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期末考馬上就到,這使學生們漸漸收起心來讀書。加上暑假將至前,七年級和五年級分別要接受不同科別的測驗考試,嚴肅的氣息自然充滿校園各處。
「聽清楚,今晚絕對不許有人在交誼廳吵鬧,不然我會罰他們做勞動服務。」
葛來分多的級長兼男學生主席派西‧衛斯理的聲音在走廊到餐廳路上四處傳播,不過不勞他吩咐,除了一、二年級還不太懂事的新生外,所有學生都是準備功課到如火如荼的狀況,連全校最聒噪的兄弟搭檔──喬治、弗雷都認真拚起考試來時,校園內自然不會有太多吵鬧事件。
這種樣子才像學校。
在輪到安排的巡視班次裡,走在長廊上掃過各個教室專心用功的人群,石內卜心想。
身為一個學校,最要緊的工作當然是培養出有能力的學生,說真的,他個人很想建議,以後一些無聊的大型活動(像是魁地奇比賽)都該停辦,好讓學生多一點時間讀書、作實驗。比如魔藥學,很多高明的藥劑都要花上長時間調理才能夠完成,但是課程本身安排時數有時不夠,而魔藥又不像藥草培養那樣可以擱上好幾天才照料,高階的魔藥在製作過程必須要安排固定的負責人不斷添火加水才行,這一點,他可不覺得其他三個學院有這類足以負擔的人選,結果每次都只能將重心放在製藥過程可以穩定發展的藥劑上,好多有趣而且有用的藥都不能在一般課堂上教,得等到高階課程時才學,但那些藥有些可真的重要。例如:變身水、吐真劑、縛狼汁……
怎麼?
突然停下步伐,微微困惑地看了下四周,除了輪班的巨人大步走過自己身旁外,似乎沒有他事。
怎麼說呢?感覺上,好像有種要被拉住的錯覺。
快點巡堂吧!
石內卜轉過彎角,才要往二樓上去,就聽到熟悉不過的笑意:「賽佛勒斯,我正要找你,你有空嗎?」
僵在上樓梯的途中,看著褐髮人影輕快走下臺階,來到跟前:「我現在正傷腦筋呢,賽佛勒斯。你也知道,我個人呢,算是教育界的新手,我擔心在試題測驗方面不能完全讓學生學習足夠的技能。所以我想問問,近幾年來,霍格華茲的培養方向是怎麼走的?」
這可是好問題!應該說,問對人了。
瞄了眼滿臉堆笑的表情,雖然想要用句「誰理你」打發,但偏偏這點針對自己興趣的問題,要憋住不說稍有些困難。
而且,瞧他的模樣八成也不會出考題,哼,雖然自己是沒法當上黑魔法防禦術一職,不過要問起來也算專長,自然是可以指點一下。
「實作當然是最重要。」
稍微跨前,保持略領先一步的行走法,石內卜沒有回頭地道:「驗證學生的魔法防禦術是否有用。」
「聽起來不錯。」微笑的聲音不變的道。
「所以,可以設置魔獸陷阱,比如……」
石內卜說到這,猛然住口。
怎麼這話由自己說?這傢伙根本是學校最會上實習課的人了啊!開學第一節課就會直接帶學生設計「幻形怪」,還是那……
想到這,石內卜當即沉下臉,道:「其他就同樣。」
「咦,只要這樣嗎?我在想,要不要順便考驗體力。」路平輕快的聲音道:「你覺得,預備一個障礙賽型的關卡如何?雖然精神力和魔法很重要,不過機變的反應和體力更是基本。總得先跑出安全距離才能施咒。」
聽起來這傢伙根本像是胸有成竹。
石內卜白他一眼,隨口應道:「大概吧!我還要巡校。」
你可以回去……這話沒能出口,因為褐髮人一臉愉悅地道:「我知道,不過校長正好排我在下一班接巡,我想現在就開始看看也無妨。再說,我也得去找飛七要些道具佈置陷阱呢,一道走無妨吧。啊,去飛七那裡,還能回憶一下歷代管理員的收藏櫃呢!」
沉默,是惟一的答案。在對著這永不展現煩惱的人來說,任何回應,都不在意吧!
「沒想到,也快一年了。」
在併肩走上長廊時,路平忽地開口。
嗯?當然,難道他當自己數學太差嗎?
「聽說,霍格華茲黑魔法防禦術一門受了詛咒,沒人能撐過一年。」
路平聲音很柔很慢,彷彿在斟酌著什麼:「你,覺得呢?」
那句話比月圓突然出現在白天還令人發愣。
一年的限定語,霍格華茲黑魔法防禦術令人難解的咒痕﹣﹣不知何時開始的奇特慣例。
難道,也會出現在他身上嗎?
沉默中,恍如微風的笑意淡淡留下一句:「打擾好久,多謝了。」
什麼?
怔著在階梯頂的走廊和人分開,心中彷彿是有個滴上墨般渲染開的黑影波紋。
一年嗎?
過去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確沒人撐過一年,而又以波特那傢伙入學後最誇張,連著兩個老師兩年來連些基本防禦術都沒教,也因此過去兩年是學生們黑魔法防禦學的最差的時候,連鄧不利多這麼心胸廣闊的人,也曾在校務檢討會裡含蓄地說起黑魔法防禦很重要,還得要慎選師資云云的事。
耳中又聽到長廊另一頭,一批四年級赫夫帕夫學生的聲音:「路平教授,正要找您呢!請問一下,關於龍的種類,是不是澳洲的龍比較溫和?」「那個問題不要問啦!自己查書!教授,去幻像咒的考試方法會不會……」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圍著褐髮人離開。
是挺受學生歡迎嘛!
斜著目光瞄向遠方,不覺間低哏出一聲氣音。
不在意,用不著在意,不過是堆小鬼罷了。
可是﹣﹣
為什麼要因為那些小鬼而發火呢?嘖!還是出考題去吧!
***** ***** *****
「謝謝教授。」
看跩哥難掩喜悅的離開,石內卜沒有二話。
自己派給跩哥的「勞動服務」,是魔藥學抄寫工作,包括安排期末考試題藥材的預備。對跩哥而言,根本是他的專長﹣﹣雖然是有那麼點偏愛學生,不過跩哥的魔藥學倒真是比較擅長的一環﹣﹣因此做起來輕鬆愉快,很快就完成石內卜指定的工作,當告訴跩哥可以回去後,熟悉的銀金髮色幾乎是半跳躍似的離開。
藥材跟將做的藥劑幾乎脫不了關係,如果跩哥單以那些藥材預備就推測出期末考考「混淆湯」,那也是他自己發現,出題者本人可一句話都沒洩露。
然而,為了表示公正起見,一味最主要的藥材並沒有叫跩哥預備,還是得去摘取。
拿著從芽菜教授處借來的鑰匙,石內卜在夜色來臨的時候前往第三藥草室。
夜間才開的植物一向放在這間。
打開藥草室,唸聲「路摸思」點亮魔杖,石內卜上下打量了一會兒,便找到養著「渾泥草」的水塘。
這是調濃厚的「混淆湯」必備的藥草之一。
不過沒想到芽菜教授培養的這批渾泥草長在池水較深的地方,看來得想辦法繞過去採。芽菜教授愛草成痴,整天弄得一身泥巴也無所謂,自己可沒那麼大興趣。
用魔杖敲開一叢正落在自己肩上的夜行巨大食蟲植物的葉子,石內卜順手點起一團火。
這批食蟲植物長得太靠走道了!如果要採渾泥草,還得分心趕走這些植物,不如先施個咒……呣,不管怎麼說,有幫手其實比較快。
正想著,藥草室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極熟稔的輕快腳步,連發愣都還不到,就聽到柔和的聲音道:「晚安,賽佛勒斯。」
為什麼這個時候他也能來?
雖然今晚還是上弦月,但這傢伙根本不該出現在藥草室吧!他為什麼又知道呢?
彷彿看穿心思般,路平微微一笑:「我正想找芽菜教授借鑰匙採藥草,她告訴我已經借給你,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
他真的,沒學過讀心術吧?也不會破心術吧?還是自己就算用鎖心術也沒用呢?
瞪著滿滿的笑意片刻,石內卜做出的動作是:再一次拍開伸到肩上的食蟲植物。
「我正要採渾泥草。」
路平愉快的聲音道:「你是來採什麼的,賽佛勒斯?」
看了眼聽到自己來意後就呆住似的黑髮人,路平很快得到答案:「你也要採渾泥草嗎?我猜,大概是要考混淆湯吧?史拉轟教授當年也是考這個。唉,那時調得真辛苦,而且才勉強及格。魔藥實在不是我的擅長。其實我當年只是差了一個步驟,它就從湯變成一攤爛泥了。」
雖然不是上同堂課的課程,但從自己教的數屆學生中,也不乏像隆巴頓型的魔藥白痴,因此石內卜倒很能想像爛泥狀的混淆湯。
真是糟蹋一堆好藥材。
心中輕輕一哼,但卻沒說出來,此時褐髮人已踱到自己身邊,輕鬆的唸出咒語往食蟲植物一揮,數株龐然大物便呼地軟下去,進入睡眠狀態。
「你需要多少株,賽佛勒斯?」
挽起衣袖時,笑意變得很深,很深。
也罷,回頭在叫這傢伙喝藥時,順便喝茶也無妨。
八、
「喔,老天,終於考完了。」
「到底非洲樹蛇皮是在哪個步驟加進去?我真的忘了!」
「下一堂是最後一科了,我要考魔法史,你呢?」
「奇獸飼育學。聽三年級的說今年考試超簡單,我想沒問題。」
「真好!我上的古代神秘文字要考埃及象形文的翻譯,我還沒背熟哩!」
在最後一批雷文克勞四年級學生交頭接耳地匆匆離開魔藥學教室後,石內卜粗略概看了下「初步變身水」成品。
沒幾個合格。看來明年這批考O.W.L.s的人裡,能進入自己超勞巫測專班的,大概也有數。
倒是,今晚又是月圓。
心裡打個突,石內卜暗暗吸口氣。
已經是這學期的倒數週期了。過去﹣﹣至少從自己在霍格華茲任教十多年來,還沒有一個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有辦法教到學期完畢。雖然像去年那個花痴洛哈的情形不多,不過跟奎若同型的卻也不少。
然而那個被月圓詛咒的人,卻已經熬到期末考的最後一天了。
想著,目光不由得游向牆壁。休息室內的攝影集桌暦正翻在今日的日期。
六月六日,星期四。
不會有問題吧!也許他能夠……
微微閃現的意念,立刻被另一種思緒壓下來。
不關我的事!重點是他得記得喝藥!
鎖住辦公室,走向餐廳,在跨上通往一樓的樓梯間,石內卜聽到一群學生的談話﹣﹣不用見就知道是哪個學院了。
「太酷了!這次的黑魔法防禦術考試真超贊!你說是吧,西莫。雖然你差點被紅軟帽拖走。」
「你比我慘,丁!看你身上的泥漿就知道你陷入哼即呯的泥沼。我可有打倒紅軟帽離開,你八成是路平教授救出來。」
「那個幻形怪好可怕!」
「幻形怪看見你應該會變成石內卜吧,奈威?你不是已經會對付它了?」
「可是,它這次是變成我奶奶,然後向我丟咆哮信,如果不是路平教授打開門,我差點死在裡頭。」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幻形怪每次看到路平教授都變水晶球。水晶球多漂亮啊!下午崔老妮教授的占卜學就會有水晶球!」
「文妲,請你不要在吃飯前提還沒考的考試好嗎?」
聽著一群葛來分多的三年級學生從頂上走過,石內卜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哼。
是挺受學生歡迎啊!那個笑面狼。
不過,從這跡象看,實在很難想像那傢伙會怎麼在「不到一年的」詛咒時限內離開,看不出任何的問題。
何況,今夜就是這學期最後一次月圓了,一旦熬過月圓,其實就沒什麼事。
會出什麼事嗎?
反覆思索著,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可能。
「你們還不吃午餐嗎?下午應該還有考試吧?」
「啊,教授。我們正要去。」
在聽到又一個輕快的聲音加入那群談話中,石內卜打定主意。
回休息室吃午餐邊改分數去,比較經濟。
……
午後的時光在批改分數中飛快流逝,在改完大部分學生的魔藥學考試後(五年級跟七年級都由魔法部派來的專員考資格檢定,至於三年級的某學院,要留著慢慢挑錯誤),石內卜起身走幾圈。
天已經全黑了,剛才改累小歇片刻,醒來就已過九點。高緯區夏季日落地晚,看時間,大概也是晚餐已過。
晚?
石內卜心中一驚,瞥了下專用室裡的那份藥劑。
還剩一日份量才能完全達到效能的縛狼汁仍留在大釜中,有氣無力地冒著最後的煙霧。
那傢伙,怎麼沒自己前來?昨晚以前,都是準時來到自己的休息室的啊!
猶豫片刻,石內卜還是拿起高腳杯,將藥舀入杯中。
現在天才剛黑不久,月光還沒照下來,應該……還沒變化才對。
儘管推理出這樣的結果,來到「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專用室」前,仍然必須深深吸口氣鎮定。
「叩叩叩。」
邊用魔杖擺著防備狀態,邊用持著的杯緣叩著門,石內卜不耐煩地等著。
今天是最後一天考試,但因為阿茲卡班逃犯的威脅,學生們夜晚是絕對不能離開寢室,此刻想必各學院的學生都在自己的交誼廳歡慶,所以走廊上完全空無一人。
「叩叩叩。」
敲門的力道加強了些,石內卜更為不快﹣﹣揮著兩杯藥挺累人的﹣﹣當即順勢用魔杖一推,門就開了。
沒鎖門?
「……路平?」
小心地踏入房門,同時點亮房間的燈光,原先保持著戒備狀態的石內卜稍微鬆口氣。
沒有狼人,房內是空的﹣﹣等等!是空的?
「路平?你死到哪去?快點活出來!」
低吼一聲,空蕩蕩的房間沒有任何回音。
今晚是月圓,這傢伙不至於那麼沒自知之明的跑出去吧?
還是,有什麼對他而言非常重要,重要到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努力克制心中的疑慮,石內卜走到堆滿了雜物的桌前,擱下兩只高腳杯,一低頭,就看見一張極熟悉的羊皮紙。
「劫盜地圖」四個字明顯地出現在地圖最上緣,下面註著「月影、鹿角、獸足、蟲尾」的字眼。
這名字,這名字……不就跟那天抓到的該死波特手中拿的羊皮紙出現的一樣嗎?
難道……
緊緊抿住脣,石內卜按住桌緣,低下頭,仔仔細細地看著地圖。
很明顯,是張霍格華茲的地圖。上面有無數的人名,連幽靈的名字都在。地圖上,學生無例外的聚在各自交誼廳(因此一堆人名全擠在一起),師長們幾乎都在各自休息室,而在之前發現波特的地方:獨眼女巫像,也顯露出一段看起來像秘道的東西。
不知不覺間,精神都繃住了。如果此時有任何學生經過門外看到石內卜的神情,肯定會比奈威抖得更厲害,因為這著名嚴厲的教授此刻臉色發青到令人害怕。握住桌角的十指關節完全泛白,牢牢地盯著那片羊皮紙,像是恨不得拆骨揚灰的憎恨。
是地圖!
那天,叫那人調查時,被三言兩語掩飾過去,甚至自己再度確認時,也被一再哄騙的東西,的的確確是地圖!
那天,相信那人所說已經遺忘的秘道所在,被低聲嘆息遮飾的地方,明明白白呈現,是秘道。
讓人可以輕輕易易從校外混入的秘道,一定只有,當年那最可恨的惡劣二人組所設計出的。
﹣﹣不可能!學校不會有任何老師幫助布萊克進入霍格華茲。
鄧不利多的保證響入耳際時,石內卜又深深吸了口氣。
一瞬間,真的很希望閱人多矣的老校長可以猜對。
只要查看秘道就可以了。可能讓布萊克藏身的地方,應該不多,最可能的就是,尖叫屋。
謹慎的,目光一點一點地移往地圖上「渾拚柳」所在位置,石內卜狠命將指尖抓緊桌緣。
地圖上,在「渾拚柳」前數十步清清楚楚顯示一個人名﹣﹣看來正飛奔情急去會合似的人名。
雷木思.路平。
應該沒有站很久,但感覺卻恍若被幾世紀的雷鳴同時打到一樣,石內卜用力扣住桌面,才覺得穩住。而那人名在渾拚柳下停了幾秒就消失。
這張地圖,以學校主區為範圍,會消失,只有一個理由。
他真的進入秘道了。
而進入秘道的理由更不可能有第二個。
他要去會合另一個知道秘道的人。
鄧不利多還在他的校長室,龐芮夫人也在醫院廂房,其他老師也都是;而當年的人物中,佩迪魯和惡劣二人組的波特都死了,那麼,還知道秘道位置的,只有一人。
天狼星.布萊克。
他是去會合天狼星.布萊克!
會合……
﹣﹣賽佛勒斯,謝謝你這個月的藥。唔,真的真的不能加糖嗎?
﹣﹣我相信你會顧念莉莉照顧哈利的,賽佛勒斯。
﹣﹣真高興我們又在學校裡,賽佛勒斯。你覺不覺得,像是回到學生時代一樣?
反反覆覆的重疊語言湧上時,幾乎站不住。
一年來的柔和語氣,全是……謊言?
﹣﹣以心為證,對你永不欺暪﹣﹣
這句記憶被狠狠的推開。
再也無法忍耐!更無法再去相信了!
幾乎是瞬間,黑色人影就旋風般捲出房間。
前往尖叫屋﹣﹣
直直衝出校門時,腦中只剩下這個意念。
等來到渾拚柳前時,舞動的樹枝才使飛奔稍稍減慢。
要怎麼樣才能不著痕跡的確認真相?
費勁想從盛怒的情緒中理出方法,石內卜就瞥見從風吹開的雲層微光下,映著樹邊一點銀光,很熟悉的銀光。
順著光緣一摸,軟軟的手感整個拉起來,拿進眼前,果然,是那波特當年的寶貝物品隱形斗篷﹣﹣雖然不知道這東西怎麼會掉在這裡,但也許是天意。
石內卜拿起一段看來剛有人用過的樹枝,戳上渾拚柳的樹瘤,渾拚柳當即靜止。跟著將隱形斗篷披在身上,咬咬牙,走入樹下。
馬上,就會到尖叫屋。
究竟,會看到什麼呢?
九、
為了不驚動可能已經在尖叫屋潛伏的犯人,石內卜在走近尖叫屋前便熄了點來照明的魔杖。再說根本不需要摸入屋內就能判斷已經接近了,因為在地道邊緣處,便聽到尖叫屋裡傳來高亢的聲量。
「你要是想跟他們說故事的話,最好說快一點,雷木思。」
那種高亢近吼的聲音,熟悉不過了。
真的是天狼星,布萊克。
慢慢走到臥室前門,握住門把時,可以清晰的聽見那人的聲音:「好的……但我需要你的幫助,天狼星……」
原先真的是想完全在外竊聽的,但在這話傳入耳中時,莫名地就將門給推開。
隱形斗篷下看出去,房中的一舉一動再清楚不過。跟他老爹如出一轍的波特和他兩個笨朋友都聚在床附近,紅髮的衛斯理看來有傷在身,而且對著布萊克露出一臉不信的模樣。格蘭傑站在旁邊,似乎正等著聽到回覆。而布萊克目光卻盯著衛斯理胸前的老鼠。
在褐髮人經過自己身邊不斷打量空氣時,石內卜迅速在腦中做好判斷。
這三個笨學生,極有可能已經上當了。雖然看起來是蠢得不得了,但在處罰學生之前,對付布萊克更加重要。
還有,那為了「自己老友」可以滿嘴謊言的人。
應該怎麼收拾呢?對布萊克,可以不用考慮,催狂魔是很好的工具。
「催狂魔之吻,強制吸取靈魂,阿茲卡班一級罪犯處理法。」
魔法部條文閃過腦中時,石內卜倒有點訝異自己沒在嘴角牽起笑容。
此刻,人貼住牆壁站著,可聽到面向著學生的路平用柔和而富感情的聲音陳述:「但除了我的變形之外,這段時間可算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我生平第一次交到了朋友,三個非常棒的朋友。天狼星.布萊克……彼得.佩迪魯……當然,還有你的父親,哈利﹣﹣詹姆.波特。」
最快樂的日子,最好的朋友……
指甲緊緊嵌入掌心,其實挺訝異自己還能穩穩站著,一點也不動搖。
毫無疑問了。布萊克在施展「信任咒」,這裡的人全都聽從他的美言誘惑,而那一直微笑的,溫顏的人,替他施咒(布萊克絕對沒有魔杖)。
所以,一句話都不要聽從!絕不!
腦中迅速地開始想著《最古魔藥大全》裡所紀錄的各種艱深魔藥調配程序時,倒能夠對褐髮人絮絮講解的聲音完全置若恍聞。
如果不是聽到自己的名字……
「石內卜?」
布萊克沙啞的聲音傳入時,定睛一看,就看到他將眼光從老鼠身上移開,轉去看狼人:「石內卜跟這又有什麼關係?」
什麼自己關係?他們前面在說什麼嗎?
「他也在這裡,天狼星。」褐髮人語調變得非常沉重:「他也在這裡教書。」
那語氣,和他回憶自己友人時完全不同,簡直像,簡直像……
緊緊閉住嘴脣時,強制自己,再也不聽到任何聲音。
決定了!
下午以前,還一直在想,那教得好好的,幾乎可以暪過所有家長,又取得所有學生好感的狼人,幾乎不可能受到「一年期限」制約。可能真是能突破傳說詛咒的人。
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就從現在、此刻、耳中聽到話語時,開始一年詛咒的痕印。
也好。
不斷調勻呼吸後,神智也漸漸清楚,石內卜幾乎立刻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
從今起,再也不用調什麼勞子縛狼汁了。
對那人而言,他的朋友才是重要的!即使是殺人的兇手!既然如此,就乾脆一起了斷。
堅定信念時,正聽到波特做出結論﹣﹣他替自己找出更好的理由:「所以那就是石內卜為什麼不喜歡你的原因囉?就因為他覺得那個惡作劇你也有份?」
「沒錯。」
第一次,石內卜覺得波特的兒子有點聰明。而且,在瞬間,心裡有種自苦式的快感。
在取下隱形斗篷時,看到全室人都驚呆的表情(波特甚至是電擊般的蹦了下),那種自我說服的快感變得更強。
「波特,我很感謝你……你們或許想不通,我為什麼會曉得你們在這裡。我剛才到你的辦公室去,路平。」
冷笑著的話語,似乎越來越不真實,是不是月圓的問題暫時不用管了。離自己最近的褐髮人倒是驚詫莫名,幾乎已經要開始辯解,這時,必須盡快不聽到他的話﹣﹣可能動搖自己決心的語言。
「……你的辦公桌上放了一份地圖,我只朝它瞄了一眼,我想知道的一切就全都找到答案了。我看到你沿著這條密道往前跑,接著人就不見了。」
所以,不需要其他的解譯。
「賽佛勒斯﹣﹣」
站在面前的路平開口,滿臉焦急的似乎想澄清什麼,以至連還有學生在場也忘了似的,開口就喚出名字。而在自己名字出現瞬間,足以使正專心傾聽的格蘭傑一臉迷惑,而布萊克則有點不屑似的皺起眉頭。
不需要再聽到他為了坦護老友而聽到的欺騙,就像地圖的藉口。
「我早就不斷地警告校長,說你在暗中接應你的老友布萊克,放他溜進城堡,路平,而現在證據就擺在眼前。但我絕對沒想到,你竟然有膽子用這個老地方來做你的藏身處﹣﹣」
快速地說出一長串話,似乎可以加強堅信自己的執念,石內卜握住魔杖的手勁加重。
「賽佛勒斯,你弄錯了。」彷彿要捍衛老友似的,路平往前走了一點,上身傾前,幾乎快靠到眼前,同時急切地道:「你並沒有聽完事情的真相,我可以解釋﹣﹣天狼星到這兒來,並不是為了要殺哈利……」
布萊克,又是布萊克!
「……我倒想看看,鄧不利多對此會作何反應……」
他是鐵了心跟老友同進退嗎?那就如他所願算了!
魔杖直指著褐髮人胸口,聽到他還耐心而柔聲地,用像平時哄自己消氣的語調道:「你這個傻瓜,難道學生時代的恩怨,真的值得讓你把一個無辜的人送回阿茲卡班嗎?」
很肯定,這可惡的狼人用這語氣時,連專注疼痛的衛斯理都暫時抬起頭,張大嘴望著自己臉上的表情,簡直不能相信這種語氣的用處似地。
「砰」一聲,魔杖用最快的速度將路平行動封住。
之前的決心可別浪費。
石內卜迅速將魔杖轉對上天狼星時,心中不由得冷笑起來。
這個欺善怕惡的傢伙果然沒膽。
想著時,石內卜聽到布萊克怒吼似的(在他個人聽來像喪家之犬)道:「別再鬧笑話了,賽佛勒斯。只要你讓這個男孩把他的老鼠帶回城堡,我就乖乖跟你走。」
布萊克神智不清的真嚴重,竟然還設法喊自己的名字,像要溝通般,甚至說願竟用自己束手就擒來換取送老鼠回城堡的要求﹣﹣他以為他有什麼資格跟自己談判?
當然,絕對不用理會,在目前局面下,自己才是握有主權的人。
「回到城堡?我想我們不需要走那麼遠。我只要在我們走出渾拚柳以後,把催狂魔叫過來就行了。牠們見到你一定很高興的,布萊克﹣﹣我想牠們一定會高興得賞你一個小吻。」
看到「惡劣二人組」能被嚇得如此面無血色,心中的痛快難以言喻。如果不是他們,自己才不會……那麼輕易地陷入圓月的陷坎之中。
﹣﹣非要他們付出代價不可!
不過布萊克的信任咒可能真的太強了﹣﹣但更有可能,是他和波特當年太要好,以至現在,波特的兒子居然挺身坦護這位殺父母的仇人,甚至罵起自己來:「你實在太差勁了!就只是因為他們在學校時把你當傻瓜耍,你就連聽都不肯﹣﹣」
就只是?這小鬼真的知道,什麼是他們的「只是」嗎?
我何必跟這些笨小鬼浪費時間?
狂怒地吼著,令波特的兒子倒退,下一步便是對付布萊克。
就在欲向布萊克執行鎖身咒時,瞥見琥珀色的目光,焦急而憂慮地望著自己,又望向布萊克:如滿月的深痕帶著極深的困擾跟祈求。
只怔了怔﹣﹣真的只猶豫一下下,就被三個死小鬼搶到先機。
像有著極大的力量打在自己身上,腦中瞬間什麼也想不到了。
只有痛感,很痛、很痛、很痛……
意識消失前,石內卜腦海堅決的相信,這痛感,一定是來自被三個笨學生聯手施展出的繳械咒打擊的緣故。
跟心中的波瀾,完全沒有關係。
十、
這怎麼回事?
等神智漸漸恢復時,石內卜發現自己跌在渾拚柳外的草地上﹣﹣正確說法,是當自己漸漸從昏迷狀清醒時,微微一動,就突然從懸空位置跌下來﹣﹣身邊草地上躺著衛斯理。他身上沒有帶老鼠,左手上卻有個粗大的手銬,而衛斯理神色呆滯,嘴巴微張,像是失去意識。其他人卻完全不見蹤影。
嘗試站起身,石內卜就覺得一陣頭痛。用手摸了摸腦勺,感覺隱隱有腫疱,而站直時,腳也傳來刺痛,好像腳趾有撞上什麼東西。
這絕不可能是被繳械咒打的緣故,當時打的部位是……
不假思索摸索出長袍內的隨身藥罐,喝了一口常用消炎止痛劑,又擦了點涼劑在傷口處,石內卜很快使自己恢復主要體力。
月圓光芒正照著草地,而遙遠的天邊,還能看到一點黑影迅速在雲邊消失。
催狂魔?他們來過了?為什麼而來?
沉下氣,石內卜查看四周草地。
草地上丟著另一副手銬,看來和衛斯理的成對,不過那手銬已被人用大力生生扯斷,看來不是一般人有的怪力。如果所料不差,只有變身後的狼人才有那種力量。
衛斯理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神智不清到跟個狼人銬在一起?不,可能因為他沒認真做作業,所以就沒注意到那人是狼人。但如果真是如此,他看來又怎麼像是昏迷就沒事的樣子?照理該被咬到了!
思考著,石內卜俯身探察草皮。
草皮上有點點血跡,而且有打鬥後的痕跡,還有約是波特及格蘭傑站立一陣留下的足印。血跡旁還散著一些褐色及黑色的毛髮。
狼人確實是褐色毛皮,但另一個又是什麼動物?那群人中不可能再有動物。還是他們遇到禁忌森林裡跑出的怪獸,所以驚動催狂魔趕來?
石內卜緊閉著脣,在變出擔架將衛斯理運上去後,注意到往禁忌森林方向有人跑入的痕跡,從泥地上的爪痕看,毫無疑問是狼人逃進去了。
沒有遇上催狂魔吧……
脣角一咬,立刻就扭開頭。
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也不用去管。那傢伙如果準時喝藥怎麼會出事?現在還是查看一下波特兩人的足跡才對,他們的足跡一直通往湖邊,極可能是追布萊去(也許布萊克被綁出來時又逃走了),不過兩個學生哪逮得住布萊克?說不得要親自出手﹣﹣這次一定要宰了他。
石內卜沿著小徑下到湖旁後,真正詫異起來。
湖邊有三個人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正是波特、布萊克和格蘭傑。三人臉上都猶帶驚恐,如果綜合剛才瞥見的催狂魔背影來看,他們一定有遇上催狂魔。
問題是,怎麼都沒事的樣子?看來除了嚇昏外似乎什麼事都沒有。
努力思考,石內卜得出結論:
先抓住布萊克最要緊。
將所有人都運上擔架(其中布萊克用綁的),走回主塔,快到城堡前時,石內卜看見魔法部長康尼留斯.夫子的身影站在大門前,旁邊站著鄧不利多,似乎在談什麼,一見到自己便喊:「唉呀,這不是石內卜教授?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剛才收到消息,一大群催狂魔圍到湖邊,又突然全都退回外門去,我們正要派人去查哩﹣﹣你背後那些擔架是什麼?」
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
心中突然有種冷笑的想法,石內卜將擔架揮送向前:「我正想向部長說明,不過,或許您會想看到這個人。」
「呣?不就是哈利.波特他跟……我的老天!是布萊克!」夫子瞬間鼓圓了眼,雙瞳都是興奮的光彩:「天狼星.布萊克!你抓到他了,石內卜!真是太好了!啊,得立刻派貓頭鷹給預言家日報。天狼星.布萊克!阿茲卡班惟一的逃犯!麥奈,你快去找……」
「我想,康尼留斯。」鄧不利多插口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很想問問賽佛勒斯前因後果。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啊,對對。」夫子說著,但顯然沒有很在意:「太好了!今天日落時逃走那頭鷹馬,我還擔心預言家日報不知會說什麼﹣﹣但跟抓到天狼星比起來,一頭鷹馬根本不算什麼!喔,你剛說什麼,鄧不利多?」
「我想,不妨先請龐芮夫人將學生送去治療,然後請孚立維教授將布萊克關住﹣﹣我們學校的符咒學教授是很優秀的。」鄧不利多用極嚴肅的口吻說著:「本來應該由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處理,但他顯然不在﹣﹣賽佛勒斯,請你直接將學生送去醫院包廂吧!我和康尼留斯送布萊克去,謝謝你麥奈,但目前還不用你。你不妨在這裡吹吹風,挺涼快的。」
雖然主導權一下像落在鄧不利多手上似的,石內卜仍決心堅持下去。
非將布萊克真正的消滅不可!
匆匆將波特三人的擔架丟給龐芮夫人,石內卜立即趕上七樓孚立維教授辦公室,正看到他將關布萊克的房門鎖上。
「好了,賽佛勒斯。」
鄧不利多很罕見地,沒有照平日談話時慣例地弄出點心,直接地問:「請告訴我們所有的事吧!」
其實所知的一切,都從那狼人不假外出開始。
石內卜儘速地說完他所知道的一切(雖然,尖叫屋裡聽到的是少了點,又很明顯地昏了陣,但他覺得,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然後做出結論:「我相信,他們是受到布萊克的欺騙,才跟他一起同進退地綁住離開尖叫屋,不過正好碰到月圓干擾,倒使我們因禍得福。很明顯,狼人出現使布萊克失控,所以他想只帶波特及格蘭傑做人質逃走,反而遇上圍捕他的催狂魔因此被制住。」
「很合理,很合理。」夫子不斷點頭:「不然不能說明催狂魔為什麼突然進來,呣,不過他們怎麼會又回去大門呢?還有,衛斯理先生是被布萊克打昏嗎?」
這我怎麼知道?
石內卜閉住嘴,不作答覆,夫子卻自己找到更新鮮的事:「不過真沒想到,你用狼人做學校老師。呣,鄧不利多,我不太確定你的觀點。但我覺得可能很危險。而且像今晚,要處置布萊克,他也不能幫忙。」
「我們平常都有『石內卜教授』調製『縛狼汁』,所以即使是狼人也不會構成危險的,康尼留斯。我相信你不會懷疑我們學校魔藥學教授的實力吧!」
鄧不利多份外和藹的說著:「既然過程也差不多,康尼留斯,或許你想去探望哈利,我想在龐芮夫人的照顧下,他很可能已經恢復神智﹣﹣」
被鄧不利多語氣震攝住的夫子,很馴良地道:「當然,看來一年結束也毫無疑問的平安無事,嗯,嗯,很好。那我去看看波特先生。鄧不利多,你不一起來嗎?」
「我想了解各方的說法。」鄧不利多明確地道:「相信你清楚,這是我榮任巫審加碼首席前就有的習慣。」
「當然,當然。」夫子看來很不習慣也不太自在。巫審加碼是巫師高等審判庭,能擔任首席的幾乎是當代最德高望重的人﹣﹣大部分都是魔法部長身兼此職﹣﹣而這卻是鄧不利多的位置。
冷眼看著,石內卜心下輕輕一哼。
真是沒用!不過就某方面來說,倒非常好。夫子至少很想直接了當解決布萊克,不比鄧不利多居然叫孚立維教授在房門外候著,然後自己走入辦公室。
來到醫院廂房,看龐芮夫人還在忙似的,夫子便站在房門外等著。顯然,抓到布萊克的事實遠遠比沒當上巫審加碼首席來得重要,因此他完全恢復快活的心情:「這真是件天大的好消息,我是指抓到布萊克。」
「是。」石內卜答了聲。
自己的確也這麼想。
「不過還真有點不可思議。」
夫子努力地歪著頭,似乎想找到合理的言辭:「真是驚人!太驚人了……他們沒死還真是個奇蹟,從來沒聽過這類的事……哎,說真的,幸好有你在那兒,石內卜。」
「謝謝你,部長。」石內卜不輕不重地回應。
一整晚下來,就這個人說的話最能令耳朵覺得舒服。
「我想你一定可以得到第二級梅林勳章。」夫子開始動腦翻法案的討好著:「但要是我能效勞的話,我騙也要替你騙到第一級勳章。」
梅林勳章,巫師最高級榮譽。
極輕極淺的笑意,悄悄從黑色眼睛的深處透出來:「真的是非常謝謝你,部長。」
今晚一切,總有代價了!而且,這種瞬間的狂喜,多少能將清醒過後心中隱隱發送的微弱聲音用強力壓下。
在圓月消失前,布萊克將完全沒有援手,自己相當確信。
夫子突然開始打量起他﹣﹣從自己回城堡以來,都在處理事情,破損的外貌並沒打理乾淨,只有稍微做止痛消腫的工作,因此夫子很快地看到石內卜額際:「你這兒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我想應該是布萊克的傑作吧?」
布萊克?
石內卜心下冷笑:「事實上,這是波特、衛斯理和格蘭傑三個人的傑作。」
「不會吧!」夫子相當吃驚,似乎不能相信三個三年級學生能使教授受傷。當然,他並沒錯,如果不是在當時稍有分心,那三個小鬼怎能趁虛而入?石內卜突然想到,在夫子心情最好,又最能聽從自己意見的時候,應該好好跟他談談教育體制和校規實行的問題。這一整學年來﹣﹣不,在自己當年還是學生時代,就已經老早老早想要有人好好徹底執行校規,而不是讓惡劣二人組在那招搖撞騙。身居教學第一線上,自己老早老早受夠葛來分多永遠出一堆不守規矩的混帳學生了!而且那學院的學生,永遠永遠跟史萊哲林作對!現在非跟部長正式提請報告不可!當然,先從數落波特開始﹣﹣從他老爹時代,就已經忍耐夠久了!當年到現在,要不是總被那圓月橫阻住,自己還想忍受什麼?
「……部長,你想想看:我們為了保護他,而採用了這麼多防範措施,結果他卻違反學校所有規定﹣﹣在三更半夜溜出城堡,跑去跟狼人和謀殺犯混在一起﹣﹣同時我有理由相信,他也曾經偷偷混進過活米村﹣﹣」
邊說著,石內卜邊想起那天跩哥頂著一頭被弄髒的頭髮拚命衝來報告的情形。那天在跩哥的努力下,幾乎都逮住波特了!偏偏是那人袒護他,連地圖都拿走。
他,永遠還是站在他自己的學院,他自己的友人那一方吧!
絕對沒有任何失落感,只是想稍稍休息一下,頓下話頭時,石內卜聽到部長似乎暫時不想談任何教育方面的法則修訂而轉變話題道:「最讓我吃驚的,就是那些催狂魔的行為……你真的不曉得牠們為什麼會撤退嗎,石內卜?」
剛才已經回答了,他還不懂嗎?
念在梅林勳章的份上,石內卜保持合禮的語氣:「不曉得,部長。在我醒過來的時候,牠們已經開始退回入口處的崗位了。」
「這太反常了。但是布萊克、哈利還有那個女孩呢?」
夫子的表情,似乎在從抓到布萊克的狂喜中漸漸沉澱出一點點冷靜,而那點鎮靜又使他開始思索石內卜之前的報告。
「在我到達的時候,他們全都昏迷不醒……」
石內卜一面重述自己之前在城堡門口講過的話,一面注視夫子的表情。能當上魔法部長的夫子,多少具有自我思考判斷能力,而從他的沉吟來看,他對於石內卜未能參與到的一段事件似乎很想知道合理的解釋﹣﹣尤其想搞清楚為什麼原先被打昏的是石內卜,回頭卻是由他將那些昏倒的「罪魁禍首」抬回來﹣﹣但問題是那段時間石內卜不省人事,而三個學生顯然又是被「信任咒」洗腦,狼人也不在現場,能有什麼辦法?
終於,「能向魔法社會交代」的信念佔了上風,夫子向石內卜點頭,同時堆滿笑容:「那我們還是以執行死吻為優先吧!等這裡一結束,我一回魔法部,立刻要人起草頒獎事宜……」
正說著,醫院廂房傳來如雷的叫喊:「什麼!」
一聽就是波特的聲音。倒是第一次發現,他能吼的跟他教父一樣吵。
十一、
真是太令人火大了!
走出醫院廂房會合夫子,石內卜心中非常惱怒。
波特和格蘭傑醒後,一點沒有夫子所謂(或者說期待)顯現感謝或清醒的表示,而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像數落自己般。原本倒也罷,誰知鄧不利多出現,似乎從布萊克那裡聽到另一個自己不知的版本故事後,若有所思地說要和學生對談,就將自己和夫子「請」出去。
都是,葛來分多的。
﹣﹣賽佛勒斯,請你聽我解釋。
在將獲得梅林勳章的喜悅心情裡,仍隱隱有著波動在腦內響起。
不要再聽到任何聲音了!那人跟自己再也沒有關係!反正他根本不在乎喝不喝完縛狼汁的事,可見……
「我說,石內卜教授。」
夫子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剛已向窗外射出信號,叫麥奈去大門找催狂魔進來,看來鄧不利多還要忙著跟學生討論,我們先去西塔吧!」
「好。」
其實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夫子本人也很想早早在不被鄧不利多干涉的情形下做完事。雖然對這心態一點沒好感,但解決布萊克是第一前提,石內卜當即跟著夫子一起往塔上走。
「現在只希望鄧不利多不要提出異議。」
石內卜像說給自己聽一樣:鄧不利多不按牌理出牌的事,自己在霍格華茲任教十多年可看得太清楚了,魯休思跟跩哥一直記恨著的兩年前學院盃事件便是同理可證。
夫子此時跟自己想法相當合轍:「等麥奈跟催狂魔一到,就立刻開始執行。這整個布萊克事件,真是把我們給整得灰頭土臉。我真恨不得馬上通知《預言家日報》,說我們終於逮到他了。我想他們一定會想要採訪你的,石內卜。等到小哈利的腦筋恢復正常,他一定也會想把你救他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預言家日報》。」
老實說,對波特的感謝石內卜倒不奢望﹣﹣有那樣的父親和教父,絕不可能實現夫子妄想的畫面。採訪和梅林勳章,倒比較實用。史萊哲林院今年可揚眉吐氣了!雖然因為麥教授提出校規逼迫,不得不稍微罰跩哥勞動服務點,但有了這成就,魯休思還是會高興,自己史萊哲林的朋友還是可靠多。
笑意浮現時,石內卜驀然注意到螺旋梯旁的窗戶外,行至中天的圓月照入滿樓銀光,那耀目的銀光使臉上罕見的笑容也為之一僵。
沒有喝完縛狼汁時,變身還是難免痛苦吧!
「怎麼了?」
站在孚立維教授辦公室外走廊,夫子注意到他臉上表情:「還擔心鄧不利多嗎?放心放心!催狂魔已經到了,只要他一來﹣﹣我們再等兩分鐘,他不來我們先執行也無妨。我想我跟麥奈見證也就夠。你和孚立維教授也夠當學校代表。」
「久等了,康尼留斯,賽佛勒斯。」
鄧不利多鬼影般的出現,使夫子嚇了跳,不自在地整理了一理圓頂帽:「鄧不利多,我們正在等你。」
「剛才哈利跟我說了件事,關於他們為什麼昏倒的真相。」鄧不利多閃著眼光道:「你知道嗎,是因為催狂魔攻擊他們。甚至想對他們:我指的是學生們執行死吻,你明白嗎?」
「呃,我想他的昏倒可以回頭再說,如果跟布萊克處刑沒關係的話,我們還是執行死吻優先﹣﹣對布萊克。」
夫子簡直用噴射炮的態度般連忙講完話,便向麥奈點點頭,麥奈當即踏上前,打開辦公室房門。
然後,就是沉默。
「沒,沒人……」
夫子結結巴巴的聲音最先吐出:「鄧不利多,你不會……你不可能放走他吧?」
「請你有禮貌,夫子。」借出自己辦公室,然後一直待在外頭的孚立維教授尖聲插嘴:「我以我的人格擔保,在鄧不利多離開時,布萊克都還在房內,我親自上鎖的,而你們剛剛才打開。」
「我知道,但我是想,窗戶怎麼,怎沒上鎖?」夫子探頭望著辦公室內道。
「胡說,我確實有將窗戶也上鎖!」孚立維教授看來比夫子還生氣:「你難道懷疑我?我在霍格華茲教書的時間比你當魔法部長還久!我將我的身份視為榮譽!身為雷文克勞的導師,我可能用我學生的安危做放犯人的賭注嗎?」
「我沒這意思。」夫子似乎被矮小而向來和藹的孚立維教授的脾氣驚住:「我相信不會。但如果沒有外力和魔法襄助,布萊克怎麼會憑空消失?我是說,這裡是七樓啊!他不可能沒有魔杖就從窗外離開﹣﹣如果門確實鎖好的話。就是不靠魔法生活的麻瓜也辦不到,而沒有魔杖的巫師更不可能。」
窗外一辭提醒了石內卜。
有個東西……窗外,就是天空,從天空離開,必是能飛的東西,而之前夫子說了什麼?
「日落時逃走一頭鷹馬」……
那頭抓傷跩哥,以至魯休思去打官司的鷹馬,是能飛翔的。而記得跩哥說,第一堂「奇獸飼育學」裡,輕易就駕馭鷹馬的是﹣﹣
「是波特!」
領悟瞬間,石內卜就大吼出來。而在看到孚立維教授用力摀住耳朵,夫子嚇得帽子都掉在地上,一直冷酷的麥奈也為之晃了晃身子﹣﹣前,還不曉得自己到底用多大力氣及憤怒咆哮。
「你說什麼,賽佛勒斯?」
鄧不利多慢條斯理地掏著耳朵,鬍子裡還抖著一絲笑意。
石內卜瞪著老校長那若有所知的眼光﹣﹣跟自己學生時代,惡劣二人組偷偷進行活動而校長心知肚明的眼光一模一樣﹣﹣幾乎是當下就旋身,衝下樓梯。撿起帽子的夫子幾乎也是飛速地跟著,一面跑還一面說話,看得出他也情急到胡言亂語:
「他一定用了消影術,賽佛勒斯,我們應該派個人在房間裡和他在一起的。消息一洩露出去……」
「他不是用消影術。」
這腦殘的傢伙究竟怎麼當上部長的?虧他還是霍格華茲校友!創校四人組所設下的古老魔法陣他都忘了?
越想越氣,石內卜吼出聲:「你絕對不可能在這座城堡裡施展現影術或是消影術!這件事﹣﹣必然﹣﹣是波特﹣﹣搞的鬼!」
只有波特!只有他知道劫盜地圖,而且(石內卜心中暗恨自己沒早將地圖拿走),一定是他才會使用秘道。
衝入醫院大門時,除了衛斯理仍昏迷不醒外,龐芮夫人、波特和格蘭傑都一副以為大海嘯來到的表情。
「招供吧,波特!你到底做了什麼?」
「石內卜教授,請你放尊重一點。」護理長龐芮夫人一旦捍衛起自己的病人時,天塌下都不管,像隻盛怒的母雞一樣尖聲高叫。
「聽我說,石內卜教授,你要講理呀,這扇門是鎖上的,我們剛才都看到啦!」
跑得氣喘不已,又發現布萊克已不在掌控後,夫子的立場就轉變了,居然反過來「勸」自己﹣﹣之前誇贊不已許諾梅林勳章的人是誰?而鄧不利多加入話局後,一切都無法再挽回。夫子一旦沒有籌碼在手,立刻就對鄧不利多無條件信服起來,尤其龐芮夫人又力證這兩個學生在校長走後沒離開她的視線。於是,便聽到鄧不利多總結:
「賽佛勒斯,你該不會是說,哈利和妙麗會分身,可以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吧?我實在看不出,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再待在這兒打擾他們。」
盯著鄧不利多,從彎月形鏡片後的表情,石內卜讀到和學生時代所見完全一樣的思緒。
就像自己當年,毫不知情的發現原來尖叫屋一直一直隱藏在月圓的陷阱﹣﹣由這老傢伙心照不宣地藏在那棵柳樹下﹣﹣時一樣,那種蓄意袒護的眼色。
這時候,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心中最後一抹對今晚事件的期待都粉碎中,快步出門是惟一的方法。
應該要記得的,就如同魯休思一直堅持的信念:
葛來分多的全是一群混帳東西!
……
從離開醫院包廂後一股腦兒衝進自己的休息室,滿腔怒火還是控制不住,眼前所看到的瓶瓶罐罐都被「劈哩啪啦」甩碎一地。
在將所見的一排試瓶全都打碎後,石內卜才大口大口喘著氣用力坐入沙發椅中。
好久前,他就奇怪著了:為什麼當年偉大的薩拉札.史萊哲林不直接將傳說的怪獸(去年才知道是蛇妖)派入校園,淨化所有蠢蛋?這不是比留下什麼只有傳人才能開的密室來得有效率得多?而且,如果他當年就這麼做,千年後的現在,就不用讓自己受一堆葛來分多傢伙的氣!
呣,葛來分多的?
石內卜突然記起一事。
下午已將各年級各學院的魔藥學打出成績了。但三年級,正因為那幾個葛來分多的問題,所以刻意留著葛來分多的成品,想慢慢再尋找扣分點,而現在……
滿地流散的「混淆湯」全都混在一起,只得先全運進桌下的一個空大釜中。再設法看能不……
此時,門突然響起「叩叩叩」的輕響。
快速唸了數遍「復復修」,讓所有的學生試管恢復(藥本身有點難還原,因為已混成一氣),石內卜打開房門。
鄧不利多正站在門外,經歷這一夜大事,他居然還捋鬚微笑:「賽佛勒斯,雖然是有點晚,不過因為康尼留斯拜託我轉告,我想我得為他盡點力。」
如果自己法力比他強,一定要將這老頭轟到天邊去。
石內卜忍耐著聽宣判:「非常可惜,由於布萊克逃走,所以『逮捕』行動等於沒有完成,康尼留斯表示他對這結果相當遺憾,但照目前的情況看,梅林勳章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雖然看不見,但石內卜覺得自己眼神應該可以殺人。不過鄧不利多抵抗力很強,在臨走時還順便地提一句:「看來三年級期末考成績一定都及格了。不然你不會將學生的成品拿來裝到自己的大釜裡用吧!呵,真不錯,可見你教學成功。」
那老傢伙戴著的眼鏡,究竟是不是裝飾品而已?不然為什麼他的眼光能好到這程度?
在校長走後用力甩上大門,石內卜只覺得胸前越來越脹的怒氣,怒得無處可去。
是誰害的?
是那狼人沒準時來喝藥才造成的!雖然原因是該千刀萬剮的布萊克,可布萊克逃得沒人影,但心頭的火氣總要找到出口。
握緊的十指慢慢放鬆,石內卜閉住眼。
霍格華茲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一職,本來就沒人能撐過一年。這是既有的詛咒,今年不過是,由自己成為執行人。
怒火到極點也有好處,至少,可以壓制住心裡另一個念頭浮起。
……禁忌森林很危險,再笨的人也會記得在天亮前離開森林深處吧……
十二、
「教授,早。」
期末考完後的第一天,史萊哲林學生來到餐廳,就看見學院導師在吃早餐。很不可思議,是教授坐在學生長桌前,而不是坐教授專用席。因此每個學生都畢恭畢敬地問候。
對像跩哥.馬份這樣喜歡膩在偏愛自己的老師身邊的學生而言,更是難得機會,立刻就坐到石內卜旁:「教授,您臉色不太好,不會是改分數生氣吧。」
倒虧跩哥提供自己一個話題開頭。
原先一直不知該從何開口的石內卜心下暗贊跩哥伶俐,臉上仍是冰冷無表情:「改分數倒沒什麼。不過昨晚為了你們的安全而熬夜守衛,倒是真累。」
「為了我們的安全?」跩哥外,大半史萊哲林的學生都聚過來,連兩側的赫夫帕夫和雷文克勞座位都有些學生邊吃早餐邊回過耳來旁聽:「昨晚有出什麼事嗎,教授?難道是布萊克?」
「布萊克?那傢伙不過是殺人犯,沒有魔杖他什麼也做不到。」冷笑著,同時在心中下定決心:「相比之下,有個單憑自身就可以咬傷人的狼人,布萊克倒好多了。」
「狼人?」
一批學過課程的學生都豎起耳,這回連剛進餐廳的三年級葛來分多學生都扭過頭來,聽跩哥問:「是禁忌森林跑出來的嗎,教授?我爸爸說過禁忌森林有狼人,是不是那個?」
「是跑進去的。你們要記得月圓夜別亂走,因為『現在』有狼人。」
「跑進去?是誰啊,教授?有沒有逮住他?」
「你以為,狼人是能正常生活的人嗎?」冷笑的聲音在說出此話時不覺地更低了些。
「不能正常生活?是指他會缺席、請假?」
跩哥在此時特別耳尖也不知是好是壞:「今年有人請假嗎?學生好像都沒有,倒是有人需要代課。欸,代課也是因為請假嘛!這學年有人代課,不是只有黑魔法防禦術……教授?難道,那個穿得像家庭小精靈的,是狼人?」
跩哥突然拔高聲地問。
「呀﹣﹣」
最先回應他而尖叫的是已經旁聽許久的文妲,她和芭蒂開始互問:「你記不記得幻形怪看到路平教授都變水晶球?」
「那麼說,那不是水晶球,而是月亮囉?」
「對啊!」其他學院也有三年級生開始討論起來:「路平教授請假的時間都是月圓的日子。」
「啊,耶誕節那天也是。我記得他也沒來,說是生病。」
「真的嗎,德瑞?」
「當然,我耶誕節留在學校耶!」
眾口鑠金這句話果然有理。學生現在比自己預想更快地將答案探索出來,而且立刻了解重要性,跩哥就表示:「我要去通知我爸!教授!他一定會說這是大問題!」
對跩哥的表示,石內卜適時地在嘴角牽起鼓勵的微笑。
一切正如己意了,昨晚以來下定的決心不就在等這一刻嗎?
理性不斷地說著,但不知為何,心裡有個淡淡的聲音。
﹣﹣賽佛勒斯……
握緊雙手,看跩哥帶著跟班離席說要去貓頭鷹屋時(有幾個不同學院的學生也極有默契地跟著去做同件事),莫名地有些猶豫。
似乎,想要停止。
然而,那人此時的出現,是無法可想的。
就在跩哥等快走到餐廳門口,一個人影出現在照入日光的餐廳門口。昇起的朝陽照著褐髮輝著金光。在日光中,看得出那背光進門的人相當憔悴而疲憊,似乎因為睡眠不足的緣故,扶著門走入,在遇見快步而出的跩哥等人時站住,彷彿想要微笑。
「哇啊,小心啊!」跩哥大聲地叫著,跟克拉高爾一起跳開:「不要被狼人咬到。」
那個名辭使扶住牆的路平像僵硬般呆住。
「快點離開,快閃。」
跩哥領頭,刻意保持五尺外距離走過路平身邊,跑離餐廳,而至少有數十人(四個學院都有),多少像受到他的感染似的,也接連著繞過褐髮人周圍逃出餐廳。
由於考期已結束,入餐廳的人時間都不同,原就只有百來位,這樣跑出後,便剩稀落落的幾個。
葛來分多剩的人稍微多一些,似乎也略有不同觀點:丁.湯瑪斯就很勇敢地喊(但氣勢比起馬份來差得多):「路平教授,跟我們一起吃早餐好嗎?」同時扯著斐尼干和隆巴頓一起走過去邀人(不過挪動的非常慢),而同桌的文妲.布朗跟芭蒂.巴提卻被男生的舉動嚇住,出於本能地互相使了眼色,悄悄站起來,往餐廳較少人用的邊門退去。
路平對葛來分多學生努力聲援似乎完全沒注意,眼光直直注視著不該出現在史萊哲林學院學生座位區的人。
此刻,餐廳裡雖然還有許多交頭接耳的低聲討論,但似乎可以完全忽略掉其他的人:比較膽小的學生早溜光;教職員席上也有像不願看下去的教授,如薇朵及辛尼曲,都快速地嚥下早餐便從教職員用邊門離開;麥教授突然開始向海格傳授期末考打分數的原則,專心地旁若無人;除開孚立維及崔老妮這些原就沒來一起用早餐的人,教員席上,大概只有校長鄧不利多還能神色自若地慢慢吃培根荷包蛋。
雖然以自己所坐位置,走教職員用的側門離開餐廳比較快,但隨學生逐一離開而起身的石內卜,仍跟著最後一名史萊哲林的七年級生:級長塔克身後,昂然走向餐廳門口。
塔克走得不慢,自己也不得不快走,結果比那群葛來分多三年級生更早接近門口。在距餐廳門前數尺,塔克突然加大步伐,幾乎是半跑一樣的繞過門口站著的褐髮人,深怕不小心就被狼人的長手勾到似地一溜煙消失。
這傢伙這時跑最快。
心下暗暗惱怒著,石內卜仍面無表情,一步一步走近門邊。
逐步接近,近得可以聽到強迫鎮定似的呼吸,跟感受到,琥珀色眼光深深而沉沉的注目。
目不斜視,心不在焉!
視線落下時,長袍遮住的雙手已握緊成拳,腳步不知不覺間變得慢。
﹣﹣不要在意!
心裡念著,脣咬得更緊,低下的視線中已能看到褐色長袍的下襬。
馬上,就過去了。
應該快到擦身而過的時刻,耳中聽到低低的嘆息,跟極輕極輕的語調:「賽佛勒斯……」
明明全力地走,然而細縷般的聲音鑽入耳中時,仍令人震了震,不覺地就抬高視線。
琥珀色的眼光從散落的瀏海下透出來,毫無遮飾地望入自己眼中,沒有憤怒或失落,而是,連一點點的激動都沒有。因變身後而疲累的眼神與其說是憔悴,無寧有種更深沉的沉澱,那是從沒看見過的:即連十二年前,他被告知摯友波特夫婦死於布萊克的背叛時,都沒出現這神色;還有更早的主教無辜之死也沒有使他出現這樣子過。
只是直直地看入自己靈魂最深處的目光。
為什麼,覺得自己沒有錯的時候,還會立不住腳呢?站在餐廳門口呆住,感到四方不分師生投來的注視,又算是什麼呢?
緊握住手心,嘗試著想調頭離開,卻簡直做不到。明明已確信,自己做出這個決定是不會後悔的,卻又控制不了行動的方向。
舌尖嚐到一點腥味(大概是嘴脣終於被咬破的血氣)時,褐髮人輕輕地動了動,就像解除自己所受禁制般,靜靜地從還沾著些許泥屑的長袍內掏出一塊手帕,從避開所有人目光的底下遞過去。
也許曾瞬間有過「不接」的念頭,然而面對太自然又太習慣的動作,使人不覺間就伸出手承受。
在手帕落入指尖時,才想到這件事。
一直無波動的褐色眼光在注意到自己掌心被深刺出的指甲紅痕時,重新暖和起來,然後便是極輕極柔的聲音:「為什麼呢?」
非常單純的問話,卻一瞬間就掀翻心中所有的防禦。
對你而言,究竟﹣﹣
「……教授。」
丁.湯馬斯的聲音打破僵局時,手帕迅速地消失在黑袍袖中。
三個葛來分多的三年級生「勇敢」地站在最近的地方:「路平教授,跟我們一起吃早餐嗎?」
看得出他們努力地用一年來累積的好感對抗心中曾有對五級魔獸產生的抗拒意念,膽小出名的隆巴頓甚至還伸手來拉褐袍衣袖。
這樣的支持,似乎終於使凝重消除,從入餐廳到現在,路平第一次露出慣常的微笑:「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校長似乎在等我過去。」
的確,教職員席中央位置上,鄧不利多站起身,向門邊招手。而這舉動讓三個學生放心,當下轉回自己餐桌(這回走得很快)。
捏住掌中手巾,感到汗水緩緩濡濕布料,黑髮人終於別過臉,走出去。
擦肩而過時,聽到一句深深的話。
「是我又讓你為難嗎?」
不該,也不可能聽到這句話的!但確確實實傳入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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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泳言

    共曲--無論平淡事件 一旦超越千年 都將化為傳說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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