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難以啟齒的請求
「叩叩叩、叩叩叩。」
感覺還是昏黑的清晨,一陣規律的敲擊聲已漸漸由遠而近似地響起。
「按掉鬧鐘,雷木思。」
睡到一腳快塌下床的天狼星‧布萊克口齒不清的噫語道:「吵死了。」
「我沒定鬧鐘。」睡最靠牆的雷木思‧路平含糊著道:「我不會定那麼早,天都還黑著……」
「鬧鐘在哪?我的眼鏡在哪?」像突然被爭執吵醒的詹姆‧波特努力要起身的問。
「鬧鐘?我們沒帶鬧鐘吧?」路平隨後令自己清醒,睜眼望著離自己最近的窗口:「下雨了?還是大雷雨!難怪天那麼黑。奇怪,氣象預報沒說清楚。」
「好像有說過有熱帶氣壓在英吉利海峽和地中海交會處形成。」詹姆揉著頭髮,繼續摸索眼鏡:「開個燈吧!」
「叩叩叩、叩叩叩。」
敲擊聲更急了,像要提示自己存在一般。
「喂,你們哪個按掉鬧鐘成不成!」天狼星用枕頭埋住自己:「我還要睡。你們自己起床吧!」
「不是鬧鐘,可能是窗戶……」路平一句話未說完,詹姆忽然坐直身子,側耳傾聽:「是門。」
「門?」
路平覆述著,詹姆已推開被子,翻過橫躺的天狼星身上,找到自己鞋子穿好,摸到放在床頭茶几上的眼鐘,擦著眼戴上,一步一頓地走向門口,唸道:「現在才幾點?是誰啊?」
「七點。」
門外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詹姆轉開門鎖時吐出。
「賽佛勒斯?早啊!」
看見門外的人,詹姆一臉惺忪的擺出笑意:「你清醒啦?」
石內卜卻沒在笑。眼睛斜過一旁不看他,直接地望向房間,只見天狼星正叉手叉腳地一人獨佔大床,繼續好眠;路平則已在床沿穿鞋,同時抓起一件薄衫披在肩上。
「那個……你……」
像是下定決心般,石內卜對著門樞道:「你讓開。」
「噢,可以啊!你是送早餐嗎?」漸漸醒過神的詹姆開始話題。
石內卜似乎連白他一眼都不想似地,直截走進房中,半途似乎略頓了下,又像下定決心般迅即加速,一股腦衝向才打算走向浴室的路平旁,像衝出口地道:「你──過來!」
「啊?」路平似乎一怔,但絕比不上詹姆推上眼鏡時極輕的「噫」那麼代表驚訝,而正要打呼的天狼星卻像被惡夢嚇醒一樣,忽地從枕上瞪住眼,呆望著巴不得立刻離開房間的石內卜像用盡力氣一樣緊抓住褐髮人披一半的外衣,拚命往外走去。
「到底怎麼回事?」
在兩人消失於「砰」一聲帶上的房門後,天狼星完全清醒地吐出早晨第一個問題。
「莎士比亞說過,有時候一個人在吃早餐前,就會相信世上又發生三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從浴室抓住牙刷往嘴裡工作起來的詹姆含糊地說。
「是六件吧?」天狼星說:「但這不是重點!光一件我都不能相信!我一定是還在作夢!我怎麼可能看見雷木思才下床,門外就有那個蠢傢伙衝進來,說一聲『你』就把他拉走?詹姆,你老實說我們是在作夢吧!」
「那雷木思就是夢遊去了。」詹姆漱了一口道:「而仙境裡總會發現許多不可思議的事。但我們的紙牌現在還好好躺在小桌上,所以我想不可能。」
「老天!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們來到魯休思的新別墅,還沒高興完魯休思失蹤,就驚見雷木思被那蠢傢伙拐走?」天狼星用像舞台劇的聲音道。
「是雷木思自己跟他走的。」詹姆糾正:「你知道他是抓雷木思外衣,都拉掉了,雷木思還是跟他走啊!」
「不要說了!太可怕了!」天狼星一臉刻意哆嗦似地樣子:「話說回來,他們有什麼『私事』會避開我們講啊?」
「我看還不至於到『私』事啊!」詹姆眨著眼,扯起一笑:「如果你記得上學期雷木思替我們善後的代價是被甩一巴掌……」
「對啊!所以根本不可能!」天狼星立刻安心似地道:「不過還是有問題。」
「是大有問題。」詹姆替他補充:「不過正好。浴室的鏡子很可以用。」
「你是說?」天狼星振作起身,顯當異常興奮。
「你知道,我昨天檢查窗子時,就曾想過如果有人會從窗子動手腳是很危險的,所以呢,我在一樓所有的門窗都安裝了點新買的咒術封灰。」
「是可以顯像的吧!然後將主符連接到浴室的鏡子上!」天狼星跳起來,迅速套上鞋:「不過,他們如果不在一樓呢?」
「嗯,為了保險起見,二樓我也順便抹了些。」詹姆一臉懺悔似地的表情使天狼星捧腹不已:「是啊!二樓也是可以爬到的地方嘛!而且二樓的窗戶比較大。快點找人吧!不要錯過精采鏡頭。」
「你先安靜。」詹姆噓他一聲,跟著摸上兩人面前浴室的鏡子,鏡子上像塗了層灰霧樣有些淡淡的黯澤,倒像久沒人用而模糊似的膜。
「快點吧!」天狼星巴不得地道:「找雷木思。」
「我看看。」詹姆摸著不同的區塊處,鏡子上忽地閃現出不同的鏡像,有些像在書房,有些像在起居間。他們也看見有一幕出現水仙,從她表情判斷,她現在正怔怔坐在昨晚守人的房間窗前的華桌前,任披肩滑過一身。慘白的表情異常適合她極金的頭髮,散散地落在頸畔。
「雷木思會在哪……嗯,找到了!」詹姆聲音忽地壓低,彷彿怕不會察覺有人在窺伺的兩人發現一樣。
被取定的鏡子上現出它聯繫的玻璃所在位置,從背景看來是一樓客廳某個窗戶所在的大型窗檯,而在詹姆兩人眼前,看到是一坐一站的情形。
「雷木思幹嘛一早就去罰站?他可以坐下吧?」天狼星首先批評。
「別說話,天狼星。外頭的風雨會干擾到窗外的投影。」詹姆說了一句。
「嘖。」天狼星坐到浴室寬大的一張浴椅上,開始盯著鏡面看。
他們看到路平顯然是思考一會兒,才道:「也就是說,你們確定,魯休思出事了?」
「出什麼事?」天狼星追問。
鏡中顯現的兩人都沒理他。只有石內卜向兩人(其實是窗外的方向)點頭。
「那麼說,」路平似乎要再度確認一樣:「你是,呃,你是帶來水仙的意思……希望我們幫……盡一點客人──呃,食客的責任?」
「什麼食客!這傢伙說什麼啊!」天狼星拍著浴椅吼著,詹姆揮手阻止他,努力聽鏡面傳來的對話。
「我想,我是沒問題。」由於干擾一陣,他們直接聽到路平的回答:「詹姆和天狼星他們應該也很樂意。嗯,我是說,他們都,滿喜歡找機會實習自己所學的知識。」
輕輕「哼」一聲的回音,看得出來石內卜似乎不太同意。
「他如果不喜歡,就不用來求我們。」天狼星蹺起腳道。
「不過,我是想,」路平的聲音又傳來,詹姆兩人盯著鏡子,看見路平似乎稍微走近窗戶一些,望著窗外(也就是兩人方向)看:「其實,水仙直接說就好了。她是天狼星的親戚啊!我想,光憑這點,她只要開口,天狼星總會義不容辭吧!」
「才怪!你別亂替我說話,雷木思!」天狼星哇哇叫著想要撲向鏡子,被詹姆用力按住肩膀,只見詹姆眼中閃著光,一面盯著鏡子一面低聲說:「安靜點!」
「幹嘛?」天狼星不服氣地嘟囔著,同時看向鏡面。
視線裡,面對兩人的石內卜正垂下眼,似乎猶豫著什麼地道:「她……水仙她,不想……不想……接觸葛來……學院的。」
「為了魯休思也不行?」路平問,聲音好像近了點。
石內卜不輕不重地點下頭,低聲地道:「魯休思知道會更生氣。」
「他以為我想嗎?」天狼星問,詹姆沒理他,只盯著鏡面,充滿興味地看著。
「所以,你替她說?」路平確認似地道。
又點一下頭,石內卜這次連氣音都不發。
「真是辛苦呢。」半晌,路平柔柔和和的聲音開口。
「哪會辛苦?只是說句話吧!」天狼星白瞪著兩眼,對一眼不眨看著鏡面的詹姆側臉道。
「噓!你瞧!」詹姆胡亂用手掩天狼星的嘴,指著鏡面。
鏡子中,石內卜盯著自己膝蓋,不斷地用力吸氣,指尖掐住大腿很久,才努力地道:「我,才不想去求他們!」
「太好了!」天狼星故作歡呼,但立刻被詹姆用兩手掩住口。他們聽見鏡中的石內卜快速地道:「所以、是、是、是想……託、託你……」
「因為我是他們朋友?」路平的聲音似乎夾在一種極淡的長息裡出現:「我試著告訴他們吧!」
「因、因為……」石內卜簡直快要從鏡中跌出來似的──由此可見他多努力將自己移向窗戶:「只、只有你可以……比較…可靠。呃!我是說──」
「可靠?」天狼星硬是拔開嘴,拖長聲音唸著:「哇塞!我第一次聽到蠢石頭說這個辭啊!難道是因為每次都由雷木思替我們收尾嗎?」
「哎呀!天狼星!你別吵嘛!」詹姆急急地想制住他同時想盯著鏡子,似乎看見路平手伸起,口微微張開,吐出……
「呀」一聲,房門口忽然傳來推門聲。
「哪位?」詹姆警覺地抬起頭,一手將天狼星先推出浴室,一面迅速抹去鏡子的符咒痕,鏡面立刻恢復正常,不過還是淡淡的帶著灰影。
「怎麼了?」天狼星的聲音傳來,詹姆隨即跳出浴室。
門口站著水仙──水仙‧布萊克。她微微怔視前方,略帶憔悴面容地望過天狼星,彷彿沒看見他一樣凝向窗戶,片刻,才幽幽轉身,慢慢拖著披肩走開。
「搞什麼!嚇人啊!」天狼星唸著,回頭道:「詹姆,繼續看吧!」
「我還以為你不想看。」詹姆盯著他道:「吵個不停。」
「前面是很無聊啊!但我現在非看一下雷木思做了什麼不可!」天狼星嗤嗤笑著。
「我做了什麼?」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樓梯傳來。
「呃,雷木思?」天狼星忽地像洩氣的皮球:「你說完了?」
「嗯,只有一件事,當然不用說太久。」路平微微一笑,隨即正色道:「就是魯休思的事。賽佛勒斯他受水仙之託,請我們幫忙一起找魯休思的下落。」
「是請『我們』嗎?」天狼星刻意加重語氣:「不是比較『可靠』的你一個人而已嗎?」
路平忽地注視著他:「你說什麼,天狼星?」
「沒事沒事!其實呢,因為剛剛水仙繞過,又不說半句話,所以天狼星不滿。」詹姆從後勾住他:「我們當然一起找囉!好歹也是魯休思的『食客』啊!」
路平表情多添了絲詫異,但到底沒再說什麼,逕自走入浴室開始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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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笑死我了!光是回想起這一段,就足夠彌補我辛苦紀錄這麼久啊!
老實說,這一段本來不想給雷木思看的,不過那天寫完才伸懶腰時,他突然送下午茶進來,就瞄見了。他看完後只是笑一笑沒說什麼,但我發現從那時起他整天在抹每一處可以看到的玻璃製品。咳!我真想告訴他,當時研究的是詹姆才有興趣,我是一點都不想看那個蠢石頭(順帶一說,基於雷木思的緣故,我已經改掉中學用的那個稱呼,很了不起的讓步吧!)說什麼的。所以我也沒打算問他那天我和詹姆被水仙打斷後他又做了什麼,真的。
八、線索在哪裡?
和前晚來時不同,這個早上,客人們佔據了主人家的餐廳,老實不客氣地享用自助式早餐。正確地說,是兩個客人。
「真不錯。」天狼星滿口沙拉泥,快活地道:「愛莉莎做的菜真好吃。」
「我總覺得有點奇怪。」詹姆自言自語般地道:「從杜尼斯以下的僕人,對於魯休思一早就不見人影的事一點都不擔心。」
「他們大概以為魯休思跟他老爸一樣『出差』去了。」天狼星自得其樂地笑著,頓了頓,又道:「可能他們相信又是房子本身的詛咒?」
「如果是這兩種我就不擔心了。」詹姆舀著湯碗裡的玉米粒道:「我惟一不想碰到的,是已經『胸有成竹』的料想。」
「什麼意思?他們推理力高你就不滿意?」天狼星問。
「我不是指這個。」詹姆喃喃地說著,望著外面的雨勢,不經意地道:「這種天氣,別墅區又是離市鎮幾公里遠,大概不會有人過來了吧。」
「如果蟲尾撐不下去,那我們可能會被來人揪回去。」天狼星吞下一口抹著厚厚奶油的吐司道:「你知道,一下雨,露營活動就不可能進行,就容易被帶隊老師發現。不過剛聽月影說啦,往年教會出遊時如果碰到下雨,會改在室內舉行活動,地點一般會是學校或公家機關的活動中心,還是按小組活動,所以,應付得好,不到回程排隊總點名,一般是不會發現。」
「那可不妙!」詹姆低聲道:「如果真是這樣,就是標準的與世隔絕了。」
天狼星似乎沒有感覺地道:「這不是很好嗎?這樣才能玩的痛快啊!」
見天狼星一臉滿不在意的表情,詹姆微微皺眉,罕見地斂起笑容,像是想到什麼憂慮地事情般,卻又停住,問:「『雷木思』呢?」
「他『送早餐』去。」天狼星飛快地答道,似乎早等著這個問題。
「喔,對,水仙現在似乎身體不適,不方便下樓。」詹姆自語道。
「還有另一隻不肯來跟咱們一起坐的。」天狼星替他補充。
「不過也去真久。」詹姆沒回答地續道。
「是太久了啊。」天狼星嗤嗤笑起來。
詹姆望了天狼星一眼,示意地道:「待會兒可別多話啊!」
「什麼多話?」天狼星問。
「不要像早餐前一樣,差點揭底了。」詹姆道。
「揭什麼底?我什麼也沒說啊。」
「扯也扯了,抱也抱了,沒事還要替他擦眼淚,逗他笑,好不容易人家說了一句『你最可靠』,你沒樂過頭吧?──這話不是你說的嗎?」詹姆瞪著他道:「如果不是我改變話題,雷木思一定會發現我們有偷聽,甚至找出我們使用的方法,那可不妙!」
「頂多就是不聽,有什麼不妙?我又不是頂愛聽他和那傢伙的對話。」天狼星道。
「誰說只有雷木思他們講話?」詹姆靜靜地道:「別忘了,白天,所有僕人都會進入主屋──一定會有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談話。」
天狼星怔了怔,忽地大悟道:「詹姆,難道你真的覺得是……」
「總之,所做該做的事。我們一組,搜尋一樓和所有古堡範圍的園地。」
「那月影呢?」天狼星不忘問:「他沒工作?」
「二樓三樓還需要人呢!」詹姆笑道:「雷木思兩人還怕人手不足,但現在也沒辦法!我想水仙是不太可能做事,不過,我只要她躺在自己房間就夠了。」
「兩人。」天狼星複述一遍,吃吃的笑聲被三明治哽住,用大量的牛奶才沖下去:「要不要跟月影說啊?」
「嗯,等他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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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想來,我還是覺得雷木思自己也遲鈍過份!我都講這麼明白,他居然沒有聯想到我和詹姆有偷窺到他的「兩人世界」?怪不得他會和那個彆扭的傢伙牽扯上幾十年才順理成章,咳,幸好有我和詹姆幫他早點跨出第一步……不過他一點也不覺得,真是「忘恩負義」噢!
話說回來,這一回之所以可以這麼「詳細」的寫,是因為雷木思這半個月都「出差」去,反正沒人看,我就可以盡情紀錄啦!不過似乎真如某人所說,必須要有「讀者」才會有興趣,唉。
發現自己一直沒有紀錄到跟哈利講原因的那一段,後來邊寫邊回想,我才「赫然」發現,那幾乎是這次事件的最末尾才出現的話……糟了糟了,我覺得快像寫日記那次一樣,想停筆了。
順帶一說,詹姆除了「有別人在」的時候外,當只有我們四人組朋友間還不叫暱稱時,大都是他要講正經事的情況(不過很少啦!),所以我就照實寫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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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雷鼓般轟轟而下,窗外的景物都像被簾子遮住一樣,看不見遠方。
將水仙的房門關上後,站在走廊裡的兩人稍稍地沉默一下。
「呣,賽佛勒斯。」清了清喉嚨,路平先開口:「我們從書房找起,如何?或者你想先調查魯休思房間?不過我想,他是出來才消失……」
問話沒有得到回覆,只見眼前人頓了頓腳,徑自往樓梯口走。
結論是要先去書房。
路平心下輕輕一笑,隨即跟上。
白天沒開燈的進入書房,感覺上卻比昨天半夜查來時大燈盡開來得昏暗,而濕淋淋的雨氣透過擋不住細風的窗縫飄進來,使書房裡添了股霉氣。昨天覺得似乎打掃很乾淨的書房,現在看來又覺得只停留在灰塵不足以多到留痕跡的地步,實際上還是有種陳舊的氣氛。
從哪兒開始找才好?
路平思考著該不該提出問話,卻見原先進來的石內卜略略避開牆邊,往另一方的書架區靠近。
對了,昨晚他人大概就是在牆邊沙發椅上出了什麼情況才失蹤的,現在重回現場,會覺得不安吧?
路平想著,忽聽「喀」一聲,有人從書架間走出來,緊接著自己胸口被猛然後退的人背心撞上,看來滿腹自我思考的黑髮人也有些吃驚。
「少爺們很喜歡看書啊。」拿著雞毛撢子的女傭愛瑪‧康布蘭圓圓的臉上綻開和氣的笑容,說道。
「嗯,是啊。」素知悶不吭聲避到自己背後去的黑髮人碰到這種時候都不會開口,客套的工作總是落到路平肩上:「魯休思家的新別墅有好大的書房,我……們一直想來看看。」
「這是老爺生前最愛的書房。」愛瑪嘆口氣,一臉溫柔神色地陷入回憶中。我從還是小女孩時就來這棟古堡工作了,那時老爺還很年輕啊!老爺最寶貝的東西,就是他多年心血收藏來的書。他去世前曾說過,他最捨不得地就是這間書房。可他沒個後輩可以繼承他這間書房的,唉,都是因為戰爭。」
「呃,那,真是不幸。」路平感覺後背的衣服被人不耐煩地扯了兩下,當機立斷地截住話頭,以免愛瑪越說越多:「我相信這裡的主人,我是說,魯休思他們家一定會好好愛惜前任主人的心血。這裡有很多很好看的書,他們一定,呃,會妥善照顧它們。何況還有愛瑪在這裡打掃。」
「少爺您過獎了。」愛瑪的圓臉上浮起愉快的笑容:「當然,以前老爺是常耳提面命地告訴我要如何照顧書。『愛瑪,』他都這樣說:『書是有生命的。它們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所以我們必須要用真誠的心來看待它們,將它們當成有生命的物體。』我說我會的。還有照顧的方法。老爺說『愛瑪,晴天和雨天時你對書的關心要不同,就好像人遇到晴天雨天時會有的反應一樣。還有夏天和冬天……』,」
「我想以前的主人一定很寶貝他的書。」路平又被人扯了兩下,插口道:「不如,您也教我們怎麼照顧書,好嗎?我想我們可以學著珍惜書本。」
「少爺您真有心。」愛瑪又笑了:「可是我清完書房後得去幫大衛打掃房子,下午您若還有空,再說吧!我先告退。」
說著,愛瑪便拎起她的用具,將撢子掛到牆角勾上,走出書房。
「慢走。」路平有禮貌地讓開走道,目送愛瑪離去,在那微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路平聽到背後的人哼了一聲,道:「話真多。」
「有一點。」路平同意地道:「不過可能是因為她真的很喜歡前任的主人吧!我想,古堡如果有鬧鬼的流言這麼久,以至於都沒有人買下這房子,而他們僕人還是願意一直守在這裡。雖然說遺囑裡有交代他們的終身俸,但一定也是因為他們很敬愛原先的主人,所以才不願意離開吧。」
「無聊。」
石內卜又哼了一聲,自顧地走到書架前,忽地「噫」一聲,忙不迭地後退,又撞上同一位置。
「呃,早安,少爺們。」
一個男人的聲音道。路平邊扶住身前人邊抬頭,只見站在眼前的是園丁保羅‧羅斯坦,便舒了口氣,問:「您在這兒做什麼,羅斯坦先生?」
只見保羅有些前傾上半身,將耳朵側過來地聽著路平說話,眼睛又直盯著他的嘴型,在路平停住口後才說:「我正在找一本園藝用的書。以前主人是放在這裡的,不知現在愛瑪打掃到哪裡去。」
路平見羅斯坦先生的動作,便推測出他耳力不佳,聽到他像在吼牛般轟轟轟地喊出話來,又多了份確認。瞥眼間,見到石內卜有些嫌惡地想摀住耳朵,忙開口道:「需不需要我們幫忙找?書叫什麼名字?」
「愛瑪她還說什麼園藝的書不入流,不能放在書房。我跟她說,那是老爺特地為我買的,怎麼會不入流?是老爺親自將它收到書房,還對我說:『保羅,以後你有需要就來書房吧!』我就說愛瑪那女人頭腦不清。老爺可是有學問的人啊!所以園藝的書也是很有學問的囉!」
「書名是什麼?」路平再問一次,羅斯坦先生才停住自言自語:「我忘了!我很少去記書名,我只知道它是放在最裡面的架子,綠色的書皮,書背有紫色金邊的字。」
「綠色書皮的精裝本。」路平試著打量眼前最裡排的書架,不過沒開燈的情形下,想看清最裡層的藏書的確有點不易,正當路平想去開燈時,忽聽石內卜道:「那本是什麼?」
路平順勢望過去,只見將近膝蓋高度的最底層書架裡有一本極厚的綠皮裝紫金字的書,上面的金色花體字仿古鑲邊,清清楚楚地劃出書名:毒物學。
「啊,就是這一本。」羅斯坦先生的聲音忽地吼進兩人耳裡,使兩人不免一呆,卻見羅斯坦先生動手拿起及腰高的書架層裡的一本書,是紅皮藍字的稍薄仿精裝書,書名是:園藝植物學。
這是……
兩個少年怔了半晌,終於,路平先開口道:「羅斯坦先生,您說這是綠色?」
「哎呀!我忘了!我習慣性會先講我看的顏色,少爺。」羅斯坦先生扯著嗓子道:「我有色盲,少爺。是的!但老爺說這不妨礙我的園丁工作,只要我能照著書本圖片,就能辨認植物。沒問題的。好了,少爺,我要去工作了。雨天時我才有空讀這本書,日安,少爺們。」
在羅斯坦先生也佝僂著背消失後,石內卜才冒出一句:「還有誰?」
「啊?」路平頓了下,隨即想通:「我想他們僕人都是碰巧到書房裡來的,現在應該沒人了吧。」
停了一停後,路平又說:「不過這裡居然有一本『毒物學』的書,呣,不知道之前主人的興趣範圍這麼廣。你覺得呢,賽佛勒斯?」
沒有答話,石內卜蹲低身子,將那本厚厚的毒物學書拿出來,翻開。
九、連環計
打開燈,路平重新回到架旁,小心俯下身子,在專心翻著書的人旁挨著坐下。
「這本書還滿新的。」看了半天,路平試著說上一句。
「呣。」黑髮人沒有抬頭的應了聲,繼續一頁一頁摸索著順序。
「會是之前的主人買著收藏用的嗎?」路平打量最底層的兩排書,盡是厚重的磚頭書,而內容不離物理化學天文算術類的,和入門最近的幾排盡是古今中外文史哲的精華不同類,不免臆測。
石內卜沒有回答,忽地闔上書,想了想後,兩手抓住書背,將書本朝下,用力在地上掀幾次,很快地,發現有某一頁特別容易出現。當即重新翻開,路平見這動作是詹姆曾提過用來找出翻閱頁的方法,也凝神不語,直到頁數翻開,才湊近身子,看了看,唸道:「氨基酸。」
那算是毒物嗎?當然,書裡有說過,除了少數人體有益的種類,其他都可能造成人體損害,特別是肌肉方面的組織神經。不過,這麼科學的議題,實在超出兩人年齡太多。
「你還要看嗎,賽佛勒斯?」路平過了很久後才問,那是在他看眼前人將這本書同一章節反覆翻了十遍後才決定出口的話。
「沒什麼好看。」有點不服氣的話自言自語似地說著,將書「啪啦」一聲闔上。
「我想這本書和魯休思失蹤也沒什麼關係的。」路平自動補上理由:「調查牆壁看看好嗎?我猜……」
話沒說完,兩人就聽到頂上有聲音道:「哎呀,少爺哪!你們有椅子不坐,跪在地上幹什麼哪?」
蒼老的聲音略嫌咬音不正,自是癟了嘴的廚娘羅斯坦太太愛莉莎的聲音,路石兩人抬起頭來,見到愛莉莎圍著圍裙,端著一盤茶點進來:「我正要送上午茶給您哪!剛遇見詹姆少爺,他們說您在二樓哪,所以我就送上來,沒想到您在書房哪!書房裡只有牆壁有擺桌椅的地方可以吃東西,不能在書架間吃哪!請兩位少爺別玩辦家家酒,快來吃吧。」
愛莉莎每一句話都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著有些吃力,路平正集中精神聽她說話,熟料冒出最後一句,不由得一呆,回頭想想,自己兩人半跪半坐在地毯上,倒也向小女孩聚伴玩的模樣,難怪被人這麼說,不免心裡好笑。石內卜卻有些生氣似地,紫脹起臉,冷冷地道:「不用了。」
「少爺,您要吃哪!只是小點心哪。我們規矩是兩點用午餐,不吃會餓著哪。」
愛莉莎嘮嘮叨叨著,蹭著腳要過來拉他,石內卜已搶先自己飛快的起身,這一站站得急,頓覺眼前驀地變黑,差點歪向書架,好在手臂被人及時拉住,這才穩定下來,耳中聽到柔和的聲音道:「休息一下也好,不是嗎,賽佛勒斯?」
「是啦!吃點東西再玩吧!」愛莉莎像不怎麼明白問題徵結般地只顧著附和:「詹姆少爺有句話要我轉達:『我們要去玩水,你不會游泳不用來』。我說這種天氣不該游泳,就是泳池上有遮陽篷也會淋到雨。可詹姆少爺固執得很哪!您要有空去叫他回來,不然感冒了,醫院也很遠哪。」
「我知道了。」路平微微笑著點點頭:「東西放桌上就好,謝謝您,羅斯坦太太。」
「吃完拉鈴哪!我會叫大衛來收哪。」羅斯坦太太拖著腳,將茶點放下,自己走出書房。
「詹姆他們動作滿快的,已經到外園去。。」在羅斯坦太太的鼻音消失後,路平開口:「大概他們覺得一樓沒什麼好調查,你覺得我們要不要換個地點,賽佛勒斯。」
石內卜冷冷地道:「這裡最多問題。」
「嗯?」路平等著聽他結論,但沒有立刻聽到回答,只見黑髮人正努力想將自己手臂甩開,當即輕輕鬆手,才見到石內卜橫過眼,沒看著自己地道:「一堆人跑進跑出的,還沒問題?」
「他們的理由很合理啊。」路平想了想,道:「不過有一個人的說辭讓我覺得有點奇怪……我記得以前曾經讀到……」
不過路平沒時間說完以前曾經怎麼樣,因為書房門口有人「呼」一聲,飛快地衝進來。
「雷木思,快來!」喘著氣,頭髮、臉上、眼鏡上都滿滴著水珠的詹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他身上盡是大雨狂落後的痕跡,將書房入口的地毯滴上滿滿的水漬,卻一點沒有發覺:「快來!天狼星……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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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起來,那次我真是太不小心,所以才會……為了紀錄的連貫性,我就先不提我那次出了什麼事啦!反正原先就用第三人稱寫的,現在倒方便我紀錄。不過呢,因為我從那時開始已經不在現場,後來的事件,都是由雷木思和那傢伙的回憶合併討論過後寫的,詹姆現在不在了,只好隨他們說唄。
不過呢,我得說,雷木思雖說是很誠實,但一提到他「少年時」和那蠢傢伙的某些對話時,就會犯上「選擇性失憶症」。不過依我對他們關係的認識,大概能推測出某些情境下會有的反應,所以啦,有部分內心戲是我自己補上的,應該不會差太多才是,這點,我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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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享用點心。路平緊跟著詹姆跑下一樓,當然,也不忘拉住不怎麼情願同行的石內卜一起離開書房。
下到一樓,大衛‧羅斯坦正在打掃客廳並擦抹桌椅,對三個少年來去匆匆的行動沒有什麼表情,只對詹姆走過的地面留下的濕腳印皺起眉頭。但三人都沒空理他,詹姆當頭衝出大門,路平隨著,卻不忘自玄關處拿把舊傘撐開,這才追出去。最後的石內卜,望了望雨勢後,便留在玄關處。
「這裡。」一直繞到快靠近游泳池的地方,詹姆才停下來,雨已經幾乎將他淋個通透了,他也渾然不覺:「天狼星就在這裡消失的。」
路平將傘撐到詹姆頭上,這才彎腰查看,只見水流滿地中,隱隱有些紅色液體的晶然。
「血?」路平不確定地問。
「可能是……但,我希望不是。」詹姆陰沉著臉道。
「還不能確定是天狼星吧?他或許跑去哪兒玩……」路平試著替詹姆想放心的理由,下一秒眼前就多了片布條,當即改口:「這是天狼星的?」
「嗯。」詹姆抹了把臉,指著小徑旁的灌木叢:「我在這裡找到的,泥地上沒有腳印,應該是天狼星被人從這裡帶走時,衣服被勾破留下的。」
的確,灌木叢邊緣還有些棉線斷絮,這是勾扯過才會留下的痕跡,路平看了看,再望向詹姆,見到友人臉色鐵青如現在陰霾的雨色,一點沒有往常快活,天塌下來也當被蓋的那種大而化之的悠閒,連素來冷靜的思考也不知道丟到外太空的哪個角落了,聲音也微微緊住:「至少天狼星不會是被什麼魔法變不見的,我們先回去問問賽佛勒斯意見吧?詹姆,你看起來不太好了。」
「我沒事。」詹姆甩甩頭,滿髮水珠濺上路平一身,他來回疾速跑了百餘尺的距離,焦心早都化成熱汗,卻和冷雨結成一塊,登時臉上忽白忽紅的慘然起來。
「詹姆?」路平問了聲,順手握住友人的手,感到一片冰涼,靠近的臉上卻騰騰然冒著暖氣,在鏡片內結出霧網,不免吃驚:「我們先回去!你需要洗澡換衣服!走。」
「我沒事。」詹姆搖搖頭:「我想到一個問題!快,雷木思,我們往這去。」
「詹姆……」路平還想再勸,詹姆已當先衝入雨中,他只得繼續跟上。
兩人來到花園邊區的小徑,這裡有間舊車庫,是前任主人擺放五十年代古董車和花匠用工具的地方,車子在主人過世後出售,因此用不到大扇的鐵捲門。但旁邊小扇人走的木門還在使用,如昨天晚上三人來探險過時看到一樣,只是關著,並未上鎖。
詹姆不加思索,手握住把手,推開木門,水泥鋪就的車庫立刻出現在兩人面前,只見車庫裡略積著些水,正從中央地帶流向較低處的門沿,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地面濕著。詹姆身子立刻前傾,回頭才要向路平說什麼,忽又一抬頭,在看到車庫上方有原先設計在晴天才打開的天窗,現在似乎因為沒有車子所以也沒掩上,以至於讓雨打進來時,脫口一句:「怎麼會……不對!」腿就軟下去。
「詹姆?詹姆!怎麼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路平拿傘的手一鬆,忙不迭地用手往友人腋下一托,覺得軟綿綿似乎是沒什麼力氣可使,平靜的表情也不免有些著急,騰出手摸了下詹姆額頭,觸手灼熱,不由得更驚,當下二話不說,將人負在背上,來不及拿傘,飛奔回堡內。
在玄關枯坐了近半小時的石內卜早已經感到不耐煩,三番兩次想要躡著跟上到外頭尋找線索的腳步,但一想到學校內始終鬧不愉快的傢伙現在就領著人在外頭,就覺得不爽而繼續坐下。忙著用拖把拖地的大衛‧羅斯坦經過時反覆看了他幾次,問他要不要到客廳坐,石內卜也沒空回他。終於,在傾盆大雨間,石內卜聽到有踩水的腳步聲,正想到門邊查看,褐色的人影兜頭衝進來,差點沒將他撞倒在鞋櫃上。
「賽佛勒斯?快點,幫我一下。」不等石內卜拒絕,路平手已拽起他,水、汗、氣、勁全都覆上來:「詹姆他著涼了,得快點替他換衣服。」
──我才不管他。
這句話沒能說出口,石內卜就已被扯著,跌跌撞撞奔上二樓,行經過的腳步踩得大廳地毯盡是水印,才拖好大廳的大衛看到這些泥跡八成臉都要綠了吧!
「呼」地跑進房間,路平深吸幾口氣沉穩住,才要開口,聽到背上詹姆微弱的聲音道:「月……」
「什麼事,詹姆?」路平立刻問。
何必叫這麼大聲?他也重聽了不成?
被濕熱的手抓得正沒好氣,石內卜白著眼想。
「我……可以自己……來,……你……找獸……」
「找天狼星優先嗎?」路平用更高一層的聲音問,在詹姆微微點頭後便將他小心放在靠床的椅子上,然後就到浴室裝熱水、找毛巾,還要找衣服時,又聽到詹姆開口:「我沒事,只是頭有點重,躺一下就好。月……雷木思,你去昨天那地方看一下,我覺得,有件事情……不對。」
「什麼事?」路平問。
沒有任何回音。
「我看他已經睡著了。」冷在一旁許久的石內卜終於說出話來。
「詹姆?」路平忙伸手再探,只覺得額溫又高了些。
「詹姆一定是在雨中跑太久。」路平忙著,替詹姆換下濕衣,用熱水擦過身子,再穿上乾淨衣服,接著將他安頓在床上,喃喃道:「這怎麼回事?水仙之外又多了個躺下的人,天狼星也不見了。」
「如果有笨蛋忘記換衣服,那躺的人就變成三個了。」眼睛盯在角落壁鐘上的石內卜像對自己說話一樣地道。
路平喘口氣,頓覺身體的確有些涼起來,才想要道謝,一轉頭,見人早走出房去。
──不論如何,我不能倒下。
心中默念著,路平草草沖過熱水,換下衣物,替詹姆倒了點水在保溫杯裡放在床頭,拿毛巾替他敷在額上,這才走出房門,同時輕輕將門關上。
十、書到用時方恨少
剛走出房門,路平就見到廊下窗台上坐著不怎麼高興的黑髮人。
「怎麼了,賽佛勒斯?」沖過澡後精神重新振奮起來,路平先開口問。
「電話還是不通。」盯著窗戶,悶悶的聲音道:「就算是郊區,這種效率也太差。杜尼斯說他們有祖傳退燒藥,一會兒會叫愛瑪拿過來,看你要不要。」
「有藥嗎?」路平鬆了口氣:「我還想請羅斯坦太太煮薑湯來。我看到院子裡有種薑,不知她有沒有黑糖,以前我小時候在教會住,那裡幫忙煮飯的華人奶奶很會煮菜,她告訴過我……」
「你有帶呼嚕粉嗎?」石內卜忽地問。
「沒有。」路平回答:「我沒想過帶,抱歉。你想聯絡魯休思的父親嗎?」
「伯父說他今天或明天就會回來。」石內卜沒有回答地問。
「我也希望馬份先生早點回來。」路平誠誠懇懇地道:「魯休思和天狼星都失蹤了,我想他一定會很擔心。」
擔心魯休思還有道理,另外一個家族大聚會和親戚敘舊時都藉故缺席的人,馬份伯父會擔心嗎?
望著窗外雨勢,石內卜心裡對自己說。
沉默持續著,終於,有聲音開口了:「少爺,您要的藥來了。」
兩人都有些驚住,一回頭,只見愛莉莎端了盤子,除了一罐藥水外,還有一大碗濃濃的蛋酒。
「藥來啦,少爺。我剛就說過,這種天氣還去外面玩,一定會著涼哪。不過沒關係哪!喝了藥,還有蛋酒補身體哪!您兩位也是,待在屋裡玩玩就好,別跑出去哪!不過,玩就玩,別吵架哪!」
「吵架?」
路平怔了怔,覆述一遍地詢問著,只見羅斯坦太太一臉慈祥的笑容走近,將托盤放在窗檯旁,一手牽起才想起身迴避的石內卜,一手拉住路平,道:「小孩子玩遊戲可不能吵架哪!就算吵架也要快點和好,不要賭氣不說話哪!生氣最容易傷身哪!」
「誰跟他吵架!」石內卜驀地明白「老背晦」的羅斯坦太太說的意思,倒真有些惱起來:「現在是……」
「呣,我們的確沒有吵。」路平在旁笑著向羅斯坦太太道:「我絕不會跟賽佛勒斯吵架的啊,對吧,賽佛勒斯?」
那是因為某個遲鈍的傢伙總是笨到挨罵不還口,不然早就批鬥過幾百回了。
石內卜想要出口,臉前兩個團團笑的面容卻擠著自己沒法發怒,而羅斯坦太太已拉著兩人手握在一處:「沒吵架才是好孩子哪!少爺,那您就將藥端給詹姆少爺吧!呣,還有另外兩位少爺哪?」
「他……們都去玩了。」路平迅速地道。
「沒看見人影哪,不要玩到沒人的地方哪!這古堡裡只有我們常走的地方沒問題哪。如果玩過頭,會奇怪的失蹤哪!以前有兩任房客都是這樣不敢住哪!我說,我們要好好和房子的原住民和平共處,才會沒事哪!」
「反正也沒什麼事哪。他們去玩也沒怎麼樣哪!又不是小孩了哪!」被溫柔的手握住時還得聽訓話最令人反感,石內卜沒好氣地回答,刻意學著羅斯坦太太的腔調,一字一句拖長鼻音,路平在旁聽得險些要笑出來,但盡量忍住。
「是哪,但還是要小心哪!」羅斯坦太太似乎沒聽出話裡不對的含意,仍是和煦的笑著,端起托盤,往詹姆睡的房間走去。
「跟去看看,好吧?」
有些詢問性的,路平已輕輕拉著人起身。
倒不是想被握著,不過,下了這麼久雨,空氣裡的風有些涼,有點暖意也不是太壞的事。
在心裡對自己說著,石內卜勉強自己盡量「放慢」腳步前去,以確定「不滿」的樣子能夠維持。但沒幾秒,拉著自己的力道就加強許多,迫使自己不得不跟上。
原先躺著的詹姆正趴在床沿咳嗽,在看見路平時才擠出苦笑:「口好渴……想喝水,嗆到……」
「少爺是太貪玩哪。」羅斯坦太太數落道:「身體要好好照顧,大雨天還出去玩當然會感冒哪。先喝藥吧!」
「這什麼東西?」詹姆乜斜著眼,目光落到盤中藥罐和提鍋間,虛聲問:「我能不能不喝藥。」
「那您要多喝蛋酒哪,喝得暖暖,出身汗就好哪。」羅斯坦太太很快將蛋酒倒進鋼杯中:「慢慢喝,別再嗆著哪。」
路平在羅斯坦太太身後半傾前身看詹姆喘著氣地接過熱飲,一口一口喝下去,不過一杯半的量,臉就紅到極點,額前滲出不少汗珠,被羅斯坦太太慈和地擦去後,露出微笑:「好像,真的不錯。不過,我有點睏……」
「您要好好睡覺哪,不要再想什麼。晚餐我再來喚您哪,少爺。」羅斯坦太太說。
「嗯,但是,天……他……」詹姆似乎努力在向沉重的眼皮做最後攻防,像電影裡主角們每次要千鈞一髮地逃離最後關卡──往往是慢慢關上的厚門──般地掙扎:「你有沒有找到什麼……」
「找什麼呀?少爺您快睡吧!」羅斯坦太太嘀咕著替詹姆拉被子:「不休息會燒得更嚴重哪,別將小風寒鬧成重感冒哪!快睡快睡!」
詹姆最後的力氣大概都在想要抗拒這番善意間被磨損,只有無奈地向路平投過最後一瞥,似想交代什麼,忽地在視線中發現隨在路平身後的黑色身影,不由得眼睛睜大,下滑的視線在躺回枕上時,隨著頭高一直落到垂在雙方腰間的相握,忽地浮出一笑──那是他在今天紛擾的亂象中,第一次重新露出的如同學校裡最常浮現的狡獪笑容──不過因為通紅的臉,看不太出來他想表示的本意,只拋出一句話來:「靠你掌握,雷木思。別忘了帶上我的……。」就閉上眼,沒一分鐘,便呼吸沉勻。
終於睡著了啊。
石內卜心忖著,見羅斯坦太太顫巍巍起身,說:「讓他休息吧。少爺要玩,到別的房間玩,我還要去看看水仙小姐。別再吵架啦。」
跟你說不是吵架!
在石內卜努力吸著氣,維持對「老幼婦孺」該有的「同情心」時,路平開口道:「真是太謝謝您了,羅斯坦太太。我……們要去書房看書,有事在那兒就可以找到人。」
「您真是用功的好孩子哪!」羅斯坦太太呵呵笑著,似乎一點沒在意眼前褐髮人早已差不多和少年身份完全脫離,而是帶著青年的影子出現。
在羅斯坦太太出房後關上門,路平才呼口氣,道:「羅斯坦太太很熱心。」
「多事。」
這是回覆的評語。
「希望詹姆沒事。嗯,不過魯休思和天狼星都必須想點辦法……去書房找找看你覺得如何,賽佛勒斯?」
沒有回應。
又怎麼了?
路平奇怪地回身,瞧見站在茶几旁的石內卜扶住桌沿,像要努力站直似地,不由得一驚:「你不舒服嗎,賽佛勒斯?」
沒來得及問完,路平已一箭步上去,正好來得及將想和地板握手的黑髮人撈住。
到底怎麼回事?
瞥眼間見到羅斯坦太太剩的蛋酒放在茶几上,濃郁的酒氣在因大雨而密閉窗戶的房間內蒸餾著,似乎使原先的酒精濃度又多了一倍,路平飛快地拼湊出結論:「你,不喜歡酒味嗎,賽佛勒斯?」
埋在胸前強忍住的乾嘔聲替他做出結論,路平心中嘆口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行六個人中,失蹤的失蹤、病倒的病倒,連之前以為,能夠陪著自己全程的人也已經搖搖欲墜似的。
算了,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永遠是一個人的。
慢慢沉住氣,路平望了眼已熟睡的詹姆,放低聲音道:「我送你回去吧,賽佛勒斯,你看來也需要休息。」
「不──是──!」
不對嗎?
路平一怔間,感到自己手臂被緊掐住,似乎是黑髮人努力想要抬起頭來的找支撐點:「我只是討厭酒,又不是過敏!只是……頭……」
「頭痛?不會吧?你傳染詹姆的風寒嗎?」路平彷彿預見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看護地獄」,不由得深深吸氣,忽聽到一個想清楚似的聲音低而清晰地道:「對!是貧血!」
貧血?好吧,又多一個症狀了。
路平想著,肩頭上一緊,石內卜已自己站直,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神智卻沒有昏沉的樣子:「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什麼,賽佛勒斯?」
路平耐心地等著答案,卻沒有立刻得到回答,反而是被人抓住手,用力地拉到那間豪華浴室去。
真不該來這次露營的。
路平嘆口氣。
因為神父的緣故所以總保持參加教會的活動,即使前晚才剛渡過月圓之夜,昨天還是努力坐上遊覽車,想當然爾在車上睡到不省人事。在詹姆和天狼星提議,要陪他們探索這棟新被買下的古堡時,自己本來是很不情願的;不料魯休思大發善心(雖然天狼星私下說禮多必詐),允許留宿。還以為時來運轉,可以躲在房間睡個飽,不用陪詹姆和天狼星到處晃,誰知一進門就出一堆事,原先最想好好休息的人,現在反而是必須打起精神,照料一切。
不過,現在進浴室做什麼?自己才剛洗過呢。
路平思索間,忽聽到極輕的聲音在浴室間慢慢地道:「我想通這是怎麼來的了。」
一抬頭,路平見到眼前人已挽起上身穿著的夏天薄襯衫右邊袖子,露出上臂近手肘內側現著靜脈色澤的皮膚上一塊透氣膠帶,它壓在一個紅色斑點上。
「這是?」路平只覺得那種斑點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被針頭打過的痕跡。」石內卜眼睛盯著浴室的鏡子,道:「我在今天早上發現這個痕跡,為防萬一先貼起來。但我想不起來什麼時候打過針,……我只在十歲以前接受過麻瓜的預防注射。」
後面一句補的不情不願,像臨時想出的藉口,路平只覺莞爾,但察覺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即時俯下頸,趁勢收斂住揚起的嘴角,又咳一聲才問:「是不是,被關在時鐘前,被打麻醉藥?詹姆……呃,我是說,我們三個討論過,似乎有麻醉過的現象呈現。」
「水仙告訴過我。」石內卜冷冷地道:「她判斷是由沾有麻藥的手帕做的,因為她還能聞到麻藥氣味……我的印象也是。」
最後一句很輕,令正思索著的路平覺得不對勁而抬起頭來,看到眼前人側過身子,脣角緊抿,雙手交握在胸前,十指壓進自己臂膀,使力撳住,像要阻住不聽大腦指令的顫抖。
夜晚的驚變,會使人心裡留下深刻的傷痕。好像是,自己多年前在月圓之夜惶恐後無聲的啜泣。
不知為何──或許是過去的曾有經驗使然──覺得此時,應該要將人環住,輕輕地撫著背脊,無聲地等著情緒穩定。
好吧!這麼做的結果呢?是在約幾分鐘後,自己左腳上被人猛地踩了下,然後挨上一句:「今天已經夠熱了!」的怒罵。
不過,似乎不怎麼痛。
為了避免黑髮人惱上加惱,路平刻意揉著腳背,在不吵到睡得打呼的詹姆為前提下,扶著牆壁挨出浴室,問:「現在從哪個地方找起才好?」
「書房。」
身前人沒有回頭地說著,率先往房門口走去。
──至少,自己不是一個人了。
十一、前後無路
在寫到這裡時,我就已經好幾次忍不住想要直接跳去講後面的事啦!因為我都沒有在這裡出現啊!不過,說真的,背著雷木思偷偷記下他的事情,也挺有趣的。他和那傢伙的回憶當然不會講那麼清楚給我知道,不過本人最大的才華之一,就是能「舉一反三」。不錯吧!我個人怎麼看之前的紀錄,都覺得恰如其分,的確是他們混在一起時會有的情形,趁雷木思的工作要到下個星期才回來,得趕緊先寫完些「重點」部分,等他回來時用別的環節給他「指正」,他就絕不會知道我寫些什麼了。
話說回來,這些紀錄,真的能給哈利看嗎?咳,還是去詹姆那擲筊杯看看。聽校長說這類東方占卜是很靈的。
***** ***** *****
「賽佛勒斯。」
跨出浴室時,路平喚住身前埋頭直走的人:「等一下可以嗎?」
從黑髮人僵直的背影來看,「為什麼要等」是下一秒應該會得到的回答,奇怪地是沒有聽見這句話。不過現在不是慢慢想的時候,畢竟剛才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路平走到行李堆放處,俯下身,小心翻開詹姆的童軍背包,同時感到背後多了個默不作聲看著的身影。
「找到了,是這個。」路平小心打開一塊防水布,立刻有片銀光洩出。
「這是……用『幻影猿』毛皮做的隱形斗篷嗎?」屏住氣息半天,石內卜努力克制自己聲音中不要流露出太多的羨慕意識。
「嗯,是啊。」路平站起身,將一襲銀光抖落:「這就是詹姆剛才提醒我,帶他的寶貝。我想,詹姆一定覺得隱形斗篷派得上用場。」
從石內卜的表情看來,似乎是很想問「怎麼用」,卻又礙於自尊不便開口,路平直接說完:「你有沒有沒發現,賽佛勒斯?堡裡的僕人都倏來倏往,除了三不五時在我們所在的地方出現外,很難找到他們固定的位置,像現在,根本不曉得去哪裡可以找到他們。等一會兒我們調查,他們又出現打岔。我在想,假如我……們隱了身再出去,或許能夠在不驚動他們的情況下找出線索。──當然,我不是說懷疑管家或羅斯坦夫婦他們,只是,這是惟一的管道。我想你不會有空打暈天狼星帶走吧?」
石內卜橫他一眼,表情明顯帶著「一點都不好笑」的神情。面對這習慣至極的冷視,路平只微微一笑:「走吧。」
第一次用隱形斗篷雖然很新鮮,不過接下來就不太好玩。這襲隱形斗篷長度遮兩人還算有餘,不過行走間得維持極貼近的距離才不至露出破綻,還得屏氣凝神不發出聲音,實在夠令人不滿。
都怪這傢伙長太高,頂去太多空間。
斜望眼身側靜默著維持和自己等速度行進的褐髮身影,石內卜心想。
說來也奇怪,在之前沒被提起時,還沒有發現,現在兩人走入長廊、下到一樓,才注意到整間古堡悄無聲息。原先有愛瑪和大衛他們各自打掃各自領域,此時彷彿他們工作已完後就絕不停留一樣,完全無蹤。
「去廚房看看吧。」
石內卜聽到身旁人極輕的聲音:「我記得羅斯坦太太要備午餐,她總不會離開廚房。」
自一樓氣派的客廳沿著走道往後,兩人能聞到陣陣撲鼻的香氣,證實所走的路線沒有錯誤,很快的,深而寬長的石造廚房便隱約在走廊底端出現。
一見到廚房裡的景象,兩人都愣住了。
下著雷雨的天氣,廚房沒有開燈,只有窗戶的天光,因此顯得昏暗,但兩個大型火爐架起的壁灶正滾著熱湯,陣陣食物香氣從燉鍋裡冒出來,食物桌上彷若有什麼東西在動似地使用著餐具。餐盤輕輕地動著,桌上有隻極大的火雞被切成塊狀──看來還沒有下鍋。
怎麼回事?
石內卜正想發話,口前忽地一緊,被人用力按住。不用得一怔,微微抬眼向後,罕見地瞥到路平眼睛睜大,瞪視著廚房半明半暗的地方,竭力地想止住呼吸般,更是莫名其妙,當下想掙開,誰知雙臂一緊,被完全扣住,耳畔有氣音極低地道:「別出聲。」
想出聲也不能!
被緊鎖在胸前,匿於隱蔽的斗篷內,感覺到溫熱和心跳舞動在鼓膜的深處,使人暫時地抑住抗拒。
──好吧,這樣奇怪的行動總有理由。
這是惟一能說服理智的想法。
「哎呀,您哪!」
兩人身旁忽地冒出一個聲音,只見羅斯坦太太自客廳方向急急趕來。
她不可能看見隱形斗篷啊!
石內卜奇怪間,覺得身上的束縛更牢了些,只得暫時按捺性子,見羅斯坦太太像對空氣般地,朝著廚房暗影處道:「現在不是您出來的時間哪!您得好好留在房間。新主人還沒離開哪!」
半空的刀叉交錯一聲,落在食物桌上,石內卜正覺摸不著頭腦時,感到環住自己的力量往後一帶,只得暫時保持無聲地退出廚房,回頭,看見羅斯坦太太像在推什麼似地將團陰影般的東西推向牆去。
直來到客廳,路平才放開手,低聲道:「立刻回房間去──我們先去詹姆那看看。」
「啊?」
石內卜又一怔,實在無法理解,但未想到疑問點,便被拽著向樓上跑去。此時才覺得鋪在各處走道的厚地毯是多麼好用。因為兩人才匆匆登上二樓,就見到端著茶盤的愛瑪迎面走來。石內卜還來不及想到行動,已被身旁人無聲地攫到扶手旁,讓開走道。
「唉,還有兩個男孩不知到哪去。」愛瑪似乎因為四下無人,而自言自語起來:「馬份先生最晚明天就會回來,相信那時這些孩子的遭遇會使他放棄這棟房子,希望這樣沒問題。不過少爺昨夜起就變得有些怪了。為了大家好,這至少是最不傷人的方法。不過長久下來,新房客是越來越少,不知要怎麼維持才好。唉,為了老爺吧!」
愛瑪離去很久,斗篷下各自思索的兩人還是持續著靜默。
「這是怎麼回事?」石內卜終於先開口:「羅斯坦太太為什麼對空氣講話?愛瑪說的又是什麼意思?」
「羅斯坦太太並沒有對空氣講話。」路平靜靜地道。
「沒有?難道是家庭小精靈?家庭小精靈會在麻瓜前出現嗎?嗯,我以為家庭小精靈做事是無聲無息,不讓人感覺到他們存在的。」石內卜冒出更多問題,沒發現自己直接地盯住正低下頭的琥珀色眼眸,更沒想到自己目前還安在臂膀裡的情形。
「!」
驀地,脣上又是一緊,這回卻是褐髮人不由分就將自己整個腦袋按往胸前,差點壓住自己呼吸。石內卜努力想要透口氣,卻見路平眼睛又一次睜大,盯著樓梯間不知名的空氣處。純然的眼中透出一抹金光,像是滿月散發出的光輝。
到底……
無聲中,石內卜勉強自己挪動視線,順著頂上方向往樓梯間看去,只見在未開燈的樓梯間,似有團暗沉沉的影子在行進。
那,是?
為什麼,有種森然冷意,從那裡傳來呢?
隨著陰影漸漸滑向樓梯頂,石內卜感到不適地微顫起來。彷彿是明白他的感覺一樣,環住的力勁轉向,自原先的走廊邊移到窗戶旁。雖然有著大雨,但白日的天光仍舊夠亮,借著會穿透隱形斗篷的淡泊日光,石內卜注意到有種奇怪的氣氛。
是怎麼回事?是那漸漸上行,卻又在將到梯頂時停住的黑影仍舊散出寒意,想要走上走廊卻有不動的奇怪舉止?還是褐髮人斂著眉宇,彷彿守住界線似地逼視著黑影,使黑影漸漸退下去時仍沒有鬆懈的緣故呢?
「安靜點。」在走廊上似乎重新暖起後,路平的聲音依然輕細的開口:「立刻去詹姆房間,快。」
這樣說也不過是場面話,被半抱半扯的自己哪有回口的時間?轉身就被拖入寢室。
才進入房間,路平迅速鎖上門,跟著一把掀開斗篷,三兩步衝到壁鐘前,將壁鐘門打開,順手將茶几上的大托盤塞進底座上,這才鬆口氣地道:「好了,至少目前不會有人偷聽。」
愣在門邊,石內卜還是沒能弄清目前的事情,但腦中些微的印象已慢慢拼湊出畫面。不過仍然有點想不通的地方。
「詹姆,詹姆!」路平坐到床沿,輕輕喚了幾聲,見人仍好夢沉酣地呼出濃濃酒氣,不由得輕輕搖頭,小心揭開被子,捋起詹姆右手睡衣,片刻,道:「和你一樣,賽佛勒斯。」
什麼和他一樣?胡說八道!
頭句話就令人沒好氣,但溫和的聲音不容人拒絕,石內卜撇下臉,用力踩著腳到床邊,一低頭,見到袒露的右臂有和自己一樣的藥繃貼上時,原先想板起臉的思緒都忘了:「為什麼他也有?」
「是新的。」路平道:「一小時前替詹姆換下衣服時還沒看見。在我們離開房間後半小時內,有人進來過。」
「你沒有鎖門嗎?」石內卜壓不住火氣:「這是常識!」
「我有鎖門。」掏出放在口袋裡的鑰匙,路平微微凝住表情:「但是仍有人出入……」
從石內卜愣住的表情,可以推斷出他無法接受這個論點。
「你注意到那個座鐘嗎?這個鐘的底部很大,昨晚還能讓將你困在裡面。如果這鐘底盤是活動式,下面有暗道能讓人爬進爬出,也不是不可能的。不過好像不能從外面開,一定得由裡面推。」
視察詹姆片刻,確定沒有其他問題,路平才站起身,解說般的自語著:「沒想到詹姆也成為下手的對象。但,看到那……人後就了解了。為什麼他們要隱暪,為什麼要用鬧鬼的傳說驅散客人,為什麼……」
話語突然中斷。
石內卜還沒回過神來,已被箭步縱到自己身畔的褐髮人攔腰抱起,迅速地退向壁角。
「你!」
猛然的動作使人又氣又急,才想發話,便聽到第三者的聲音幽幽地道:「為什麼呢?」
咦?──
石內卜忙不迭地抬起頭來,正見到管家杜尼斯拿著手槍站在門邊──不能說是門,因為原有的門還是鎖著,卻不知外頭有什麼機關,將帶門的牆像活扇板一樣向旁拉開。
這是?
驚詫中,完全沒有發現,黑髮已緊緊靠在褐色衣領的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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