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談論
在人潮擠滿主屋前到庭院中那片長桌周圍時,只有負責服務的侍者和少數一些不愛湊熱鬧老客人懶得加入人群中;再有,就是做出轉身出戶這種奇特決定的人。
整個庭院中似乎只有一人是屬於第三類。
覷著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朝向那對新人,包括侍者也在忙著開香檳送上去,立在樹影下的石內卜慢慢轉開身。
該走了,他本來就不是要來參加什麼勞子結婚喜宴的,要不是聽說有個魔藥學權威會來這邊,他才不會花這番功夫找波特給的地址呢。而且,還倒楣透頂地被抓去做什麼急救人員,他們以為自己是紅十字會的義工不成?
走吧。
心裡是這麼想著的。
禮砲聲已漸漸消去,大門出現在眼前。
就──
「賽佛勒斯。」
早該知道,那人總會不偏不倚地出現。
「你不留下來參加午宴嗎?詹姆很希望你留下呢。莉莉也想向你道謝。」還未回頭,微笑著的聲音已柔柔地開口了。
「沒興趣。」
自己又不是來參加什麼勞子宴會的──只是來聽那沒什麼幫助的魔藥學講課……咦?
突然想到自己來的「目的」,一時卻不知要怎麼提起了。
應該……
「如果不方便也無妨。」身後人輕輕地道:「嗯,這是詹姆借的錄音機──我想你沒有買吧?雖然錄不全,希望能有點幫助。」
怎麼?
沒有,挽留……嗎?
脫出口的話已無法收回,僵持的背影也無能轉化。
弄不清楚想法了。
猶豫的瞬間非常短暫,因此沒注意身後人輕輕的一笑:「我差點忘了一件事,賽佛勒斯。」
「?」愣然調頭時,正看到琥珀色的眼睛含笑:「你那盒巧克力是從哪買的?我想,得買盒新的還給莉莉。」
什麼?
莫名的問題使人呆在原處,不曉得該回答什麼才好?
「……莉莉說她喜歡那口味,但那一盒已經不能吃──被天狼星丟了。所以我想,呣,我本來就打算買盒新的還她,但……」
巧克力,對!終於想起來了!
石內卜心裡暗暗提醒。
今天他帶來的酒糖,是魯休思家投資的其中一家魔法食品工廠新生產的食品,魯休思因是大股東之一,所以先拿到一打試吃品,然後,他送了自己一盒,其他十一盒,據魯休思說,是「隨便送給幾個同事的朋友」──這句暗語他懂,是指別的食死人同伴──由於自己對其他人完全沒有想多結識的興趣,因此魯休思也沒告訴他其他還有什麼樣的人存在,除了他偶爾批評或談論過的一些人外,自己對其他食死人幾乎是一無所知──當然,魯休思知道的也不會太多。
這證明什麼?有另一個得到魯休思物品的人,也參加了這場婚禮,還調包自己的送禮?不,重點是──有另一位,食死人?是誰?在佛地魔有意無意地安排下,除非他最信賴的一些手下,否則,食死人同伴間也難能有交流,這是為了避免有人不小心被魔法部正氣師抓到時,不至於洩露出太多其他人的底細。但現在,會場上,絕對有個自己不確定是誰的食死人認出他也是……
──不要有任何猶豫──
但……
──不要有任何的懷疑──
可是……
──只有全心相信,我們的正確──
能夠,相信什麼?
「……賽佛勒斯?」
久候半天,仍沒聽到回覆,路平再問了一次:「是哪一家出的?」
彷彿重看到,利劍穿心瞬間,閃現的千年之淚;竟像是在那月圓之夜,從彼此眼中映照出的最後絕望。
「我……」
怎麼天空突然變黑?不是大白天嗎?
交疊的記憶轟炸起來,腦中、臂上都有著劇痛,在不能確定的瞬間,已被種沉寂隔離,惟一聽到的,是最後一聲急喊──
「賽佛勒斯!」
名字,從神話時代起,就具有魔力的存在。
***** ***** *****
「這是怎麼回事?」
看到院門外一台六門的華貴純黑色大禮車停下,因喝多酒而笑得更加爽朗的天狼星‧布萊克在周旋仕女間時率先注意到來者不善。
「唉呀,真是令我驚訝。」
正被一群老同學整得無法接近新娘的詹姆‧波特也從紛擾的賓客群中擠出來,在推上眼鏡時試著理平那已無力回天的雜亂黑髮:「沒想到魯休思竟然光臨哪!」
「詹姆,你沒無聊到把喜帖寄給他吧?」天狼星扯著詹姆道。
「我沒印多餘的呀。」詹姆笑了笑:「所以很稀奇──嗨,魯休思,午安。怎麼沒帶夫人來呢?」
「給我離遠一點!」一頭銀金色髮梳緊,身後隨著兩名跟班的魯休思‧馬份滿臉和天狼星不相上下的厭惡表情:「賽佛勒斯在哪?」
「噢,來找賽佛勒斯嗎?」詹姆輕快的語氣正夠將其他賓客的詢問眼光打發回去:「你那麼快就得到消息啊?我以為天狼星沒有打電話,雷木思忙著照顧人又沒空打呢。噢,抱歉!我現在想起來,你家不會有電話,應該用呼嚕粉才對。」
「嘿,詹姆,你應該還沒……」天狼星才要說話,看到魯休思一臉被堵住話的表情,不由得微詫。
這麼說,有別人通知他?嗯,應該是客人吧!自己和詹姆都沒時間去聯絡外界,彼得向來怕這傢伙,雖然聽自己說了這事,也不可能去賣好……但,要說其他客人,又不知道那蠢石頭出了什麼事啊!惟一只有……雷木思?唔,不過,雷木思應該巴不得多點獨守著人的時間才對,為何會通知魯休思來接人?除非……
越想越不對頭,原先的疑慮也越來越甚。
「天狼星。」一個低聲的輕喚滑入天狼星耳中,只見詹姆正以兩人才聽得見的輕脣音道:「你先去告訴雷木思,我拖一下。」
何必那麼麻煩?
天狼星嘀咕著,還是巧妙地轉身,往主屋迅即前進,背後,魯休思還在吼:「給我閃!」
做麻煩事一向不投自己性格!雖然自己是挺喜歡花時間搞熱鬧,但目前這樣的情形,卻讓人怎麼想怎麼怪。不,今天一切都是奇怪的!
不祥的婚禮,意味著……
不!
天狼星用力甩頭,將疑雲撇開。
無需擔心,只要自己還在,詹姆和他的家人,絕對不會有任何事!任誰都不可能闖過自己這道屏障,任何人!
走上主屋二樓朝向後門的客房走廊,天狼星設法讓自己沉靜下來,不帶任一絲不信的表情來到客房門口。正當他要敲門時,裡頭傳來一片暴響,在混亂中,只聽見友人極力溫柔的安撫聲:「醒醒,賽佛勒斯,醒醒……你作惡夢而已……醒了就好,嗯?」
怎麼回事?
天狼星滿心好奇,按住平常撞門而入的衝動,小心地推開一絲細縫,正好那兒有面在出門前給人整裝用的鏡子,足以映出對牆床鋪處的劇情。
坐在床沿的,是昔日在詹姆主持每年必辦的「葛來分多寢室票選活動」下,許為「最佳微笑獎得主」的老友:雷木思‧路平。和他痛苦的身世相反,那褐色柔髮下,永遠是煦如春風的溫顏:幾乎能讓任何人都放下心結,坦然向那笑容傾訴。──甚至有時,能讓某個拗骨頭也屈服。
之所以會有這個確認,是因為此刻,顯然是方才才驚醒的黑髮人(這傢伙髮色和自己相同是頗令人不快)正微微抖著身子,靜靜地任友人環在臂膀裡。脣角輕動的他彷彿在說什麼,不過自己距離太遠,視野太小,是看不清也讀不確的。
和自己滿心好奇地努力想從鏡子內看清脣形代表的字義相較,褐髮人純是心無旁騖地哄著懷中人:「嗯,我知道……不,沒事的。你只是作惡夢而己,不用怕,好嗎?嗯?」
簡直是超過交情該有的範圍嘛!
天狼星拚命忍笑──雖然這大違他本性,但在有好戲看的前提下,犧牲也算值得。
他聽見石內卜的聲音略略提高了些,但依然含糊著;隱約猜到一些「善與惡」、「兩個學院」等的零碎片段,也不知是說什麼。路平似乎也沒聽清楚,只有柔聲的相慰:「嗯,我知道。但,詹姆從沒有排斥過任何人,他是真心邀請你來參加喜宴。唔?巧克力的事我不清楚,但他……我們絕對都感謝有你在的,賽佛勒斯。嗯,是……哦?」
到底雷木思有沒有專心聽那傢伙說什麼?咳,八成沒有!他一旦照顧起人來根本不會再多管其他的事。
本能上覺得此時應該有什麼機密正在吐露,天狼星巴不得自己能變身為錄音機混進去收音,可惜自己沒學通變成動物以外的化身法──高密度的金屬尤其困難了!
──該死!那一定很重要!
不知為何浮起這個念頭,然而目前,是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驗證的。
身後,有腳步聲出現。
八、分道
在魯休思一群人風行電轍的倏來倏走後,婚禮宴會的吃食也差不多消失大半。賓客多懶懶地躲進屋中,或在樹下、涼亭內休息了。
「什麼『什麼』?」坐在新娘專用休息室外頭的一排沙發上,路平重複一遍問題:「你要問什麼,天狼星?」
「就是那傢伙,剛才到底說了什麼?」一面由葛蘭女士重新梳理一面問問題,是天狼星節約時間的辦法。
「剛才……你說賽佛勒斯嗎?他沒說什麼。他才醒來不久,魯休思就接走他,不是嗎?」
心神未定的路平不太專心地回答。
「我就是指那段時間,我有看……我想他總有說過什麼吧?我們進去時那傢伙不是早醒了?」
「賽佛勒斯只是剛醒而已。」路平隨口答著,忽然有些疑心:「你有『看』到什麼?」
還真是隱不住話!
天狼星及時煞住車:「沒有!我只是突然作夢夢到,哈……嗯,詹姆,我想到晚上,我們是不是該安排……」
怎麼吞吞吐吐?天狼星向來不是這種人啊!
路平不解地想著。同時,又記起之前令自己不悅的事。
魯休思那批人來得實在太快了!自己是絕對沒有去通知他們。其他客人又還不知賽佛勒斯的突發狀況。這麼說來,會去聯絡魯休思的人……唔,自己剛才私下問過莉莉,在魯休思出現前五分鐘,她還是一直跟詹姆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絕不夠通知人;彼得呢,應該不知這件事──自己抱人回屋時,只有詹姆兩人看過。
那只剩,天狼星?但為什麼他要……不,不對!不可能!但……
畢業那天地圖的失竊、半年前雨林的出錯,在在都令人莫名地考慮起來。
唉,不對,不該懷疑自己的朋友,特別是那三個曾陪自己度過數十個寂寞月圓之夜的人。
「雷木思?」
聽到那甜美和甘的女音,路平抬起頭來,只見換下白色新娘裝,改成晚禮服的莉莉走出更衣室:「詹姆呢?」
「我想他又被人拉去灌酒吧。」望望無他人在起居間,路平回答。
「真是的。」莉莉戴著蕾絲手套的纖手微微托著腮:「晚上還有舞會,也該休息一下哪!啊,雷木思,今天那盒酒糖是哪家出的?我問過夏綠蒂,她來不及看就被人丟了,你知道嗎?」
「抱歉,我沒注意。」路平溫和地道:「發生點事,我沒有問。但我想,市面上應該能買到,如果今晚有空,我去找找……」
他話還沒說完,腰間一物「嗶鈴鈴」響起。
「啊!這是麻瓜新製造的通訊用具:B.B.Call,對吧!」莉莉翠綠的雙眸閃著好奇的光芒:「我看姐夫用過──不過他不肯讓我碰,好像我摸了它就會壞掉一樣。那好用嗎,雷木思?」
「嗯,老實說,比呼嚕粉方便些,不用老是找火爐。」路平微笑答道:「這是雜誌社配給我,方便我出外務時聯絡用的。我得去找公共電話查一下留話,失陪了。──你今天非常漂亮呢,莉莉。」
笑著接過莉莉送上臉頰的親吻,路平很快地走出婚宴會場。
沒有什麼大事。今天只是混亂些罷了!這是詹姆的婚禮啊!
剛才天狼星追問的是什麼?賽佛勒斯的話嗎?但自己並沒聽到什麼──至少,在那情況下,不可能聽進去。但天狼星又怎麼會想問?
嘆口氣,路平搖搖頭,決定不去思量這惱人的問題。
現在該做的,是拿起眼前電話亭的聽筒,投入一先令,接通電信局聽取留言。
「嘟嘟」數聲,話筒另一端傳來了機器設定答詢語音:「以下,為來自大英傳訊0912546的傳言:……」
短短的數句話,便決定了去向。
……
「咦,雷木思,這麼急著走?」
躲離人群,也暫且放下自己最親密的人,一起關在小書房邊飲酒邊歡敘過去在學期間種種趣事的詹姆三人,聽到找來的路平遺憾的道別,都吃了一驚:「至少參加舞會吧!」
「沒錯!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替你約到兩個舞伴,你要不留下來,以後真沒機會了!」天狼星緊接在詹姆挽留後面說了這些話。
「我也很希望留下來。」路平微微笑道:「但是,這是臨時決定……你們應該看過麻瓜報紙,知道最近有某兩國將發動戰爭的事吧?我們雜誌社派駐當地的那位同事患了熱病,一定得回國醫治,所以主編緊急派我去。那兩國宣戰時刻快到了,主編要求一定要有第一手資料──所以越早去越好。」
「但不過晚個幾小時……」彼得也幫忙想理由,路平仍是搖頭:「很可惜。但雜誌社早就定好機票,今晚十二點整,我得立刻趕回去收拾行李……對不起,詹姆,我真心希望能參加全場──」
「沒關係。」詹姆站起身,寬厚地拍拍路平肩膀:「我了解你,雷木思。你在能力所及的範圍,總是盡量替人著想的。既然這是上司的命令,也怪不得你。麻瓜有他們的價值觀。呣,雖然,我想你沒問題……但,去靠近戰爭的地帶,你一定要隨時留心。預防針要打,防毒面具、氧氣筒、乾糧、飲水,還有防禦魔法沒事多練習,再來……」
「詹姆,你這麼擔心,乾脆跟著去好了。」天狼星笑個不住:「雷木思『環球旅行』好幾年了,難道還不知道?」
「世事難料。」詹姆和氣中帶著點嚴肅:「現在局勢亂得很,像……呣,我想你自己會留心的,雷木思。保重吧!到了那兒記得給個消息。我送你出門!」
「好的。」路平斂下首,在和送行的詹姆一起轉身出房時忽道:「你得好好照顧莉莉,詹姆。」
「那是我最喜歡的義務。」詹姆笑道:「我當然會做。」
「我是說,連第三人也照顧在內。」路平降低的氣音,房內其他兩個繼續斟酒的人都沒聽見。
「呃。」像是突然被抓住錯事的小孩般,詹姆第一次露出尷尬的表情:「那個,你是指……」
「我聽說的──賽佛勒斯從診查莉莉中藥後的反應判斷出來。」路平微微笑了:「我猜,是去年萬聖節你來晚的那次吧!」
「這嘛,也不是說錯。但,嗯,……我們訂婚很久,都超過預定時間了。」
看詹姆努力地想要解釋這情形,原先被灌多酒的臉漲紅得更明顯,路平忍不住有趣:「我想這沒什麼大不了,你是真心愛著莉莉的。嗯,需要注意莉莉,別讓她太常吃含有高醣類和酒精的食品。那,祝你幸福。我真的要告辭了,詹姆。我得趕車去。」
「好吧。」詹姆倒也很快就放下臉紅的原因,恢復原先的快活:「那我也祝你早日得到和我一樣美滿的一切囉!」
「這……」聽出話裡含意,路平倒有些措手:「我……我想沒這麼快吧。再說,他是──」
「嘿,半年前你才立定志向的,我看好你呢!」詹姆握住他的手,笑道:「連天狼星最近都打算見風轉舵押你一注了,你可別自己懷疑起自己的能力。錄音機交出去了嗎?除了奈新頓教授的話,應該有『附錄』些別的吧?『換洗』的衣服也是……」
朋友,究竟是怎麼樣的地位呢?
***** ***** *****
九、惡火
「轟」一聲。
腳底搖晃著,彷彿像是搭上一艘永遠迷航的船一般。
頭好痛。
舉目望去,盡是片灰撲撲的殘亂景象,他真的、真的無法了解,為什麼會有人苟活在這個世界。
退到街角,賽佛勒斯‧石內卜仔細回想自己來此的目的。
這是由食死人之主──佛地魔下的命令。雖然自己有魯休思介紹的強力背景,不常跟人打交道組小團體的省事態度以及特優魔藥學的專長合建起了獨立的安穩地位,但偶爾也得非得出上一些艱難任務的。這回,便是被派到東歐區,尋找可以和食死人建約的吸血鬼群。當然,建約只是說得好聽,這批吸血鬼,八成也會成為佛地魔運用的兵器之一吧!「制伏它們並控制、加以管理」便是自己接下的指示。
由於魔法部和麻瓜社會都一致地撲滅嗜血的夜行者,所以在文明資訊較發達的地方,都已不存在吸血鬼了。然而,在偏遠區,特別是現在這片戰火地帶,每日失蹤人口不計其數,也從不會有政府來管理尋找,的確是吸血鬼最佳食堂。
該從何找起?
由於這趟是單獨任務,魯休思也不好插手相助,在一片片行色匆匆的難民來來去去尋找著各自生路的地方,頓覺得舉目無親,四海茫茫了。
「該去找巫師旅館,魯休思說有的。然後……」石內卜正苦思著自己的計畫,突然街邊傳來一聲哄嚷,跟著有大批衣衫不整的麻瓜群如潮水般呼嘯著自他身邊湧過,害他被牽引地打了好幾個轉。忍不住罵幾聲,好容易跌撞到一家店面破破爛爛的雜貨店前,才能停下來。
「您是新來此地的吧!」從店裡走出來的老闆有著濃厚的東歐口音,重得石內卜不得不豎起耳朵專心聽他說話:「今天是教會和紅十字會發放物資的時候,會有很多人打這條路去,要早點避到騎樓下,才不會被撞到。」
騎樓?
石內卜打量著頂上被炸了一個大口,讓大量驕陽曬上的篷頂,暗暗好笑。
「不過呢,如果您要去,最好快跟著去,很快就沒東西的。」
我像難民嗎?我可是有行李有錢有……
石內卜正要發話,突然收住口。
行李呢?
怎,怎麼不見了?對了!之前自己站在街角,將行李擱在地上,後來看到一批人湧來時,忙忙地拎起東西,卻被推了好幾下,好像自己是氣惱起來用力抵開人群時有用手掌推人,那之後……不!仔細想來,在那之前,雙手不知何時就空了,所以才會有辦法去撥開別人──那表示,東西,被偷了!
越想越急,石內卜連忙將自己全身搜索一遍,除了腰間暗藏的魔杖和繫在左手臂上,用特殊魔獸「伸縮蜥」皮做的錢袋,因為有會隨著所繫之物顏色和大小貼合著的特性而沒被取走外,完全是空了!他這次帶了的大部分是麻瓜錢,現在可怎麼辦?錢袋中的巫師錢幣只剩一些,在麻瓜世界也沒有用。現在惟一能做的,是使消影術回英國去,但他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巫師的行李在麻瓜社會被偷?簡直是奇恥大辱!當然,偷走自己行李的人倒楣定了!他可是有在行李上下咒的。不過──
「我非要找回來不可!」
拒絕店主好心借電話的建議,石內卜大步往街道走去。
那傢伙不可能跑太遠的,對!絕對是那一批難民中有誰的手腳不乾淨,看自己是衣履光鮮的外來者,便想趁機揩油。管他是誰,被自己逮到就有得瞧了!絕對!
不過……還真有些口渴。天氣熱,又生了氣,喉嚨乾得要命!
嚥了幾口虛氣,只覺得空氣中的沙塵似增多了顆粒,石內卜感到很不舒服。
如果可以,真想回國去──但,命令是絕對的。
──既然身為要忠實執行任務的身份……
慢下腳步,強制壓下隨著沙風湧上的澀感。
──既然已經決定不後悔了,又何必……
心浮氣躁地只想立刻找個人來出氣,偏偏沒見到半個人,更令人氣惱。石內卜才跨過一片破舊木堆,忽見幾條街外的暗巷裡猛地爆出一片煙花,「砰砰砰」地飛到天空,打出好些散煙。在白天也相當清楚,正是自己設下的防盜咒語,大概偷竊者想要看看旅行箱裡的東西而打開,替自己省下找人的功夫。
心裡好笑,石內卜迅速趕到煙火升起處,果然看到自己的行李被丟在地下,犯人已不見蹤影,只有一排破屋下有群被煙花聲驚嚇住的居民怯怯地看著,待發現不是什麼飛彈投下後,才鬆口氣地慢慢散開。
「好可怕,我還以為又要躲到地下室呢。」
當拾起自己行囊時,石內卜聽到有個被母親拉回屋的小女孩稚嫩的說話聲。循聲望去,只見說話的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身形削瘦,臉頰特大,雖然容態是孩子,但帶著「逃過一劫」的慶幸臉色卻像是歷經滄桑的大人,自然是在戰火頻仍的國家生長而造成這樣的反應。
不知怎麼地,看到那歡欣,心裡有點難解的鬱然。石內卜微微側過臉,輕輕走開。
對麻瓜而言,戰火連綿是一種隨時的恐懼;而對巫師而言,也有不亞於此的,佛地魔的勢力……
很難將那小女孩對平安的期待眼神自腦中抹去,只有暫時不去想。
這樣莫名地走著、頓著,也不知到了哪裡,直到一派天籟般的歌聲響起時,石內卜才回過神來,見自己走到一座半傾的教堂前。教堂前排了不少人,應該是剛才店長提過的紅十字會分派物品中心。落塵密布的前院裡稍微清的空地上,有神職人員在帶領民眾唱聖詩,自己聽到的就是這聲音。
怎麼走到這?算了,時間不夠,還是快執行任務吧!
繞過教堂門口,走進側面斜巷,石內卜翻出魯休思替自己畫好的地圖,正要尋找巫師旅館座落點,耳中陡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不用害怕,世上沒有吸血鬼,那些只是故事。再說,你們在教堂裡,有神的守護,吸血鬼也不敢進來的。」
怎麼可能?
如果是麻瓜說的也就罷了,因為他們不知道這些怪物的存在。但是──除非自己聽錯──對一個自魔法名校霍格華茲畢業的正式巫師,同時自身又是個被魔法部定為五級魔獸的狼人來說,怎麼能……這麼信口開河?
「可是我們村子有好多人失蹤。而且媽媽說……」有小孩的聲音在說:「我們晚上絕不能出門。」
「晚上是不要出門。飛彈可是比吸血鬼危險得多呢!」
絕對不會錯的!是那永遠微笑的聲音。
自己絕沒想過要轉頭──實在是因為那矮「牆」(如果算的話)根本不及腰高,完全遮不住什麼,以至直直地望到正抱著幾箱東西自小徑走上來的人。
「賽佛勒斯?」
突然煞住的口氣,究竟是驚是喜?無法確定了
──在被那雙柔和的眼眸凝住時。
十、突然
「我真的很驚訝你會在這出現,賽佛勒斯。」
不久前才在某個宴會上「巧遇」過:具有正式巫師資格,但受限於體質而待在麻瓜社會擔任普通工作的雷木思‧路平,在遣小孩將物資送到前院,重新回到側廊後,心事重重地道:「這裡是很危險的地方。要不是因為約亞神父來這奉獻,而我又想替他做點事,就算雜誌社花大錢我也不來──除了那些想得普立茲獎的麻瓜記者外,正常人絕不會想來這的──你怎麼會來這呢,賽佛勒斯?」
這點倒是沒錯。
沒把握時機走人以至現在被挽留在教堂一隅,石內卜努力思考要用什麼藉口再度離開,壓根兒沒去聽身前人的問話。
「賽佛勒斯?」注意到黑髮人的沉吟有別於平常彆扭性的逞強,而是真正在深思的模樣,路平倒有點驚訝:「如果你是為了找較少見的藥草,還是等兩國簽定和約再來吧!這裡真的很危險。麻瓜的武器,不是單用護法咒就能擊退。」
去年尋龍血樹的記憶被巧妙提起,使還在思考的石內卜愣了一下,驀地有些臊意:「我當然……」
啞住的嗓音使他收住話──大半天滴水沒潤喉的吐屬實在難聽。
雖然挺不情願,不過既然有礦泉水送來,喝點也無妨。
「這裡的人民生活很辛苦。」
正熱得猛灌涼水的石內卜,聽到身旁替他遮住日頭的聲音輕輕地道:「終年戰火,帶來疾病、傷痛、貧窮、飢餓。而且,這裡又是回教國度,所以紅十字會的救濟團來到這,往往也得不到保障,反而會被軍隊挾持做人質交換贖金,以做為軍隊的資金。這樣一來,戰爭打的更烈,而一般民眾的生活卻更難維持。只有少數博愛精神超越生死關頭的神父和醫生肯冒危險來這裡工作──約亞神父是其中之一。啊,說是神父,只是因為他是我的遠房表舅,而他要我只叫他神父就好──其實,他在多年前就受命做遠東地區的一名樞機主教,似乎還是派到頗豐足的地方。但他覺得那樣不能真正盡到他的職責,所以他請求教皇派他到東歐一帶。」
「自討苦吃。」對於這種處世哲學,只有一句嘀咕。
「約亞神父給過我很多幫助──和鄧不利多教授一樣──所以,我現在,也希望能在神父需要我時盡點力量,因此我來這裡。」對這早能預料的回應,路平只是微微一笑:「多虧了從霍格華茲得來的能力。至少,我的防禦魔法比祈禱更能保護神父的安全。」
「教會和巫師?」
一聲不信的哼氣在外頭砲聲轟隆炸響之際,仍被耳尖的路平聽見──多少也是因為多年變身而提高視力和聽力──對這大多數人會有的偏見,自然不必責怪,只淡淡地道:「是親人。」
要令那始終平心靜氣的褐髮人不忿是很困難的,石內卜決定不去嘗試。再說──也沒人規定自己非得靠這人幫助不可!唔,好吧,水總是要喝的。
「你又為什麼到這裡來,賽佛勒斯?」
在石內卜想著該如何開始找離開的方法時,身側的聲音柔柔地響起:「這裡很危險。」
「你就可以?」
努力地想撇清對答裡的莫名之意,卻聽見一聲輕輕地笑:「謝謝關心。」
呃?
「……我不是……」
一時又急又窘,卻不知該說什麼時,猛地一枚砲彈落在兩人所避的教堂外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轟天動地地搖起來。
──!
驚到連一點恐懼的意念都沒有時,只感到一陣強光自不遠處亮起。

漸漸地記起身子在發抖時,才發現,已被那淡如月影的守護緊緊擁住了。
「你得習慣立刻使出反彈咒壁,賽佛勒斯。」戰慄的黑髮人聽到耳畔似笑似勸似慰似哄的聲音,平和且逐步地安撫自己驚惶的心跳:「不然,碰到未爆彈或地雷很危險。」
自身之外的脈膊,似乎是強調還有互持的完整生命般,使人下意識地放鬆。
「會怕是很自然的。」在克制不住的顫抖遊走全身時,看見正低下眼來的關切。
咦?
一時不明白那話意,直到炸彈爆破後的一陣熱風吹涼了自己臉頰,才發現不對。
「我,我……」石內卜試著抬出勇氣,由自律神經控制的顫抖仍隱隱發作。
為什麼,都是在這人面前?
正有些不知是怕是苦的氣惱時,久別而熟悉的柔印已輕輕收去自己頰邊的鹹意。
應是,還餘悸猶存……所以,暫時沒法使勁推開這人──如此而已。
在呼吸相融時,勉強地,提醒自己一個不成文的理由,以便壓住另一個莫名的依靠意念。
──只要,有他在……
當顫抖慢慢地隨著靠上褐髮人肩頭而止住時,必須閉住眼,移去那想法。
絕不能……現在不能。
黑髮末梢被長指隨性撥弄時,令人有種難解的發悶,卻不知該怎麼做才好。而那句溫和的「好多了嗎」的關切,比什麼嘲笑都令人受不了。
為什麼會走到現在的地步?自己一向是最討厭拖泥帶水的!那種不乾不脆不明不白總令人不爽不快。
但現在……
在心裡深深吸氣,培養出稍微可以自行站立的氣勢時,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從教堂後院傳來。
「怎麼了?」
察覺人來,路平很快地改變姿勢,不著痕跡地將原先懷中人掩到自己身後。跟著,一個喘氣的中年修女出現:「您在這,路平先生!太好了!約書亞主教出事了!」
「什麼?」路平臉色大變:「在哪?」
「請您快──現在醫生在急救他。」
修女提著長裙,轉身回跑;路平大步跟上;愣了下的石內卜看了看四處硝煙以及空氣中迴盪起的嚎哭聲,猶豫半晌,決定隨兩人前行的方向走去。
由修女的帶引,他們來到教堂後的一間小房。那原是蓋來給門房用的,如今教堂半成廢址半做醫院後,它就成了雜物間和醫療用品堆放室。而現在,一入門,就看見地面隨便鋪著的油布上躺著一個白髮無鬚的中年人,胸前滿是鮮血,而兩個醫生正努力地急救他。
「神父!」路平喃喃地道,忽地轉向那修女:「為什麼會這樣?炸彈明明沒有落到這!」
「是那些想要靠醫療用品賺錢的黑市大商販派來的人。」緊握住胸前銅質十字架的修女在斷續唸著經文時回答:「因為我們定期來援助,所以黑市裡賺的錢就少。他們就派人,假裝難民來接受救助,然後,在剛剛外頭放砲時,趁亂用鎗射中主教……」
「錢?只為了錢?」路平一字一字地道。而那修女已低頭合掌,不斷地唸著:「慈愛的主,賜福給您的羔羊。給窮苦受難的人們,給……」
「犯人,是誰?」
本要順口來句習慣性嘲語的石內卜聽到那幾乎是從未耳聞的語氣,微微詫異,不由得略略斜前瞄了下沉靜的褐髮人一眼:只見向來柔軟的琥珀色眼睛閃著一種絕對冷然的金屬寒光。
他,怎麼了?
有種想逃離現場的反應──下意識地感到,這時候不能待在這。
完全沒反應的修女在拭淚時不忘回答:「記得是個紅棕色頭髮的混血亞種人,可能是從西班牙流亡來的。沒見過,我沒什麼印象。他好像是扮成戰地記者──對,是拿CNN的記者證,大概也是假造。」
「哦。」路平淡淡地點了下頭,很快轉過身。在下一刻,看到驚疑不定地窺視著自己表情的黑髮人時,牽起一絲微笑:「別擔心,賽佛勒斯。月圓已經過了。」
最後那句極輕的話,是僅有的秘密。
十一、意動
「咳,咳……」一陣嗆血的聲音,跟著是修女在叫:「主教,主教。」
「別、救我了。」
聽到這句話,石內卜懷疑這麻瓜是被打中腦袋,而下面的話,更超越他的認知範圍:「我……活不了了……主已經、告訴我……留著那些藥,救別人吧。」
「這怎麼行?」一個醫生急急地要替他輸血,卻被阻住:「時間,不多了。咳,咳,雷木思,我有話跟你說。」
「是。」半跪在神父身邊,握住已染滿血的手,路平靜靜地道。
「這裡只有你……是我法律上的親人。我留的遺囑……你回去,要叫他們好好執行。」
「好的。」
平穩的聲音,彷彿沒有任何焦心──至少,除了困惑的石內卜外,沒人聽得出有何不對。
「我,已盡了主給的使命……但,希望,可以的話……你還能,多照顧……以後來奉獻的人。」
難道是叫他整年到這裡來當防禦壁嗎?哪個傻瓜會答應?又沒好處!以前是為了人情,以後……
石內卜正想著,已聽到穩定的聲音應道:「只要我能力所及,我會做的。」
他真是笨蛋不成?
目瞪口呆地望著褐髮背影,實在無法想通為什麼要答應──對了!是「白色的謊言」吧?
「最後……」約亞神父──或說是約書亞主教似是進入迴光反照般,突然睜明眼,對著路平道:「記得,你當年患病後,我告訴你的那句話……要你永遠記得的那句話。」
「是,」路平似乎有些什麼話想說出,神父卻更快了一步:「主給的,你只有去接受。我已經接受了。」
「……是。」嚥住話頭,路平緩緩地答道。
「那就好。」約亞神父浮起一抹微笑:「將它回送我吧。」
下一刻陷入的沉默,使不斷在胸前畫十字的修女和低眉祈禱的醫生都抬起頭來。而片刻停頓後,他們聽到極輕的聲音一字一字地道:
「……主啊,原諒他們吧……他們,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阿們。」兩個醫生應道,而修女已跪倒在剛斷氣的屍體邊:「主教!您哪──」
逐漸上揚的哭泣唱詩聲,和教堂裡外傷者的呻吟聲,構成了近乎人間煉獄的感覺。
──我受不了了!
感到自己格格不入這種環境的石內卜幾乎要當下就掩耳逃走,卻不知為何移不了腳步。
要怎麼做?用個大魔法,將那些好戰的麻瓜全都消滅?不,自己被派來東歐的任務,是要馴服這地區的吸血鬼,以成為食死人的助力啊……
戰爭的助力,和平的犧牲﹣﹣
「走吧。」不知何時起身的褐髮人已來到自己身前:「我送你。」
「……不必……」
勉強吐出的話不見效用,無法抵抗地被還染滿鮮紅濕印的手抓住,扯向外走。
「我會消影術!」
跌跌撞撞地穿過殘壁時,石內卜強逼出話來:「我自己可以回去。麻瓜神父的屍……遺體不是,得火化?」
差點被爛泥地絆住的步調,使一語不發疾走的褐髮人慢下了些。
雙手間黏膩的血氣令人感到害怕。而從默不作聲的背影散發出來的鬱氣,更有種使人不知為何如此的恐懼。
──他怎麼了?
想要打破這種寂悶的衝動,使石內卜沒怎麼多想地衝口道:「反正人都死了。他選擇來這裡做勇士時,就該知道會有這種下場……」
話沒說完,背心就被推撞在一片頹垣之下。突然發現身處在無第三人的暗處角落,更驚惶到有些無法吞嚥口水。
我的本意是……
想要分辯,卻又被慣有的脾氣倔強住,黑髮人當下昂起頭,反瞪著呼吸在咫尺間的琥珀色眼睛。
停滯的時間不知是過多久,才聽到極輕的笑意微微地浮起:「你怕我,真去殺人嗎?」
嗯?
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現在擔心的,卻不是……
「我知道,賽佛勒斯」望進那有些不安的黑色眸子,像是走近探索的隧道,溫和的聲音慢慢地開口:「這只是你太習慣的說話方式。不是惡意,但,容易傷人。」
我……
想要說什麼,一時卻開不了口,而以下的話更不知是否是神智不清的錯覺:「神父是我的親人,雖然,你是我最☆的人,但我也不想,聽到你對他做出不當的批評。」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
他說了什麼?
是假的嗎?不是──是真的嗎?不能!
究竟,是似假還真?但,至少現在,姑且讓它朦朧下去吧!
當一個輕輕拍到自己頰側上的掌心按住片刻表示了微懲時,必須努力地在心中告誡自己。
那只是……幻……
「洗手吧。」
不知什麼時候,才發現放開自己的褐髮人彎腰在斷牆處不知摸索什麼,跟著舀起一勺半清不濁的液體。
「這是什麼?」原先不知怎麼釋懷的感覺,在一看到這水的出現時全忘了,石內卜脫口便問。
「水啊。」眼前人有一種當地人才能明白的笑容浮現出來:「用明礬沉澱過,洗手沒問題。」
噁……「不用!」
看見黑髮人在自己洗去手上血跡時退了一步,臉上流露出明顯嫌惡的神情,路平的笑意更深了:「或許你不信,不過,這裡的居民,連這種水都喝的。我們好歹還是喝醫藥用品裡的礦泉水。」
瘋了!
石內卜很確定自己惟一的想法就是立刻離開這裡──逃離這令人難受的空氣。
「在正常環境下生活的人,的確是很難想像,也很難接受吧。」總是能先自己一步道出心意的微笑此時已輕輕替他擦去臉上和手上的些許血跡。明礬水的澀然和消毒氣滑進鼻尖,產生一種令人不快卻無法甩脫的莫可奈何。而另一股淡淡的體味,在眼前人貼近時自那稍薄的衫領間透出來,隨著呼吸發熱的感覺,更令人心煩意亂。
「好了。」
輕輕的笑意打破持續的僵硬──不過,看到洗過腥氣的水倒進個看似花圃的地方,又是想不透的莫名其妙。
「這裡水資源不多,得充份利用。」彷彿了解自己疑問,路平微微笑著:「所以剩水都拿來澆菜。──這是菜園,是教會人員自己開闢的,因為只靠外國來的救濟不怎麼穩定,多點食源也好。」
到底世界上困苦的人有多少?
默然地看著教堂外硝煙四起的黃塵,之前那種難以想透的鬱卒又再度湧上。
真的有人能有辦法改變世界嗎?──魯休思相信他們黑魔王的力量──那倚仗破壞的力量……
相較之下,這種看似杯水車薪的些微救濟,又有沒有它應有的價值呢?
──優勝劣敗,適者生存和劣幣驅逐良幣,你喜歡哪個?
……如果,都不想要呢?
腦中兩個爭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從烙印點開始一連串使人窒息的麻木。
「對了。」在強風吹淡火藥氣味後,坐在斷牆陰影下望著地面的路平像自語地道:「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裡,賽佛勒斯。這裡很危險。」
淡然的詢問在自己無法立刻回答時映照出了重要性。
說不出口的目的,坦承不了的背景──和那被月圓限制的生命,是否類似?
「這問題不能問嗎?」地上坐著的人微微笑著,抬起頭來看向自己時,不知該回答什麼。
得離開立刻!
才想摸索魔杖,一隻蘊藉的手掌已按到自己腰隙;被輕輕巧巧地握住臂膀時,早掙不開那圈束縛了。
你這個──
有種想要吼出來的激動,更急著地是想要遮卻掩飾不住的心跳──在溫柔流過頸間時,連呼吸的自律都忘記微微顫動的聲音。
應‧該‧要……?
斷續的思潮沒有阻止住探詢的吐出輕噫,撫弄的溫柔扣住想閃躲的意識中心。
「絕對,不要出事。」近乎祈求的關切,深深壓入齒隙間。
──如果可以,請允許我,用盡一生力量來守護……──
***** ***** *****
十二、偶識
震耳欲隆的炮聲在半中立的城市外圍仍響個不停,但至少沒有之前在急救區那樣的接近。
「就送到這吧。」
走入當地因和軍方有些許關係而稍能維持乾淨和一定安全程度,凡外地來記者及有經驗探險家在共識上較為肯定的麻瓜旅館,身為「導遊」的路平微笑的聲音和平常沒兩樣地,向身側眼睛直盯地面的人說道。
在旁人眼中看來,這對新進門的青年,似是交情深厚的朋友。右首是位衣著樸素的褐髮人,溫柔的笑意像冬陽般化在臉上;在他身側那位始終別過視線的黑髮人雖然有些倔意,但對牽挽著的手並無惱怒,更多的是因來到新環境而掩不住的好奇。
向一個看來不怎麼像櫃台的壞掉吧台後的東歐人確認過後,神態自然的路平拉住還在心裡挑剔衛生環境堪慮的石內卜,跟在一個胖女傭身後走上鋪了破舊地毯,好些地方早露出水泥的狹窄樓梯,來到燈光黯淡的二樓客房區。
「如果你不忙著回去,在這裡住,算是比較可靠的地方。──雖然,我覺得最好早點離開這個國家。」
等女傭走開後,在一間帶著霉氣味的客房放下兩提袋的行李,正嘀咕的黑髮人聽到那柔和的聲音開口了。
若是,他知道自己留在這的目的、來的目的;這不變的關切,是否會……
──不想失去,那永恆守護的微笑。
「我得回去料理一些事情。」微微一笑,路平頓了頓,道:「如果你有什麼不熟的事情,我想老闆會很樂於幫忙;迪瓦哥雖然看來兇了些,但人很不錯。」
那句「和你很像」的話被生生嚥在口裡;雖然黑髮人莫名地說要留在這,可也不要隨便造次才好。那拗起來誰也不理的脾氣,自己可是世上最清楚,也經歷最多的人了。
只是,他為什麼來到這國度?為什麼在飽受戰火驚嚇後仍執意留下?是為了什麼?
──能否擁有,曾安於胸前的心跳?
暫時壓下心中些許的困惑時,路平聽到似乎極勉強才問出口的話:「附近,有別的巫師嗎?」
「是有幾位,但不在市區。我也不太熟。」對於這問題,路平頗為訝異,但隨即猜想:「是想要去同世界的人的環境吧!」
的確,在生命脆弱的地域裡,同類的存在是能平添一份安全感的。
抑制的情緒只能藉伸出的雙臂緊擁住黑衣時流出無盡意念中的些許。
── ──
***** ***** *****
坐在為了躲避戰火而設在地下室的酒吧裡一張靠壁桌子邊緣,石內卜借著二十燭光不到的電燈仔細地研究著記事本裡地圖。
「魯休思畫的丘陵到底是指哪一座?怎麼找都找不到?」
努力地將精神集中在這次所來尋找的目標,卻一再被臂上猶帶握痕暖意的微溫分去心思。
……小心,好嗎?
所有的關心守護,都是來自同一個源頭。
真是的!老記著那抹不去的微笑幹什麼?
用力甩了下頭,試著壓下管不住的思緒。由於太努力地搖頭,以致眼前有些短暫的昏黑,石內卜暫時停下研究,垂首閉眼,重新凝住心神,再一抬頭,卻見一個陌生人坐在自己對面。
石內卜眼角一掃,看酒吧裡空位還多。這人不知為什麼偏要擠進自己座位──除非他也是過來人,知道身處戰火區時,坐在靠柱子的地方比較保險(這是某個常各地跑的人告訴自己的秘方之一),但,也沒問過自己就坐下,未免太沒禮貌吧!
想著,石內卜橫了那人一眼,低頭收好東西,忽見眼前燈光暗下,原來是對面的人傾前身子,用極輕的口氣道:「你戴錯東西了吧?」
「啊?」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使石內卜不覺地抬起頭來看向問話者。
對座之人是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五官頗為端正,穿的衣服看來也有些來頭,整個人的氣質會令石內卜聯想起自己多年朋友──貴族出身的魯休思‧馬份那種風格;梳得齊整的深棕色頭髮卻和溫柔笑意的主人同色澤。
那人看了下四周,將上身微微傾得更近,低低地道:「對付吸血鬼應該是佩十字架,不是銀子彈吧!」
「!」
石內卜一怔,突地注意自己項上掛著的銀鍊不知何時滑出領口,一時間又臊又急,連忙將鍊子塞進領內,同時在心中將半小時前才和自己道別的人罵上千遍。
都是因為他才……他,之前沒看到吧?
靜了片刻,石內卜才記起重點。
這人,怎麼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巫師?對一般麻瓜而言,這些已降級為飾品的東西,從不會覺得有什麼才對啊!除非他……
「默尼根‧塔蘭。」那男子笑了笑,自己先伸出手:「在東歐地區尋訪古文明的巫師。你一定也是巫師吧!我看得出來。」
巫師能用看的?
對這人有獨到的能力頗感興趣,石內卜就著微暗的弱光和他稍稍握了下手。感到手掌也是相當長大的,不同的是帶有種才從地窖上來時的陰濕冷氣,令人不舒服,好在默尼根很有自知之明的草草握一下就收回去,同時道歉道:「我身體不太好,所以四肢容易冷。」
看得出來默尼根的確是臉色蒼白,雙頰削瘦的人,寬闊的骨架對比下更顯得皮薄冷感;和曾環住雙臂的溫暖相較──呃?
即時收住對比的回想,石內卜聽到默尼根問:「你是來調查吸血鬼的吧?最近戰場失蹤的人口又增加不少。雖然麻瓜政府都以為是戰爭使人失蹤的,但裡頭有一部分是按期在夜晚消失,肯定是被抓走的。但現在麻瓜戰爭打得烈,我們也有『佛地魔』的隱憂,根本沒人留心到……」
石內卜頓住氣,直盯著默尼根看。
這人未免太大膽了!在自己所知的人中,除了老鄧不利多外,只有波特為首的那幾個葛來分多的會如此直稱黑魔王大名。
都是些硬撐不怕死的!
左臂隱隱作疼的創痕使石內卜不想再多理人。既然同為巫師,也就不用擔心防備的問題,當下重翻起記事本,藉著微光研究。
「薩尼茲古堡。」默尼根看到那份簡圖時低聲驚呼。
「你知道?」正查地點查煩的石內卜抬起頭來。
「嗯,那是我最近懷疑的地方。」默尼根仔仔細細地接過簡圖:「其實我正打算今晚去那裡調查。」
「一個人?」石內卜心裡盤算著問。
「嗯,一個人比較方便。你會消影術嗎?看你年紀,可能還沒……」
「我考過了。」石內卜不服氣地打斷道。
「哦,那可真不簡單。」默尼根贊嘆地道:「實際上,因為我老是學不會,所以我得用別的方法去。」
「你不會?」
又一個和某人的共通點,使石內卜不覺地放鬆了些。
雖然還不熟稔,但這人應該不會差到哪去吧!
心中做出判斷時,石內卜聽到自己向默尼根開口道:「今晚就去嗎?」
「嗯,我是要今晚去,如果你一同來,多個伴也不錯。呃,你是?」
「賽佛勒斯‧石內卜。」
***** ***** *****
走出地下酒吧,石內卜覺得神氣一爽。
地下室可真難挨。倒不是自己不喜歡地下室,畢竟在霍格華茲求學時期,充滿實驗及藥香的魔藥學教室也是位在地下方位,但,多少有充足照明和通風設備。像酒吧那樣昏暗而人多氣雜的地方,實在令人氣悶。
深深呼吸幾口空氣清清肺,石內卜小心翼翼地半扶著牆緣走上顫危危的二樓。
這家旅館的「安全程度」真令人懷疑。
眼見天色將晚,石內卜很快地回到房間,準備夜出的東西。
……這是新出的現身呼嚕粉。
目光落到几上約手掌大小的輕巧布袋時,記憶又流回之前。
……和一般呼嚕粉的用法類似,不過功能更強大。一般呼嚕粉只有使用者者聯繫他人通話或自己前往某地的功能。至於這一種,除了一般功能外,還可以由使用者在聯絡上要找的人後讓對方直接自接通的呼嚕網出來。而且不限定壁爐,只要火堆夠大,就可以接上通路。這是詹姆和「更新發明魔法公司」的人熟,所以得到的新產品試用物。他送我一些,說因為我還沒考過消影術,如果在戰火區出了什麼事,有這個東西可能比較保險。……
螢綠色的粉末在袋中微微閃著爍光。
……不論什麼時候,只要你……
嘖!
猛力一拉束口,將袋子緊緊綁住,石內卜重重吐出一口氣。
沒什麼!只是,據記載,吸血鬼的能力各個不定,主人要自己去妥協的對象,更不會是易與之輩。多帶一點東西,都是好的。
就是這樣吧。
將束口袋齊整地放入上衣口袋時,房門已由外頭敲響。
黑夜即將來臨。
十三、新聞
準備妥當,石內卜下到旅館一樓。
灰塵雜多的長型房間,想必原先是設計為會客交誼廳的。現在只有破舊的長沙發和幾盆沾滿黑泥的塑膠製假觀葉植物垂頭喪氣地待在黑暗裡。最底部長几上一台麻瓜電視散發著藍色螢光,是這裡僅有的光源。
「以下是最新戰況報導。昨日方簽定和平公約的兩國使館,今日分別遭不明集團暴民湧入。剛才傳回消息,指出現了專門攻擊『戰地記者』的軍隊,以戰車機關鎗掃射專給『記者』下榻的旅館及教堂等地。目前聯合國發言人對此不理智的行為嚴加痛斥,並要求國際……」
正等候默尼根的石內卜猛地頓住,急急回頭,努力地嘗試從條紋不斷出現,收訊不良畫面又雜亂無章的介質上看清電視台跑馬燈打出的傷亡者名字。
不會的……再怎麼說,能夠隨時就張出高級防禦壁的巫師,絕不會被點軍隊掃射就受傷吧?
說起來,都是那個笨蛋!畢業那麼久還沒考過消影術!雖說魔法部對狼人管控較嚴,隨時都要追查下落,並且監督其學習工作的一切常務,但也不影響報考消影術啊!還有──為什麼自己非要擔心不可?
越想越氣,但移動的腳步無法控制。
「嗨,賽佛勒斯,讓你久等。」一身緊靠黑裝的默尼根此時從他住的地下寢室區走出:「咦?要準備出發了,你還要去哪?我已經借到吉普車。」
「我、我想起來有東西忘在今天去過的教堂。」石內卜扯道:「我回去拿,一下就好。還是你要載我去?」
「教堂啊。」默尼根笑道:「我不信神的哪!這樣吧!我先開車去。反正你會消影術不是?我們就在城外要往山區的最後哨崗會合吧!你會去很久嗎?」
「十分鐘左右。」石內卜迅速地估算道。
「好啊!那時我差不多也會開到。好,那就待會兒見了。」
默尼根招呼完,向打瞌睡才驚醒來的門房點個頭,空身便走出旅店,跳上外頭停著的一輛車,戴上防風鏡,發動引擎。
他不帶道具嗎?──這個念頭在石內卜心頭閃過,但隨即告訴自己:「應該是早就放到車上了。」
現在,自己要做的……還是,去教堂一趟吧。唔,當然,既然待會要去調查吸血鬼出沒地,那麼,順便向神職人員借個十字架也沒什麼錯。
確定理由完美無瑕,石內卜重新回入自己房間,關上房門。
消影術,開始。
──
重回到教堂時,夜幕已完全籠罩城鎮。
「您找哪位?」
一個年輕的女工在搬運物資時看見在教堂門口徘徊張望的石內卜,好心地問。
「沒。」確認過作習仍正常的教堂,心中莫名地有些遣懷:「只是聽說……主教過世,不知遺體現在是?」
「是啊,真是太不幸了。」身為當地人的女工揉揉眼,擦出些淚:「神父人真的很好。偏偏卻發生這種事。希望教會不會撤走才好。本來還要開個弔唁會的,不過,下午有新戰況,所以就立刻火化,骨灰由神父的親人路平先生送去傍晚要飛離的那班軍用機去了。」
那就是……已經走了嗎?
絕不是失落,不過覺得,白跑一趟有些不值而已。至於索取十字架,算了吧!
「說起來,」女工突然想到什麼地問:「路平先生出門時有交代過,他今晚有朋友會來。您是波特先生,還是布萊克先生?」
他們也來了?
石內卜心中一驚,連忙搖首:「不,我只是順道來……弔唁主教的。就這樣。我走了。」
「欸?先生,您不留個名字嗎?」
女工還在後頭叫著,石內卜已飛快地衝入暗巷,把握時間再度施展消影術。
──直接前往崗哨!
「先生,先生。」
小跑步地隨後追入巷中的女工訝異地發現長巷裡已無一人,不免奇怪:「這位先生動作還真快。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蘭潔兒,你在哪裡?」
巷口傳來老修女的聲音,女工應道:「我在這。」
「快點回來,天黑了,門要關了。」老修女說。
「是。」蘭潔兒很快地回到教堂,聽老修女問:「你沒事跑進巷子做什麼?」
「不是啦!剛才有位黑頭髮的先生來問神父的事,我就回答一下。」
「不會是路平先生的朋友吧?他不是說傍晚有他兩位朋友會來,都是黑髮的,一個是長髮,另一個是短髮戴眼鏡。」
「但剛剛那個說不是,而且他沒有長髮也沒戴眼鏡。」
「是嗎?那大概就是行人吧!」
「嗯。」
兩個女人正閒聊著,背後聽到她們都認識的人輕快的聲音:「晚安,莎蕾修女,蘭潔兒。你們還不進去吃晚餐嗎?」
「您回來了,路平先生。」莎蕾修女用她這種身份年紀的人慣用的敬辭開口:「主教的遺體安全送回國了吧!」
「是,只要飛機沒出事就好。」路平輕輕嘆口氣。在他身後的人已開口道:「別難過了,雷木思。主教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接受這一切嗎?」
那種帶著深沉的智慧的話,是由一個戴著眼鏡的黑髮青年說的。蘭潔兒和修女兩人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再看到那人旁邊站了位氣質超卓的黑長髮青年,視線都不自禁地停留下來。
「啊,我忘了介紹。」路平抑住傷心,微微笑道:「這兩位是我的老朋友。戴眼鏡的是詹姆,另外一個是天狼星。」
「這就是您說會來此間探望您的朋友啊。」修女點頭:「特地來這裡,真是有很深厚的情誼啊!」
她們看見名叫詹姆的青年笑了:「您過獎了。我們也是工作所需,正好賣個順水人情罷了。是吧,天狼星?」
「是是。不過呢,我現在只想知道我們要住哪。我可不覺得這裡有空位能騰給我們。」天狼星撥撥那頭滑亮的長髮,聳聳肩道。
「真是不好意思,沒能好好招待您。」修女深深地低下頭,握著胸前的十字架項鍊道。
「沒關係,天狼星說說而已。其實我朋友們都很能隨遇而安的。」路平笑道。
「啊!對了。」蘭潔兒突然冒出一句:「說到路平先生的朋友啊,剛才也有一個人來過,問神父的情形。我想,會問神父的,應該也是您認識的人吧?」
蘭潔兒話才說完,便很驚訝地看見在她們印象中總是悠然自得,安步當車的「路平先生」平靜表情浮現一種驚訝,卻帶著更多的急切:「是什麼樣的人?」
「嗯,我原先還以為他是您交代過的波特先生或布萊克先生,因為他也是黑頭髮。呣,不過大概只到肩膀而已。有點瘦……和人說話時都不怎麼看人,表情滿硬的,講話很輕。然後……啊!對了,我記得他有戴條鍊子,墜子是子彈造型,滿別致的,好像還是純銀的。」
「啊呀,」她們看見天狼星突然自後搭上路平肩膀,用一種強力忍笑的聲音說:「原來石內卜也在這,怪不得你來接我們時看來不怎麼傷心的樣子。」
「天狼星,別鬧了。主教才去世,雷木思心情不好。你不懂什麼叫『強顏歡笑』嗎?」詹姆攔住道:「不過,賽佛勒斯怎麼會來問情形?他不知道嗎?」
他們在談的人,就是自己剛才碰到的吧?賽佛勒斯‧石內卜嗎?名字聽來挺嚴肅哩。
究竟是少女心性,蘭潔兒好奇地旁聽著。
「不,賽佛勒斯早就知道了。他在場的。」蘭潔兒注意到,提到那人名時,一向以好脾氣出名的「路平先生」表情比往常更來得柔和。
「是嗎?那他為什麼會再來一次呢?」詹姆開始思考起來,而改趴到他肩頭的天狼星則一直在低聲發笑,笑得稜線分明的寬闊肩膀抖個不停。
什麼事這麼好笑?──蘭潔兒百思不解。此時修女已向路平告辭,同時喚道:「蘭潔兒,走吧。」
「啊,好的。」蘭潔兒忙答應,跟著修女一同回入教堂內。
待外人一走,天狼星憋住的笑聲立刻放大:「哈,早知道我們應該準備點東西慶祝,是吧,詹姆?」
「好啦,天狼星,別開玩笑。」詹姆頓他一把,轉頭問道:「賽佛勒斯為什麼會在這出現?他人還在嗎?」
「是還留在這個國家,但不在這兒。我……送他去比較安全的旅館住。」路平白了聽到「旅館」一辭就笑歪嘴的天狼星一眼,續道:「至於他為什麼來,我就不知道了。……賽佛勒斯,不肯告訴我。」
「一定是你的方法不對。」天狼星才要開始分析,詹姆已摀住他的嘴,問道:「這麼說,他來這有別的目的。」
「應該吧。」路平嘆口氣道:「真是的,這裡非常危險啊!」
「哈,我還以為你們約了哩──」天狼星悶出的聲音被詹姆硬壓下去,路平仍舊聽到了:「約?不可能。如果可以,我還真希望他不曾來到這種地方。在這裡多待一刻,都會有危險。……實在是,令人擔心。」
「端新?」天狼星重覆的言辭被自己的發笑及詹姆適時攔住以至有些模糊。
「或許他的目的跟我們相似也不一定。」詹姆很快地轉移主題:「其實我和天狼星這次來──天狼星是來幫忙的──是因為魔法部的指派。他們接到這地區的高級首長求救──你們知道,麻瓜的高層領導有很多都知道我們的存在──據說,這地區,有不少人莫名失蹤。而且不止是因為戰爭因素,因為他們偶然間尋獲某些在外頭被野獸咬殘的屍塊,發現早在野獸吃屍體前,死者就已因大量失血而亡。」
「吸血鬼嗎?」路平微微皺起眉頭:「的確,我最近從一般居民口中聽過傳聞。但你知道,麻瓜世界,還是大部分認定那只是戰爭的原因。」
「沒錯,所以魔法部派我們來確認。」詹姆笑了下,環視附近的廢址,喟然道:「比起吸血鬼,我覺得戰爭更可怕。」
「我覺得吸血鬼好玩多了。」天狼星道:「戰爭我們用什麼方法都阻止不了,吸血鬼卻可以被我們擊倒哩!我才新學到一種很強的攻擊魔法,正好來試試。」
「好啦!別再囉嗦。」詹姆阻止他,又道:「雷木思,旅館在哪兒?我想,那邊比較有東西可以吃吧!」
明白友人的含蓄,路平笑了:「要去嗎?走吧。」
至少,可以再碰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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