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歸程
一、理由
昏黑的視覺中,什麼都看不見;只有記憶的聲音,不斷湧入:
「求求你們,想想我們四人過去有過的快樂日子啊!」那是柔美的女聲。
「他殺了海加!我絕不能原諒!」低沉的男子聲在心痛時仍相當悅耳。
像嘲笑他的回應,傳來一連串嘶啞的蛇類爬說語,跟著是龐大的爬蟲類蜿蜒的巨響之聲。
「──不!」那女聲在哭泣中迅速唸出咒語:「鏡像!」
在轟然反擊,造成巨獸重傷痛苦擺動的「啪啦」聲中,有人迅速地奔近之前爬說語吐出的地方,跟著,是刺穿的厲聲──
「啊!」女聲驚呼中,彷彿斷續的第三人聲音在一團氣息散流聲浮現:「畢竟,我……們……無法……共存……」
「詛咒破解了!那魔藥的……」飛奔上的女子聲喜極而泣般地道:「回來吧,薩拉扎,讓我們四人再度……」
被血逆衝堵塞的聲耳彷若輕輕一笑:「……海加……魔蘋果……」
「什麼?」突然驚覺不對的女子聲音拔高:「她沒死?」
「解……石、化……」
在氣息中斷前的最後一瞬,只聽到一句向巨獸所下的命令,緊接著那女聲響起:「快躲開,高錐克!蛇妖──」
在一柄金屬物「蹌啷」掉在地上的聲音中,低沉男聲迅速唸咒,而龐然大獸在重傷下卻更快地銜起什麼,流動而去。
「放下他!」女聲尖叫。
「薩──」來不及唸完咒語,只急著衝出話。
能想見那激動地狂喊。
──然後是,
永眠的黑暗。
***** ***** *****
耳畔,那沉著而含著莫名複雜的聲音仍在迴盪……薩、薩……
「……賽佛勒斯!」
一個拍在肩頭的聲音傳入聽覺中,使被呼名的黑髮人驀地驚回神智,以至覆住身影的斗篷幾乎落了下來,在看到叫自己的人隱在暗光中的臉時,才恢復鎮定:「魯休思。」
「看來你還沒適應烙印。」在沒有第三者的情況下,魔法世界出名的古老家族馬份家長子及現任繼承人:魯休思‧馬份略略摘下蓋住他的帽巾,露出銀金的髮色,看著在自己進入藥室前,一直呆坐在座位上,用右手緊按著左臂的友人,也是被他引薦入食死人團體的魔藥學天才:賽佛勒斯‧石內卜道:「不要想太多!如果你有所質疑,這烙印的記憶就會一再重覆。那很痛苦!其實你只要確定──我們本是正確的一方,就好了。」
看石內卜似乎沒有立刻的反應,魯休思道:「這沒有什麼信不信的。事實就是事實!世人們已經被隱暪許多年了!你還記得,我們已前在霍格華茲求學時,很多老師和同學都習慣輕視史萊哲林。他們認為史萊哲林是陰險的,邪惡的,排斥麻瓜、追逐權利──他們怎麼知道我們的犧牲,還有我們的理想呢?烙印的記號告訴我們,創校四人組留下最大的謊言,就是其他學院的創始者聯手殺了史萊哲林,卻以他離校失蹤為藉口,騙當時史萊哲林的學生們繼續留在霍格華茲接受他們的指導,並在學有所成後為他們效命──這是最大的罪惡!我們要為史萊哲林重建他應有的名譽,就是洗淨這世上的愚人──特別是那些葛來分多的學生!被那種匹夫挑出來的熱血笨蛋,根本沒資格活著!」
「是吧。」石內卜短短答了一句。
不管怎麼說,虧魯休思冒出,大喊一陣,烙印刻出的印痕才稍微減輕了疼痛。
「我擔心你會猶豫,賽佛勒斯。」魯休思打量著他道:「你都只在做調製控狼劑的任務,不怎麼做積極的事,也不好!我知道你是不愛出名,不過有些人就會以為你是偷懶的。那卡卡夫就是!哼,不過是德蘭姆第一名畢業,有什麼好神氣?和霍格華茲比起來,等級差遠了!他整天都忙著逢迎主人,嘿,可笑。他可真是膽小鬼呢!在主人要替他施烙印時,他抖的像什麼似的。主人也不可能用全部的蛇妖毒來替他下印,不過是混合了娜吉妮的稀釋毒液,再加上主人新創的呼喚咒刻上罷了。他卻整天怕那毒會擴散。哼!以主人的心胸,他怎麼會真用毒?不過藉著稀釋的蛇妖毒來燒印罷了!這印一烙,只要心無旁鶩地為主人效命,自然不會有事;就算真有臨陣脫逃的人,頂多也只是燒爛那塊印記──當然,我想你不會,賽佛勒斯。」
魯休思拍拍石內卜的肩膀:「我相信,你絕對是明白世上的蠢人是早該清除──特別是葛來分多的,對吧!」
石內卜極慢極慢地點下頭,繼續盯著眼前桌上攤著的那份藥方。
「我相信你應該已經確定才對──不然你不會這麼積極研究控狼劑。」魯休思道:「你剛才又見到被狼人追逐的那次死亡經歷吧?」
一種古怪的慄動揪住石內卜的心臟,但覆蓋的斗篷適時地遮住自己的表情,因此他很快在即將調藥的大釜下升起火:「嗯。」
雖然是謊言。
在他成為食死人一員後,從先進的經驗中得知,只要完全信服他們的主人──也是現今魔法世界人人聞之色變的黑魔王佛地魔──那麼,除非召喚,否則烙印是完全無害的;當然,有些人在執行任務時,容易被長久浸習的道德規範左右,那時,烙印就會刺激他們心中最痛恨的印象,讓他們下定決心再不手軟──而目前惟一,不,是曾有過的一個異類,似乎因為在心中根本還無法相信他們的主人是正義的,以至由蛇妖傳下的最古早記憶不斷地混淆那人的視聽,使他神智難清,而被一群魔法部正氣師逮住是食死人的證據,當場處死──不過,這個連立場都還沒決定的人,本來就死不足惜──食死人們如是說。
就因為如此,石內卜並不想將自己加入一個多月來,總被烙印帶入千年前號稱當時最偉大的四名巫師及女巫間的生死一戰那種情形說出。
──只有,立場不確定的人,才會……
有什麼立場?他根本沒立場!
在現在這個混亂的社會,什麼立場都麻煩。沒錯!自己固然不喜歡去替自許為正義的魔法部喊口號;但,看到現在那大批盲目的食死人像自己曾在麻瓜的世界大戰紀錄片中的一群叫「納粹」的人同樣地行事,也很令人噁心。
這世上,只有魔藥的調理和鑽研,能讓石內卜稍稍有主動的興趣。而他之所以會前來佛地魔陣營,只因為這罕世的鬼才發明了許多魔法部都未能研究出的魔藥──雖然,多是用在征服的需要。──而控狼劑,也是一項。
自中世紀傳說以來,人人畏懼,平時和常人沒有兩樣,卻會在圓月之夜化身為嗜血魔獸的狼人,被魔法部訂為五級的危險種族。照理說,五級魔獸之所以是五級,就是因為牠們的殘暴無情,以及無法被正常的魔法輕易制伏。然而,為了運用「狼人」這種潛在性炸彈,佛地魔開發了罕見的新藥。只因為這新藥非常困難,要找到夠技術的調製人員,所以,早早成為佛地魔手下的魯休思便引進了他素來看重的低屆同學加入自己的組織。
當然,這可不是要加入就加入的,他是確定──至少就他觀察而言──石內卜有著一股想要鑽研開發控狼劑的決心,雖然可能只是純粹對魔藥的興趣,但,至少也是一項不妨礙大業推展助力。
「對了。」在石內卜開始按劑調量時,魯休思想到一事:「狼人夠用嗎?」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由佛地魔開發的控狼劑,其中主要成份是「蛇妖之毒」。靠著同樣是五級強大魔獸的力量,以毒制狂地壓抑狼人變身時的無差別攻擊性。但也因為蛇妖之毒,所以目前為止,約略估算過,每個狼人頂多只能承受十次控狼劑,然後就會因體內累積的毒素過多而身亡──不過話說回來,這也要那些狼人夠活到那時候。畢竟狼人是屬於被魔法部嚴格管控的對象,目前使用過的兩個麻瓜狼人,都在第二、三次攻擊人群時,被魔法部派來的霹靂巫師消滅。好在狼人也不難製造,只要在月圓之夜拉個他們現有的狼人,讓他咬傷一些人,那些人就通通會變成狼人了。
想到此,石內卜不由得微微一顫。
所以,他最討厭狼人!──這種,應該完全消失的物種。
「怎麼樣,賽佛勒斯?」魯休思又問。
「暫時不用。」石內卜勉強壓住情緒,讓聲音完全冷硬地道:「我稍微有換過藥材,或許可以讓那些東西使用地久一點。」
「嗯,你改了?果然你是擅長這方面的。」魯休思贊許地道:「不過呢,照我說,你是不需要花太多腦筋,畢竟那些傢伙也活不了那麼久。魔法部清除狼人的動作,和我們比起來,可是快多了。」
心,又一跳!
是嗎?
所以,一定必須靠佛地魔的藥。
如果,想要讓狼人……活著度過月圓……
──當然,這不過是自己找來的挑戰罷了!這是一種對極限的考驗。
石內卜相當確定這想法。一直以來──
從那次月圓之夜開始。
二、喜宴
雖然,由佛地魔及其手下食死人所拓展的暗黑勢力逐日地滲透在魔法社會──甚至也侵犯到對魔法完全無知的麻瓜社會中,造成近日來人心惶惶不安的恐懼,但,人生必需之事,還是要做的!就好像一群努力不懈地對抗暗黑之人一樣,永遠行進著應有的步伐。
在這初春三月的美麗日子裡,正是霍格華茲幾年前畢業的高材生,也是目前魔法世界抵禦佛地魔最力的老校長阿不思‧鄧不利多的得意門生:詹姆‧波特和即將成為他妻子的莉莉‧伊凡的結婚日。向來交遊廣闊,人緣又佳的詹姆自然免不了茶會上一堆雲集的佳賓賀喜,但直到三個他最關切的熟悉身影擠入婚禮茶會的花園時,他才完全高興起來:「天狼星、雷木思、彼得!你們來了。」
「嗨,詹姆,恭禧啦!」穿身擋風皮衣,一頭黑長髮滑光閃亮垂到背後的天狼星‧布萊克爽朗地一掌拍到詹姆肩膀上:「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莉莉不急,我都替你急哪!」
「天狼星大概是想確定莉莉找的女儐相夠不夠漂亮。」褐髮褐眼的雷木思‧路平在旁說道:「天狼星打一進門,就急著看女儐相是哪一位。」
「喂,雷木思,我看起來會是急的嗎?我可是替你看耶!」天狼星不滿地道:「我可不像你命中缺美女緣!怎麼?你想問詹姆有沒有邀請某人嗎?史萊哲林的人不可能來啦!」
「……欸,」在一旁友人快拌嘴起來前,詹姆趕快向因為個子矮小,而有些被冷落到一旁之嫌的彼得‧佩迪魯道:「彼得,好久不見。珍尼佛還好吧?」
詹姆口中的珍尼佛,是彼得自幼暗戀的麻瓜女孩──現在該說是女子了。
彼得很快地紅起臉,訥訥地道:「很,很好啊。她……珍尼佛現在還在唸大學,嗯,就,就是這城外的那所……我,我想也去修點學分……」
「這是好事。」天狼星道:「人是不能放棄學習的。話說回來,雷木思,既然你老在做麻瓜的工作,應該也去修點麻瓜的學分吧?」
「不容易啊!」路平微笑了下。
三人也都知道路平這抹微笑的背景──或許該說,現在四人能如此要好,全是因為這背景產生了聯繫。為了幫助因幼年遭到狼人攻擊,以至每月月圓會變身成狼的路平度過孤單的夜晚,詹姆和天狼星用盡才智,自修成化獸師,也帶著彼得一起──從他們成功的那日開始,四人就藉著每個月圓晚上的探險日子,發掘出母校霍格華茲裡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通道。更畫出了一張代表永恆友誼誓書的「劫盜地圖」。
可惜的是,那份地圖在四人畢業那天,被新上任的學校管理員飛七沒收去了。而被沒收的種種原因……
至少,友情,不會改變的。
「呵,好啦。」天狼星打著哈哈,迅速恢復他的開懷:「詹姆,莉莉呢?借咱們看看新娘子可以吧?」
「這嘛……我也還沒看到啊。」詹姆笑了下:「在這之前──天狼星,你難道不該換下衣服嗎?你有看過穿風衣的男儐相嗎?」
「我可以創新啊。」天狼星話未說完,詹姆已使了眼色,和路平一左一右架住天狼星,拉著他往男用休息室走去,回頭對彼得道:「彼得,你先自便吧!」
「喔,好。」
搔搔頭,彼得矮小的身影很快被一堆人擠過了。
***** ***** *****
「哎呀,布萊克先生,幾年不見了。」波特家相熟的服裝設計師葛蘭女士一見到被推入更衣間的天狼星,就很高興:「您又長高啦!哎,瞧您這樣,該穿的是這種帶點冷硬氣的束裝──嗯,不過呢,新郎是今天最重要的男性,所以啊,鋒頭不能太強……」
在葛蘭女士全心投入自己的專業本職中,詹姆和路平退出了休息室。
「你也該換件衣服,雷木思。」詹姆掏出手帕整理自己方才拉扯天狼星時有些亂了的儀容:「對了,還要感謝你替我做招待呢。」
「那沒什麼。」路平笑了笑:「彼得也來幫忙收禮啊。」
「嗯,真是感謝你們來。」詹姆頓了頓,忽然像想到什麼似地,道:「不知賽佛勒斯會不會到呢。」
話一出口,他就注意到褐髮人微微頓住,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法開口,也就一笑,替他解答道:「說來也巧。那天我去魔法部邀請亞瑟時,正好在『魔藥開發研究中心』門口碰到去查最新資料的賽佛勒斯,而我手上的請帖又多帶了那麼幾張,所以我就送他一張囉!啊,我是有向他說,我的『朋友』們都會來,像天狼星、彼得,還有你啊。」
再度看了路平一眼,只見那向來沉著的褐色眼睛罕見地有了不定,詹姆滿腔笑意都忍不住:「當然囉,因為鄧不利多的緣故,那位有名的鍊金師:尼樂‧勒梅的高材生,就是目前魔藥學界權威──多德夫‧奈新頓賞臉來做我婚禮的貴賓,這點我也有說,所以,賽佛勒斯應該會來吧!多德夫已過一百歲了,等閒不輕易出門,請他還請不到呢。」
「噢。」路平應了一聲,顯然沉吟著什麼,詹姆補充道:「時間不多,你要不要換件衣服呢?天狼星,你好了嗎?」
下句話,是向更衣室裡喊的。很快地,被葛蘭女士令著穿上全白西裝的天狼星頗不滿地嘀咕出來:「白色?居然叫我穿白色?」
「很帥啊!」詹姆笑道:「葛蘭老師是刻意要突現你的黑髮黑眼啊!好,雷木思,快進去吧!」
「你剛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等路平門一關,天狼星就問。
「什麼?賽佛勒斯嗎?」詹姆笑了起來:「你耳朵真靈。當然是真的囉!我會是信口開河嗎?」
「多著呢!」天狼星甩甩被定住的長髮,有些無聊地撥弄新鮮的胸花:「你這簡直是害他嘛!要我說,根本應該教他明確斬斷那莫名其妙的關係,什麼都沒有,全都不清不楚,根本是浪費時間!」
「如果沒關係,也沒法斬啊。」詹姆笑道。
「別挑我語病,詹姆。」天狼星勾住他脖子道:「你不覺得,我們該教雷木思什麼是正確的觀念,啊?不然帶他來你婚禮是做什麼用的?」
「他又不是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詹姆笑道:「只是,他真的喜歡罷了。」
「咳,一定是狼人的變身害他腦袋糊塗了。」天狼星咳聲嘆氣道:「什麼人不挑,偏是那個蠢石……」
「呀」一聲,身後門開了,只略換了外裝的路平走出來,問:「你說什麼嗎,天狼星?」
「沒──」天狼星拖長聲調,和詹姆彼此擠擠眼:「好吧,該開始做正經事了。」
見友人意有所指,路平只是微微一笑。
他們是能了解的,了解自己多年來的潛藏意念。什麼時候開始的?已經記不得了。但,當自己發現的時候,已經無法將眼光從那彆扭的身影轉移了。
即使是生理上的相同、意識上的敵對,以及物種上的兩難……
「喂,雷木思!」
身為男儐相,在新娘還沒出來前四處悠閒遊走的天狼星推了身為招待的路平一把:「你好歹專心點!不然咱們交換吧,你去發呆好了。」
「詹姆是請你做儐相。」路平微笑了下:「我只是奇怪彼得去哪。」
「他大概是忙著把人家送來的禮物用魔法送進去吧。」天狼星一彈指道:「反正閒著,我去替他搬一些,免得他忙不過來。」
「嗯,如果你走得開。」
看一眼不知何時圍上的盛裝女子們,路平在巧妙地退出脂粉隊前拋下這句話。
「雷木思,你不夠義氣!」天狼星哇哇叫著,卻不得不有禮地開始應對社交。
男儐相可不好當唷!──光從這稱謂的由來,就知道詹姆選你的理由了。
在心裡忍笑的路平很快地轉過花園,來到前院門的地方。那兒已有些負責的侍者在指引一些麻瓜賓客的停車位,而一群顯著的紅髮人走近,倒是令人側目。
「亞瑟。」路平主動上前,向高他們幾屆的學長亞瑟‧衛斯理握手致意:「謝謝你來參加詹姆的婚禮。這些都是你的孩子嗎?」
他看著亞瑟帶著的三個男孩。
「嗯,是啊。這是我大兒子比爾、老二查理,老三派西。」亞瑟一一指點,並教道:「該叫什麼?」
「叔叔。」被亞瑟抱在懷裡的幼子派西神氣地道。
「我覺得哥哥也可以嘛。」在一旁的比爾跳跳地道:「人家又不老,對不對?」
「這是輩份問題。」亞瑟才要教他們,查理和比爾已率先衝入院中。
「他們很活潑。」路平笑道:「茉莉怎麼沒來?」
「喔,她現在忙著照顧那兩個一歲多的雙胞胎,所以沒空。」
「呃,雙胞胎?」路平心下咂舌──這樣可有五個呢。
「是啊!我們叫他們做:弗雷和喬治。」亞瑟愉快地道:「我和茉莉都喜歡小孩。」
「小孩子是挺可愛的。」路平公允地道。
「呵,不多聊了,你還要招呼新客人吧?來,派西,我們進去。」亞瑟放下懷中的三子改為牽著走,向路平道了聲,便走入院去。
人的確是很多。
路平忍著笑想,再度轉身──
差一點的,就要和那正試著不打招呼,低頭走過的黑髮人猛撞在一起。
不論時空如何移轉,永恆的月光,是無法抹滅地吧。
「賽佛勒斯,」
在微微欠身時,帶起話題:「好久不見。」
三、驚案
雖然,在心裡決定要來這宴會上「看看」那位著名的魔藥學權威前,就設想過應該會碰到的某些不想見的人,但,還沒進門就已經撞見,也未免太快了!這令人有些手足無措的氣惱。
不過,在這之前……
這傢伙!不能先放手嗎?又沒有跌倒──不過是,差點撞歪了手中的禮物,哪用得著……
「嗯,沒事吧,賽佛勒斯?」彷若看透了石內卜心思般,褐髮人的手輕輕地滑開扶在深黑衣物上的指力,極自然地替他接過原先拿著的東西:「這是你要送詹姆和莉莉的禮物嗎?嗯,酒糖巧克力是莉莉最愛的,今天很多人送,莉莉一定很開心。」
略一轉身就滑到併肩而走的側邊,路平依然保持著微笑:「倒是這個牌子沒看過,是新出的嗎?」
這不是廢話?
莫名地就有種想要衝口而出的話,但念著今天是來參加婚禮而硬生生忍住,再說,麻煩點還不在此。
這個看來是做婚禮招待的傢伙,為什麼突然開始轉做導遊了?他不是該在門口看那些工作的侍者嗎?
必須用很大的力氣,阻止自己將過往念頭的浮現再度壓低。
烙印潛藏的記憶似乎又開始蠢動了──可惡!明明已經決定將一切都埋入黑暗中的啊!
「……賽佛勒斯?」
在輕輕的語氣響起時,石內卜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來到一個幾乎禿頭,滿臉虯髯的老者前:「這位是奈新頓教授,魔藥學的權威。」
一聽到「魔藥學」三字,原先的回想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只急著問出自己目前卡著的一些關鍵:「久仰老師大名。我是……」
見黑髮人開始全心問起魔藥學領域的相關事宜,先將手中的禮物拿到目前由彼得主持的小起居室裡,該是最好的決定吧。
輕輕轉身退出人群中,路平心想。
到底得感謝詹姆的結婚啊!如果不是他,在那次雨林之行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度見面。
雖然,早已是……
──你這樣做,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半年前的事情,還清晰一如昨日。
什麼時候,才能夠……
沉思間,不覺已經走起居室了。
「彼得,又有新禮物囉──」
恢復正常語氣地路平早早地在門外揚聲道,然而卻沒有任何回音。
「彼得……不在嗎?」
走進已經堆滿各色鮮花和禮品的起居室,路平詫異地看著無人的房間。
「大概去哪點收新送來的禮物吧!」
自語著,路平將自己拿著的那束新花仔細放到桌上,再將看來是新出品的巧克力移到禮物堆上:「唔,沒有包裝啊……看來真是才出爐的。得教彼得堆東西的藝術才行。這樣放根本擺不了多少東西。」
路平開始稍稍地整理已經堆成一氣的大小禮物,盡量地歸化清楚。手中拿著的巧克力卻始終沒放下,結果一不留神,略為鬆手,那盒沒封起的巧克力「啪啦」一聲翻倒在地。
「哎呀!太不小心了!」路平自語著,忙忙將散落一地的酒糖巧克力都收集回盒,好在這巧克力本身還有個金箔包裝,再放回來是沒有問題。
「嗯,還差一個。」四下找著滾落的巧克力,路平陡然踩到一個東西,發出「滋」的一聲。
「糟!」
看見自己踩扁了一個毫無疑問是同盒的巧克力糖,路平不由得自嘲起來:「今天真是的,做錯一堆事!看來還是得專心點──」
至少,一直懸在那人身上的心,得回收些。
「這顆不能放回去了。」路平將那變形的巧克力撿起來:「好在詹姆應該不會計較,莉莉也不至於立刻吃到這一盒,等婚禮結束後,問賽佛勒斯在哪買的,再換盒新的還他吧!」
想定,路平將缺了一顆的禮盒蓋上,暫時地先放到整理好的禮物堆最上頭,以便讓那附了卡片的名字清楚顯現,這才轉身出門。
話說回來,變形的巧克力撕掉包裝後再吃,味道還是不錯呢。
輕快地踱回庭園人群中,含化著酒糖的路平想。
此時已是上午十一點整,午餐的飲食已由外面的業者送來,而聚會氣氛也漸漸達到高潮。不少來早的賓客已喝得酒酣耳熱,只等證婚牧師來到,司禮事宜就要開始了。
「嗯,不知他們到哪兒了。」
看著賓客來來往往,路平試著找友人們的身影。
身為新郎的詹姆在前廊下,和亞瑟‧衛斯理以及幾個頗有身份的魔法部工作人員談笑著;面不改色地飲著香檳的天狼星悠然自得地在未婚青年女子前高談闊論;而從外院處理好一批新送來禮物的彼得也來到院中,正在餐桌旁抉擇食物。
──他呢?
順手拎起杯果汁,路平試著穿過雲鬟鬢影的層層紅妝群,走沒幾步就被天狼星抓住:「好啊,雷木思,你好歹也是招待,居然將賓客都丟給我?──啊,是,美女們,這位就是我剛提起的雷木思!他跟我一樣,目前還是『空巢』期!不過呢,他和我的『單身貴族』不同,他是『孤家寡人』型。嘖嘖嘖,如果他的主動性再高點,或許有哪位小姐肯賞光,待到晚間的舞會上陪他……他雖然遲鈍些,但還不至於不會跳舞。」
「天狼星!」在一群女性咯咯笑聲中,路平低聲地道:「你幹什麼?」
「怎麼,難道你也想去聽魔藥調製法?」用喝酒動作掩住脣角的天狼星反動地流出輕語:「我是免你去做蠢事!──啊,辛妮絲小姐,你說什麼?」
天狼星就是分不清楚輕重度。
路平心裡嘆了口氣,但念著詹姆婚禮之日,還是努力保持微笑應對。
「牧師快到了。」
在被身家調查到膩時,路平終於想到脫身之計:「我去外頭看看他的車子來了沒。」
「喂,你要真的去『外頭』啊!」見路平擠出脂粉隊,天狼星不忘提醒。
就算牧師來,也不是我接。
路平在心裡回著,並很快地來到主屋廊前。
原先和詹姆一群的人現在已經散去用餐了,只留詹姆一人不斷地將那不怎麼服貼的頭髮一梳再梳。
「嗨,雷木思。」一見路平逃到這,詹姆笑了:「天狼星考慮太多時,是很麻煩的。」
「也許。」路平克制住嘆氣的衝動,將手中的果汁一飲而盡:「我只希望他不要說出什麼超過程度的話;大庭廣眾的,很不好。」
「還是怕賽佛勒斯聽到?」詹姆嗤地笑道:「我剛看到他和奈新頓教授一群人到房子左邊的水池旁去了。」
「我指的是……」要說出什麼,又覺得太過,但要不說,卻又不行,這使路平一時考慮起來。
「呵,說著玩的。」詹姆笑了笑:「我不是天狼星。這是你的事,我可不管唷!畢竟──」
詹姆頓了下,將自己的領帶再度理了理:「曖昧不明,是最麻煩──又最有趣的情況啊!」
這句話到底有沒有看好戲的成分?
路平正想著,卻突然地聽到一陣腳步聲。
「怎麼了,夏綠蒂?牧師還沒來,你不用趕這麼急。」詹姆見到那位向來是「沉默可親」出了名的女儐相此時明顯是花容失色地飛奔而來,在說笑時也不免警覺起來:「怎麼了嗎?是餐點不夠,還是蛋糕出問題?或是捧花裡有蟲?」
「不,不,不……」夏綠蒂連連喘著,斜戴了一頂俏麗白色紗帽的金髮有些散亂:「是,是,莉莉……她,她不好了……」
詹姆臉色一變,迅速抓住夏綠蒂手臂,沉聲道:「什麼?」
路平在緊急擋住少數幾位賓客們投來的視線時插入話題:「莉莉現在在哪?」
「起居間,因為牧師快要來了,我們就先走下來……」夏綠蒂勉強說到這裡,突然地就暈倒在詹姆身上。
「雷木思,她交給你。」詹姆二話不說,將夏綠蒂擺到路平手上,用不至於使賓客們起疑的飛快速度趕往起居室。而遠遠地注意到不對勁地天狼星也用了個理由甩開那些女子們,追著過去。
得先找個地方放好夏綠蒂再過去。
路平正要俯身將昏暈的人兒抱進主屋,猛地發現一個冷然的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前廊底端。
「呃,」不知為何,覺得有些話非說不可:「賽佛勒斯,這不是──」
事情越來越亂了!
四、起心
一面努力地在扶著夏綠蒂時用背部對著庭園,以免正歡樂的賓客們有人注意不對勁;路平一面試著解釋:「這位是莉莉的好朋友,也是今天的女儐相──她有點,呃,不舒服。詹姆託我照顧她,帶她進屋裡躺躺,好在婚禮時照舊出席。沒有其他的……」
我到底在說什麼蠢話?
邊編謊的路平邊在心中暗罵自己一堆莫名的話語,而同時,耳中聽到石內卜冷冷的聲音:「我看她只是『亢奮』過頭而已。」
這,能解釋嗎?
應該說,夏綠蒂是情緒「激動」,至於原因──
硬生生吞下還不能說清的真相,路平儘量用委婉的語氣道:「或許吧。嗯,可以幫忙扶她嗎?」
為了詹姆和莉莉,只得不解釋目前的情形!
路平正在心裡說著,一直半昏迷的夏綠蒂突然睜開眼睛,努力地想站直:「雷木思,詹姆呢?莉莉她……」
「詹姆和天狼星都趕過去了,不會有事的。」路平安撫她,而夏綠蒂顯然鬆口氣:「那就好……」
一語未了,她腳一軟,重新倒在路平肩上,這回看來是完全的暈了。
「……夏綠蒂?」路平試著輕輕將她的臉挪開一些,還來不及抬頭,黑髮人的冷聲已道:「你『一個人抱』就夠了吧!」
還沒能開口,墨色的人影已極快地回入賓客之中。
雖然知道今天是好友的大喜之日,但實在忍不住想要嘆氣。
在找了間客房安頓好夏綠蒂再趕往起居室的途中,路平長吁著。
──難道月圓之後,運氣都會變差一陣子嗎?
等路平來到放著用來放禮物的起居室時,差不多的人都到了。
穿著雪白婚紗的莉莉‧伊凡雙眸緊閉,半躺在起居室清出來的沙發上,她的頭紗已被掀起,以便在額上溫著條毛巾;詹姆半跪在她身側,雙手緊握著,一語不發地瞪著眼前的空氣;天狼星兩手抱臂地靠在牆上,一臉陰沉;手中還拿著食盤的彼得發抖地在角落來回看著氣氛凝重;而和詹姆較熟的亞瑟和葛蘭都在門邊站著。
「你終於來了,雷木思。」
見到路平進門,天狼星率先開口。
「莉莉怎麼樣?」看著詹姆一動不動地背影,路平問。
「你說呢?」天狼星踏步向前:「她看來是中毒了。也不知是什麼……」
「中毒?誰這麼可惡!」路平皺緊眉頭:「那我們得快點找醫生──嗯,是什麼毒?」
「麻瓜醫生不會有用。」天狼星哼了聲道。
「難道,莉莉中的是魔藥嗎?」見天狼星神色不善,路平心下詫異:「是什麼?還是去請奈新頓教授……」
「我倒想知道這是什麼。」天狼星下巴一揚,朝向莉莉躺著的沙發前,那堆滿禮盒的茶几中央,有一盒打開的巧克力,裡頭明顯缺了一格。
「禮物。」見到盒蓋上貼著的名片,路平緩緩地道:「賽佛勒斯送的。似乎是今天才上市的新產品。」
「是啊!今天啊!」天狼星陡地逼上前,一字一字地道:「所以呢?」
「那空格只是……」路平才要開口,天狼星手一張,掌心赫然攤著一張金箔:「是什麼?這是莉莉握在手上的!她嘴裡還有巧克力味,你說她是吃了什麼?」
「不可能。」路平道:「那是……」
「那是什麼?事實擺在眼前!」天狼星大吼著,手一抓扯起路平的衣領:「你給我聽清楚,雷木思!你要再替那史萊哲林的說任何一句話,我馬上和你絕交,沒有第二條路!」
「你不要這樣啊,天狼星……」縮在角落的彼得怯怯地走上前:「雷、雷木思也不知道會有這種情形啊!他怎麼會知道送來的禮物有問題?你不能怪他。」
「不能怪他?」天狼星怒喝道:「在婚禮當天傷害新娘,這絕對不能原諒!」
「我去請醫生吧!」久站的亞瑟試著開口緩和局面:「光撐著不是辦法。」
「對啊,要不要先跟外面的人說……」葛蘭女士也開口道。
天狼星用力地轉過頭來,正大力地呼吸著要壓住情緒時,房間裡一個極沉著的聲音緩緩地道:「還不用,亞瑟。」
「詹姆?」天狼星立刻道:「現在不是……」
詹姆左手一揮,制止他的話──右手還牢牢握著莉莉垂在身側的蒼白指尖:「婚禮不會取消──我一定會在儀式開始前讓我的妻子醒來──亞瑟,拜託你儘量穩住外頭的來賓,不要讓任何人注意到發生什麼事;葛蘭老師,請你回主屋去,接待莉莉的家人和照顧夏綠蒂。至於其他……我的朋友們,會幫我的。」
最後一句,詹姆是望向正因方才爭執而圍在一塊的三人,說道。
「好吧。」亞瑟看著詹姆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應該可以在今天內……我盡力而為。」
「我也是。」葛蘭女士抿了抿脣,隨在亞瑟身後快步走出起居間,並小心關上門。
「詹姆!」半晌,天狼星才道:「這是做什麼?莉莉她……」
「我不會放過傷害莉莉的人。」詹姆一字一字地道:「但我也絕不會隨便冤枉無辜的人。」
「無辜?你沒看到這些嗎?」天狼星用力指著矮几上的東西道。
「太簡單了。」詹姆緩緩地道:「這種擺明給人看兇手是誰的下毒法,太假了。」
「誰知道他不是用『虛者實之』的方法?你該記得白羅的探案吧?假裝受害者的往往就是兇手!那個石內卜八成知道你認為他很聰明,所以故意裝笨,讓你不去懷疑──這巧克力今天只有他一個人帶來,根本不用想!」
「天狼星,那是不可能的。」已經忍耐許久的路平開口:「賽佛勒斯沒有──」
「你說什麼?」天狼星怒目瞪視著他。
「我想聽。」詹姆止住天狼星道:「雷木思,你能確定嗎?」
「我可不要聽『你相信』這種蠢理由。」天狼星吼道。
「我是絕對相信。」路平靜靜地道:「不過很慶幸,我有證據。」
「嗄?」最驚訝的,顯然是情緒一直激動著的彼得:「你……確定,雷木思?你有看到下毒的人嗎?你有看到進出這裡的人嗎?」
「因為那盒巧克力不是賽佛勒斯送的。」路平沉著地道。
話一出口,連詹姆都睜大眼注視起他:「雷木思?」
「你就算想替那蠢傢伙開脫,也不用找這笨理由。」天狼星口氣緩了一些:「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正是這樣,你應該最能體會詹姆的心情吧?莉莉現在這樣子……」
「怎麼說,雷木思。」詹姆一句話打斷天狼星的「原諒式」勸導,緊盯著路平:「這上面有賽佛勒斯的名片,而且今天只有他一人送這禮盒。」
「名片很容易拿來調包,而且看到賽佛勒斯的禮物後再弄一盒是最容易的。何況,犯人可能早預備好一盒新酒糖──莉莉愛吃酒糖當年是全校都知道的,有新口味她更會試吃。──犯人早知道這點的!只是賽佛勒斯恰巧送了同樣的東西,所以就被選作栽贓的對象。我想這點你一定早想到吧,詹姆。」
路平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環視三名友人:詹姆緩緩點頭,天狼星一臉不屑,而彼得顯然還不敢置信地呆望他。
「我是想過,但在找不到『假定的兇手』前,恐怕……」詹姆凝視著路平,道:「沒有證據。」
「所以,我說有。」
路平慢慢自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莉莉吃的那盒,只少了一顆糖吧?」
「你希望她多吃幾顆嗎?」天狼星不快地道。
「所以我說,那不是賽佛勒斯送的。」路平將那東西遞給詹姆:「因為,賽佛勒斯的那盒,我吃了一顆。」
房中的空氣在詹姆攤開與之前相同的包裝紙時滯住了。
「沒錯。」詹姆終於道:「但你怎麼會吃呢,雷木思?我想你不會亂動送別人的禮物!」
路平笑了下,很快地說明打翻盒子的事由,而房中的空氣似乎閉了又開。
「那麼,是真的了。」詹姆長長吐了口氣:「我原本就想,賽佛勒斯不會做這種事,現在更能確定了。」
「那是誰做這種事?」天狼星有些煩躁:「彼得說他沒有一直待在起居室,誰進來都不知道啊!」
「那不一定。」在重擔卸下後,路平說話也暢快些:「這個牌子是今天才新出的,買的人一定不多。只要去查查,絕對能知道,既買這東西,又是賓客名單上的人是誰。」
「如果那人是老早用訂單取貨呢?」天狼星白他一眼,對於之前沒發完的怒氣不能繼續下去有些頭痛:「要從哪裡找呢?」
「這可以暫時擱起來。」詹姆定下神:「既然確定賽佛勒斯不是兇手──雷木思,你能替我請他來看莉莉的情況嗎?──不打擾到其他客人。」
「好。」路平很快地點下頭,轉身出房。
「別擔心了,彼得。莉莉不會有事的。」見彼得還在抖個不停,天狼星對他道。而詹姆已轉身重新關注起愛妻的情形。
──沒想到那傢伙居然有這招……好不容易才製造出的裂痕──
在沉默的小室中,只有微弱的思緒在無形中流動。
彼此的心,看不見啊!即使是,多年好友……
五、解圍
近中午時分,初春的陽光在此時更使人有重生的暖意,快活談笑的賓客們,沒有人留意到新郎和男儐相等友人的身影不在院中。
噴水池旁,由魔法部官員陪著的大師正難得的為學生講學:「關於石內卜先生提出的問題:控制魔藥後遺症的消解法。這是很重要的問題。其實不止是後遺症,抗藥性也會是一大因素。所以,如果要長期服用,那麼在患者體質的考慮上,絕對必須注意到先天性的差異;根據我老師在精神學方面的研究……」
奈新頓教授口沫橫飛地起勁,學生們也正專心聆聽,卻有一個身影自外圍努力地擠入人叢。
賽佛勒斯為什麼沒事習慣坐到最前面一位呢?
在盡力地排開人群時,路平只能苦笑。
「……所以,在基於以上的考慮後,我們可以將抗藥性減至到最低。另外……」
大師演說到高潮,越發自談自論;一旁,路平終於掙到最前排,在不打擾演說的前提下輕聲道:「賽佛勒斯,有點急事。可以出來一下嗎?」
正拿張便條抄著筆記的石內卜不搭理,繼續聽著演說。
「賽佛勒斯?」
惦著莉莉情況不知如何,路平的音量有些提高;被一個正聽著講學魔法部人員白了一眼,警告道:「有事到別處講,先生。」
怎麼去別處?要替詹姆保住情形,不驚到賓客們哪!
路平正急著,眼一轉,看到奈新頓教授身前有學員們端來的飲料,酒、茶、水、果汁一應俱全。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路平心裡念著,趁著沒人留意,加上身在最前排的地利之便,悄悄地摸上一杯離自己最近的冰涼──
「嘩!」
奈新頓教授的說明突地中斷,其他正專心聽課的人群也都轉過頭來,驚奇地注視著。
陡然被冷飲潑了一身的石內卜愣在原處,連該生氣的事都忘了。手上拿著的便條僵在半空中,而濃重的酒氣自濕開的禮服上散出來。
「啊,真抱歉,賽佛勒斯。我想我沒拿穩──」趁人沒回過神來,路平一把抓起他:「快去換衣服吧!葛蘭老師那有預備幾套多的。不好意思,打擾各位;請您繼續講課,奈新頓教授。」
不等眾人回應,路平已拽了人擠出群眾之外;身後,奈新頓教授又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在跌跌撞撞地行經到主屋前,被抓著的石內卜才想起該有的反應,狠命地站住:「幹什麼?」
「有件急事──真的很急,賽佛勒斯。我還不能解釋,但請你……」
要不引起其他來往的客人注意是很困難的。路平只能用最穩定的語氣道:「麻煩到起居室一下,只是想問點意見──」
「沒空。」斷然的聲音在甩開手聲哼出道:「我有課。而且,我對『昏倒』也沒意見。」
什麼?
一時間弄不明白,路平愣了下,才記起夏綠蒂事件。
計較這個,難道是因為……?
「這,賽佛勒斯──那是……」
沒辦法了!
***** ***** *****
「你終於回來了啊!」
兩手抱臂倚在牆上,猶如一尊塑像的天狼星看到重新撞回起居室的路平半拖著自己向來看不順眼的黑髮人時,挖苦地道:「這條路可真『遠』啊!」
「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了,天狼星。」詹姆霍然起身,走到石內卜前:「只能拜託你了,賽佛勒斯。只要莉莉能夠──」
表情似乎有些難以定住的石內卜一言不發地甩脫握住自己的手,來到莉莉身前,仔細觀察了她半天,才道:「不好。」
「什麼意思?」天狼星大聲問道。詹姆緊住臉,靜靜地聽著。
石內卜白了布萊克一眼,視線轉到詹姆身上,突然停住表情,似乎是想到什麼,又再度轉回昏迷的莉莉身上,接著是像在忍住什麼似地努力壓制話語。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毒?不知道我可要去找奈新頓教授了!」天狼星看不下去,暴出聲來。
「你去啊。」石內卜冷冷地回道。這使詹姆不得不緊急放下莉莉,從後抓住要衝上前的天狼星,扭頭對正同時拉了石內卜往外走的路平喊:「拜託了,雷木思。」
「那個混蛋!」
見人一出起居間,天狼星就哏出聲:「難道咱們就非要靠他不可?賣什麼關子?氣死我!」
「喂喂,今天是我的結婚典禮唷。」詹姆微微笑著,放開手,重新回到正沉靜的愛侶身邊:「我不想要驚動太多人,所以賽佛勒斯是最好的選擇。不過,他剛才的樣子,似乎不是不知道病狀,好像是不願意說。這是為什麼?」
「我看他只是故作玄虛。」天狼星一頭坐到詹姆旁的牆角花堆前,不滿之情溢於言表:「難道還要我們求他不成?哼!說來都是雷木思管理方法太差了!非教他怎麼做才好!」
「這和雷木思有什麼關係了?」詹姆嗤地一笑,望向莉莉的眼神卻又分外溫柔:「只要莉莉沒事,就好了。」
天狼星看著他,不禁微微笑開:「的確。」
沉靜了片刻,起居間的門重新打開,路平走了進來。
「喂,雷木思,怎麼回事?」見路平臉上表情奇特,似乎正在拚命忍笑的模樣,天狼星率先開口:「那傢伙招了沒有?你怎麼也被傳染成鬼鬼祟祟啦?」
「你在胡說什麼?」路平笑斥了一聲,轉頭看向詹姆,卻又忍不住開始笑。
「這究竟是什麼毒,雷木思?」詹姆畢竟心思細密,見路平不似平時模樣,心下也詫異:「賽佛勒斯有說嗎?」
「嗯,是說了。」路平穩住了情緒後,微微一笑:「實在是挺有趣的,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剛才賽佛勒斯不肯直說。這個毒,嗯,不算毒。」
「不算毒?」詹姆和天狼星一齊訝異住。
「不過那的確是魔法部禁止使用的一種藥,所以……」
見路平迂迴曲折的說法,天狼星越來越不耐煩:「雷木思,講快點成不成?」
「不算毒,但是是禁藥,又會造成昏迷狀況……」詹姆則在清算:「這麼說?咦!」
「怎麼,詹姆?」天狼星聽到聲音,轉頭相詢。
「難道是……不會吧?誰會這樣惡作劇?」詹姆搖搖頭,望向路平:「雷木思,那到底是什麼藥?」
「那種藥,在中世紀時流傳很廣,連麻瓜都知道。還有個麻瓜劇作家──嗯,就是莎士比亞,將這種藥寫到他的作品裡。而那部作品,叫做『仲夏夜之夢』……」
「什麼!」天狼星彷彿身上裝了彈簧般直接跳起來:「你說,莉莉中了愛情魔藥『一見鍾情』嗎?可是魔法部老早就禁調啊!這是屬於控制型的魔藥,是嚴禁的──」
喊了一長串,天狼星歇下氣來,轉過頭,只見詹姆罕見地愣在原地,而路平保持微笑立在房中。披著白紗的莉莉低垂的長睫輕輕顫動,彷若蝴蝶停在花瓣邊緣般柔和。
「應該,不止這一項吧?」頓了一頓,詹姆才道:「如果只是中了愛情魔藥,莉莉不可能會這樣睡著……」
「哇塞!詹姆,你非看好她不可。要是莉莉醒來先看見我的話啊……」
「她還是會去愛詹姆的。」路平打消天狼星的笑話,轉頭對詹姆道:「沒錯,莉莉還中了別種藥。是種東方的魔藥。據說曾經有麻瓜得到這款藥方片斷拿來做酒,做出來的酒讓人一喝就會睡上三年,以至於別人以為他死了──甚至光聞到酒氣就會倒頭三個月的『千日醉』。」
「這種酒糖裡的料被換成『千日醉』?」詹姆驚訝地道:「但是莉莉只吃了一顆,會不會……嗯,會睡上多久?」
「至少一個禮拜吧。」路平答道:「但是,詹姆你是今天要結婚哪!所以,賽佛勒斯已經前往斜角巷買能夠調解的藥了。應該會有現成的藥,不用擔心調的時間。」
「太詭異了!」天狼星緊皺眉頭道:「怎麼會有人千方百計地下藥,卻是下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這兩種藥,除了阻礙婚禮進行外,完全沒有任何作用吧?」
詹姆不答,只是低下頭來,半晌,才嘆口氣道:「沒事就是萬幸。」
「我想,下手的那人,應該是不想傷害莉莉的。」路平平靜地道:「但這種惡作劇是為什麼,有什麼目的?我不認為只是為了破壞婚禮──就算賽佛勒斯今天沒有來到這,還是有人能解開這種小毒──這沒什麼作用。」
除非……
這句話嚥在喉嚨裡,沒再多說,路平只問:「彼得怎麼不在了?」
「他啊,」天狼星答道:「你和那傢伙回來前,亞瑟進來說珍尼佛到了,他就衝出去囉。」
「嗯,對,彼得說過珍尼佛就讀的大學就在市外。」路平微微點了下頭,道:「如果沒事的話,我出去了。」
「麻煩你了,雷木思。」詹姆道。
「記得替我買筒伏德秋冰淇淋回來。」天狼星道。
「這種天氣你吃冰?」詹姆皺眉道。
「反正他要去斜角巷,順便吧!」天狼星理直氣壯地道。
路平忍俊不住地笑了:「很可惜,我不去斜角巷呢。」
「咦,你怎麼會突然開竅的?你……」
天狼星話沒說完,已被詹姆按住:「快去吧,雷木思!沒聽奈新頓教授講課,可是大損失了。」
他是要替那傢伙──
天狼星想通時不免搖頭,而路平早已出門。
六、生疑
見路平走出房間,天狼星對重新握住莉莉手的詹姆道:「你覺得如何?」
「什麼?」詹姆看出天狼星表情中的不滿中,笑道。
「這件事。」天狼星移到莉莉身畔,低頭審視著沉睡中的莉莉道:「這惡作劇是誰幹的?有什麼目的?我可不覺得只是妨礙婚禮進行這麼無聊。」
「我不知道。」詹姆搖搖頭,頓了頓,又道:「而且,我實在不希望有人針對我或莉莉。」
「嗯。」天狼星忖了半晌,道:「老實說,詹姆,我覺得,那傢伙實在是很可疑。」
明白天狼星指的是誰,詹姆只是否定:「不會的。那人是絕沒興趣來下這種下藥。看我們緊張,不是他的嗜好。」
「是啊,但刁難別人和嘲笑我們是那傢伙的樂趣啊!」天狼星嘀咕地道:「如果不是雷木思老在妨礙,我早就將那傢伙狠揍一頓!」
「雷木思也擋不了你多久。不過重點是,賽佛勒斯沒時間做這種事。」詹姆直截了當地道:「我相信這點。何況,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何必救莉莉?」
天狼星捧著臉,有點不甘心地道:「那究竟是誰呢?今天來參加婚禮的人中,是誰做的?啊!對!牧師已經來了吧?」
「嗯,」詹姆也似想起,急急看了下腕表:「糟,得先去安頓牧師才好,如果他奇怪……」
「我去吧!」天狼星站起身:「反正現在沒事了。」
「好。」詹姆點點頭,看天狼星甩了頭髮出門後,自己陷入沉思。
天狼星所舉出的疑點,他並不是沒有想到,只是,可疑的人,實在一個都沒有。再說,以不願傷害莉莉的方法來看,總覺得,似乎只是在,造成──
分、裂。
不會!
詹姆用力搖頭。
怎麼可能呢?要分裂什麼呢?誰會這樣……而且為什麼要分裂?為什麼挑今天?為什麼挑──他?
望著如睡般的妻子,詹姆輕輕一嘆,拂上白紗,在她的額前點上一吻。
「不會有事,莉莉。我會一直守護你的。」
***** ***** ****
「呼,天氣更好了!」看著屋外當空而璀亮的日光,天狼星不由得贊嘆。
話說回來,雷木思有沒有老實地留在院子裡?
邁步前往噴水池區,天狼星正打算去驗收路平之前的保證,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好久不見,天狼星。」
她?
一轉頭見到那蜜金色的長髮和甜甜的笑容,天狼星不免有些頭大。
是彼得的青梅竹馬──也是曾向自己告白過的:珍尼佛‧柴斯特。
那已是六年級暑假的事情。而且,在珍尼佛一場誤闖馬份家的經驗,而被天狼星等人一直視為對頭的魯休思‧馬份下了記憶咒後,不知怎麼地,居然連帶忘記了她心儀天狼星的事。雖然這讓天狼星鬆了口氣──因為他們都知道友人彼得一直暗戀著珍尼佛──但卻不免奇怪,究竟魯休思沒事用了什麼魔法(而且他為何有這種能力),竟會讓珍尼佛的感情遺忘。
即使如此,但以天狼星的俊俏外表,豪爽個性,卻仍很少有人可以與之相別苗頭,因此,在七年級後偶然地幾次會面裡,珍尼佛很快地又對天狼星抱著好感──雖然,目前看不出是哪一類的好感,但絕對比待彼得的其他朋友:詹姆和路平──來得積極地多。
彼得怎麼會放她一人到處走?
天狼星雖有嘀咕,但仍自然地道:「午安,柴斯特小姐。」
畢業後,四人組每逢假期便去各人家鄉小住的習慣已不再有,即使有相聚,也多在外頭,因此可以盡量避免遇見朋友身邊親友的場景。儘管如此,璀燦的明星特質,對韶華正盛的青年女子而言,是難喻的吸引力。
「午安。」
已成年的身段,和少女期的純美相較,洗脫了稚氣,添上一份成熟和柔韻,再加上為了參加婚禮而打扮過的珍尼佛比上次見面時更來得明豔照人,而帶笑的聲音就像被初春之風吹過的簷下鈴響。
本著尊重朋友的原則,天狼星對她說話不似之前向其他女性談笑時那樣輕佻,而是收斂住地移開視線:「哦,對了。謝謝你來參加詹姆的婚禮。現在是餐會,再來是茶會,晚上還有舞會。」
「嗯,我知道。」珍尼佛輕快的聲音道:「我有看過彼得的邀請帖。」
說到彼得……
天狼星游目四望,正想找出友人所在以便「交割」責任,滿場人來人往,卻沒看到彼得小個頭的影子。
怎麼找不到人呢?
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珍尼佛關心的問候,天狼星的視線終於在轉回和院子相較下相對冷清的主屋邊緣時停住。
在長廊下,被一株大樹蔭住的暗影處有兩個人正在說話,一個是彼得‧佩迪魯,另一個卻是雷木思‧路平。
「怎麼回事?」天狼星微感詫異,心忖:「以雷木思對那人的『討好程度』,他現在早該去奈新頓教授前替那傢伙記下魔藥調製法才對啊!怎麼跟彼得說悄悄話去?」
只見路平問了什麼,而彼得很快答了幾句;路平凝神片刻後點點頭,兩人便分頭走開。路平往噴水池方向前去,彼得則往珍尼佛的位置過來。
「嗨,天狼星啊。」看見珍尼佛似乎是和天狼星聊得愉快而分外笑靨如花的表情,彼得似乎有些因感到自己突兀插入以致手足無措。
「你終於來啦?護花的任務可是你的職責唷。」天狼星輕鬆地閃過身:「我得去做準備工作──對了,你有看見雷木思嗎?」
「雷木思,有啊。」彼得飛快地回答:「嗯,他問我,有沒有看到賽……石內卜拿來的禮盒,我說除了莉莉吃的那盒外我沒看到別的,他就走了。」
「呣。」天狼星微微頷首。
「什麼禮盒?」珍尼佛好奇地問。
「沒什麼。」天狼星簡單地道:「那麼,告退了,柴斯特小姐。」
「天……」
珍尼佛還欲開口,天狼星已快步地離開彼得兩人位置,加入院中一群久候婚禮舉行的其他青年男女中。
雷木思為什麼問彼得這個問題?難道,他要替那傢伙湮滅證據嗎?嘖……
在用力甩頭撇去不滿時,天狼星沒有察覺到心裡深處浮起一股反感。
***** ***** ****
噴水池這頭,奈新頓教授的長篇大論也將進入尾聲:「所以說,在控制魔藥這一項,最需要留心的,就是三點:一、抗藥性……」
按下從詹姆處借來的麻瓜產品:錄音機按鈕,路平的全副心神都已回到之前從彼得那聽來的消息了。
……
「我不曉得該不該說,雷木思。」
在往「魔藥學教學區」的途中,經過主屋前時碰到似乎一臉苦惱的彼得,問他為什麼待在這,彼得就說了這句話。
「什麼該不該說?」自己心中起疑地問。
「就是……天狼星……」彼得看來相當猶豫:「雖然,我沒有看到其他人出入禮品間,但是,天狼星可能有看到吧……因為,我有看到他從那出來。」
「天狼星有進去過禮品間?」這消息著實令人訝異。
「是啊,那時我肚子有點餓,就先來吃點東西……呣,我原本是想,天狼星可能是替我搬禮物進去嘛──因為我沒空照顧到所有送禮的過程啊!所以,雖然我不知道那巧克力被誰調包,但天狼星可能會知道。」彼得搔搔頭後又道:「但他沒說,也許他也沒看到吧!」
「好。」半晌,路平才道:「我明白了,謝謝。嗯,你怎麼沒去陪珍尼佛呢?」
「啊!對。」
……
回憶這段插曲,路平心中隱隱有著困惑概念。
的確!他記得,天狼星之前有說過要去幫忙「搬禮物」。結婚典禮一整個混亂情形下,誰也不知他有去哪,做過什麼。他可能只是想禮物出狀況──因為天狼星總是看賽佛勒斯不順眼,就像賽佛勒斯討厭他一樣。要不是莉莉碰巧想要嚐新,在婚禮前就試吃……怪不得事情發生時天狼星比誰都急。這麼說,倒也合理。天狼星絕不容許詹姆或莉莉受到傷害的,所以才採用……
但,這也實在太過份了!
當一陣如雷的掌聲為奈新頓教授的結尾做出喝采時,路平極輕地嘆了口氣。
暫時別揭穿這事吧!現在是詹姆的婚禮。
正當噴水池這邊掌聲漸止時,又一陣更大的響聲自主屋院前傳來,同時伴著禮砲拉響、香檳縱灑、男女笑鬧的歡呼聲。
婚禮開始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泳言 的頭像
    泳言

    共曲--無論平淡事件 一旦超越千年 都將化為傳說的詩篇

    泳言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