人沉默而推測,路平不由得建議(雖然事後覺得自己怎麼變得不同往常的「多事」了):「我覺得年紀若等過二十後,不妨回學校申請教書。史拉轟教授去年不就說,他計畫在五年內安排好生活、再找到他覺得不錯的繼任者,然後輕鬆退休嗎?雖然,史萊哲林歷屆畢業生不少,但教授也說,真稱得上他五十年教學生涯裡所見的『魔藥學高材生』,嚴格挑選後只算能有五個--這是指,能在魔藥學研究上展現『超越他成就潛力』的人。從教授口氣裡來看,除開佛地魔,你就是第二順位。但我想,他不會找佛地魔吧!」
輕輕一笑,路平卻見身旁人臉色一白,惱怒地瞪過眼,忙道:「抱歉,我習慣跟著詹姆他們唸,一般人都是說『那個人』。不過,我覺得校長說正式地稱呼會比較了解對手,也沒錯。」
「那些人活夠本了。你也想試著短命?」
石內卜冷笑著,不輕不重地道。
終於說出一句話了。
心下輕嘆,但隨即微微一笑。尤其看到黑髮人在很不高興自己怎麼「又開口」時暗暗惱著的表情,真是和去年如出一轍。
即使畢業,一個人的真實性格,也不會改變吧!就像天狼星永遠愉快活潑(有時甚至有些過動);詹姆仍然開朗智慧(有莉莉後更是笑逐顏開,整天數著兩人各自進修結束的日子);彼得為了珍尼佛,也跑去麻瓜社會(在她唸書的大學附近找事做,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才會重新告白)一樣。
一切人事物都自然流動,彷彿都跟這初夏的天氣一樣怡人。
「而且,誰要教-書?」
正想品味這種清和的氣氛,石內卜的聲音卻不領情地打入:「學生都是麻煩的。而且一堆做錯事的傢伙,卻只有罰勞動服務--半點教訓意味都沒有。」
莫非他是在氣詹姆跟天狼星的過去作為?雖然很多是,呃,有點逾矩。
平心而論,某些時候是太過火了。難怪畢業了也很難原諒。
再說,現在畢業也還沒一年。
「不過,如果放著他們被其他笨蛋來教,然後越來越退步,也很麻煩。」
轉折語氣難免有些天才才會有的自負,已對自己兩個天才友人素來對話極熟稔的路平還覺得,這算是個就事論事上算「客氣」的自我評價──只笑了笑。
其實也滿難想像眼前人「諄諄教誨」、「春風化雨」的模樣。剛才的建議,就當是閒聊吧!
不過,雖然眼前人穿著學院傳統畢業生必會備置的學院本色綠長袍,腰間也繫著鑲著銀蛇的學院徽腰帶,但不知怎麼,總覺得彷若可以看到一身全黑裝束的學院導師,惱怒地踱步著,數落學生的魔藥學程度低落的畫面……其實,似乎也滿適合眼前人發展的感覺。
「有什麼好笑?」
又一聲哏,從黑髮人隱然微慍的眼神,似是對自己油然而生的微笑產生「有意見嗎」的惱意。
看來,其實他仍還是滿有心去──呃,改革教育──嗎?
此時,改變話題是不錯的方法:「嗯,只是發現你繫的帶子跟復活節那天一樣。詹姆他還沒謝你呢。他直說,這次復活節,多虧有你援手,才能從巫毒裡脫出。」
路平亳不意外地看到身旁人似乎不在意地「哼」了聲,彷彿在自言「誰要助他們?要不是那跟史萊哲林有關,才不管」之類的話。
看來這彆扭型的脾氣,永遠不會改。
不過轉念一想,那也不錯。
如果有個,永遠不會改變的……
那就好像時光永遠停駐一般。
「……你,」
身旁的人忽然開口:「為什麼在這出現?」
「嗯,我以為我說過。」路平微微一笑:「我們同學聚會。」
從橫來的黑眼來看,黑髮人不覺得這會是合理的理由。
不過確實如此啊。
忍不住又是微微一笑,同時看到不悅的黑色眼睛被過長的黑色瀏海掩去情緒。
就是這麼樣的--靈光乍現?
「嗯,賽佛勒斯,你需不需要……」
--
回想起來,那個冷面的黑髮人,也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提議弄糊塗了,才會在還沒來的及拒絕前就被自己拽去理髮。
其實,那是從昨夜見到就有的想法吧!感覺上,那人像是這陣子以來都被工作(究竟是什麼工作?想不明的感覺著實令自己有點,不悅)趕著,想必整天也是埋頭在藥劑開發中,所以壓根兒沒注那頭偏油性的頭髮只在勉強梳理中亂糟糟的模樣--路平誠實地想--跟天狼星那種天賦異稟,有資格「瀟灑亂」的人比起來,一般人還是將頭髮洗淨梳好才能看,連詹姆也承認這點,所以在莉莉面前努力制好自己的頭髮。
不過,一旦洗淨,由專業的理髮師修出適度的及肩層次時,那個直到被自己拉出門都還反應不明而愣著的黑髮人,可真的煥然一新了。
雖然最後還是被氣惱不已的人甩開(如果不將腹上被踹的一記算入的話),但得以揣了撮清淨的黑絲回來,也是不錯啊!
長吻勾勒出如月色般圓滿的笑意,跟下午臨別時吐出的話語如出一轍。
謝謝,賽佛勒斯。
--不管何時、何處,都信任著自己,而任一切被自己拉動也不擔心的人,還有什麼能代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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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曲--無論平淡事件 一旦超越千年 都將化為傳說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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