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呆
  小花總是很冷靜。
  重識至今,他總是自在理性,加上秀秀偶爾逗我「回憶」的些許童年,我都沒他有過任何暴起衝動之類的印象--極少的、秀秀跟小花很偶爾會提過「所謂青春期」的事,但秀秀那時還不太懂,小花也就很少在她面前表露;二爺仙去多年,同時期的道上人也不多,我自然也不知道。
  相比我跟胖子他們出門時,不管是看到碰到什麼怪傢伙驚呆、或是喊東叫西跑跳逃難之類時的對嗆,到安全不止養傷還要養喉--可能小花從小學唱戲必須保養「生財工具」所以一直習慣養喉吧!
  有些時候,看練功比我久的小花在收住後將汗輕輕擦著,優雅地沿著園地或廊下漫步閒行回到屋裡,那種姿態,真的會讓我聯想到歷史上為什麼會有國君(不過印象裡是昏君之為?)說他的愛妃能「步步生蓮」--也更了解二爺為他取「解語花」之名的由來--心裡不免要贊老一輩的真有眼光,那個年頭就能看出小花有發展性。
  「怎麼了,親愛的?」
    小花每次都能靠近地無聲無息:「是看我到呆了,還是你擔心小靈的成績到愣著?」
  「他才幾歲我哪會擔心,重點是--」順口回到一半才發現,這不回應他問的句?那就是看他到?
  雖有點想嘈幾句,但有些年紀後,我倒是能順他意思地回應:「雖然沒到看呆,但我真心覺得我的小花很好看。」
  只要加了「我的」一辭,就能讓小花眼睛發亮,開開心心地挽著我找早餐吃去--我心忖就這種簡單心思,怎麼就能做「最精明幹練」的當家?
  可反過來想,明明覺得「足下生蓮」是他,為什麼「地位」來看,卻是我?
   算了,我好歹在大學還羨慕學長玩的底片相機(這年頭早就成古董)時,聽他引用過他買的那台相機拍時的廣告辭:他傻瓜,你聰明。
  這樣看,小爺也很精明啊!

  五、吐
  --嘔吐的定義其實很簡單,就是「腸胃內容物不自主地經口排出」。從嬰兒時期的吐奶、吃太飽想吐、甚至是喝酒後的噁心嘔吐……等等,其實都算是一種嘔吐。嘔血(hematemesis),是指上消化道疾病或全身性疾病所致的上消化道出血,血液經口腔嘔出,故為嘔血。嘔血是很多疾病的一個臨床表現。電視劇上某人被打傷時經常會嘔血(或者說吐血),這只是戲劇效果而已,真實情況是:絕大部分受傷都不會導致嘔血的,大家不要被誤導。--
  日曦長大後好幾年才重溫小靈的嬰兒期,雖然有過經驗還是得確認些育兒方法。找網文無意間看到相關資料時,我仍會記起當時於「天書」中,吳邪在五丁之力下移動出細胞深處附毒而吐出的血。
  那種血到底來自醫學界的哪個狀態,我是無法明白,也沒空去找專業醫生來問。
  只有看到血在他身下漸漸喘著氣的散落時,心跳也跟著幾乎停下的窒息。
  「小花?」
  為久違的嬰兒半夜哭鬧而一早呵欠不停的吳邪在發現我靠上肩時,揉揉眼,將才放妥的娃兒推遠,半回手地拍拍我環住的肘臂:「累了就躺躺去,難得你有假要休息,上回那位大夫不是教你調氣也要養心的?我也覺得你心思用很多,不要太累。這整個老家每天輪著掃都掃不完,可我看你的事業又比這老家還大。」
  「胖子聽你這番話,可要說你又變老媽子了。」我忍住笑,臉靠在他頰畔,低低地說。
  吳邪哈的笑出聲,又半辯解地道:「胖子照顧小哥時更誇張好不好?小哥雖然生活中九級殘障但求生本能可強太多,小靈又還沒到那地步--嗯,希望二十年後小靈有能力接手這工作。」
  我沒有回應,這件「順他意思」的事雖然是答應,說真的心裡總是有那麼點梗著。而日曦也是隔了層的姪兒,雖然我覺得依最後是由我替二爺送終來看,親血緣的子孫未必趕得上真心的師徒(吳邪當初還拿他最喜歡引用的黃蓉典故背景,說郭靖對江南七怪也是這態度),但想到吳邪期許的未來……
  「怎麼?」吳邪大概已查覺我心思,臉側過較多:「別要像胖子說的『娘兒化』吧?解當家說一不二的。」
  「真娘兒化就忍你『三妻四妾』了。」我沒用力去咬,而是微微含住耳垂部分,在微微抗議著「你真當你是老妖?老將小爺耳朵當豬八戒的下酒?」的聲音中輕啄了項間屬於我的存留氣息,才稍稍放開,然後,聽到軟化的吳邪微微咕噥幾句「還說沒娘兒化」後,又想起什麼地道:「說起來,到底誰才是比較在乎的啊?明明你都說過,如果我死了,你還能再娶的。」
  「什麼?」
  我拉他轉正,吳邪卻將頭偏開:「明明你自己說過,假如我不在,你也還是可以理性管家,孩子小的話,再挑個適合照顧他們的人也不難。」
  思考了下我才記起他那年曾在要四川活動前問過我的話,忍不住好笑:「那次是你問我能不能撐著養大孩子,我才向你保證我夠理性、撐得住,怎麼倒成了小三爺您興師問罪的理由?」
  「我又不是反對,你給二爺教大的總有可能受他影響。」
  吳邪將臉微微轉向,卻略低了視線:「可我也是受三叔身教多的,他除了文錦姨再沒看過別人--啞姊我看也只有單相思的份,所以……我也沒可能。」
  突然強調老一輩又是怎𡡉回事?
  我正思考要怎麼回應,卻聽吳邪又補上一句:「所以,就說胖子跟小哥他們就是兄弟!你說過,沒有我時,你也能找人開啟新生活;可如果沒有你,我卻只有兄弟們打混一輩子就算了。」
  「所以,小三爺您是要說:除了我以外,再沒法接受別人?」
  雖然不知道自己嘴角上揚的幅度,但環著吳邪看他表情卻是不難:「說真的,找褓母還是比找後妻容易多,不滿意時要換人也方便,至少我看,日曦已半大不小,您看來也還能看著小靈長大,我應該也不用煩惱這事--何況,只要小三爺您不變心,妾身當然是同您生生世世,再不分離。」
  吳邪笑了起來:「別老搬戲曲臺辭成不成?有事就直接說才是爺們!每次講大事就改女音算什麼?」
  「那麼……」
  人的語語能力有限,有些事,是說不足的。
  所以,「事實勝於雄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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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嗅
  身為大老粗的胖子,除了剛洗完澡那幾個小時,其他時候都很快就又汗又味;悶油瓶有時睡太久被我們努力叫醒洗澡吃飯時也有點冬眠後的味。
  而小花,除了下地受傷會有血汗之味,其他時候都清爽宜人--而且,老實說,我還常聞到他有點淡淡的香氣。
  想想這人是走陽光下商業活動多,有點香水也很正常,連我們剛重遇時,他為了測試我們能力,弄了張有香水的名片也是有的。
  但後來在跟小花相處後,我倒很奇怪地發現,他所有的保養清潔物品,都是選「天然礦物」「深層海洋」「無色素無香精」之類的,保養很好是沒錯,但全都是沒氣味的?
  後來聽秀秀說,她從開始學化妝而得保養起,就跟小花多次「姊妹淘聚會」嘗試形形色色,古今中外各式保養物;而過程中,小花確實不像賈寶玉,他都挑沒味的--秀秀說,真要各處出入,不被人發現才是重要!有味道根本是讓人直接找到你在哪,自然是選不會有味的才好。
  那怎麼我都能聞到?
  我問小花,他倒反問我難道喜歡哪款香水不成?我自然是說「小爺才不用那東西」,但小花總會在此時笑笑地測近我脖子,輕輕嗅了下,說聲「有陽光的味道」--我說我又不是被子拿去曬過,哪裡陽光?小花說他能聞到就好。
  也許,就是那種,只有我們彼此會感覺到的香氣吧。
  補:
  後來小花不知打哪兒找了篇「科學報導」,說「熱l」期的人會因情動而產生賀爾蒙,往往會在「感知者」聞起來像是足以「動x」的氣味,也往往覺得香--被我打回票:都在一起幾年的人,哪有什麼期?頂多是聞慣體味,又不是真的香妃!

七、問
  「爸爸你為什麼是跟父親結婚?是因為我們沒有媽媽嗎?」
  日曦成長期我們正忙著,所以沒被他問過,但在小靈略略懂事,有天從「霍姨」那兒回來後,大概被秀秀家的輕柔香氣哄多了,愣著頭腦,問我。
  對這種「傻話」,很難回答。
  對才四歲多的娃兒來講,有時要解讀,就得用些故事或寓言代替,但我們的事--
  看著小靈閃亮的眼,我倒不好說太多,含糊地道:「跟『媽媽』沒有關係。嗯,就是,我只喜歡你父親,所以想跟他一起生活。」
  「什麼是『一起生活』?」小靈對新名辭很認真。
  「就是,住在同個家,早晚關心啊、像你上次生病爸爸帶你看醫生伯伯那樣。」
  「張小哥叔叔也住在我們家,也是一起生活?」
  這小子也沒想想自己從小窩在悶油瓶處睡過多少次(有時半夜哭鬧還是靠悶油瓶手一拎就能安靜),居然睜大眼問。
  「他跟你和你哥一樣,睡的都是外室的房間,不是嗎?」
  我沒多想地說:「我們,嗯,我跟你父親的,大人會一起--」
  努力簡化,但看來小娃兒是越來越呆的感覺。
  後來,小靈應是跑去找小花問相同的問題。大約因為他得到滿意的答覆,沒多久就又跑回來,找正在外院廊上看著樹下光影發呆的悶油瓶,纏沒多久,又被拎著趴在腿上睡去。
  「你有跟小靈說什麼嗎?」我在內外院通道上找著人,問小花。
  「我練站樁時在聽新劇本。」小花輕輕一笑:「好容易背完才出來,見了小靈,倒沒聽他問什麼。」
  「嗯,那他?」
  我探頭看向外頭午睡去的兩人已退回廳裡,在小花轉身踏向內院跟上:「小靈,他沒問什麼怪問題嗎?」
  小花笑了:「什麼問題?」
  那種說來尷尬的句子我才不會再說,便道:「那你剛才出房時被撞上,小靈沒說什麼?」
  「呣?他倒是跑來抱著我說:父親我愛您。」小花微微一笑:「這種年紀正可愛著。」
  所以那個年紀的小孩到底是懂事還是不懂?
  我想想,也搞不清--尤其在小花突然將手向後一帶,將我拉近內院,淺淺笑意在自動門關上後貼近道:「或許,要讓孩子相信他是有很相愛的雙親,他才會安心--心理學說小孩在這方面敏感著哪!」
  胡說什麼?新戲的橋段也不可能有吧?
  我想回上幾句,但在傾近而嗅到淡淡的熟悉氣味時,會有種莫名的暖意使人軟了下。
  多少能了解唐明皇「從此君王不早朝」也不是故意的。在溫軟的花氣覆上時,惟一想的是:「花氣襲人知晝暖」,大概也是在同個環境下寫的詩吧!
  不過,後頭若是「渾欲醉」跟「娛獨夜」,大概更適合安在小花身上。
  那才是,「解語花」。
八、唱
  「所以,我說: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胖子大笑聲傳來時,我不免探頭,看他又對日曦哄了什麼。
  日曦即將出國讀書,遠行在即,這陣子很多聚會。出國,是小花「屬於解家的安排」,我也就不多問。只是小靈漸漸大了,偶爾終於懂得「長假跟哥哥讀書遊戲學習」是怎麼回事;好容易有日曦耐心教他時背書也進步;現在又沒了,不知這「斷層」未來會不會影響兄弟情誼--小花跟秀秀能有「兄妹情」可是不錯的。
  我略說過這看法,小花卻笑著用了王盟論壇(這小子真的太閒)會有的討論「竹馬跟天降哪個強」回我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自己說過你兄弟跟我不同,那曦兒跟小靈自然也有他們自己的兄弟成長。」
  我覺得小花引述的結論不倫不類(大概他又不著痕跡地吃醋。問題是,我們重遇都隔了快二十年,他根本既是竹馬又天降了吧!嗯,等等,角色不對!當年我應該算「竹馬」。),但聽起來又有點像回事,難道這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不成?
  這一想,倒真的感覺到小花跟胖子骨子裡還有點類似,難怪當年初見就互相譏刺,真是「王不見王」啊!
 (附:命
  名者,命也。
  所以,「解語花」,也是聰慧可人吧!
  至少,每每在事後,會看得出此時該「溫存」或「清潔」或「沉浸」都需要一點智慧。
  那爺爺當年只替自己命名一定就是沒想完整--不是「無斜」就會直,也可能「彎」啊!
  (這是吳邪在發現王盟學了術語,向胖子私下笑話時狠劈惟一能扁的員工一記後聽到的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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