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似敵非友
  「那府負責看管歷代守護封印者的輪值表,也負責紀錄歷代看守者約略生平。」
  發呆中,我聽黑眼鏡的聲音--難得沒在笑:「除了本家的古樓外,這裡是留有惟一紀錄的地方。這上頭每一頭麒麟,隱著每一代『張起靈』背景,如果紀錄屬實,背後應該都有暗書可查到生平。換句話說,他們有認可每代看守終極者的資格。」
  終極?
  我一愕,迅速抬頭看向黑眼鏡:「你知道?」
  「真不想知道啊!」
  黑眼鏡笑笑地說著,卻指往一處較側邊的方位:「那該是這次的重點。」
  最邊緣的一頭麒麟腳下彷若踩著塊石頭,但湊近一看,就發現它是個方型的刻記。
  九宮圖。
  我呆愕地看著我曾在小花書房看過的那片熟悉的九宮分佈,同時發現,這九宮格的數字相當鮮明。
  怎麼像用血染的?那年頭毛筆褪流行嗎?
  --在張家最後留存的希望破滅之後,我找到了當時的老九門,希望借老九門的力量幫助張家,共同承擔這項義務,使得這個秘密不要被發現。但是老九門中,沒有一個人履行諾言。--
  悶油瓶最後的交代閃過我腦中時,我愣看著那血染的九宮表。
  所謂的十年之約,被紀錄在此?
  突然收到一堆資訊,我腦中還真轉不過來,還是黑眼鏡估算著「要怎麼敲掉」的聲音傳來,我才驚覺,忙將小花改靠在肩上,扶著走上前,問黑眼鏡:「你究竟要幹啥?」
  「我以為我說很清楚了呢。」黑眼鏡湊極近,像是看不清壁畫地摸著那片牆:「這玩意兒應該就是當年來這留的九門約,它的作用跟上頭刻的麒麟一樣,用所謂的不死印咒來規範,再用血誓立約,如果將它敲掉,牆上沒東西後,應該就不用再被限住。」
  「九門約?」
  我隱約覺得有問題:「等會兒,你說的不是那個,呃,最後的張……小哥他留的?」
  「是啊!聽說他是本家最後一任,當年大佛爺找他也挺久的。」黑眼鏡不知道是不是看不見,還在摸牆:「當麒麟眼中見紅時,就表示他們完功進門,嗯,挺好辨的。」
  「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將背後的小花扣緊些,問。
  悶油瓶根本沒說這麼多--搞不好他都不清楚!
  這一想我才突然記起個隱約浮現而現在終於確定的重要問題:「喂,等等!是你將控制的那少打倒,解開上頭機關嗎?」
  「剛才那少不是才被花兒爺打翻?」黑眼鏡說著,忽地抬頭:「不過,如果之前能制住花兒爺,卻又這麼快打翻,說不過去。」
  「除非他是裝的!」
  我一想通立刻本能地閃身,就往青銅門壁畫反方向:最近的門邊雙柱側面躲--還真是被訓練出來的--而且記得顧緊小花趴牢我後頭。
  黑眼鏡像真的武林高手能聽風辨形般,著地背貼著滑上高牆再一瞬間翻到另一邊落下,而後頭似乎有什麼跟著他。
  如果他的眼力不成還能這般身手,果然是強得緊的角色。我也許該認真向小花學幾招,免得只能負責搬運工作。
  想到搬運就想到背後的小花,我忙用手反摟了下,正好感覺微微低應的聲音。
  「小花?」
  我輕聲問他,耳邊的聲音似乎又嘆口氣,像是只微微輕噫而忍下的聲音。
  只有在四川他被某個不知名的東西狠打上時,他用過這種壓住的腔調--現在是疲累過度在昏睡中的無意識出聲嗎?
  正想著要怎麼,我聽到黑眼鏡半笑半叫的聲音:「喂喂,等等,我就算格盤沒成功,也不該這般動手啊!你哪來這招--」
  「啪啦」一聲,我聽到黑眼鏡的笑聲變悶哼,然後就打個沒完。
  除了當年在巴乃水底我擔心悶油瓶和胖子外,還真沒其他時候這麼心驚了。
  「喂,你還好吧?」
  失了光源,我只能喊他。
  黑眼鏡的聲音傳來:「哎哎,乖乖真是不得了!我就奇怪怎麼那少這麼養尊處優的有這種身手,原來壓根兒不是他啊!」
  「你說什麼?」
  我大喊--剛才揹小花爬上來時,拿著手電筒不便,加上長久在地下摸索,最後一點微弱的電力也在小花制住那少那段忙亂的時間裡用盡,想著跟黑眼鏡走時,看上頭隱約似乎能見光,我就順手將手電同留在下一層。上來後研究壁畫時,眼睛能逐漸適應倒還沒感覺,現在閃躲後光線有變,才發現外頭大概之前是傍晚,才有天光。如今天色暗下,加上閃躲到角落,更看不清楚黑眼鏡怎麼回事。
  「麻煩事!我千算萬算過,也跟花兒爺設計過,怎麼沒想過,那府也被滲透啦!看來在那個年頭,這裡就被滲入啦!」
  黑眼鏡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在像是砰砰響沒完的打鬥音裡。由於這片間廳沒有之前的主廳大,大約只需兩柱可支擋的寬度,而中間主道陷斷出之前不知怎麼破開摔到下頭的大洞,因此整個廳幾乎是被洞分成兩部分,如果小心走倒還能走過來,像我剛才感覺不對時就第一時間沿側牆跑向門邊;可看起來,黑眼鏡被什麼人纏上,似乎過不來。
  「你連雞冠蛇都能甩開不是?就甩了那人出去!」
  我邊喊他,邊揹著小花去扭開大門,這種舊式大門內有栓外有鎖,內栓懸在一旁,我就用力拉門,門卻只微動一下。
  不會外面真有鎖吧?我老家確實也有這種舊式門,有的上頭大鎖是用舊型南京鎖很好開,敲斷剪斷都能扯、但也有些用複雜的機關鎖,那就得用別的方式。
  「電影裡明明都是用紙門,一撞都能開,怎麼這裡是厚木門?」
  揹了小花不好撞門,我用膝蓋又頂又踹幾下,只覺得回震生疼。
  「那府替終極的守門者守著傳人資訊這麼多代的地方,可能用紙門?上頭的『紙』還是近代用藝術高明美化後換上的防彈玻璃。而當初最早建的這間堂,木頭還是用傳說中萬年不損、入水不腐的金剛木--是真正的樹,可不是現在科技造的--你想撞,當然沒用。」
  背後聲音低低解說時,儘管此時問題仍多,黑眼鏡也還在廳裡打得轟隆響,卻有種說不上來解釋不清的笑意從我心裡泛起,只能很多餘的問一句:「小花,你沒事?」
  小花輕輕吹在我耳根:「怕吳邪哥哥擔心我,非好不可哪。」
  靠!這不小時候你哪次跌倒時說的話,拜託也搞清楚現在狀況!哪有個大老爺還跟秀秀一樣語氣說話撒嬌的?
  我還真想就慣他下地,不過外套纏著不好解開,只好含糊地說:「你能動就好!來幫我看怎麼開門好出去,在這裡繞到氣悶了!」
  小花還沒回答,我們就聽到黑眼鏡不知算笑還是叫的聲音:「喂喂,這不對啊!老大,你究竟是怎麼樣?」
  「你又……」
  下半段沒說完就被小花掩住,含糊在我們同穿的外套袖口。
  『小花?』
  被壓住的聲音中,我感覺小花慢慢挪動手腳,左扭右轉地,將外套頂下,換到他身上。
  「花兒爺,您要再不出手,小的可沒法回去付僱用金啦!」
  黑眼鏡的聲音從廳底傳來時,小花微哼了一聲:「也得有火。」
  「你要火?」我問。
  小花輕聲應了下,便往衣袋裡摸索,在黑眼鏡那邊似乎也漸漸靜下中,我看到眼前出現紅星。
  吹出火褶時,小花做了件更怪的事:他將換到自己身上的外套扯右手袖子,接著將火往袖子點上,然後迅速地捲成團微微滑到廳中洞口前,往對邊一扔--正正巧有個驚叫響起。
  同時,我聽到有東西被踢踹似的發出「呼」聲,而袖子的光也在扔過去的勁風中整個劃亮,瞬間照明一片。
  閃過眼前(大約是被踹下)的居然是黑眼鏡?可剛才的聲音不像是他發出的。
  「瞎子,你還需要光嗎?」
  小花站在洞口邊,藉著燒起的光(那光挺強,不像一般衣物被燒,倒像煙火彈),朗聲朝下問。
  「哎哎,幸虧骨頭還撐得住。」
  我被小花擋著,只能聽黑眼鏡說話,而他像在苦笑:「那傢伙的反擊力太強了,果然不是那少。」
  「啥?」
  我更莫名其妙,本能想挨過去看,但小花攔住我,評估地望下看了看:「需要藥嗎?」
  「我還能處理,不勞花兒爺。」黑眼鏡的語氣已經恢復平穩,又是帶笑似的:「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哎哎,我還以為是用的法兒錯了,但現在問題更大:根本是用在不對的人身上!好在他如今穩進入『胎化』狀了,這時怎麼做都不會出事,您要不上去研究下?」
  我看著小花沉思下,便扯下另一段袖子,連火摺一起交給我,輕聲囑咐:「這段衣料內部浸過特殊油物,拉長再用小火可以慢慢燒,待會兒對面沒火再點。」
  「我也去。」
  我忙說。
  「你留神門。」小花說。
  門不關著?還是小花要我設法將門打開?
  還沒得問,小花已經輕巧地沿著牆緣溜向原先房廳底。
  我倒有機會往下望,打算問黑眼鏡傷勢,但一低頭,下方相當的暗,加上黑眼鏡又習慣往暗處躲,此刻倒看不見。
  「喂,你沒事吧?」
  我向下喊,便聽到黑眼鏡的聲音像是有點遠(八成他是挪往通道口,沒待在洞口下方)地回應:「承小三爺關心,小的還能自己處理,您管上頭就好。」
  有什麼要管?
  我狐疑地抬頭,正見到小花在火光中低頭看著個呈團狀的人,眼也沒抬地向我道:「這世上沒幾個人是有能力在任何機關困境裡都有法子逃出生天的,可正好黑瞎子就是那『沒幾個人』之一,你別擔心。」
  「小哥都會被蛇沼困住,他也沒比小哥更強吧?」
  我多少咕噥。
  小花似乎輕笑了聲:「張家人固然很強,不過他們被血緣絆住,會有頭腦沒法控制行為或是不得不讓別人操控的時期;黑瞎子卻是不論眼盲不盲,心絕不會看不清,對自己的作為也絕對有算計。你要擔心他,太也多餘。」
  「怎麼聽來你們很熟?」
  我覺得有個新的嘀咕點了。
  「接工作前,總得確認委託人人格啊。」
  小花笑笑。
  我們的對話雖然輕細,但整個廳裡除了火燒衣物聲外沒有其他聲音,黑眼鏡照說又是耳朵很靈的人,居然現在沒有插話,有點奇怪。照我對他的認識,他絕不至於臉皮薄到不好意思聽人討論(還包括稱贊)他。
  不過我還沒朝下問黑眼鏡是否已包紮好,就聽到小花極嚴肅的聲音:「真的不是那少!他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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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嗯~畢竟~

  本來希望在50回搞定~現在看來60回都寫不完~>.<

  五十六、脫胎換骨
  火燒得不慢,偏偏黑眼鏡沒再出聲,小花又像在沉思,我覺得是得光源消失前加入話局:「我也看看。」
  不等小花回話,我踮去小花那側。
  在滿壁麒麟下,小花腳下的人緊縮成一團,但跟之前趴伏不同,他像是考古學家挖出的新石器人種一樣,用屈葬會出現的姿勢,半枕著側身,似乎連呼吸都沒有。
  「還活著嗎?」
  我吞口口水,問小花。
  小花微微凝神,片刻,說:「黑瞎子說已讓他進入『胎化』,我雖然沒看過,但這樣子,是有些像。」
  哪裡像?頭朝下嗎?
  「有些民族所以採屈身葬,是因為他們認為死亡而埋入土裡,恰如嬰兒重歸母胎,胎兒既然在子宫中是屈身,人死入土亦當屈身。」
  小花說到這,頓了頓:「我想你知道。」
  我玩古物的自然有看過這類學說,被小花一提,再看了看地下的人,有點想法:「他在『胎化』?我還以為是黑眼鏡說的洗腦法,讓人回歸像初生嬰兒那樣無知無覺狀態。」
  「記憶能不能格得乾淨,還得看功力。」小花點著腳尖說:「但黑瞎子既然是第一次用--他能用的機會也不多--到底會變成什麼樣,也得看看。」
  胎化難道不只是記憶重洗嗎?
  我蹲下來,試著想研究這人,卻見到他的頭髮旁有微微的裂開。
  「小花!」
  我忙拉他衣角示意,小花低頭看著,點點頭:「所以剛說了,他不是那少。」
  「不是那少會是誰?他又幹嘛扮那少混進來?」我有點懵:「再說,如果他剛才是在地板落下後才上頭下來,那他不就是從這房間來的?可我試過,門是從外鎖上,他怎麼進來?」
  「門上有鎖,恐怕是因為一開始就沒打開。」
  小花輕輕搖頭:「這人既然能在我們被上頭地板落下造成的忙亂瞬間迅速制住我,又能跟黑瞎子打上一陣,身手不差。大概原先就伏在地道裡,追跡我們的。」
  在那段地道裡沉住氣躡跡我們這麼久?這人是想做什麼?
  我打個冷顫,暗自希望黑眼鏡用的格盤術能確實發揮效果。
  想到地道我忽然想起來,如果這個是假的那少,那會不會是我曾「夢」到的那位?
  如果我以為是「夢」的其實不是夢,那麼,我真的見過他了!
  「小花,我覺得,這人應該是在我們之外,另一批人。」
  吞口口水,我說。
  「嗯?」
  小花微揚著眉,似乎在等我述說。
  我簡單地將遇到白老闆後兩人都中迷的問題說了一遍,最後說:「那人講話莫名其妙的,說什麼看過我,又說我看的只是鏡面的他,現在我大約理解,他可能是假扮那少的人,但這一來,就表示,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別批人在這。」
  「確實不會只有我們這路人馬。」
  小花同意地看著眼前的人:「不過聽起來,你的經歷有個重點。」
  「你是說幻覺嗎?」我問:「我也想過,既然這有青銅門,搞不好也有青銅鈴!魯王宮、海底墓、張家古樓都出現過。」
  而且都是汪藏海來的方。
  「有可能。」小花輕輕地說:「我只是在想,是無意觸控,還是有意操控。」
  什麼有意無意?
  我想著,卻覺得有個重要的事小花忽略了。
  如果「胎化」會使人變成「如歸母體」的狀態,再看這人幾乎胸腹沒動的樣子,莫非進入「胎息」?
  「胎息」可是修道者企求的境界!這倒是莊子的寓言:「真人之息以踵,眾人之息以喉。」按史書來看,莊子本人倒是豁達不計生死,但他傳下的方法卻被不斷推衍,《抱朴子·釋滯》說:「得胎息者,能不以口鼻噓吸,如在胞胎之中。」道教所謂的胎息法,練成後「謂之大定」。小說裡說能食氣、辟穀的人,據說都是靠胎息完成。而最高境界,是讓人「脫胎換骨,天人合一」。
  脫胎換骨?
  「難道,他也會重生嗎?」
  我冒出問句。
  「重生?」小花對我突然問句並不驚訝,只單膝蹲在我旁邊,跟著側看我撥動的人臉裂痕。
  「胎息、胎化--還有現在的屈身葬,都是讓人回歸母體。」我在小花也伸手時讓點位置給他:「他們『回歸母體』代表的意思是什麼?不就是『重生』?道教相信,練胎息能練出返老還童、脫胎換骨,如果有什麼方法……」
  「那可是『得道者』才有辦法的。但『道』不容易得啊。」小花笑笑,唸道:「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豨韋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戲氏得之,以襲氣母;維斗得之,終古不忒;日月得之,終古不息;堪壞得之,以襲昆侖;馮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處大山;黃帝得之,以登雲天;顓頊得之,以處玄宮;禺強得之,立乎北極;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廣,莫知其始,莫知其終……」
  「等等!」
  我忙打斷小花背書:「你最後說得道的是誰?」
  「西王母。」
  小花撥著這人面後的裂縫,答道。
  西王母!
  「所以西王母果然也有『得道』!我看到的丹爐可能就是她具體化的東西!」
  我有點想通的興奮:「看來當初在蛇沼看到的青銅煉丹爐說得過去!西王母她得到所謂的『道』,但不是莊子寓言,而是真的能夠讓人脫胎換骨的東西--像我們在魯王宮看到鐵面生蛻了人皮!如果黑眼鏡能夠搞胎化……小花?」
  小花手中的人皮掀起時,我們看到一團血肉。
  簡直像是看人體解剖學時肌肉系統攤開來的樣子。
  我也不是沒看過血屍,但突然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還是一陣反胃,忙摀著嘴,努力壓下作嘔的衝動。
  「我的手勁還真大。」
  小花像感嘆似地,我只能在平復呼吸後說:「別開玩笑!你有這種勁力就好去做劊子手,才不會連頭豬都下不了手。」
  提出這點往事,會令小花笑笑,將手中的皮(有點軟了)慢慢放下:「剛才試的結果,這個……『人』,身上的皮,似乎慢慢鬆脫,剛掀的地方較鬆,後面有點緊了,似乎還沾在肉上。」
  「難道,這也是另一種血屍化的過程?」
  我本能警覺:「我看過的血屍都跟金鏤玉衣有關,不過他們共同點是能蛻皮,這人蛻了皮……」
  「雖然我沒看過你說的那種人皮,但我想,應該和這不同。」小花沉思慢慢站起:「這人不單是皮脫了,感覺上,肌肉的部分,似乎分開、縮回。」
  「這比純脫皮還噁心吧,我說--」
  話還沒說完,我感覺上頭有風,一抬頭,及時擋住要倒下的人:「小花?」
  我也不管牆邊人搞胎化還是蛻動了,連忙扶住小花,往靠青銅門畫壁那面過去,動作快又蹲得久,血液循環不順,眼前也是一黑,但很快就回了神,再低頭,看小花卻是緊緊咬著脣。
  「你究竟怎麼回事?」
  憑良心說,這發暈好像已經快成了我的專利,怎麼現在反了。
  小花慢慢喘回口氣:「沒,只是,太累了。」
  累?
  我一愣,隨即想起這次重逢前我有想過--但後來忘了問的事:
  小花究竟有沒有時間睡覺?
  我被關過、又中迷暈過,雖然不情願,倒有機會休息。小花在外頭不知怎麼忙,但看起來上下都跑遍了,很可能消耗體力。
  而且水似乎都被我喝了。
  想著,我小心環住他:「那你先休息一下。」
  「這裡可不安全。」小花輕輕地道:「我會想到安全的地方。」
  這裡哪找安全的地方?下面的地道也不安全吧!
  想起地道,我就想起黑眼鏡一去無聲,朝下喊了幾次,也都沉靜沒應。
  「反正都在地上,出去也不差這一段時間,我看著。」
  最後,我決定。
  小花似乎輕笑了一聲,手卻朝門那頭指指。
  也對,這邊擱著「胎化」的傢伙,也不知道會變什麼,留點空間也好。
  跟之前一樣,我揹了小花繞過內廳大洞,再度試過,確定門仍是從外頭鎖著,就靠門坐下。不知道是哪裡撞上,聽到小花輕哼一聲,但很快就克制住。
  小花總是很能忍痛的。
  想著,我小心讓他靠在肩上,半抱扶地看小花閉上眼,似乎說了聲「最多半小時」就睡沉。
  看來真的很累。
  我知道小花向來睡得淺,而且有必要時,也是能克制不睡的熬,但這實在太傷腦力了!記得悶油瓶失憶由我們送上北京診療時,醫生就對他時睡又能時醒的克制力覺得奇怪,也告訴我們,這類克制會影響大腦真正休息,所以--按中醫理論,容易元神耗弱、神思不屬。
  看來悶油瓶失憶是種大腦重新歸位的自救辦法。
  嗯,失憶嗎?
  想起黑眼鏡說他能用什麼方法讓那少失憶(雖然看來他像搞錯對象),如果真能做到,他是用什麼手法?我很難相信一個人的記憶能夠憑空完全喪失,目前醫學界能確定的記憶喪失,絕大多數和腦部受傷有關。以悶油瓶來看,他確實有好幾次失憶都在重傷後,而黑眼鏡又做了什麼?他只是接手小花制伏的人,然後……
  但後來黑眼鏡發現人不對,而這人一開始是偽裝的,才會在我們上來後尾隨攻擊。
  如果這人是偽裝的,一開始他有什麼目的?而他攻擊的並非我們,而是黑眼鏡,總不會只因為被黑眼鏡用了什麼家族秘法吧?
  也許黑眼鏡施的手法裡包括用藥跟穴道刺激。當時我忙著顧小花,沒注意他做了什麼,但我想,他應該也帶有這類東西。想不久前,我從芒果箱救出他,還有二叔自那府回來時,都泡藥澡去淨類似毒素的東西,既然他們會用這東西化解那府沾來的氣物,自然也有相對的制衡物。
  但黑眼鏡的手法若成功,這人照理說該在下頭就開始改變,沒法來追我們;如果手法沒成功,這人更不該就此「胎化」。
  從任何一個答案反推,都說不通!除非這人在追跡我們之前,就已經受到什麼改造或是另類催眠,才有可能負負得正地抵銷黑眼鏡做的事、或者他因什麼緣故體內早就準備變化,黑眼鏡的作為成了催化劑。
  黑眼鏡掉回洞裡時,說過他施術對象錯了,也是由他說出「胎化」這個辭。
  那表示黑眼鏡仍知道這個人的變化,不然他沒法說出來。可他又說明「對象錯誤」,那表示,他確實認出對象不是那少。
  但這「那少」在擒住小花時,能先掰出那段跟泰什麼小姐相關的事好強化他的身份,可見,他確實知道那少的事!同樣的,他能從氣味分析出小花扮過那位小姐……如果這人不是那少,也該是他的熟人才會曉得這事。說真的,人鼻不是狗鼻,我有點懷疑「那少」提的氣味只是個幌子--這人是真的知道小花扮女裝來過那府的人。
  而知道小花扮裝來的,除了我以外,不是只有黑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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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串連中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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