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化雨
一、
當老師的確不是輕鬆的工作。
坐在「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專用室裡,因著今年特殊理由,而被母校「霍格華茲魔法與巫師學院」找回去擔任「黑魔法防禦術」一職的雷木思‧路平放下改了一半的作業本,望著窗外初春的柔和夜景,靜靜地想。
霍格華茲,改變自己一生最大、對自己最重要的地方。當年,他幾乎要和這個學校擦身而過──若非有位眼光遠大,智慧深遠的老校長:阿不思‧鄧不利多幫助,他不可能以一個「狼人」的身份入學,也就不可能學得該有的知識,明白自己該處的世界;不會遇到陪伴自己度過無數過月圓夜的友人,也不會契合到,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那人呢?嗯,現在應該正在邊批改學生的魔藥學作業邊數落學生們「無可救藥」的笨到不懂得如何學魔藥調製吧。
想著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慍怒表情,路平突然有種想笑的感覺,不過在只有一人在的房間裡發笑,又有點奇怪。
出門走走吧!
放下批改作業的羽毛筆,伸伸懶腰,路平站起身來,望了下窗外的天氣後,思考片刻,這才走向門口,打開門,出去。
由於身處奇特的魔法世界裡,逢到夜晚,學生都嚴禁外出,因此此刻走廊上幾乎沒有人,只在下到一樓時,見到雷文克勞魁地奇練到很晚的學院代表筋疲力盡地從大門進來,摸索地走往他們學院的住宿區,此外再無一人。
似乎是長久月圓夜魔力的影響,自己不知不覺間,能夠保持像食肉動物般悄沒聲息地靈巧行進在夜色裡,這不?一轉角,迎面碰上葛來分多駐塔幽靈沒有頭的尼克正和赫夫帕夫的幽靈胖修士浮在半空中下棋,在突然看見自己時嚇了一跳:「老天,路平教授!你幾時過來?我都沒注意到。我以為除了家庭小精靈外……呃,不,我的意思是,照我經驗,全校沒有人在快走到我範圍內時還不會被我發現的。」
「是嗎?」路平微微一笑:「我想可能不止吧。」
「不不,絕不會!我是很注意周遭的。我可是以能征善戰出名的尼古拉斯爵士。」尼克一挺胸,很了不起似地道。
「好啦,尼克,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到底要不要下子?」胖修士催道。
「噢,我知道。」尼克深深思索著,對氣體狀的棋盤認真地點兩下,路平也不多話,從一旁走過,背後聽到胖修士說:「你這個城堡放錯了。我的主教可以這麼走,然後就……」
有什麼理由,會使人選擇停留靈體在世間,而不繼續走下去呢?
每次看到霍格華茲裡穿梭來去的幽靈時,都會有好奇的念頭在路平心裡浮起。或許是因為幼年時在教會寄住過的關係,對聖經說辭多少耳濡目染,因此,即使進入了魔法社會,也很難明白只有巫師才會有機會留下靈魂的這一點。
好奇只是一時浮起的舊念,在來到地下室區,看到暗沉的走廊底端刻著「魔藥學教師專用室」的灰色岩壁突出在牆角時,「重要的事情」重新佔據自己腦海。
其實沒有任何理由,不過,這扇門,應該是敲得開的。
站在森森然緊閉的門前,路平輕敲了門數次,忽長忽短,在分次十個音節後停止,三秒後,眼前的門打開了。
應該有預設的魔法使門聽主人口令而動的吧。因為房中人並沒有起身或抬頭,而是站在專用休息室外房的長桌前,對著一排又一排打開塞蓋的瓶子,正唸唸有辭地將手中液體分別傾入不同的玻璃瓶內,只見同樣液體傾入,不同的瓶子卻冒出不同的氣體,有的甚至沒有冒氣,只發出「唏嚕嚕」的聲音。
「晚安,賽佛勒斯。」悄聲走到黑髮人背後,路平探頭看了看滿桌的玻璃瓶,道:「看來改學生作業很不容易。」
「都是群笨蛋!基本的魔藥都學不會。」房間主人──史萊哲林學院導師兼魔藥學教授:賽佛勒斯‧石內卜彷彿沒有感到第二人在場似地哏道。
「呃,如果那是基本的。」路平謙謙地在旁自語道。
以眼前這位在初識之前,就因「特優的魔藥學能力」而先聞名的人而言,所謂「基本」魔藥,都是需要相當水準才能完全調好的配方,以三年級學生的程度來說,一個班級裡,有百分之五的學生能學會調法的八成就已經很了不起,但要及格,應該也不會太難,當然,這得看「評分人的標準」。
望見桌邊的羽毛筆在聽到口令後迅速往登分簿上飛舞起來,路平大概能確定哪些學生會有紅字。
「妙麗‧格蘭傑,」沉靜的房中,只聽到話吐出一半,路平往前看,見到滿桌瓶罐中,只有一個的液體幾乎和樣本藥劑完全如出一轍,想也知道必是全年級高材生的傑作。不過,這位高材生可是出自霍格華茲傳統裡,按理說最不擅於魔藥學的葛來分多學院。
「……九十五。」
像很不情願似地,路平聽到這個評分。這可是極高的贊許。雖然眼前人始終不喜歡葛來分多學院的任何人、事、物,不過在評分上,倒是完全維持著公平性。能讓這位挑剔嚴謹出名的黑髮人評出「九」開頭的分數,全校七個年級合起來也數不到十人呢。
路平心裡正感有趣,只聽「嘩」一聲,魔杖揮動,原先躺在桌角的軟木塞全都飛起來,迅速找到自己對著的瓶子口「咚」進去。評分簿也「啪」地闔上,自動退回書架裡。
一切忙碌都收拾好了。
寂靜的房中只聽到呼吸聲起伏,終於,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對著牆壁道:「還不到服藥時間,這點也不會算嗎?」
「嗯,我還知道。」路平保持著微笑:「我只是發現,今天的月色不錯,呃,我是說,反正校長也交代過,我們有空可以多巡視校園幾圈,一起去如何?」
……
大概五分鐘後,主塔外的草坪上,就多了兩個人影。
今晚是眉月。雖然不甚光亮,卻別有一種柔和的風情。走在草坪上,也只聽得見沙沙的步伐聲。
「後天就是第二場魁地奇比賽。」在跟著悶不吭聲的黑髮人身側,路平閒聊似地開口:「葛來分多對雷文克勞,你覺得誰比較可能贏,賽佛勒斯。」
「積分最高的是史萊哲林。」石內卜答非所問的哼了一聲。
「啊,當然,目前是這樣沒錯。」路平笑笑地道。
什麼叫目前?
黑髮人橫他一眼,徑自往海格小木屋所在的草坪另一端走去。
為什麼要走在這樣的夜晚裡?
在微偏的月光照出草地上成雙的長影時,不覺間微微地輕顫。
這時候,沉默再久一點,就很難受了。
為什麼會答應這時候出門呢?為什麼會答應這個人出門呢?
望著校園邊際透過月光,在草地上剪出奇特黑影的巨大渾拚柳時,莫名的思緒不斷浮起。
是為了,是為了……
「今晚,天氣真不錯。」在發愣的煩起中,身側柔和的聲音悠悠開口:「好久沒有欣賞月亮了。你知道嗎,賽佛勒斯?在東方傳說裡,月亮是不能隨便用手指的,因為月娘會割小孩子的月朵。不過我們好像不用忌諱這個。世界各國的神話傳說挺有趣的。在旅行過程裡聽說這些故事,是很好的消遣。你有興趣聽嗎?」
「沒。」煩躁中,只有單音節能夠發出來。
微笑的聲音立即沉默,不過不是悶住或嘔氣地那種閉口不語,而是淡淡、靜靜地悠悠吐氣,慢慢將通過聲帶的流動拉成長而緩地收縮次數。
很靜,連風聲都沒有的情況下,只有腳踩過草地的沙沙聲。
這個畫面太詭異了!在月白風清的夜晚,共同走在靜謐草地上的兩道人影,如果被其他人撞見會成什麼樣子?
想著想著,不覺間腳步已經停住,視線往後旋轉。
「要回去了嗎?」保持默然的聲音重新啟動時,微微地像有些…凝望似地。
──!
當然,他可一點不怕任何人(包括眼前這始終微笑的褐髮人),所以,就算走上一夜,也不會有可能出什麼問題的!這點他很有自信。
越來越靜的沉氣中,忽然有個「唰」地聲音竄出。近得幾乎是擦過自己腳邊,那猛然地出現令石內卜微微一驚,稍稍側身避開,不著意間就覺得背心上有寬厚的暖觸。
「沒什麼,賽佛勒斯。」像稍稍觀察過一番,耳畔微笑的聲音柔和地道:「一隻小貓而已。」
小貓?這傢伙對大小的定義也未免太異於常人了(雖然本就知道他是異於常人的),目前這頭有著薑黃色毛皮,臉扁得像剛撞過一堵牆的貓,體型將近於中型犬的平均大小,看起來像頭小老虎似地,而且──最令石內卜不高興的,是這貓眼神居然像有表情一樣,用種奇怪地,像可以看穿此情此景的目光瞪著月下兩人。
最討厭這種眼睛了!
石內卜火大起來,才將魔杖抽出一半,已被背後人手一翻,俐落地按制住:「賽佛勒斯,這只是一頭貓而已。而且我認得,牠是妙麗養的寵物,我在霍格華茲快車上見過。呣,如果我沒記錯,她好像叫牠做『歪腿』。」
薑黃巨貓用種賞識地眼光瞄了路平一眼,「喵」地一聲,豎起長長的尾巴,大搖大擺往草坪另一端走去。
「那是……寵物?」愣望著的石內卜覆述一遍。
「嗯,是啊。我聽說,最近因為牠,妙麗和榮恩鬧得不太愉快。因為榮恩養的一隻老鼠被……老鼠?不知怎麼樣的老鼠。」
老鼠有什麼好看的?牠們長什麼樣還不知道嗎?
斜眼橫了下若有所思起來的褐髮人,石內卜有些不快。忽地記起之前隱隱感到不對的地方,轉念間想通某個思緒,立刻就掙出相扶的柔軟氣氛,往前便走。
「賽佛勒斯,你要去哪?」不急不徐地跟在身後,路平的聲音依舊悠然地像在散步一樣。
「那隻貓。」越走越疾,石內卜的聲音迸出來:「有問題!」
「哪個方面,賽佛勒斯?」微笑的聲音略略緊了些,那是即將鄭重的語氣。
「哪個方面?我倒想問你!」石內卜霍地站住,迅速回身──險些撞上褐色衣領中央──:「一隻貓,大半夜跑出來在校園遊蕩,不是很有問題?牠可是寵物啊!這時候不在主人的寢室裡,是怎麼出來的?為什麼能出來?牠在這裡幹什麼?」
「我倒沒想過,我以為動物都喜歡到處跑跑。」路平笑了笑:「果然有擔任導師的還是不同,會想到宿舍管制方面。」
「我的學院可不像葛來分多,大門都鎖不好,畫像都保不了。」石內卜著惱般地,又像想到什麼而加強語氣:「如果有黑魔法加到葛來分多大門上,也該有人去查查。」
「我想,很難有人能在葛來分多所下的古老咒語上再加黑魔法。」路平柔和地道:「不過歪腿怎麼能半夜跑出來我也覺得很奇怪。照理說牠們應該會自然地被霍格華茲魔法管制住,不會輕易在夜裡出來遛躂。動物本能地會對魔法產生敬畏。」
「如果牠是動物。」眼看再也找不到歪腿的下落,石內卜火氣大了些。
「不是動物是什麼呢?」路平一臉訝異似地問。
「跟那個教變形學的一樣,是人變成動物也說不定。」
石內卜只是一時氣惱信口所言,但一抬眼,卻見面前人忽地臉色凝重,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極輕極輕地微微啟口,彷彿自語似地道:「不……可能……」
「廢話!」瞪著眉尖輕蹙,似乎徬徨起來的琥珀色雙眸時,莫名地有些不痛快:「魔法部登記的七名化獸師,只有麥教授在我們學校,她變的貓可好看多了。」
「嗯,是啊。」路平很快地恢復說話語氣,但神情仍舊端凝著,輕輕地道:「應該是這樣。沒錯。」
這傢伙的變形學一定沒學好,真懷疑他當年怎麼能考到「超乎期待」的成績。
轉移視線時,偏西的月亮微微拉長起黑影。
回去吧!反正那隻貓不可能是化獸師,而且,已經很晚了。
二、
「早安,賽佛勒斯。」
在這天氣清朗的初春日子,很快、很靜、很小心地吃完早餐,正想趕緊回到研究室做事的石內卜迎頭碰上校長阿不思‧鄧不利多:「要去看魁地奇吧?今天是葛來分多對雷文克勞啊!這場勝負,能決定史萊哲林能不能穩坐今年的魁地奇冠軍杯哪!」
看著藏在銀白色鬍鬚裡的笑意,真令人想將它狠狠扯下,但石內卜還是得忍住,道:「我還有事忙。」
「怎麼,有事?難道你也開課後輔導課程了?」
「也?」本想借機脫身的石內卜聽得話中有話,不自覺停了下腳步。
「咦咦,不是嗎?」鄧不利多捋鬚捋得詭異:「我看雷木思這學期每星期四晚上都會開『特別班』上課,所以以為你也有開班,不然這大好天氣的假日,怎麼不出門呢?」
「晚上,開課?」聽到這個消息使石內卜一愣。
「呵,我說他也真認真啊,怎麼,你不是也這樣才打算不看魁地奇比賽也要上課嗎?」鄧不利多眨眨眼道。
「──我正要去看!」嘿了一聲,石內卜大步踏往主塔外。
「那很好啊。」
在背影已經看不見後,鄧不利多才慢吞吞地浮起一抹笑容。
這場魁地奇賽,肯定很有趣。
***** ***** *****
雖然說這是個不錯的晴朗天氣,但要看跟自己學院毫無關係的學生比賽,實在是一點令人提不起勁,尤其聽到播報員全場幾乎都在播葛來分多的事,更令石內卜懷疑為什麼胡奇夫人從沒想過換個新學生來播報。
「……火閃電擁有內建自動煞車系統和──」
「喬丹!」
「好吧,好吧,目前球落在葛來分多手中,凱娣飛向球門柱……」
在從開場就聽飽關於一根除了飛行外沒有其他功用的爛掃帚介紹的石內卜越來越不耐煩前,總算葛來分多學院導師麥教授懂得即時喝住那個多嘴的播報員,石內卜這才稍微能按捺住自己想唸咒的衝動,坐在自己學院區前排。
即使是自己的學院比賽,也沒什麼想看的意願,何況現在是看其他學院比賽?最令人厭惡的,是看到那個波特(父子都一樣)仗著有全新的道具,橫衝直撞。又不是有什麼實力的!還不是全靠那個電什麼的掃帚才會贏?聽,連播報員都說了:「張秋的慧星號完全不是它的對手。火閃電精準的平衡感,在長距離飛行時更是表露無遺……」看吧!姓波特的都是靠道具才會成功的,這點自己向來深信不疑!好在,麥教授懂得再次喝止「喬丹!難道有人付錢要你替火閃電打廣告嗎?快點給我做實況報導!」算她有點常識,在這種起跑點不公平的情況下比賽,贏了也沒好了不起!但,話說回來,到下一場比賽前,史萊哲林球隊或許該添些……
想著,石內卜微微側頭,喚了聲「福林」。
哄鬧的球場中,史萊哲林院已是極安靜的一角,但卻沒有人應答出口。
「福林!」石內卜轉過頭,身後從一年級到七年級的史萊哲林生都迅速地將眼光從全場集中到他臉上,沒有人敢移動,因此他可以清楚地看見有些照理說在魁地奇賽這種大型活動時會坐在前排的人此時都不在場。
「福林到哪去了?」石內卜沉聲問,即使在這麼吵雜的球場上,清冷的嗓音也能使所有學生都保持安靜,還是由現任級長塔克代表回答:「他們在比賽開始五分鐘就離開了,教授。」
「他們?」石內卜聲音更輕了些,使要聽清他問題的塔克上半身更傾斜,簡直像畢恭畢敬似地回答:「福林、馬份和克拉、高爾。」
「他們去哪?」石內上發冷似地語氣道:「身為隊長怎麼不在這裡看著?」
「不清楚,教授。」塔克吞了下口水才回答。
石內卜沒有再說,將頭扭回球場上,表情仍然不動,但已極目四望球場各場。隱約聽到雷文克勞已連接著趕上三球,比數只差五十分之類的播報,但石內卜已比先前更沒心思,全力注視著全場各處。
如果連跩哥都跑走,八成會出事!就好像當年的魯休思一樣……
焦躁的目光迅速瞥過各處──還得不時避開十四名來來往往穿梭飛行的球員──間,忽然就感到那種被凝視的感覺。其實不用抬頭,這只有此刻坐在專任教職員一區的褐色眼眸會傳來,游動的視線在尋找自己學生蹤影時莫名地碰上。
都怪記憶中,老留著最初那場比賽裡相注目的印象,以至不論多長久的光陰掩覆、再大的場地、再多的人群、再快的飛行都無法將現在的它攔住,而硬是投到自己身上。微微的笑意穿透一切地向自己輕輕示意時,幾乎使人忘了原先的目的。
驀地,球場裡傳來一聲清脆的尖叫,全場上的學生們同時看見,如同去年葛來分多和赫夫帕夫的比賽那樣,一群──精確的說法是三個──催狂魔出現在球場上。
一瞬間,石內卜腦中飛快想過幾個念頭。
催狂魔怎麼敢再進來?鄧不利多的怒氣應該早使它們害怕了才對!催狂魔怎麼會這樣出現?在這種陽光燦亮的天氣裡?催狂魔怎麼沒帶任何感覺就來到?照理說,它們擁有吸取人類快樂的能力,此時全場學生應該會陷入無聲狀況,而不是此起彼落的尖叫。
在石內卜思考未止時,他眼前出現更令他吃驚的景象:他看見那個波特──葛來分多的搜捕手兼三年級生(這是重點所在)──居然沒有半點遲疑似地,飛快從袍中抓出魔杖,閃電似地使出符咒。緊接著一頭銀色的巨鹿自空中飛奔而下,直擊到地上三個催狂魔。
──護法咒?
石內卜猛然站起身,視線盯在被護法撞倒在地上的人影及光身逐漸消失的護法上,但其他學生們卻沒人在意這件突發狀況──此刻,被抓住的金探子正昭示著比賽結束,歡呼聲和嘆息聲同時出現,全場沒有人去問那個突然奔出的巨鹿是從何而來的。或許只有……
視線轉動,石內卜望見對面淡褐色的人影彷彿微微笑開似地,跟在一群學生中往球場走去。
再度低下頭注視球場,石內卜已看見球場內三個「催狂魔」的斗篷下,露出自己學院學生的身形,而葛來分多學院導師麥教授正叉手站在他們身旁,嘴巴開合不斷地數落什麼。
都是群笨蛋!
嘴一抿,石內卜霍地轉身,在自己學院學生恭敬讓出的走道間迅速走下看台。
不久,自己就會接到鄧不利多具名的通知,現在也就不用多看了。省得讓葛來分多的笑臉變強。
***** ***** *****
心情不怎麼好。下午使笨法子的學生中偏偏有魯休思的兒子,害自己又不能處罰他們,只有將氣悶在心裡,石內卜不快地將自己實驗桌上的儀器翻得乒乒乓乓作響,想趁這種心情來改葛來分多的魔藥學作業,可恨地是前天全改完了。
混帳!
用力坐在椅子上,石內卜深深吸口氣。
不對!問題不在這裡!跩哥他們沒事喜歡玩化妝遊行,按校規任何一條來說,都沒什麼不可以!是那個波特!硬是做出一種「抵禦」行為,才會形成校規裡那條「造成生命危害」的「苦主」形象,他不出手不就沒事?雷文克勞成員不也全都沒事?假的催狂魔──而且沒理由說他們是催狂魔,戴黑斗篷的又不止催狂魔這種生物!催狂魔的重點是他們會使人心中的快樂消失,而現場肯定沒一人有這種感覺!──怎麼看也不犯法。
所以,結論是:又是那個波特!胡搞瞎搞的波特!還有他該死的護法。
但,那個護法怎麼產生的?三年級學生不可能會護法咒,而且能形成今天下午那近乎完整的強大護法,也不是三朝兩夕能成功的……
難道?
石內卜就這樣想了又想,幾乎沒有注意到其他事情,直到回過神來時,才發現門外響起大概是第三、四次的輕叩。會這麼有耐心地不斷敲門的──
這時候,一個人都不想見!
心內想妥,石內卜篤定地打開桌上一本《挑戰你的極限──新種研發魔藥試劑調理》,全神貫注研究起來。
持續了五分鐘,門外的響聲仍然定時地輕輕叩起。
煩透了!他最討厭跟這個從不覺得浪費時間有什麼關係的傢伙鬥耐性!還是設法打發人走吧!
用力打開門前,石內卜已定下臉譜,誰知門一開,外頭的人是麥教授。
「打擾了,石內卜教授。」即使敲了老半天才開門,麥教授表情依然嚴謹地沒有任何改變:「這裡是貴學院學生的懲處建議,請過目。」
「嗯。」石內卜努力調整自己表情,盡量用待一般人的態度從鼻腔裡哼出聲。但要臨時轉變原先設定用來面對那長年微笑之人的情緒,實在有些困難。好在麥教授向來是對任何天塌下來的事都能不動聲色,置若罔聞的人──除了和鄧不利多及霍格華茲相關的事外,很少事能影響她的表情──所以對這扭轉似的過程無任何表示,仍然維持著應有的禮貌道:「那就麻煩你了。先告辭,晚安。」
「碰」!
在麥教授離開後,用力將門關上大概是自己唯一的發洩辦法。
草草掃了眼列滿「相關校規」及「建議懲處」的羊皮紙,石內卜將紙拋向角落的紙屑筒,不過沒有投中地滾到牆角。沒心情,也懶得再撿起來──石內卜一頭坐入向著壁爐的沙發椅,愣愣著盯著殘弱的壁火,試著集中思緒思考要寫給學生家長的信──魯休思那份非得自己來寫不可的,可得好好斟酌用語。
在那樣深陷思考的過程裡,輕輕「答」一聲的關門聲不可能傳入沉於自我凝想中的人耳中。直到爐火被人添加柴薪而騰高的火焰使石內卜回過神來,映入眼中的正是抬頭微笑的表情:「沒打擾到你思考吧,賽佛勒斯?」
「你怎麼進來的?」思考沒立即停止,石內卜脫口便問。
「我敲過門,你門沒關好,我想確定你在不在,所以進來看看,看你爐火快熄了,所以才想添點柴。」不論何時何地都能掛著微笑,是路平一大特長:「吵到你嗎?」
那當然!
想說的話沒有立刻吐出,要緊地,是趁著自己措辭鮮明時開始寫信。石內卜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擱好的紙筆,稍稍頓了下,便開始寫起來。一寫就寫了五吋長的內文,才在署名前停住。
「我以為學生犯錯都由校長寫信就好。」半靠在桌旁的路平用觀察者的口氣閒聊道:「但對魯休思不一樣吧!」
你管不著!──這句話很該說,但,不想這時候開口。
在爐火溫暖搖曳著,使房中一切物體投影都拉長深邃而在暗夜中輕輕晃散,如同時光流動具現似的情景裡,最適合的配音,應該是沉默。
總是能用方法表明理解自己想法似乎是褐髮人的另一種才能,從輕巧地替自己收拾桌上其他雜物的動作中,可以看見。
「三根掃帚的飲料,希望我沒記錯口味。」微微的笑意在放下最後關心時說出這句話:「當老師不容易,哪?」
學生出事時尤其討厭。
深深地吸著氣,爐火的「劈波」聲代替自己想要回答的口氣。
光線,越來越弱,人,為什麼不走呢?鎖著的門,是可以從內打開的啊!
在如月之影主掌闇色全體的同時,漸漸地,停止思慮。
身為人類,都有人類的困累之時。
總會想要得到……倚靠。
***** ***** *****
三、
「叩叩叩、叩叩叩」。
短密促急的叩門聲,在半夜響起來時最令人反感!一般人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無理的吵鬧,但如果身為一位駐校學院導師,卻得忍受這種事。
早知道今天半夜會被吵醒,就該早點睡才是……
努力披著睡袍撐起身,石內卜以自己半昏沉當下能走的最快速度開了門。
麥教授站在門口,頭罩嚴密髮網的她臉上難得有著驚恐:「布萊克!布萊克闖進葛來分多學院!還進了學生寢室!不曉得他人在哪,鄧不利多說,立刻去叫醒各自的學生到餐廳睡。我們則去巡邏。」
疲勞還沒解除的情況下去巡邏?該死的布萊克!他為什麼偏要今晚跑去葛來分多?
石內卜睡意濃濃地想著,朦朧間聽到麥教授加強語氣地道:「我還要去叫孚立維教授和辛尼曲教授,麻煩由『你』叫路平教授一起來吧。」
這句話令人頓時睡意全消,所幸有種所謂的「下意識反射動作」能讓石內卜保持冷住臉。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時,看到麥教授仍然沒有任何其他表情,轉頭就往她要走的方向離去。
……
為什麼要將那傢伙和自己聯想在一起?
迅速更衣奔往史萊哲林寢區途中,邊匆匆扣上衣領的石內邊想。
「又要去餐廳睡?」
聽到消息,自己學院的學生們顯然都不怎麼高興。
「要跟其他學院的擠餐廳,真討厭!」
「早上起來都不能像房間裡有刷牙洗臉的地方,還要去排隊。」
「影響睡眠品質耶!」
「赫夫帕夫有好幾個會打呼的,葛來分多和雷文克勞不在意,我們在意啊!」
「上次睡餐廳,我們有睡比較外緣的幾個被衛斯理家雙胞胎偷畫臉,報告了,他們也不怕,處罰也沒用!」
議論紛紛中,跩哥‧馬份最直接提出來:「教授,那個布萊克是來找波特的吧?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乾脆叫哈利‧波特睡在大廳裡,讓布萊克直接找他就好?鼎鼎大名的『哈利‧波特』不就是『那個人』的『剋星』嗎?葛來分多不都是專出勇者嗎?就讓他去『對付』布萊克,我們不就可以繼續睡覺了?」
馬份的話贏得多數同學不斷點頭,更有人暗暗發笑地附議幾句;倒讓不少人的睡意消失。
石內卜嘴角微微一動,彷彿想到什麼好笑的事般,但立時制住,淡淡地道:「校長認為,現在的波特沒有那種力量。不然,跩哥的建議倒不錯。不過──」
說到這,石內卜眼光掃到馬份臉上:「我希望,這類『好主意』,沒把握前不要自己先使出來。」
馬份立刻低下頭,摒氣凝神不多發言。下午的蠢事可還懸在那兒等著發落……
「教授……」站在交誼廳門口的塔克小心插入話頭:「有人在外面的樣子。」
「退後!」石內卜沉著聲,在學生全退到廳中時將魔杖緊握在手裡,慢慢拉住門內把手,忽地用力將門拉開,同時魔杖直指前方──
「嗨、嗨,賽佛勒斯──」
門暴開的瞬間,幽暗的長廊罕見地流進一道溫暖的柔黃暈光。全身散發著火焰光影的路平站在史萊哲林廳外,他身旁還飄著數十枝火把。
「校長剛才派佛克使通知我們,每個學院都要兩個老師護送才安全。他親自帶葛來分多去餐廳了。孚立維教授和辛尼曲教授負責雷文克勞;薇朵夫人幫芽菜教授送赫夫帕夫;我就來史萊哲林了。」
發現門外人是路平後,許多學生都慢慢走近石內卜身後。
「什麼嘛!如果要『家庭小精靈』送的話,學校多的是,何必專程來?」銀灰色的眼睛盯著門外路平陳年衣服上明顯的縫補處,跩哥‧馬份清晰可聞的耳語在深夜的交誼廳裡分外清楚。
背後的史萊哲林生又傳來一陣竊笑,不過這回沒笑太久,因為他們看見學院導師石內卜迅速地調過頭,眼沉得像那頭黑髮一樣,極輕極細地道:「照學校規定,快點!」
這種石內卜最生氣時才用的語氣,一般只實現在其他學院學生身上──特別是葛來分多的學生。史萊哲林生還是頭次被這樣威嚇,而且照情形看來……似乎是在不怎麼重要的小事上?
自級長塔克和魁地奇隊長福林以下,人人都不再吭氣,乖乖地一個接一個,隨在路平身後前往餐廳。
跩哥又是最後一位。他用很小的聲音嘀咕著:「為什麼又要外宿?」
「走。」
石內卜沒有針對這問題回答,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很快的,學生都進了餐廳。按上次萬聖節的規矩,老師們全都熬著困倦,徹底地搜查著校園,只差沒將千年前創校四人組所施下的魔法地基都掘起來!偏偏還是沒有半個地方像有布萊克出沒過。
真累透了!好想回寢室去睡。自己可是過三十的人啊!又不像那些十幾歲的小鬼,一個個鮮活亂跳的,有用不完的體力。看他們雖然奉鄧不利多命令鑽進睡袋裡,但人人的眼光都露出種「如果我能找到布萊克,我會一下子變得比『哈利‧波特』還有名」的眼神,真叫人又可笑,又可惱。
「……賽佛勒斯。」
默然凝思時,石內卜聽到身旁人開口道:「深夜風很冷,你最好披外套吧!」
不待回答,背心上就添了層暖罩。
誰有說需要了?
腦中想著,但或許是太過倦累,懶得在這種事上再做辯論。
巡到地下室中廊,兩人遇見抱著一堆道具的管理員飛七,在路平問他為何在此時,飛七這麼回答:「教授們,霍格華茲裡有些奇怪的小秘道,是只有我才知道的。但我怕那布萊克曾是這裡的學生,可能會偶爾摸到一、兩條進入學校的捷徑,所以我得將所有的秘道都封起來!您放心,只要我封好秘道,他就沒法再從校外進來了!」
「原來如此,辛苦了。你知道『所有的秘道』嗎?」路平微微笑著問。
「當然,我知道的。」飛七自滿地道,向他腳邊的愛貓拿斯樂太太噓一聲,一人一貓消失在夜色裡。
「……秘道?」
在飛七匆匆跑東跑西過程裡,注意到身旁人一聽到「秘道」這辭,就突然自動「充耳不聞,避口不談」的神情,總覺得令人疑慮。
「怎麼,賽佛勒斯?你對秘道有興趣嗎?」路平清爽的一笑,對照下,自己苦皺的眉頭似乎說不過去。
「沒有!」石內卜決定不針對此問題。
但是,這人,對秘道的了解有多少?記憶中,那突然地衝入衝出,似乎都是因為有著不為知的秘道聯結之故。
他知道多少秘道?
「……喂。」
「怎麼,賽佛勒斯?」輕輕巧巧隨在自己身側的人微笑地應著,腳步輕盈地彷彿有點舞蹈似地,反使問的人覺得問題很蠢:「學校的秘道,有哪些?」
「這可要問飛七了,不是嗎?」路平微微笑道:「或許你跟著飛七後面,可以看到他去堵的秘道有哪些。」
這傢伙是裝傻嗎?他難道真不記得,他自己總是莫名地可以帶著人消失、總是讓人在陌生的地方吃驚、總是……
「噢,對了,我們當年畢業前有碰到一次小秘道。」路平開開心心的聲音道:「那秘道頗好玩的,大概是惟一一個可以直通校長室的吧!」
誰指那個?
石內卜橫他一眼,心裡實在有些火大。
「以前是有走過幾個小秘道,不過過了那麼多年,也忘得差不多了。」像要平息那聲惱意似地,路平輕聲補充道。
對,應該已經忘了!十多年前的事,那些複雜的秘道,那些曾有過的笑容,那些曾相伴的朋友──
闖進學院的布萊克,不可能是因為秘道進來的!沒有秘道可以直通葛來分多學院!但,不管他怎麼辦到闖入這件事,單是他的用心,就不能原諒!
──絕不再讓你得逞!十二年前,破壞了四人友情,連殺兩人的元凶!絕不能再讓你殺第三人。尤其他是詹姆的兒子!──
這也是,四人組中僅剩的自己,之所以被找回學校所要執行的主要任務吧!
「……喂!」
耳中聽到不耐的噴氣聲,路平回過神來,正見到夜一般的眼眸閃過臉前:「那是護法咒吧!」
嗯?突然問到這件事嗎?
略略思忖著,表面仍敷帶著微笑,路平答道:「你是指哈利今天在魁地奇場上施演的咒語嗎,賽佛勒斯?」
不然還有哪個是護法咒?
對眼前人突然變成「遲鈍」症狀,彷彿什麼都要自己一再說明才會懂得的異常表現,石內卜不滿外也有點懷疑。
不是這樣的!這人向來是在自己說了上句話就明白下句話,或者是,根本不用說話,只是眼睛一動,氣息微吐,就立刻了解一切似地容納心情。
怎麼現在突然變成個大頭呆了?難不成是在裝傻?為了什麼事?為了……誰?
──天狼星.布萊克!
毫無疑問,只可能是他!
為什麼會突然冒上一股火氣,也難以解釋。渾身惱意卻是事實。耳中聽到又一聲呼喚著「賽佛勒斯」時,是自己正半加快速度地橫過庭院。
「我還沒說完呢,賽佛勒斯。」柔和的語氣伴著永恆不變的微笑,路平輕輕地道:「是哈利請我教他護法咒。因為,你還記得催狂魔對他的傷害吧?受過較多傷害的人,本能上會更畏懼催狂魔,他說他總是聽到……莉莉的聲音,所以我想,讓他能夠保護自己。」
頓了頓,路平續道:「因為催狂魔是實質上的傷害,才需要護法咒。不然,我會建議他先學鎖心術,鍛鍊自己的精神力。但那又不是我的專長了。」
什麼?
眼角一轉,正看見微微笑意呈現。純粹而不帶任何多餘雜質,柔和溫潤地如同滿月之光自林梢瀉入清澄的湖水面上,靜、淨得不染煙塵。每逢此時,都會莫名地感到,世上並沒有純然的黑夜能夠存在。
因為存在著這樣一個……人類……
四、
「聽我說。」晴爽的天氣裡,待在藥草學室一起上藥草學課的赫夫帕夫和葛來分多學生們正絮絮不停地討論著。
「我可以打賭,布萊克那傢伙之所以能潛進來,是因為他變身成一株開花灌木!」漢娜.艾寶篤定地對所有人道,自從布萊克第一次闖葛來分多塔未成後,她就開始鼓吹這論點,而這回聽眾顯然比第一次多得多,因為天狼星.布萊克實在是太能躲藏到沒影,直叫人不信他會混成植物也難。
「但那不是不能動嗎?」對藥草學向來感興趣的奈威一邊提心吊膽地看著身旁滿滿的各式植物一邊追問。
「奈威,你也用用腦!他在有人時當然不會動,到了晚上可就自由了!而且我們不可能將全校的植物放一把火燒掉,所以布萊克大可以安心地躲在這裡!搞不好就是你旁邊那一棵。」丁.湯瑪斯附和漢娜的說法,惹得一堆女生驚叫出來,紛紛閃避離她們最近的灌木。
「蠢死了!」榮恩向哈利道。由於他是「惟一曾受到出獄的布萊克持刀攻擊的對象」,因此最近頗會用帶著「評鑑布萊克權威」的身份說話:「布萊克怎麼可能變成一株植物?」
「沒錯。」哈利點頭同意。
「他倒是可以變身動物,像什麼變獸師。」榮恩大發議論道:「也許他現在人正在貓頭鷹屋裡混在一堆鳥中睡覺呢!」
「是化獸師吧?」哈利心不在焉地道。
「總之,就是那樣。」榮恩道。
聽著榮恩的高階論調,哈利也不好說什麼。他倒希望自己可以去向全學年最聰明的學生妙麗.格蘭傑討論這件事的可行性──畢竟全校大概只有她有將《霍格華茲.一段歷史》全記在腦中──不過自從榮恩的寵物鼠斑斑被妙麗那頭大貓歪腿吃掉後,榮恩已抵死不肯跟妙麗說話,所以也不好現在找她請教。
「好啦,這不是重點,哈利,明天你可一定要來活米村,我可以帶你逛很多地方。」
「小聲點。」哈利用氣音道:「我很清楚,我會準備好……不過妙麗怎麼辦?如果她……」
「放心,用我們說好的那一招。」榮恩眉頭一皺,擺出副了不起地架勢道。
在下課鐘響前,兩人確定明日的關鍵活動。
*****      *****      *****
在學生們快樂地前往活米村之日,也是導師校務會召開的時候。在校長室專用的會議桌前,由麥教授起往下坐著四個學院的導師。
「嗨嗨,各位辛苦了。」慢悠悠踱近桌邊的校長阿不思.鄧不利多愉快地招呼著眾人並坐下道:「先來喝杯茶吧!」
「鄧不利多,我不認為這是好事。」赫夫帕夫導師芽菜教授滿臉愁容地捧著茶杯:「這種危險的時候,根本不該放學生去活米村。」
「呵,活米村可比霍格華茲安全哪。」鄧不利多呵呵笑道:「沒人聽過布萊克出現在活米村,但霍格華茲裡已經冒出兩次,不是嗎?」
「安全!」葛來分多導師麥教授緊皺著眉道:「哈利的安全最重要──布萊克是來找哈利的,不然,他不會三番兩次闖進葛來分多塔。」
「是是,我知道,麥教授。」鄧不利多彷彿思索地道:「看來似乎是……不過,我一直不懂他為什麼找錯床。」
「校長!難道你希望他找對人嗎?」麥教授厲聲道,讓會議室眾人都望向她。
「我看,校長的疑慮也沒錯。」石內卜冷冷地道:「依布萊克這麼輕易闖入霍格華茲看來,他如果沒有內應也難──而那內應什麼都查好,就是沒查清楚波特床位,實在太不盡責了。」
「我說過,我不認為學校中有內應,賽佛勒斯。」鄧不利多輕快卻嚴謹地道。
石內卜沒有回答,只越過縮著的孚立維教授肩膀,望向窗外。
今天看到的那奇怪景象,不知要做何解釋。為什麼哈利‧波特要待在那二樓獨眼女巫雕像處?雖然說是和奈威‧隆巴頓在那裡討論課業,但,依自己求學時代就和那「惡劣二人組」抗爭多年的經驗告知,那絕不是真的理由!
秘道……?飛七真的將所有的秘道都關起來了?那微笑的人,真的完全忘卻了曾有的秘道走法?
桌底下的手緊緊握住,似信不信的爭執在心中強烈混動起來。
──在你之前,絕不欺暪……──
──只要允許,我將用一生之力來,守……──
能不能夠,相信?
「嗯嗯,賽佛勒斯。」
鄧不利多教授的聲音突然跳進耳中,石內卜迅速回過神,只見全室人員都在注目他:「我們已經決定,由各導師加強每晚寢室四周的巡視,並每個學院安排一個協理教師人員,就和我們之前帶隊的組合一樣吧!這樣也省些麻煩。胖女士已經回到葛來分多外管理出入,我們也請一隊巨人來保護她,巨人方面,是我挑選的,這樣葛來分多只交給麥教授就可以了。其他人,還有沒有問題?有沒有人想替自己學院多申請什麼新措施的?」
見眾人都搖頭,鄧不利多愉快地道:「那麼,今天校務會議就到此,各位可以回去了。」
關鍵根本是在葛來分多,其他學院有什麼好說的?
石內卜踏著重步回到自己研究室時想。
才進門,連坐下都還沒,門外就有人拚命擂動的聲音,跟著跩哥‧馬份旋風一樣捲進來。他那家族遺傳的罕見純銀金色頭髮上淋滿泥水,一股臭氣衝鼻而來,使石內卜不由得皺緊眉。
「教授、教、教授,不、不得了了!」跩哥邊說邊喘氣,似乎要努力講清楚話。
「如果你是跌進泥坑,最好現在去洗乾淨。」石內卜皺著鼻子道。
「不,教授,不是!」跩哥嚥了兩口氣道:「哈利‧波特!他出現在活米村!我親眼看見!他的頭,在,在尖叫屋那裡憑空出現!真的!在他出現前我和克拉高爾都被人莫名其妙丟了泥水,一定就是他幹的!那個哈利‧波特!」
「什麼?」
石內卜霍地站起,心念飛轉,繞過跩哥就衝出門,臨去前丟下一句:「你快去洗澡!」
「是,教授。」摸著胸口,看石內卜異常迅速的衝出門,跩哥‧馬份有些呆地答道。
秘道!毫無疑問!能躲過校門口守著的催狂魔到達活米村的,惟有秘道!而跩哥剛才說他在哪?尖叫屋?尖叫屋……
在思及記憶裡最不願提起的那一頁時,石內卜的腳步略略緩下,但馬上又加快腳步。
可疑的地方,不在渾拚柳,而是,獨眼女巫。
在衝上走廊的那剎那,石內卜見到猛地抬頭見他的身影──那長的一模一樣卻全然不同地現出驚惶失措表情的臉孔,敲響心中某處被封鎖久遠的記憶。
──這蠢傢伙在這做什麼啊?不會又摔倒吧!哈哈──
──喂,天狼星,要趁雷木思來之前……──
──終於找到你們了。詹姆,天狼星,我們不是要寫……賽佛勒斯?──
當年那柔和的笑顏雖是護衛在己方,但累積的怒意,今天總該有出口吧!
「好啊!」
在話語出口時,能感到自己心中長年以來積怨已久後地位翻轉的勝利之情。在看到眼前人努力裝著無辜表情,卻將猶沾著泥巴的手藏進口袋裡這動作時,更有著得意。什麼《教評家月刊》、《如何做一個好的魔法老師》等的玩意,早先扔到一頭去,他現在,可是霍格華茲四大學院的導師──負責管理全校學生安全的老師!
「跟我來,波特。」
冷冷吐出這句話後,石內卜轉頭就走,從背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判斷,背後人是在強行鎮定但徒勞無功。
你也有這麼一天啊!
在心底冷笑的同時,莫名地,浮起雜念:
──別再鬧了,天狼星!你再鬧賽佛勒斯的話,我……──
──喂,雷木思,你也太小氣!我們又沒對他怎麼樣,不過一點泥水罷了。你不覺得這種節日要有點樂子嗎?大家一起樂一樂嘛!對不對啊?──
──一點都不有趣。你看詹姆都已經不玩這些了!再說……──
──好啦好啦!誰不知道你早偏向史萊哲林去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凡事都該依正確的態度去做吧。──
正確的……事嗎?
微微瞥眼向後,看到那和自己多年來痛恨的人物如出一徹的外貌,石內卜腳步並沒停下來。
好吧,總之,先針對「偷出校門」這件事。不管怎麼樣,按照規定,沒有家長或監護人許可,絕不能離開學校到活米村,這是非常確實的規定。
在踏進自己研究室同時,石內卜立下質問的方向。
五、
「坐。」
對著那波特的兒子,要令自己講出這句話實在相當困難,看哈利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時,石內卜恨恨地吞著氣。
要不是那個笑容,要不是那該死的記憶,現在應該先將這傢伙丟給飛七懲治一頓再說。
踩了一下腳,石內卜慢慢地開口:「馬份先生剛才特地過來,跟我說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故事,波特。」
斜眼望了下哈利,見他沒有回話,坐姿卻稍稍動了一下,石內卜頗滿意此話的效果,便繼續道:「他告訴我,他在爬到尖叫屋的時候,在那兒遇到了衛斯理──顯然是孤零零一個人。馬份先生表示,當他站在那兒跟衛斯理說話的時候,突然飛來一大把汙泥,打中了他的後腦勺──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我不知道,教授。」
看哈利努力做出的詫異表情,石內卜不由得心下冷笑。
這小鬼作假的功夫也太差了──比他老爹是差的遠──這對自己倒有利地多。
想著,石內卜直盯著哈利看,看得眼前人坐立不安中也努力的回視,一點沒有泰然自若的氣度,不由得更加好笑。語調依然冷冷地道:「接著馬份先生就看到了一個非常離奇的幻影,你能猜出那是什麼嗎?」
「不能。」這句話答得飛快,顯然是預料到自己一定會這麼問的回答,石內卜心下更加確信跩哥的話:「那是你的頭,波特。飄浮在半空中。」
「也許他最好趕快去找龐芮夫人。」隔了良久,哈利的聲音努力打破死寂道:「要是他看到那種東西的話──」
「你的頭跑去活米村去幹什麼呢,波特?你的頭並未獲准進入活米村,你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全都『不被允許』進入活米村。」一字一字吐出來,石內卜感到自己勝券在握。
「這我曉得呀。」眼前的小鬼還在努力強辯:「這聽起來好像是馬份有幻覺──」
「馬份並沒有幻覺!」石內卜吼道,倏地逼近哈利,極輕極細地道:「你的頭要是出現在活米村,你身體的其他部分,顯然也跟著去了。」
「我一直都待在葛來分多塔。」強抑著抖音的哈利努力駁道:「遵照你的吩咐──」
「有人能替你證明嗎?」
見這句話讓波特的兒子沉默下來,石內卜哼了一聲,在剎那間,有種勃生的黑影將淡如月色的笑意忽地蓋去,以至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用種奇特的冷笑開口:「所以,上自魔法部,下至販夫走卒的所有人,都還在盡力維護『名人哈利‧波特』的安全,不讓他受到天狼星‧布來克的傷害。但『名人哈利‧波特』卻依然我行我素。就讓平凡人去替他的安危操心吧!『名人哈利‧波特』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完全不用考慮後果。……」
──賽佛勒斯……──
在話不斷吐出的當兒,有個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響起。
──我相信你會照顧他,畢竟他是詹……莉莉的兒子。──
那句話在心中響起,使石內卜震了震,一時停住話語,隱約記得自己最後講到:「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中間到底說了哪些,因為陳年記憶傷痕而導致下意識脫口的話語,已記不太得了。
也許就到這好了……本來是這麼想的──偏偏,那一直保持安靜聽訓的哈利突然開口:
「我爸才沒有到處招搖呢!而且我也沒有。」
沒有?
這句頂撞使心中微笑的聲音忽然又低了下去。一幕幕惱怒的回憶,甚至從眼前小鬼一年級進來時就屢犯過校規的紀錄全都湧上,石內卜嘿了一聲:「你父親跟你一樣,全不重視規定。照他想,規定是替那些『低等人』設定的,才管不到像他那樣『魁地奇冠軍得主』的頭上。怎麼看,他表現得只是自我膨脹──」
「閉嘴!」
忽然一個響遍全室的聲音,使石內卜自轟滿全腦的記憶中回過神來,下眼盯住眼前人:「你剛才跟我說了什麼,波──特?」
「我叫你閉嘴,別再說我爸的壞話!我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懂了嗎?我爸救過你!是鄧不利多告訴我的!要不是我爸的話,你現在根本就沒辦法站在這兒作威作福。」
救、我?
看著哈利滿臉閃著怒光卻又隱含驕傲地說出這話,石內卜的怒氣升到極點,反而降下音調:「那麼,校長有告訴過你,你父親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救了我一命』嗎?」
──快走!賽佛勒斯!如果真到危急時,就,用……「轟擊咒」──
當年落在腳邊的銀子彈項鍊,像是滿月滴下的淚。
原本,自己不用遇見的,不用明白的!是那些人,讓自己目睹了圓月的詛咒,而從那時起,被滿月的魔力禁錮住。
「我可不想讓你一廂情願地把你父親當成英雄崇拜,波特。」石內卜低聲道。
那人根本不是什麼英雄!沒錯!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和他的朋友──在那個耶誕夜,自己不會見到令自己痛恨的一瞬。
「你那高尚的父親和他的朋友們,跟我開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玩笑。』,」
──為什麼,你在這裡?──
──我,我聽……是、是布萊克說……這條秘道,通往蜂蜜公爵……──
──現在你知道不是!快走!──
──那,你又為什麼在這?──
──快走!賽佛勒斯!──
「……這個玩笑很可能會害我送命。他做的事完全稱不上勇敢!他救了我,但同時也是救了他自己!要是他們的惡作劇成功的話,他們全都會被逐出校門!」
天狼星‧布萊克!
一切的始作俑者!詹姆‧波特只不過那次在最後收尾而已!沒錯,因為慣例裡善後的那一人,在月圓的夜裡……
如果不是因他們的刻意戲弄,在那年月圓的夜裡,自己不會感到那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滋味:
──不是恐懼或者驚惶,而是……深深的絕望。
是那過去,造成自己不得不承受黑暗的烙印──
所以,一切都是那些人!波特、布萊克!令人恨到想讓他們也遭到絕望的人!
──對不起,賽佛勒斯……我將……我會,永遠不再出現了。──
不,不是!
驀地回過神來,石內卜努力甩開一度陷入的過度回憶,而硬是扭轉了語氣:「把你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波特,立刻!」
沒錯,自己是在執行身為霍格華茲導師的職分,這是合情合理的!和那些過去沒有任何關係!以前的老師管理校園不當,現在的自己,可要好好革新校規。
那想法在看到一張莫名熟悉的陳舊羊皮紙時動搖起來。
──地圖呢?雷木思,你不會將地圖弄丟吧?──
──糟了!一定是剛才跑給飛七追時。──
──那麼說,我剛才從上頭看到飛七在走廊撿到的「垃圾」,就是──
「這是什麼……一份教導你要如何不經過催狂魔前往活米村的說明書?」
冷冷地打量著波特,看到那強自鎮定的模樣,使新舊記憶翻覆地難以克制。
不會是那份地圖才對,如果當年那批人弄丟的真是一份秘道圖,應該早就被飛七撿去銷毀了,沒錯。
是在那人強拉自己同逃過新上任的飛七魔掌時丟了的,不是嗎?
雖這麼想著,石內卜仍試著驗證自己說服自己的理由。
「顯露你的秘密。」
……
「現身吧!」
……
羊皮紙仍然是羊皮紙,看來,沒事。
──過了那麼多年,那幾條秘道,早忘得差不多了。──
不過前幾個夜晚,淡淡陳述的笑意仍在腦中有著鮮明的地位;彷彿有點輕輕地放鬆氣息……
「吸──」一個很長的呼吸聲擾動石內卜心思,眼一橫,見到站在桌子一角的哈利似乎安定的表情,立刻又引起了自己的疑慮。
這張羊皮紙,真的沒問題嗎?
想著,石內卜下定決心:「這所學校的老師石內卜教授,在此命令你透露你隱藏的訊息。」
自己的名字彷彿是個關鍵字,只見「嘩」地一氣呵成,數行鮮綠的字出現:
「月影先生在此向石內卜教授致意,希望他別再……」
「鹿角先生完全同意月影先生的看法,並且補充一句……」
「獸足先生想要表達他的驚訝,真不明白……」
「蟲尾先生向石內卜教授問好,並建議他……」
愣愣地看著那意猶未盡,寫個不停的字眼,個個都是譏嘲的語氣,石內卜在呆了片刻後漸漸地感到一陣壓不住的怒氣。
那些沒見過的代號,不知為什麼,怎麼看怎麼刺眼!雖說印象裡從沒聽過這些人,但就是有無名火冒起。
這個時候,應該怎麼做?處理學生問題,理當是各學院導師的職責,不過,現在,只好找某人來──沒有別的理由,只是因為那傢伙名義上叫「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而已!
「路平!」將一把發亮的粉末扔進壁火裡,強抑住忿氣的石內卜吐出聲音:「我有話跟你說!」
瞥眼見到哈利不可置信地睜眼呆望,一臉不明白自己所作所為的目的,石內卜恨恨地轉過臉。
最好祈禱不要被我查到這紙有問題。
六、
不論何時、何地,只要你呼喚我──我一定,會到你身邊。
似乎印象裡有過一句話,不過也不代表什麼,頂多只是表示……「現身呼嚕粉」的功效越來越進步而已。
在不到幾秒的時間就看見褐髮人輕快地自壁爐裡出現時,石內卜想。
「你找我嗎,賽佛勒斯?」溫和的聲音在這低沉的研究室裡顯得格格不入。哈利暗暗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使注意到他舉止的石內卜再度地發怒起來。
「我是要找你!」
狠瞪了哈利一眼,石內卜走到桌邊,按捺想出手撕紙的衝動道:「我剛才叫『波特先生』把他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結果他身上帶著這個東西。」
眾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桌上那破舊羊皮紙上,閃著螢螢綠光的字跡仍顯現出四個未見過的名字。
沒聽到擅長這領域的褐髮人立即做出判斷,會讓人火上加火,勉強按捺了幾秒,看路平似乎還在思索,而哈利一臉提心吊膽地看著,石內卜忍不住直接道:「怎樣?這張羊皮紙顯然帶有黑魔法。這應該是屬於你的專業範圍(這句話說出時可得憋住更多氣才說的出),路平。你能想像出,波特是從哪兒弄到這樣的東西嗎?」
話說到這已經夠明白了,再說看那紙片的模樣,怎麼看都不會是普通的。
然而,出乎意料,微笑的語氣罕見地沒有應和他的想法。
「帶有黑魔法?你真的這麼想嗎,賽佛勒斯?在我看來,好像只是一張喜歡侮辱人的羊皮紙……」
只是,喜歡?
聽到那句「應該是從惡作劇商店買來的」時,石內卜氣得竟忘了一時說些什麼,而看到溫和的表情轉向哈利詢問時,恍然有著一種背離感。
「我覺得它看起來很像是桑科的產品。」似乎和哈利做成協定,路平在回過臉時微笑地做出結論。似是葛來分多人間有的默契,門外一道紅影火速衝進來,卻是波特死黨:榮恩‧衛斯理。在氣喘如牛的當兒,還是吐出話來:「那是,好久以前──在──桑科──買的……」
以為我真會相信?
緊盯著褐髮的笑意,眼中深沉的已再無法添加一絲暗影,褐髮人卻依舊微笑著:「事情好像都解決了!賽佛勒斯,我把這拿回去,可以嗎?哈利、榮恩,跟我來吧。我正好要跟你們討論一下那篇吸血鬼作文。那我告辭了,賽佛勒斯。」
沒有回答,石內卜直看著三人快步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帶上了房間門。
能……相信……嗎……
拳頭握了幾次,終於下定決心:
直接去拿那片紙。
***** ***** *****
下午的工作沒有很順利,倒不是路平不交出羊皮紙──而且他交的太爽快,未免令人懷疑那真是什麼魔法玩具,再加上蠢不溜丟的隆巴頓跑來討紙,說是他掉的作業紙,結果紙倒被他拿去。
「不該弄錯才對。」
喃喃自語地走回休息室,步伐卻略略地輕鬆起來。
這樣想倒也算合理,之前那個波特原就在和隆巴頓討論,他要將無聊用的紙送給隆巴頓做作業用紙,也是他家的事。雖然有些交接過程的問題,但,既然那不是密道出口,也就算了。
何況,現在又有件事要煩心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休息室門口,拄杖而立,正是自己自學生時代起就已是至交──也是拉攏自己到黑暗族群中的帶引者:魯休斯‧馬份。
「你回來了,賽佛勒斯。」
曾同是黑魔王旗下一員,也是多年老友,魯休思直接地開口:「我以為你出門。今天不是假日嗎?」
「去……圖書館查個資料。」石內卜答著,打開自己專用室:「你不是說,你明天才有空來談跩哥在上回魁地奇被麥教授……下令的事?今天你去出席『危險生物處份委員會』不是嗎?」
「是昨天。四月二十日。」魯休思輕描淡寫地道:「當然,是我勝訴。跩哥的傷可不是假的。只差還沒安排處決日期──當然,我要求越快越好。」
石內卜隨應了一聲,領入專用室內,讓魯休思坐上爐前扶手椅,自己在工作桌前坐下:「你也接到信了。我雖然覺得那不算什麼,可是麥教授搬出不少校規,鄧不利多那老頭也同意她的主張。」
「都是葛來分多的。」魯休思漠然的嗓音道。
「是。」
這一點上,石內卜倒很同意:「不過,我想,最好,你要叫跩哥收歛點……催狂魔並不是很受歡迎的。」
「它好歹是阿茲卡班的『合法獄卒』。」魯休思自己動手倒了茶:「不是嗎?」
「在那種情形下,只會造成不好的誤解。」石內卜抑住聲音起伏:「難道你忘了那次你在南瓜汁下藥的事?」
「那時可多虧你,賽佛勒斯。」魯休思傾前身,極輕地說:「但我相信,換作是你,一定也會有跟我一樣的舉動,是吧?我們是志同道合的。」
「我不會想做出容易落人把柄的舉動。」
面對著銀色雙瞳,利勁刺人,石內卜微微轉開眼。
淡柔的琥珀色和執令的銀金色,都是很難正視。
「嗯,這也是沒錯,何況跩哥大病初癒,若是再需要勞動服務,很傷身。」魯休思不慌不忙地喝著茶道。
「麥教授已經提報懲處。」石內卜慢慢地道。
「導師總是要幫助自己學院吧。」魯休思移近距離,靠近石內卜輕聲道。
「這自然。」石內卜沉聲正視道:「但就如我說,魯休思,這次的事件使我們學院成績扣了不少分,我可不想期末又再看到輸分。」
「不過,賽佛勒斯,你不覺得就算你再努力,也很難贏過鄧不利多的偏心嗎?」魯休思聲調輕細地道:「前年跩哥一年級時,明明史萊哲林已經勝利,鄧不利多硬是可以加分到葛來分多倒多出十分來;去年犯滿校規的波特和衛斯理居然反加了幾百分,今年,你能奢望什麼公平嗎?難道他們不是為了目的,可以破壞大眾既定法規的惡劣份子一員嗎?」
石內卜抿著脣不發一語,沉眼盯著茶杯。
沒錯,對於這一點,就是使自己一直不會完全滿意鄧不利多等人的原因。
正義的強暴,像是麻瓜電影裡最常出現的單人英雄,可以為了救一兩人而不惜大殺對頭之人﹣﹣即使沒有必殺的理由。
「想要有公平的社會,就必須回到我們最初的理想社會。」魯休思聲音更輕了,簡直近在耳畔:「培養跟我們同樣理念的好人才很重要,賽佛勒斯。身在教育界的人,更是有這方面優勢。」
深深吐口氣,石內卜才欲說話,忽聽到虛掩的門被人輕敲數聲,在兩人還未得反應時,門已隨著柔和的聲音推開:「賽佛勒斯,現在要晚餐時間……」
就這樣發生了!
看到門前褐色眼光一動不動注視著房內相距不到十公分的兩人位置,為什麼會擔心被人覺得不對勁?
這時,要趕快說明──
「這,是魯休思。」
何必說這句?魯休思是誰他怎麼會不知道?
「……他來商談跩哥的事……我……導師必須和家長討論……」
勉強擠出數句,口齒才漸漸靈便起來:「親師座談很重要。」
「嗯,我知道啊。」微微笑意點著頭時散發出來,褐髮人似乎一點沒有疑慮:「我也好久沒見到魯休思了,十年了吧?不過看到跩哥也跟看到你一樣,你們父子長好像,就好像哈利跟詹姆一樣神似。」
為何提這件事?簡直是弄僵氣氛,自己還在生下午的氣,這傢伙怎麼突然不會看臉色?
石內卜惱著,但瞥見魯休思臉色更寒時反而不好多說──尤其,現在在這樣局面時,不好由自己說什麼話。
「那麼,賽佛勒斯。『我們的談話』今天就到這裡吧。」魯休思站起身,卻還不忘俯身在石內卜上方說話:「其他就拜託你了。我『絕對相信』你,我的『摯友』。」
反覆強調了話語,魯休思大踏步走向門口,門邊路平微微側身,臉上仍掛著笑容:「你不留下用餐嗎,魯休思?我想校長也會歡迎哪。」
「不用,太太等我。」魯休思用比他兒子還要冷冽的眼光橫量著眼前也算同學的人,拋下一聲:「你該建議學校找不那麼邋遢的老師,才好給學生做生活榜樣,賽佛勒斯。或許我該去魔法部轄管的教育司投書。」
留下劃破空氣的冷鋒,魯休思心滿意足似地大步離去。
然後,沉默。
這傢伙,為什麼都挑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白添一層氣。
石內卜著惱的想。
而且,自己不知為什麼反而是在氣惱魯休思的言論──這點更令察覺出情緒波動的理智思考更為火大。
照理魯休思為自己的設想絕沒有錯,怎麼倒要氣?說來說去,都是這傢伙沒看時機地出現的錯,沒錯!
「如果你還不餓,那晚點再去餐廳吧,賽佛勒斯。」
面對始終低著頭坐在位子上不發一語的人,柔和的語氣平穩地道。
不輕不重地努力將頭再低下些,大概足以表明自己確實不去的心思吧!
沒錯,可以聽到門輕輕帶動、關上、落鎖的聲音。
等等,鎖,應該在門內才對吧?
在記起這事時,目光中已經出現熟悉的長衣下襬,隨著微微波動,琥珀色的眼光體貼地調低高度以便從下往上仰視。
應是……
「你還在意下午的事嗎,賽佛勒斯?」
沒錯,那張有問題的圖!就算是惡作劇吧,為什麼可以嘲弄的如許過份?
「你是不是,還有疑問呢?」
彷彿隱約覺得那嗓音裡有點探詢,但正陷於紛擾狀態的人沒有仔細去留意。
每在氣息靠近的時刻,都會使思考停住半拍,這時候……
──晚餐,晚點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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