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口舌之間-4〉 花爺是年後囉) 

 十、啄
  
  我真的很想立刻揪人帶路躲長白山去--哪怕這季節必是大雪封山!
  
  偏偏悶油瓶被胖子說找到「新得知有大秘辛的地點」,初一下午就被拉走說先偵察,去個十天半月必會回來。照我所知,胖子家那口子為初二提早帶孩子先回娘家過節,他大概想趁不必顧小孩時去打點什麼讓老婆回來能滿意的事物。
  
  悶油瓶已「閉關」大半年,連我兩個月前南下做年底結帳他都沒跟,除了沒回到小村外,真的不輸給張三丰深思《九陽真經》的「如封似閉」--所以姓張都喜歡閉關嗎?--因此我覺得他出門是挺好的,不然我也擔心他身手落下。
  
  要不是初一那天小靈很不巧地在院子跌個大跟頭,過年期我得哄他不哭、得陪著,否則真想將小孩先託他奶奶就跟兄弟們出門!--說來,小靈會跌跤,因為他想「跟張小哥叔叔出門」追跑才跌的;虧胖子說一套「小靈靈你還太小,待能看那種片的年紀才能去那種地方,乖乖跟你爸等禮物就好」才肯不哭。
  
  過年有人回家,也不好出門。
  
  兄弟們走後兩天,就是小花從「防疫用旅館」結束旅程的日子--這件事想起來就,丟臉!
  
  全因除夕那晚!
  
  要不是因為明明可在年關前兩周就回來的小花,碰上一出關就被驗出的同機染疫者,使就近座位的人都需集中管理,而小花又正好位在鄰近,我也不會那麼「想不開」!
  
  雖然是大掃除少了主力特別累沒錯,而且在年夜飯後看小孩被「奶奶帶去看線上賀歲片」而清冷--連日曦在國外都還有校內朋友間的隔桌聚餐(當然嚴守各國規定距離)--我就只一人獨在內院。
  
  雖然清楚小花也不喜歡安排被打亂,他心裡一定更不愉快、只是靠著理性規劃,而且連(至少我還有的)年夜飯都只訂外送勉強喝杯做愁的情況下,我卻因想坦白近日心情時沒拿捏好用句,而被他看似「亳不在意」地打發;也是心情悶了,一時想不開,想、呃、至少「激動」他些。
  
  之後兩天不敢視訊!只在小靈由奶奶打網路電話時一起看(還得站後頭),交流上也只傳一天的平安文字。
  
  小花很體諒,沒有主動再視訊,但他期滿無恙(這點令人高興)後,自然會回家。
  
  才過午,外頭已有聲。
  
  下車、開門、踏步走向院中聚集的人時,小靈第一時間跑上前,大喊:「父親,您回來了!這次好久!都跟哥哥出國一樣!」
  
  「你有幫爸爸打掃?」小花自然地像早上出門工作就回來一樣的態度,讓小靈很快點頭說:「對啊!所以奶奶給我很大的紅包!奶奶說要存起來,不過我可以買爸爸答應我考好可以買的東西,要跟姍姍一道去玩!」
  
  糟,忙起來就忘記小靈過年前就被秀秀預約走!
  
  冷汗直冒中,門外也傳來秀秀歡俏的拜年聲。
  
  刻意避開直接面對的場面倒有點亂。
  
  秀秀帶女兒們走春的活動有她家傳統訓練,小靈跟她二丫頭打小玩伴,得以跟去見識(雖然今年是在練她大女兒)。禾嬸說天氣難得好她也想出去走走,過年完總要有時間喘口氣,小靈很開心說要跟奶奶一起睡;秀秀車多,沒幾下收拾完,就一道出去。
  
  送走眾人關了大門,回頭時,小花的行李已在同時整頓好:該分的分、該收的收、該處理的送清潔。
  
  如今整個家就只有我們。
  
  緊張到忘了外院半露天的地方算冷,因此,在小花悠閒地拋下句「先洗個穢」就往內室方向去時,我才打個寒噤。
  
  聽到動靜就側過身瞧我的眼光不同於前夜的緊迫,而是柔和地如同今日難得的冬陽一樣:「沒曬太陽會冷,去暖和點的地方吧!」
  
  那語氣就如同稍早跟小靈說話般淡泊,彷彿我們中間沒有分離過。
  
  有時就是可以這麼自然的溫柔,讓我想著跟他在一起挺好的。
  
  不過我不該忘記:解家人的頭腦都很好,尤其好在記憶力!(真不該忘記爺爺當年怎麼被奶奶管死的!)
  
  所以,當胖子終於在幾天後連繫上我,邊說著「荒鄉找訊號還真難,但這東西有夠好玩,天真你先幫忙問問你當家能不能銷出貨」的上網對談中,思考怎麼樣吐槽跟問他們近況,自然地將那夜視訊忘記。
  
  然後,在嗅到淡然的熱烘烘衣服新馨之氣襲近時,本能地先結束跟胖子的通話(好在他也剛說餓了要先去找糧,沒道別就先掛)。
  
  回身都沒,已很順手地被自後圍上的環扣。
  
  這個人就是喜歡「攔腰抱」,害小爺的鍛練不敢落下。
  
  一點一點、從頸背往下、如雀輕啄的感覺中,似乎沒有特別計較什麼,只有輕輕地笑聲,道:「這斷線的速度倒也很快,那天就是這樣『收訊不良』的嗎?我該多裝家備份通訊。」
  
  丟臉的事情就是會被重提--雖然我還有一點覺悟,知道那天要趕在「不該給看的情況發生前」將視訊抽指關閉--但現在摩挲溫柔中在耳背後吐出氣息,卻讓我大約能知道問題點在哪裡:這科技控可能原想做錄屏的!
  
  然而點啄造成的麻癢感細碎綿密時,想分辯的話都被打亂。
  
  最惱人的是這天偏偏又是少有的從後下傾,地心引力協助的體重加壓下,根本沒有掙脫的空間:前支的手沒法扭後,要說什麼也都被強制的肌力壓住--
  
  只有最後隱約埋進枕隙的吐息中,覺知到耳後於重新柔和下來的輕啄,點點入夢。
  
  小花心情大好地去外院找廚房物資當晚餐時,還解釋說他是「配合防疫」才必須如此動作,雖說過了指定期,但口舌接觸保不定潛伏傳染,純身子才好沖洗--我大掃除一周都沒這麼累!要不是他在過年期有時間在事後做點養護補償的按撫,真的寧可花十倍錢包車也要回老家。
  
  早該清楚,這人看似小雞啄米的靠近最後就會展成......希望我至少有遺傳到四分之一的記性,不要最後只能像這次,用碟片名言做安慰!(註)
  
  不過,在平日人算不少(若在小花工作繁忙期還有短駐幾周的秘書跟司機)的老家大院,年節裡:忙的忙、玩的玩去,顯得這宅子過大。
  
  尤其入夜時。
  
  難怪很多大族的後代子孫人少後都將祖上園林捐給國家管理。
  
  這一想,小花他曾說過的「少小當家」,只有「孤兒寡母」跟極少的忠僕還在的歲月,在這種沉沉的深院中,應該是更--
  
  「太安靜嗎?」
  
  小花常比我先注意到我自己的情緒,笑著側身牽手:「別擔心,現在科技發達,院子人再少都還安全!如果想要熱鬧,晚餐後上街逛逛也不錯,我記得有燈展情報。」
  
  搖頭,我反握住他的手,在還沒想此刻話說出口會如何時,先浮起那夜該說而沒說的本意:「我,會一直在這的。」
  
  因為近來的分離、更能感受這人曾經面對過的幽闃。
  
  在感應夜色亮起的廊間燈照下,我看到那雙不論面對多大危難,流滿鮮血也會睜開望住我的眼:
  
  --永遠?
  
  只要活著,就在。
  
  所以,不必再只有獨自一人隱身窄樓,傾聽雨落的夜。
  
  (註:天真想的碟片名言是唐伯虎所謂:雄鷹展翅氣吞天下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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