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犬默視錄之代記篇
一、 變身記
上、前言
我很常和哈利聊天。
我是指,在我:天狼星‧布萊克於逃出人人談之色變的阿茲卡班並和哈利重新相認後的那段時間,因為很多時候沒有談話對象,所以只有暗暗和自己教子聯繫時聊天。
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我好容易在哈利三年級時,查到了詹姆當年死亡的真相,並很幸運昔年的友人雷木思‧路平一起幫忙,揪出曾是我們朋友的彼得──現在我提他時都只叫佩迪魯──的真面目,並在要送往鄧不利多面前,好借他之力,助我重新洗刷冤情時,被那個從以前到現在都喜歡半途出來攪局的蠢石頭所害。若提起他的全名,是叫賽佛勒斯‧石內卜,不過休想我這麼稱呼!若不是他沒事找事,耽擱雷木思服藥的時間(這裡有人於事後補上一筆:天狼星,那晚是因為我從劫盜地圖發現彼得和你都出現,趕著要去渾拚柳確定真相,才會忘了服藥。賽佛勒斯是替我送藥過去才跟著發現地圖的。──雷木思),使他那晚硬是在不該變身的時候被月圓照到,也就不會讓彼得趁隙逃脫,然後我反而被拘捕,又再次開始「逃犯」生涯。
沒錯!我一直覺得,會搞到今天這樣牽拖拉扯的局面,說來就是那個「大鼻子、鈍腦袋、笨手腳、死心眼」的石內卜每次打岔才會造成的!真讓我想起來都七竅生煙,但是──最最受不了的,是雷木思還是能夠一直微笑地喊「賽佛勒斯」,真是超級沒天理!不過,我個人是想,連害了詹姆和莉莉的佩迪魯他都還能心平氣和的喊「彼得」,對那個稍微強一點的人(按詹姆當年說法是「他最重要的人」),自然也是很可以的!聽哈利後來告訴我,在雷木思辭退教職那天,他跑去挽留時,還聽雷木思很擔心地嘆氣說:「這對賽佛勒斯來說等於是雪上加霜,而他終於感到忍無可忍」云云的話!(因為雷木思那時不肯說他為什麼辭職,所以我才從哈利口中套出原委來)
老天!吃虧的雷木思耶!他居然還能替那傢伙講話?說真的,我一直覺得,雷木思會這麼倒楣,全是那蠢石頭害的!真受不了!那傢伙為什麼醋勁這麼大?我和雷木思多年老友,見面時兄弟般的擁抱下都不行?哈利說石內卜是因為記恨我運送他的過程害他頭上撞了N個包才出如此下策,我告訴他那是絕不可能!如果是,他何必非要洩露雷木思是狼人這件事?想當然爾是獨佔欲大發作的結果。不說也沒人知道,雷木思如果沒有完全照那蠢傢伙的想法做事,他就受不了了。中間再扯上我,更有理說不清。
所以,哼哼,趁著無事之時,我就來做點小小的筆記,原因也很簡單,翻點舊資料,可以證明雷木思從以前就一直百般容忍退讓,卻老是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擱下。
千頭萬緒的資料,也不知從哪裡整理起來才好,正好,哈利在向我報告他自修的魔法裡,有提到他們曾經用過「變身水」,所以對這項算的上特級魔藥的東西相當了解,也是他魔藥學課裡所知最深的唯一一項高階藥。這倒使我想起,當年我們還在霍格華茲時,也用過那藥水,說來,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 ***** *****
那是在六年級的冬天。窗外,紛紛大雪才停,少數留在魔法學校霍格華茲過節的學生們都在耶誕晚餐開始前跑去戶外大玩特玩,或用魔法堆積雪人、或彼此打雪球仗,快活的聲音此起彼落。
「真是,累死了!」
和戶外快樂的聲音相比,主塔走廊區一對正辛苦擦拭每一副威武鎧甲的黑髮少年,就相對的淒慘。
「別抱怨了,天狼星。」撩開汗濕的雜亂瀏海,詹姆‧波特推推眼鏡對我說:「把那個頭盔遞過來洗吧!」
「好好的耶誕節,還罰勞動服務,真是超級沒天良。」我一面用沾滿泡沫的刷子用力刷著鏽蝕斑斑的鐵甲面一面怨嘆。
「還說?要不是你跑去玩薩拉札的雕像,又將他腳下那條蛇塗成紅色,我們也不會被罰了。」詹姆橫了我一眼,用力刷著手中的頭蓋。
「你先提議去史萊哲林學院門口放水炮的。我只是東西太多,不小心將新買的墨水瓶砸碎,然後就全流到那條蛇身上而已!」我嘀咕著,將洗好的盔甲扔到一邊,繼續拿過一片未洗的盔甲,浸入肥皂水裡。
「最不幸的是正巧有人經過,一狀告上去,我們就被罰了。」詹姆刻意地長嘆一聲。
「沒錯!石內卜真是陰魂不散!」我立刻附和:「明明聽說他跟雷木思一樣已經回家過節了,幹嘛節沒過完就跑回來?又這麼巧在我們放煙火時出現?真是太過份了。」
「有空抱怨,還是快點擦完這些盔甲吧!如果沒做完就不能參加耶誕晚宴呢。」詹姆說著,埋頭工作。
「呦,這裡有兩個辛勤的工人啊。」上方傳來輕蔑的聲音,也不想抬頭,反正聽來就是史萊哲林的人。從口音聽來,是杜魯哈。果然,下一秒就聽那人道:「賽佛勒斯說走廊這裡有好玩的事,果然很可以痛快的笑一場呢,對吧,羅西爾?」
「一點也沒錯。可惜魯休思不在這裡,應該要寫信通知他。」另一人附和著,兩人笑聲不絕的離開。
「倚勢欺人!」我朝著背影罵道:「有種就跟我決鬥,少在勞動服務時嘮叨。」
「別吵啦,天狼星,待會兒阿破‧普歌就要來檢查,我們動作得快點。」詹姆道。
「說來說去是那個罪魁禍首。」我沒有留心看手中的刷洗物,認真地想了想,問:「詹姆,你上次說想要調著玩的變身水成功沒有?」
「昨天就成功啦,我怎麼可能會失敗?」詹姆漫不經心地道:「但是你自己說還沒想到要變成誰,不是嗎?我在想要不要變成學院導師,然後去整史萊哲林的,不過不曉得要怎麼樣弄到他的頭髮。變成龐芮夫人也可以,她回家去過節了。我們可以調包藥物,然後放在今晚史萊哲林的晚餐桌上,不過她的頭髮也很難找。呵,還是要……」
「我倒是想到可以變誰了。」我說。
「誰?阿破嗎?他也可以罰學生沒錯,不過我們得先弄暈他。」
「哎,何必婆婆媽媽?」我說:「我們就找最近的人,又是最能接近史萊哲林而不被察覺的。」
「最近的?接近史萊哲林不被察覺?很難啊!史萊哲林對我們學院最提防了,很少有肯讓我們接近的時候,只有……」
突然,詹姆停住話,瞪著我,然後兩人同時道:「雷木思和彼得。」
「沒錯!」我在說完後又接著道。
「哇,有你的,天狼星,我竟然還沒立刻想到。」詹姆用力推開身前一襲甲衣,道:「雷木思和彼得都回家過節,而他們的頭髮在他們平常睡的床上就可以找到,這是一點。再來,彼得嘛,一向離了我們就容易被史萊哲林做報復對象,所以史萊哲林的人都不會怕他,最容易掉以輕心。而雷木思,呵,他最有用的地方是,只有他能不讓『史萊哲林院寶貝的高材生』起任何疑心地走近周圍──雖然不知他怎麼做到的,不過只要石內卜不起疑,其他人也絕對不會說話,那就……」
「我說這點子不錯吧?」我忍住笑,問。
「酷斃了!我們立刻開始。」詹姆說著,當下我們兩人三兩下解決完剩下的盔甲,就忙不迭地奔回葛來分多的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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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寫到這,我必須承認,這件事情一開始是打算暪著雷木思和彼得的。不過後來,卻有些出乎我們意料的事情產生,那時候,本尊的出現還真是救回咱們一命。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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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回到寢室,詹姆立刻從自己床下取出封著的器皿:「這就是變身水了,現在只要加入我們要變的人身上的東西就可以。雷木思和彼得的頭髮都拿來了吧?」
「這裡。」我拿著兩條頭髮:「很容易找。」
「好了,那就加進去吧。」詹姆找了兩個馬克杯傾入藥劑後道。
「但是,詹姆,我剛想到一件事。」我一本正經地道。
「又什麼事?你不會提議完就反悔吧?」詹姆故作生氣的樣子問。
「好啦,你知道我說一不二的!但這實在很要緊。」我長嘆一聲,問:「我們兩個,誰要變作雷木思,誰要變彼得?」
「!」
真是個好問題。
詹姆和我一起盤腿在床上坐下,對著兩杯液體和兩條頭髮發呆。
「變彼得很容易,而且很必要。」詹姆先開口道:「只要一直縮在『雷木思』身後不說話,也不能笑,就可以了。但是沒有彼得,這戲就演不下去。畢竟只要有我們兩個出現,史萊哲林的就會提高警覺。」
「是啊,但我們誰能忍住碰到史萊哲林的時能克制不大笑或不施法呢?」我問。
「說到雷木思嘛,他倒有點難演。」詹姆繼續道:「碰到史萊哲林的人還能保持微笑,這點你是做不到,我勉強可以,不過要笑成雷木思那樣,又很難。」
「是啊!」我同意道:「還有個重點,假如你是雷木思時,你可一定要這樣。」
我思索片刻,對著假想的空氣努力扮出一副我認為的「溫和笑容」說:「『晚安,賽佛勒斯』──哇!太難了!我先放棄!我演彼得好了,他比較容易。」
「我也不一定做得到。」詹姆搖搖頭,試著伸出手去,憑空欠身:「『需要我幫忙嗎,賽佛勒斯?』,這樣行不行?」
「語氣還要再『溫柔』一點。」我吃吃笑道:「你想像你對莉莉說話的樣子嘛!」
一言提醒詹姆,他立時坐正,眼中流露出傾慕之色,聲音也沉了些:「你好,莉莉,要不要我幫忙呢?」
「喂,我是叫你想莉莉,但你不能就說莉莉啊!我們要去對付的是史萊哲林。」我連連喊停道。
「這太難了。不過我大體抓到訣竅。」詹姆搔搔頭,將一頭黑髮撥得更亂:「大概沒問題。不過,我想,我們去找莉莉也可以。我們四個人中,她對雷木思比較有好臉色。或許……」
「那是因為雷木思從沒跟著我們整人。而且莉莉也回家去了,你不是早打聽到了嗎?」我攔下詹姆的好夢道:「別浪費時間,趁晚餐前進行計劃吧。」
「好吧。」詹姆反覆回想著自己剛才說話的口氣以免忘記,邊接過我手中的褐色頭髮,放進一倒出罐就冒著氣泡的變身水裡,立刻,杯中液體化成如未凝成琥珀的樹液顏色。
「乾!」我們互碰了下馬克杯,一同仰盡各自的飲料,很快的,變化開始。
五分鐘後,換好裝的「雷木思」和「彼得」就站在寢室鏡子前打量。
「我覺得你這樣不錯,詹姆。」我仰頭望著現在比自己高大多的友人:「我忘了彼得個子很小,真是的。」
「偶爾你也要練習由低處往高看。」詹姆笑道:「走吧!我們只剩五十多分鐘了。」
「嗯。」我點點頭,刻意扭出一個瑟縮型的表情,這才跟著詹姆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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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想想真夠可笑的。我竟然還曾變身做佩迪魯。唉,往事如雲煙,人都有犯錯的時候罷了。先紀錄再說。
下、變與不變間
「你想我們要去哪找史萊哲林的人?」跑到主塔後,詹姆便問。
「我想,依我們現在的樣子,很難是會單槍匹馬闖入史萊哲林院的。」我趴在窗口,墊腳望出去,由於天色將晚,雪地裡人已不多,更不像可以去的地方。
「我想,雷木思平常都在哪裡提起他。」詹姆按著頭,思考一會兒,立刻抬起頭:「對啦,圖書館!」
「那就去吧。」我望一眼腕表:「還有四十分鐘。」
「咦,雷木思、彼得,你們幾時回來的?」
背後有個清麗的聲音,那是──
「嗨,莉……我說,你好,莉莉。」
正想快樂打招呼的詹姆被我偷偷踩了一把,立刻收住自己喜出望外的聲音,努力扮出對普通人寒暄的態度:「你不是回去過節?」
「因為有點事,所以我提早回來。」莉莉‧伊凡翠綠的眼眸那時只有在面對我們四人中一向是溫和出名的雷木思才會顯露真誠的微笑:「正好,我有帶點禮物,既然碰到你們,先拿一點吧。」
「哇,謝謝,莉莉。」我搶先表現出喜出望外的神情好讓莉莉略垂下頭遞過巧克力盒給我撿選,以免她看見此時「雷木思」臉上太過開心的表情。
「不過,你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彼得?」莉莉將一塊巧克力遞給「雷木思」時,突然想到,問我:「今天早上我要回來還碰見你,你說要跟珍尼佛一起過耶誕節的,不是嗎?」
「呃,那個啊……」我陡然經這一問,立時想到這確實是彼得最重要的大事。趁著現在個子小,偷偷在底下頓了詹姆一肘,詹姆立刻開口道:「呃,莉莉,請問,我能不能多帶兩個給雷……給詹姆和天狼星呢?」
莉莉漂亮的笑容微微一緊,秀眉輕蹙,旋即笑開來:「雷木思果然是很關心朋友的人呢。當然可以啦。不過別說是跟我拿的。」
「為什麼?」
這一聲由「雷木思」來問,顯然太過急促,使莉莉不免將眸子多轉了他幾下,才道:「因為我還不太想送他東西。」
「他是指?」我在下面幫腔問。
「暫時打住囉。」莉莉笑著,輕輕巧巧轉個身:「耶誕快樂,兩位,晚餐再見。」
在莉莉走遠後,我說:「詹姆,好歹你吃到巧克力了。」
「為什麼不能送我呢?」詹姆悶悶不樂地將一塊巧克力塞進嘴裡。
「我猜是因為你在學期末在走廊上用魔法變出一個粉紅色愛心又在裡頭寫『致莉莉』的字眼,所以她不高興。女生的臉皮最薄啦。」
「我都已經減少整石內卜的次數了。」詹姆又吃了一塊巧克力道。
「好歹莉莉肯開始收你的信了,這樣也不錯。」我拍拍他的腰──「彼得」手伸出去正好到那位置──道:「還有,你不覺得『由彼得來安慰雷木思』這個畫面被別人看到會很奇怪嗎?」
詹姆嗤的一笑:「沒錯。好吧,我們去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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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一座圖書館,假期間只剩小貓兩三隻。
「先找人,詹姆。」我說,一面自己努力四處張望。
「嗯,我想也是。據我推測,應該在魔藥學專書區比較好找人。」詹姆邊走邊說,忽地站住。
「怎麼了,詹……呃,雷木思。」我即使改口,才免露出破綻。
莉莉正從書架間走來,她的好友夏綠蒂跟在身後。
「真巧,又遇見你們。」莉莉開朗地說。
「是啊,我們真是……」詹姆還沒說完,已被我在背後擰了一把,只得苦下臉道:「我和彼得想來這裡找書替他上學期的作業做複習。」
「那很好啊。」莉莉笑語晏晏地道:「我覺得人要踏踏實實的做事才好。彼得,你有雷木思照顧很不錯。相信你會學的更紮實。」
「噢,其實,詹姆和天狼星幫我的時候更多。」我盡量用彼得的腔調說。
「真的?」莉莉微微側頭,嘴角揚起一絲笑容,卻很快地道:「我是來找夏綠蒂。夏綠蒂,借了書,我們就回去吧。」
「好啊,等我一下。」夏綠蒂說著,兩人便一起點個頭往平斯夫人的櫃臺走去。
「謝了,天狼星。」眼巴巴地看著莉莉亮紅的長髮在書架間消失,詹姆嘆了一口氣道。
「哎,我說的是實話,平常是我們教彼得的時候多啊。」我安慰道:「打起精神,別忘了我們的目的!」
「莉莉她比較欣賞雷木思這一型的人嗎?」詹姆仍然在自言自語:「她喜歡誠實有禮貌的,不喜歡有才華的嗎?」
「聽我說,詹姆,只剩不到二十分鐘,你用點心好不好?」我努力推著他:「而且欣賞歸欣賞,莉莉可沒說她就喜歡雷木思這一型的啊!何況,莉莉也沒太討厭你呀!六年級以來她也肯收你的信了啊。還有……」
我費盡脣舌找話題,忽地停下來,悄聲道:「目標物出現!」
詹姆也抬起頭,只見我們前方到底的兩排書架後,有位黑髮人正邊走邊用目光搜尋著書背,正是賽佛勒斯‧石內卜。
「去啊,詹姆!我們費那麼大功夫變身,就是為了現在呀!」我遊說道:「對了!你不是擔心莉莉太欣賞雷木思嗎?趁現在你是雷木思的時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詹姆望了我一眼,突然若有所悟,我們暗笑著擊了一掌,當下,由詹姆領頭,我隨後,假裝有意無意地靠近正忙著抽出一本大書然後翻開的石內卜。
「嗨,賽佛勒斯。」詹姆習慣性地用揚高的語氣,半途即時收轉沉下,盡量緩慢地說:「你沒回去過節?」
非常成功。
我背著身站在詹姆後面,用手肘暗示著,一手卻捂著嘴,盡量不要笑出來。
「跟你無關。」石內卜哼了一聲,轉頭去看另一本書。
說真的,聽他這語氣,可真叫人不滿。我看著詹姆,詹姆正在石內卜後面揮拳頭,不過我們一望見彼此,就記起目前還在變身時期,不得不克制住。於是,我繼續縮在詹姆後面,而他在捏了兩下大腿後重新控制語氣道:「你在看什麼書呢,賽佛勒斯?快要到晚餐時間了。」
我以為石內卜會開始破口大罵叫我們滾開,怪的是,在他又一次抬起頭時,居然沒有開口,只是匆匆地掃了詹姆──我是說「雷木思」──一眼後,就挪開一步,仰頭望著書架,不發一語。
真是太詭異了!雖然我們知道雷木思背地裡替我們收爛攤子收了好幾年,也很能忍耐那個蠢石頭的脾氣,但我們從沒想到,在現在這麼寬敞的環境,石內卜居然沒有立刻就轉移陣地,而是繼續停留在我們眼前。平常遇到我和詹姆時,他肯定是盡量跑的,再不然就是掏魔杖。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沉默著,反令我們束手無策。
雷木思平常都和他說什麼?
終於,在好長一段時間後,石內卜開口──眼睛還盯著他的書──:「有什麼事?」
嗄?
我和詹姆偷偷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依目前的對話領悟,雷木思平常的善後工作不止有做,還做的非常好。不然,這個每次遇見我們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傢伙怎麼還有耐性等著「求助」?可是,雷木思會為什麼事來找他呢?
越想越覺得困難重重,我看到詹姆髮絲間微微滲出汗光,想必這件事對他相當棘手,當下指指我自己。詹姆立時會意,盡可能放軟語氣地說:「我們……呃,我是陪彼得來找些魔藥學方面的書。他想要自修加強但……我自己也不清楚要找什麼才好,你能建議嗎,賽佛勒斯?」
一長串話說下來,我們兩人都捏了把冷汗,只怕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會被石內卜察覺,誰知,他竟沒有一點奇怪,只是哼了一下(到此刻,我們才確定沒事哼幾聲是他的口頭禪──這是因為他從沒空在我們面前亂哼。依這情形判斷,雷木思平常大概很常聽到「哼哼韻」吧。),徑自往書架鄰端走去,詹姆低頭看我,我聳聳肩,做個「由你去跟」的手勢,詹姆一臉悲慘著,卻很快振作起來,抬頭挺胸地跟著石內卜後面走向書架另一端。
我想留在原地,又怕距離太近,忙走到書架最前頭,靠近圖書館出口的地方,才放下手,無聲的大笑一頓,做點動作總比悶笑來的不傷身。
我伸了伸懶腰,心想不能只靠詹姆一個人撐著,正想回去陪他,聽見出口處莉莉的聲音悠悠飄進來:「咦,雷木思,又見到了,你要出去了嗎?」
詹姆不會這麼不敬業啊!
我奇怪地想著,偷偷自書架墊腳一看。
雷木思!雷木思居然回來了?又居然跑到圖書館?
我在怔住時,聽到雷木思客氣的聲音問:「又見到?」
「是啊。」莉莉格格輕笑:「彼得怎麼不在?」
「彼得不是回去了?」雷木思問著。
「那你怎麼在這?」莉莉的笑聲突然打住,顯然也感到奇怪。
真糟!我連忙偷偷往書架盡頭退去,聽到雷木思的聲音隱隱地說:「我在找詹姆和天狼星,一回來就聽說他們今天被罰勞動服務,不曉得結束沒有。」
「跑!」
這是我當時惟一想到的念頭,在我盡全力跳到詹姆所在的書架背部時,正好聽到石內卜真正不耐煩地聲音說:「你究竟要什麼方面的藥?」
「雷木思!」我立刻衝到他們中間,詹姆一見到我立刻現出如獲大赦的表情:「快來!詹姆他們回來了。」
「哎呀,抱歉,有事先走了,賽佛勒斯。」詹姆急著要跟我離開,沒注意到他語調恢復成常態。石內卜立刻抬起頭來,用著驚詫的眼光注視他。
「走啊,雷木思。」我連忙扯了詹姆一把,兩人飛快往書架出頭走,而石內卜愣了愣,突然追上來:「你是……」
糟糕!
從我視線升高的情形來看,我推測變身水的效果快消失了,我邊疾走邊回頭偷望,滿頭大汗的詹姆的褐色假象也逐步被黑色取代。
慘了!若真在石內卜前變回來,就真是完了!
我們兩個同時想到這念頭,加步的更急,一見中途的書架間隔,立時轉入,再衝向書架最前排,石內卜果然被這耽擱,我們迅速來到最前排,又一個返身轉入靠牆的暗影處,才一秒就聽見石內卜喃喃著:「有鬼!」地衝上來,沒留意最前排的書架一向有點凸出的設計──
「呼」一聲,從我們角度看,正見到石內卜被這一絆,往下跌了近四十五度角的姿勢,還來不及笑,就有個身影閃電般地出現接住。
「沒事吧,賽佛勒斯?」
非常非常柔和,柔和到我們兩個絕對假裝不來的語氣,自然是雷木思本人。
從我們躲著的暗處,正好可以見到石內卜抬起頭,努力想要掙脫的樣子,同時生氣地道:「問你啊!」
「我?」雷木思微笑著問。
我們躲在暗處,笑得差點動不了,主要是我。因為我變回原樣後,彼得的衣服就太小了!褲子也緊成七分褲。好在我有先見之明,將長袍用別針別住四角套在外頭,現在放開別針後,大體遮掩得住。
當我忙著變裝時,我們聽見雷木思的聲音有點擔心地說:「賽佛勒斯,能不能說清楚些?我……」
我趕著放下袍襬看去,正見到石內卜一臉氣忿忿地,頭也不回地轉往書架底層走去,而雷木思看似要追上去。我忙跟詹姆一同出去,攔住雷木思道:「雷木思,你回來得正好。」
「詹姆,天狼星,你們在這?」雷木思看見我們時一點沒有太過吃驚,彷彿早已預料中。
「是啊,我們想,可以來查魔藥學,你尤其需要啊,雷木思。」詹姆眨眨眼道。
「我以為你們是來查變形學的書。詹姆,你的眼鏡呢?」
我們立刻想起,雷木思沒有近視,所以詹姆出門前脫了眼鏡。這兩下一湊,雷木思想通似地,嘆氣著跺了下腳,卻沒說什麼,立刻往書架底層區消失。
「總之,還算圓滿的結束。」我說。
「是啊。」詹姆扮個鬼臉:「真的,幸好雷木思這時候回來!我剛才快演不下去了。我猜雷木思平常會幫他拿最高層的書,因為我剛才沒有動手,就被瞪眼。還有,我猜雷木思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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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那次變身記,使我們充分明白,雷木思真的是用一種超級寬容忍耐的態度在保護著那個別人眼中又臭又硬的石頭,真是「人各有所好」,也怪不得他!但事實證明,石內卜本來就是很容易亂發脾氣在雷木思身上的啊!嗯,這次紀錄就到這,下回我想起別的再說吧!

二、看電影記
上、
我──天狼星‧布萊克本人,在此必須很遺憾的說,我雖然一心一意要替我過去的朋友們做好一點的回憶錄整理,但我發現,我個人腦海中印象最深的,往往是我覺得會好笑的部分,這一來,詹姆和莉莉的部分就相對少些,因為以莉莉的明達懂事,她很少有讓我發笑的事情出現,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對她又敬又疼的。至於佩迪魯的生平,多是膽小怕事或在旁起哄地看我們做事的,也少有好笑的部分,除非將我們開他玩笑的時候算進去,而我是壓根兒不想去回憶那種白痴情形的!因此,數來數去,雷木思身邊最容易有好笑的事發生。而他之所以會有那些事,全因為他看上某個照我認為頭腦清醒的人都不會想接近的死腦筋笨蛋:賽佛勒斯‧石內卜。說真的,我一直覺得,石內卜最大的「優點」,就是他總分不清楚哪些事是我們整他、那些時候是雷木思幫他──他真的是完全不了解耶!人能活到這樣,也真令人佩服了!這才越發證明我和詹姆研發出來的技巧是多麼的天衣無縫。而苦苦修補的雷木思也顯得非常有趣(當然,念在老友的份上,我會稍微放水,免得他每次為了善後而頭昏腦脹)。
這次就是為了另一件有趣的事,使我想起來就覺得好笑不已,好笑到連我還在困頓期間都覺得相當有趣,所以啦,非記下來不可!
首先,是事情開端:那是入冬的一個假日,亞瑟──我的遠房表兄,衛斯理家家長──得到一疊他工作部門的招待券。先說明,他在魔法部的工作,是「麻瓜人工製品濫用局」,想當然爾,他得到的任務總是跟麻瓜有關。這次,他因為要替他的部門做一份「英國麻瓜日常消遣調查統計」,而從魔法部拿到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招待券、旅遊券做為考察之用。他一個人當然跑不完,所以就託對麻瓜世界有興趣的朋友,包括他的家人各自去參觀各式各樣的麻瓜消遣活動。其實很容易做!比如說,跟我教子哈利‧波特同年級同寢室的一堆同學,就很適合幫忙執行這些任務。像丁‧湯瑪斯一聽說他有首席的票可以觀賞世界盃足球錦標賽,樂得像聽說自己通過了「超勞巫測」一樣。其他人有的分去網球、板球等陸上活動;有的去幫忙參加划船、游泳這些水上活動。亞瑟和他太太茉莉決定去見識釣魚和登山,這樣分來分去後,只剩兩種門票沒人領,一份是歌劇表演,一份是電影入場券。兩種都是雙人票。那時,全家只剩我教子哈利和他好友榮恩‧衛斯理沒有領活動(他們另一個形影不離的知交:妙麗‧格蘭傑和榮恩的妹妹金妮一起去聽音樂會),想當然爾,他們年輕人,一聽到只剩下歌劇和電影可選,立刻異口同聲說要看電影。
誰知他們一到電影院就變掛!
倒不是預售票失效,或是其他什麼緣故,而是因為,魔法部替他們買的預售票,是目前票房最紅的一片,片名叫:蜘蛛人。
「沒辦法。」哈利回來向我說:「電影院外有放廣告片,榮恩一看到主角是被蜘蛛咬到就嚇死了!又看到被咬了以後會噴絲出來,差點沒當場吐,然後死都不肯進去,我只好先回來。」
「那你可以自己去吧?」我說。
「我也不想。」哈利很苦惱地道:「因為廣告片裡有登出來,那個主角叫彼得,而他的『好友』是哈利,我一想到跟『彼得』是好朋友就很難受。」
我明白他的心情,立刻拍拍他肩膀,表示完全了解,然後將亞瑟留下來的「悲慘世界」歌劇門票交給他們,催他們改去看歌劇,這麼一來,就只剩電影院的票了。
但這實在困難!要知道,我還是身為逃犯的身份,總不能跑去麻瓜的電影院吧!要變成狗嘛,電影院又不肯讓寵物進入。這電影票放著可也浪費……咦?
從「浪」想到「狼」,我立刻記起,上個月才出國去的雷木思還沒參與亞瑟的活動,而他正好今日回國,應該就會來找我們報到,反正月圓時間早得很,他去看午夜場都不要緊,於是我備妥票,等雷木思回來。
在下午三點半左右,雷木思才來到我暫時住著的地方,問我這個月過得如何,我打斷他說不必客套,有事給他做。
「什麼事,天狼星?」風塵僕僕的雷木思好像永遠睡不飽似地,我倒也同情他,不過呢,正是基於「同情」,我才會叫他做這件事啊!
「亞瑟的工作,調查麻瓜平日消遣活動的資料收集。」我將電影票交給他:「本來要叫哈利和榮恩去,結果他們不想看『蜘蛛』做主角的片子,改去看歌劇。我又不能出門,送你看吧!記得回來得寫報告交給亞瑟匯整。」
「蜘蛛人?我去美國時有看到介紹,連續兩周票房冠軍呢。」雷木思很感興趣地道:「那我就收下了。謝謝。」
「還有啊,別浪費。」我擺著一副老媽子似的口吻(這通常是以前雷木思說教時的語氣):「上面寫著的是雙人票,如果你一個人去就少一個人看,記得多找個人去。」
「你不去嗎,天狼星?」雷木思問我。
「少來!你明知我不能出門,電影院也不准狗進去。」我板著臉說:「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氣我?」
「嗨嗨,是我錯了。」雷木思保持微笑地勸慰我,但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很能推斷出,他已經決定邀請的人選。
現在重點就是他要怎麼將人找來,說真的,我挺想看他怎麼行動,但經驗告訴我,有我在雷木思絕對不動,於是就隨便打幾個哈哈閃出房間去,等我去廁所踅了一趟回來,正好看見壁爐裡消失的綠色火光。
人,很多時候要動用到頭腦的。
之前哈利退票給我時,我就已經記住那張預售票是哪家戲院的。而我聰明的教子到各處都會帶著詹姆當年最寶貝的隱形斗篷,現在它正擱在我腳邊(呣,我承認是我跟哈利借來一用),所以很簡單,就像當年學生時代一樣,我變了身,將隱形斗篷披好,用嘴咬住,然後跑出門。
混上地鐵對我而言比較容易,因為地鐵排椅的座位總是可以躲著的,而你只要緊跟在下車的最後一位女士身後,也就不會被撞到──紳士精神在這時候對我的助益最大。
快七點時,我趕到電影院所在的市中心。我推測,即使以雷木思的口才,要說服某人出門肯定要花點時間,然後籌備也要功夫,所以他們大概得在晚場時才會出現。
趁著閒功夫,我躲在行道樹泥地上看電影看版及電視打出的廣告,立刻明白為什麼榮恩會不想看這部片子。說真的,這片子的設計也詭異,大概只有麻瓜想的出來──怎麼會有人想要將十五隻不同蜘蛛的基因合注成一隻變種蜘蛛呢?魔法部在一九六五年頒發「實驗配種禁令」都還被有識之士嫌晚,麻瓜竟到現在還沒想過該限制沒法掌控的DNA合成,也無怪會有問題!
就這樣看著想著不知多久,我忽然嗅到雷木思的氣味,立刻順著風向找人,很快地,我看到雷木思。他正從「兌票口」處走到電影院正門口,在離我極近的街燈旁站定。如我所料,他們必是吃了飯才來,因此他手上雖然捧著專用套票的贈品──通常是兩大杯碳酸飲料加一大包爆米花或兩枝熱狗──卻沒有開動。倒是食物的味道刺激起我的食慾,並想到我出門前沒吃下午茶的懊惱事。
不過,跟雷木思的改變比起來,這都只是小事!我真的覺得食物引發的肚飢是一點也沒關係了!雖然說,下午在壁爐傳遞消息完畢後,我就猜向我道午安去客房睡的雷木思會做點準備再出門,但他「變身」成這樣,快叫我認不出來!
他的褐髮非常整齊(當然,雷木思的髮質向來僅次於我,所以是不會差,但他工作後常年奔波,梳理時間很少,幾乎只比詹姆略好而已,所以看他突然變得比我光鮮,還真不習慣。)、微微散著一點瀏海在額前,好像使他習慣微笑的氣質多一點悠然。他穿著茉莉送他的新毛衣,是近金橘的棗紅色寬領毛衣(我也有一件,但我肯定茉莉替雷木思織的比較漂亮!雷木思一向挺得「女人緣」。早年詹姆還因此羨慕他哩!不過我的「美女緣」可比他強些。),開得恰到好處的V型領裡套著一件月白色衫,完全遮住他因辛苦的消瘦,而只突顯出寬闊骨架撐起的肩膀。下身也是新的西褲,我肯定沒看過!雖然他總說他的工作不用新衣,但在他那一百零一件長袍外還是有特別保留的衣服嘛!好吧!閒話少說!我只能概述到這樣!大體結論是,雷木思今天穿得太過漂亮,我覺得他變狼人都還比這種變身好認得多。當然,茉莉織出的鮮色毛衣佔了主要地位。那種亮度正好和他髮眼相互輝映,使他平時看來過早泛白的褐髮都反成一片金亮。在街燈閃起光芒時,更有這種錯覺。
然後(這才是重點),我看見雷木思突然抬頭微笑,那微笑可比他之前淡淡的笑深遠許多,是種極柔和、極深邃──總之是我一輩子也學不來的笑容──望向人行道上。我是不用看啦!反正人走近時我總會瞥見。公正地說,「人要衣裝」的確是至理名言,不過,我想「夜晚出現」更佔了絕大好處!至少,被黑暗模糊的視線會讓那個蠢傢伙似乎勉強可看一些。如果硬要我描述,我能交代的事,只有關於石內卜的穿著:上身是高領墨綠色毛衣,肩線和花紋都是銀線勾勒。個人覺得他就算死忠史萊哲林,也不用在麻瓜裝上也挑這種色系的衣服,不過樣式倒挺好看,連帶使他比平常只穿黑衣時可看一些。像雪一樣白到發冷的下裳倒符合他的個性。而那板著臉,目光刻意游動在車道上,好像沒要來電影院,只是「不小心經過」一樣的態度,更令我笑的差點要將咬著的布鬆開,好在苦苦忍住了。
因為憋笑費了太多功夫,等我恢復鎮定時,正好看到雷木思領頭往電影院走去,我連忙起身,小心躡在後面,虧得電影院入場時雖然排隊,進去後就是在照明不清的情況下半摸黑的走,因此不小心有人碰到我,也只以為是撞了別人或絆到階梯,沒人有多心。
總算,我「爬」到雷木思座位處(跟進來時有聽到第幾排第幾個座位),伏在椅墊下,小心地沉住氣。
電影即將開始。
下、
肚子真的很餓。
在等觀眾漸漸坐齊,電影即將開始的當兒,臥在座椅下的我,一邊要努力縮住身體,不讓隔壁為了在男友前保持淑女形象而將腳半縮到椅下的女人鞋跟碰到,一邊要努力跟前後左右陣陣瀰漫的爆米花、熱狗香氣對抗,實在辛苦!還有人在吃炸薯條哩!說到這就令我不平,怎麼現代麻瓜電影搞到越拍越長,有些長到兩三小時,結果麻瓜觀眾就覺得一直坐那麼久很煩,因此電影院就全開放可以吃東西了,要這麼開放,也學學法國的露天影展嘛!好歹不會因為關在密閉空間裡,搞得香氣全散不出,只教我聞得肚子咕咕叫──要不是電影院總是一堆聲音,豈不立刻被人聽到?暴露出我的形蹤了?
當我辛苦地命令自己胃不要再聒躁時,我聽到上方雷木思的聲音有些往低的說──一時還以為他發現我,隨即知道不是──:「不想吃嗎?我放在椅子下,免得踢到。」
於是,那包封口上打了折的爆米花就到我鼻子下,濃濃的奶油香差點勾出我的口水。我暗罵雷木思就會在不著意間整人,邊想該怎麼辦,想來想去不聞到香味可能好些,就將身子稍微往隔壁的椅下挪。誰知鄰座那女人此時發嬌嗔地說:「這熱狗這麼高熱量你也買?我不吃,放椅子下好了。」
「好好,那看一半餓了再吃吧!」
於是,我眼前又多了盒沒動用的淋滿茄汁的熱狗。
受不了了!與其吃掉麻瓜的東西引起驚嚇──雖然我覺得看電影的人不會想到自己忘了的東西──不如回去吃爆米花。
想到就做!
我將身子挪回原處,咬過紙袋,開始吞點心,此時電影正開始一陣吵鬧的開頭曲,適時地替我遮掩過聲音,吞完爆米花後又覺得口乾舌燥,於是我毫不客氣將那兩大杯可樂喝去一杯。
吃飽喝足後,精神也來了,我悄然從座位縫隙探出頭去,正好劇情演到主角一行人前往參觀變種蜘蛛那段,我聽到石內卜不太相信介紹員說辭地哼一聲,聲音很低,只有咱們幾個習慣他行事作風的人在演員聲音響遍電影院時還能略略察覺,跟著,我就聽到他很低地說:「有可能這樣製造出東西來嗎?」
「DNA是很奇妙的東西,這點麻瓜研究的可能比我們深。」雷木思在將近氣音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微笑聲調,令我只有佩服。
我聽得暗暗好笑,也就稍微將頭抬高一點以便能將從走道旁的邊縫探出眼瞄影幕,這座位就在走道邊對我而言真是好極了。
很快,劇情就演到主角朋友老爹的研究室,做了個類似飛行器的東西,結果沒能飛幾下就爆掉,爆的有夠拙劣,使我差點因為憋笑憋到胸口爆掉!麻瓜怎麼喜歡用這種方式飛行啊?騎掃把還穩一點!我倒真想去建議他們,好好練練咒語,直接在物品上下飛行咒,不就什麼都能飛了?
因為憋笑憋太久,我沒注意頭頂的兩人在談些什麼,忽地聽到雷木思的聲音,他正問一句:「要喝飲料嗎?」
糟了!
我瞧一眼喝完撞倒的空杯,情急生智,將鄰座那邊沒動過也放在椅下的飲料杯一點點拉過來,偏偏雷木思動作比我快!我只看到他的手已觸到我喝完的空杯──
「誰要那種無聊的東西!」
感謝石內卜秉持大半史萊哲林的一貫精神,對麻瓜東西泰半抱持不喜的態度,這次真是他救了我!因為雷木思絕不會反對他,所以我的危機解決!而且很險,因為在我將杯子推回去時,鄰座也開始彎腰拿椅子底的食物。
累死人。
我有一點後悔,根本不該跑來這地方跟蹤雷木思的行動!想當年是有詹姆和我輪班,現在只有我一個,又很想睡覺,乾脆就回去,隨雷木思做什麼吧!
這時,我聽到喇叭裡傳來刺耳的喧鬧聲,抬頭一看,原來螢幕上,正演到主角為了賺零用錢而跑去報名自由格鬥一段,這類活動我倒有興趣,才想好好看看,忽地上頭「霍」一聲,石內卜站起來,在觀眾們全神看蜘蛛人第一次在大眾前嶄露頭角的精采畫面前,只有他會冷冷說一聲:「無聊,我要回去。」
可惡啊!我好想看主角吐絲和飛簷走壁的技巧耶!可是你想,那傢伙向來不管別人想法,說走就走,害雷木思在開口說一聲都來不及就忙著追出電影院出口,連自己椅子底下的東西都忘了拿的情形下,我還能留在電影院嗎?當然得追出去!偏偏鄰座那麻煩的女人又在此時起身跟她男友說要去洗手間一趟,擋住我的去路,我只得等她走過,才能從椅子下鑽出來,小心繞過她身邊,衝出出口。
我想,今晚只能到此了。被那女麻瓜耽擱,怎追得上人?誰知我一來到大廳,就見到外頭下起罕見的大雨,於是一堆人擠在門口,這必是天助我也。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巧的雨?
我邊在心裡感謝詹姆,邊小心繞過人群走到門前,很快,就看見幾乎是在飛雨能及的最邊緣區,站著那一綠一紅的影子。由於那是邊緣區,雨很容易打到,一般要避雨的行人都躲到大廳內,所以那塊地方沒什麼人。我走過去,蹲在柱子陰影處看著。
我聽到在大雨造成的沉默裡,雷木思首先開口,帶點閒聊語氣地問:「你覺得那部片子如何,賽佛勒斯?」
「傳統。」
「傳統?不是很有想像力嗎?」
我覺得雷木思實在問得好!其實我原本也在想,這傢伙八成會批評什麼「幼稚」、「哄小孩子」等等評價,誰知他居然說這個?
「一個英雄。」我聽到石內卜的哼氣,在雨中難為他還能哼那麼清楚,大概是因為雷木思從沒抱怨這行為,所以他養成習慣了。我可已經聽不爽啦!要不是等他解答,我早偷偷過去咬他一口。
「嗯,你的意思是說,像天狼……我們小時候崇拜的超人影片或是閃電俠那類的故事嗎?一個有超人類之力的英雄,總能破解萬難,以一人之力打敗群敵,消滅大魔王。」
搞什麼?原來雷木思在這傢伙前還避免提我名字!那我算什麼?重色輕友嘛!
「所以很無聊。」我還沒不滿完,就聽到石內卜冷冷的聲音道:「如果有超人類的力量就能做出這麼多事,那魔法部也不用成立了。」
說真的,照我個人想法,這傢伙不欣賞英雄,是因為史萊哲林除了出大魔頭外都沒個正義使者產生,他自然覺得這電影裡打的壞人都是在影射他,哪像咱們葛來分多的都能看的那麼愉快而且頻頻點頭呢?不過,我一眼瞧見雷木思若有所思的頷首,似乎很同意他的話時,更是詫異地想大叫──不過因為我嘴中咬著隱形斗篷,所以沒能叫出來。
「有的時候,單純也是一種幸福。」我聽到雷木思慢慢地道:「正義和邪惡能夠完全的分開,清楚地劃出界限,那做人就容易多了。不過,每個人的行為都有善惡同時兼在,每個事情做出的行為,在不同時代會被附予不同的價值觀而被定位在不同的地方。其實麻瓜對這些很有研究,卡內基《人性的弱點》裡就寫了很多──生活在一個複雜的社會中,遊走人生這個舞台,實在很難定出一個標準,很難說做什麼事情是完全的正確或錯誤:再好的事都有人反對,再壞的事都有人贊成,不是嗎?」
雷木思講一連串,聽得我頭昏腦脹,光要努力記個一字不漏都覺得困難,誰知那木立不動的傢伙居然低下頭來表示默認,直叫我詫異地想用力打滾──對啦!我現在是狗!
「不過,人們就是因為在現實社會中,很難有清清楚楚黑白分明的原則,才會希望在電影、小說裡得到一個情緒出口吧。」
不知何時,我發現雷木思已抱著手臂,斜斜倚在我面前的柱上,側頭望著他專注看著的人:「看到好人終能勝利,弱者也能翻身時,人類都會有種『我也有機會碰到那種命運而扭轉人生』的希望。說真的──」
雷木思語氣忽然轉沉,使我和石內卜都一起看向他──當然,我是可以毫無顧忌地抬頭仰看,不像那蠢傢伙只是努力用眼角瞄而已,這樣看人不是挺累嗎?算啦!我不用多管。
我認真看向沒有注意我,只顧凝視著綠衣人的雷木思,聽到他很輕很輕地說:「人類希望碰到奇遇,讓自己變得和常人不同;我倒希望有機會跟命運商量,讓我,能夠跟一般人一樣。」
我們兩個(好吧,老實說,我的激動沒那麼大)都怔住了。全都抬頭看向他,那突來的陣雨已經停了,因此在黑幕中,有部分雲彩變得比往常還要白亮,而因下過雨而稀薄的雲層裡,染著淡淡夜色的上弦月重新露出臉來。
再幾天,又是月圓。
從學生時代就認識,我當然很明白,雷木思的體質是造成他和常人不同的原因,雖然就某方面來說,他那體質的確會使他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不過相對大失的理性也使平日溫和的他極為痛苦──八成就是這種衝撞,害他性格突變,才會看上那個蠢傢伙吧!
我正在嘆惋,卻聽石內卜開口,語氣有些變動,不過我聽不太出來他說什麼意思:「本來就不是一般人。」
這傢伙!他非要讓雷木思心痛滴血才會滿意不成?
我正想要實踐我咬人的計劃,卻聽石內卜更快地說:「巫師本來就不是一般人!全都一樣,有什麼好說?」
哇塞?這蠢蛋不會聽不懂雷木思的話中之意吧?怎麼能笨到這地步?連我都想變回人形教教他了。奇怪的是,我居然看到雷木思在微笑!然後就聽到他很輕很柔地說:「是一樣的人,嗎?」
什麼意思啊?巫師相對麻瓜(大多數人)來講,當然不會是一般人啊!以麻瓜角度來看,擁有他們所沒有的能力,可以「呼風喚雨」、「點石成金」、「移山倒海」(這是麻瓜傳說文學裡的說法)的巫師,的確像有特殊能力的非人類了!不過我實在覺得雷木思是在影射他的體質,難道這蠢傢伙真聽不出來?(嗯,我想他不會「聰明」到假裝沒聽出來吧。)雷木思這幾十年來究竟怎麼忍受他的遲鈍?
我正攪盡因為變身而減低的腦汁,希求得到一些答案時,看到石內卜已經走下樓梯踏上無雨的人行道,走兩步又停下,背著身,我能聽到他像用自言自語的聲音道:「今天的藥在研究室。」
「那,我送你一程吧,賽佛勒斯。」
雷木思又微笑了──我實在想不出他高興個什麼勁?面對這白痴透頂的傢伙還能「以萬變應不變」,大概只有他了。
忽然,雷木思蹲下身子,看起來像要調整鞋帶和褲角一般,在離我不到十公分的地分,很輕地說:「天狼星,我想,你如果再不回去,很可能讓賽佛勒斯今晚『有機會得到一級梅林勳章』。」
咦咦?他怎麼知道我?
我實在很想問,但變成狗時怎麼開口?而且我聽得出雷木思那種稍帶惋惜的過柔語氣,那可是危險指數高達一級時才會用的音調──不是多年老友絕不知道──如果你不照做,後果八成真會如他所說,何況,我的確還是通緝犯!
所以,我只能遠看雷木思踩著輕快的步伐走下臺階,最後一句話,只聽到他說:「久等了,賽佛勒斯。」其他的事,我就不知啦!
唉,說來說去,只因詹姆不在了,不然我這次跟蹤怎麼會碰上一堆不如意又在最後關頭失敗?總之,雷木思第二天中午後才回來咱住的地方,心情可比昨晚好很多,還交給我一份電影心得,說是給亞瑟的,我問他沒看完怎麼寫的出來,甚至連「麻瓜對電影的反映與參與度」調查表也做好時,雷木思只是淡淡微笑,輕鬆地說:「我在美國看過兩遍了。」
嗚,我的電影票啊!

後記:待我回想當晚情形後,我倒弄清楚雷木思為什麼知道我跟著他,因為電影院他拿過杯子一瞬間,就因為重量不同發現空了,因此他很快聯想到讓他有理由邀人出門的我嫌疑最大;而下雨時,他們站的地方是屋緣臨雨處,雨三不五時打下,我躲的柱子正好位在臺階斜面,只因我披了斗篷,不太感覺得到未直接打到身上的雨,雷木思卻在斜靠著柱子時發現到他們附近有一塊較其他地面明顯乾燥的地方,而那乾出的圖案大小,以咱們多年月圓交情,自然他一眼就認出誰趴在那,兩下一湊,雷木思確定我跟著他──他也是憑乾燥地而推知我的大概位置的。不過,他何必小器到不讓我跟完全程?咳,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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