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趕場
我應該睡著了一陣。因為等我忽地又像夢到什麼而驚醒時,看到悶油瓶站在我床前,手中拿著胖子交代的手機,有點困惑地看著手機又看看我。
我問:「怎麼了,小哥,是胖子嗎?」
悶油瓶點點頭,將手機遞到我眼前。
裡頭只有一封簡短的訊息:「棘手!昨天相約時間、老地點接應貨。」
我奇了,問:「胖子要接應什麼?你們昨天在中國城繞了什麼?」
悶油瓶大概在想回答的方式,因為在我等了一陣後,才聽到他說:「寄貨給商家,等回應。但現在,有變。」
我一看,簡直要罵句:那當然!歐美這裡的文物管控又是一種方式,中國城裡就算有同行之人,也怕你們是釣魚份子。加上昨天胖子鬧了一場,誰會不以為胖子是打著開發市場名義來探底的間諜?
不知道是什麼貨讓胖子捨不得,必要去拿回來。但說來也是我的錯。如果我腿沒因為昨天多走了而稍微發炎到起微燒,估計我們今天可以三人去。再不然,悶油瓶還是可以跟去。
想著,我說:「小哥,既然胖子有事,你還是先去接應他。」
「老王要我最好看守你。」悶油瓶簡短地說。
我一聽,原來胖子在悶油瓶口中會變「老王」?有點好笑,不過算了,比「王媽子」好些,就說:「胖子是說『看護』吧?我現在好多了。何況,在旅館裡也不會怎麼樣。胖子那裡看起來比較有問題。如果不去救他,指不定他被當販醃臘的材料。」
悶油瓶似乎不理解我跟胖子常用豬八戒這題材搞笑,定定地看了看我,問了句:「你真的不需要人保護?」
是看護吧!怎麼可以拆成「看守」跟「保護」?胖子的生活管理裡一定缺了語文訓練這一項。但也沒辦法,悶油瓶向來不太說話,胖子要省這部分的工作也怪不了他。
想著,我說:「這裡是五星級飯店,管理完善,除非是國際間諜或終極殺手,否則不會有人來這傷個病人還沒有人發覺的,你還是去救胖子吧!他撞在暗巷裡就麻煩了。」
悶油瓶思索我的提議後,點點頭,往外要走。忽然又加一句:「老王要我說,別讓人進房來。」
說著,就打開門出去了。
──有誰要進房來?不會是胖子覺得秀秀有意無意找悶油瓶讓他煩了,不想讓她再進來吧?
我心下好笑,但身體才稍好些,仍覺得想休息。看天色似乎要中午,從昨晚到睡了也頗久。爬起來洗漱一番。看到房間裡飲水器具旁,有份指定幾小時服一次的藥方。算算我之前吃的時間似乎距離現在又到補充時段,就將放在一邊,看來是從旅館自助式早餐中包出來給我墊胃用的麵包吃完,又再沖水灌下藥去,便躺回自己的床上,閉眼休息。
才閉不到五秒,床頭電話就響起。
我接起來,聽到一串「請問是XX先生嗎」英文,心裡暗罵後,說:「不,這裡是1136房,沒這個人。」然後對方連連說抱歉按錯而掛斷。
旅館裡分機打錯是常有的事,但現在我可要休息,不想麻煩。
我想著,拔掉床頭電話連接線,再度拉上被子,躺好。
客房變得非常安靜,比醫院還靜。
大概是因此聯想到中鎗後住院的事,恍惚夢裡,我似乎還能隱約聞到熟悉的藥水味中混著來來往往的隱隱嘆息,像在醫院裡半沉不沉睡著時聽過的一樣,那是在我重新入睡恍惚而感到的。
──怎麼老讓讓人擔心。
──留意自己,顧好自己,別讓人將你……
……
是,夢吧?
這一睡後,便沉寂的更深了。
等我肚子餓到醒來時,看到偏西的陽光,摸摸頭,發現一路睡了十幾個小時後,燒完全退了。左腿的腫傷也消,「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果然是名言。
睡飽了,精神相當好,只是肚子從早到現在除了幾塊餐廳麵包外沒填過任何東西,現在消炎了,蛋白質耗損大,超需要補充營養。我邊沖澡洗去睡了大半天的汗意,邊想要去哪兒用餐,還有胖子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想到胖子,我才記起我睡前拔掉電話線,而我自己的手機昨天沒帶出門自然也沒開機,胖子跟悶油瓶的又都帶出去了!連忙找回室內電話線插上,再將手機按開,沒多久,「客房來電服務」跟手機「來電紀錄」都顯示出數筆留言,語音文字都有。看來,有秀秀的、胖子的、悶油瓶的,跟幾通像是旅館內打來的。不知道是不是服務台幫忙聯絡用的電話?
我直接點下去看,看來電數留言數最多的胖子。聽語氣從沒事打哈哈到心急全滿都有。大體上總歸地罵我一句:你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要接電話?而最後一通,則說:我跟小哥為了躲人繞路,要在某個地鐵站出現,你去借霍小妞的車來接我們,避開眼目云云。
真不知道胖子惹了哪些人,東躲西藏的。
我忙打電話給秀秀,誰知這回輪她大小姐沒開機。我東摸西找,找到電話簿裡抄的紀錄,尋到了之前留下的汪太公家電話,打過去,是那位拉丁裔管家來接,告訴我太公他們都出門,要聚餐後去看戲,深夜才回來。還說霍家小姐本來也聯絡我多次,但都沒回應,她也不知我來不來,只要我抽空可以去會場見她。
我記起今晚正是小花說登台的日子,看來要借汪家車或請霍家人都沒法。無奈中,掛了電話,想想還是先去跟胖子和悶油瓶碰面,再看情況找辦法。
順手拿起旅館內附可借用的傘做支撐,我邁動才恢復些的腳,暫時拋下肚餓,在街角義大利麵屋已經傳來將要晚餐的橄欖油香氣中,走往約定點。
半小時跟著都市人潮隨波逐流,我終於來到胖子說的地點,看看時間,比胖子約的晚了十分鐘,但還沒見到人。
我站在約好的地鐵站口靠著廊柱等,胖子他們還沒到。看來,他們不是不等我,就是繞遠路不知要從哪裡來
正推估他們是否搭另一車班,忽然眼前有人站住,用帶外國口音的美語問我:「你是中國人?」
我一抬頭,眼前是四個面色不善,看來有點小混混型的青年,黑白裔兼有。心忖不會吧,難道這個年頭還有「排華」?保險起見,按著以前網路笑話教的:在中南半島要當中國人免得被游擊軍擄做綁票財源,在歐美要當日本人才能受重視保護,便說:「不,我是日本人。」
那些青年交談著說:「不是那個。」「嘖,明明聽到消息。」就瞪我一記下馬威眼光,然後走開。
我心說如果要比瞪眼,小爺也未必輸,不過人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理吧!
此時,我聽到地下道出口有人在喊:「天真哪,久等啦!不對!說起來,是你這小子讓胖爺久等!說,你今天怎麼一直不接電話?連用小哥手機撥你也沒接?是誰絆住你了?」
胖子跟悶油瓶正走上來,邊走邊喊,引人注目。我聽他嚷得沒好氣,心說是誰要我吃藥睡的?才要說「你們倒好拖,居然讓病人等!」做回敬,卻聽到後面有人驚訝的叫聲,一轉頭,看到剛才問我的那四個人正聽到胖子聲音而回過身來,見到胖子,便大叫起來。我老遠就能聽到「是那傢伙!」「果然是一夥!」
我聽到胖子罵了聲:「操!都繞去金門大橋再回來這樣也會遇見,天真你的凶星真大。」
我一聽便問:「你別告訴我,這就是你們昨天在中國城裡起衝突的某批人之一?」
「廢話,當然是!嘖,在大街上不好鬥,我們走。」胖子說著,便要跑。
「喂,你叫我怎麼辦?」我抓起已用來代拐杖的雨傘,正要想方法,忽然,被人一拉。
悶油瓶力氣大這事,我早在很多時候都領教過,不過,此刻他將我半駝半掮在身上,居然還能健步如飛,實在叫我佩服。胖子也展開他的腳力,兩人跑得幾乎一樣快,連穿過兩條大街,繞了三條巷,終於,來到條半大不小的路口,看過去,是些餐廳酒吧間雜的商店街。
「呼,跑到這就差不多吧!」
胖子大口哈氣,然後說:「小哥啊,咱們找間店坐坐,喝點東西,順便等天黑點,街上人不那麼容易看清時再走吧!今天從早到現在,胖爺已經消掉不少膘了。」
悶油瓶沒意見地點頭,胖子隨便一看,看到一間事後照他說法,是「佈置夠炫目」的店,就走進去,悶油瓶放下我,示意我先走。
我們進去時,按規定拿護照確認年紀,但不知怎麼,檢查小姐邊看邊笑,然後問我們:「你們只是觀光客?」
這有什麼好笑?
我懶得回她,就進門,一進門就聽胖子喊去他那坐,其實他也不用喊,那位子挺明顯的,就在吧台前幾張桌子。
而當我順著胖子角度望到吧台後方鑲著店名的英文字,心下就涼了。
難怪剛才我們那麼特殊的情況進來時,除了守門的有檢查我們護照確認年紀有否超過二十一歲外(主要是看悶油瓶的,因為胖子看外表就不用問),沒有其他的好奇心,倒是有些酒吧內客人投來欣賞羨慕眼光,敢情這裡根本是家「同志酒吧」啊!
老實說,沒看清楚店名就走進來,是我不對。因為悶油瓶總是「遊走塵世之外」的態度,胖子的細心又只在明器倒斗這幾件事上,但來都來了,先硬著頭皮一坐。
好在,在加州舊金山這裡,所謂的「同志」不代表就一定是喜歡同性,而像「嬉皮」、「樂活」般,是一種生活方式、價值觀跟思想層面,所以看過去,還有很多像是異性戀或是有興趣來見識的年輕人三兩雜坐,看來簡直當這是旅遊景點。
我看出這一層後,稍微感到安心。胖子按他說法是「亮馬橋銷金客」,見慣風浪,有酒不怕(但我不便告訴他他誤入了間他會稱之為「兔兒爺的店」);悶油瓶根本沒在意自己人身在何處,只要沒人動得了他就好;所以比較起來,我才是那個最感到丟臉的人,尤其剛才還是由悶油瓶半扶進來,引起不少好奇眼光。好在,因為我們三人聚在一起,顯然已經是「氣場強大」,也沒人過來搭訕或什麼電影常見那種調戲,不然我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默默祈禱胖子趕快喝完酒就出去。
二十、心病
我們坐定了,便有侍者來招呼。胖子看不懂酒吧的清單,叫我幫忙點。我想,來酒吧裡你總不能喝茶,在外國喝中國酒也怪,就按我有過的印象,點了三杯「馬丁尼」,現在想想,那好像是因為我對「龐德」電影有一陣子很迷的緣故。我個人覺得是因為從小聽爺爺講多倒斗故事,使我對能使用一堆特殊道具到處鑽天入地的間諜也深有好感。但後來被大學同學笑說,可能我是羨慕龐德不管出不出任務都有堆美女相伴,才是男人的夢想。
其實不喝酒就出去也無妨,但跑了一陣,按胖子說,他要「補充能源」,再加上我腿傷不便,能避開流氓最好,因此,我們就待在這兒。全場笑笑鬧鬧或是打情罵俏中,只有我們三個正經八百坐在那兒,說有多怪就多怪。但在這裡滿是外文交流的場裡,我們要只說中文也提不起勁,索性當打發時間,喝完那杯就出去吧!
我心裡也暗暗嘀咕,明知道依胖子到哪兒都要做他的「壯士」這種性格必會出事,但有悶油瓶在,最終保證沒事,我何苦來攪和?腿又累贅,人又尷尬,還不如跟秀秀去看小花表演算了。
但想想,如果我去了,不知道胖子會說什麼怪話。
雖然有人請客還不去有些可惜,但我自己感覺,去似乎也不好。本來,在新月飯店事件裡剛重逢,得知小花跟秀秀都是我童年玩伴時,我還覺得他們兩個都保持「家族為大」的距離,對我像是生意上態度,讓我很不高興;不過,四川一行跟救悶油瓶他們的事件後,心結打開許多,也重新認識過,熟悉感超越從前。但,似乎還只是在比單純「交情好」外再有點好的感覺而已。
然而,出國以來,先是不為人知的落難共夜、醫院裡扮裝看護、到昨天說了「重遇更好」跟一個不知怎麼解釋的「呼吸接觸」,都讓我覺得有哪裡說不上來。加上胖子那次有意無意地一句「你以為他沒有目的」的逼想,使我覺得,還是退遠點為佳。
因此,我才寧可拖著腿傷,應胖子他們的事出門。但現在,居然混到「同志酒吧」?這已經怪到可以說是災厄!我是不是該早點回國?雖說霍家邀請的時間是兩個禮拜,但機票應該可以更換。
酒送上來,悶油瓶沒什麼感覺,隨便地拿起就喝;胖子才喝了一口就抱怨味道怪,我說那是因為他不慣琴酒跟苦艾酒混合,如果以口味來說,這家酒吧已經不錯了,多喝幾杯興許還會迷上。
正在那邊講述馬丁尼品種時,忽然,我們看到臉向著門口方向的悶油瓶微微皺起眉頭。
我們跟著轉頭一看,不由得暗叫糟。
剛才在地鐵站出來遇見的混混團,居然也走進這家店?
我早清楚,在舊金山這裡,酒吧是種跟便利商店類似的文化,沒分什麼同性異性之別,除非是到小巷裡比較特殊那種。我們來的還算大街,自然凡是年紀滿的普通人都可以進來。只是沒想到那麼巧,剛才的麻煩也來。
而我們坐的位置其實很明顯。
我耳中聽到那群混混大剌剌地踢開一些過道椅,心裡覺得這跟午間連續劇會出現那種鄉間收保護費的傢伙差不多,流動攤販群最怕這類人。沒想到舊金山這裡也有這種幫派混混,仗著背景勢力欺人。人性果然到處相同。
他們立刻就來到我們三人的位置旁,然後就開口──
由於只有我的英文程度夠,聽得出他們在聒噪什麼,可實在下流,寧可不說了。旁邊看到酒吧後面的調酒師在皺眉頭,開始尋電話,而有些酒客已悄悄掏錢壓在杯子下就離開離開,看來這群混混果如我聽到的消息般,是這裡的新興的小悍團體,因此酒吧裡的人要找外援。
胖子雖然不怎麼懂他們說,但從我的表情就知道又是在說不三不四的話,就問:「天真哪,這些猴子在幹嘛?我跟小哥今天已經避開他們不同組人前後五六梯次的追尋,『退避三舍』也不為過,怎麼他們還要追來?追來就算了,怎麼他們說的話像是會讓你牙疼的樣子?」
我忍耐著不理那句類似「哈X」的謔話,說:「因為人不跟畜牲說話,所以我現在只想,對麻煩的畜牲,直接揍下去比較快。可我現在不方便動。反正你說你今天跑了一天,也沒能打,大概氣很旺。現在由你們打,扁完他們,我們就走。」
胖子呆了一下,研究性地望著我,然後,挑出酒裡的橄欖,像吃花生米地拋進嘴裡,一臉悲壯的說:「算了!胖爺我認了!交到你這種朋友,死幾次都不夠。如果胖爺我今天一早就像你這樣衝,再英雄十倍,現在也得力盡而亡。」
我說這應該算你惹來的吧?是誰先在外頭擦撞到人又不道歉,跑給人追害的?而且如果你早上就動手,估計也不用逃這麼久,更不會誤跑進這裡的同志酒吧而被那些混帳用這名目開黃腔。
胖子本來還要說什麼,聽到「同志酒吧」這辭,最後那口酒沒吞下就噴了我一身,嗆咳兩下才呼氣罵句「怎麼不早說,又壞了胖爺名頭」。之後,拿起我略啜過的那杯馬丁尼一口喝完,邊嚼著新橄欖邊對悶油瓶道:「小哥,我得先告訴你,這裡不是北京,要逃咱們除了偷渡外,多半還是只有飛機搭,所以打他們個半死就好。」
我加一句:「最好都打成內傷,驗不出來。而且動作要快狠準,不要造成店家負擔。打完就走,不要留名。」
悶油瓶沒有說話,只是凝住目光,看著眼前那四個傢伙:一個仍在大言不慚,一個在嘻皮笑臉,還有兩個硬擠在一群像是連忙逃開的大學生團中旁,喊著吧台要點酒,就是沒有想過正面衡量悶油瓶。
然後──
我們見識到什麼是「秒殺」!
悶油瓶的實力向來驚人:血屍、海猴子,對他而言都是「比扭水龍頭還容易」的脖頸,我好像只看過小花閃得過被他扭的過程(不過嗆得很慘);血可以防屍蟞、劍可以劈萬蛇、擲飛鏢可以送奧運,最近還加上:笑可以迷倒眾女生。
所以,在悶油瓶天神般地左劈右打,速度快到不可思議中,等胖子也跳出去甩椅罵人時,那四個傢伙已經或跪或趴的倒在地上。
酒吧裡瞬間鴉雀無聲,連還拿著話筒的調酒師都張大嘴。
我覺得這還真是輕鬆活。比起新月飯店裡有人要搶我椅子、北京大街上琉璃孫凶神惡煞,這些只是幫派最微末的小混混級挑釁流氓三兩下就可以被擺平。
我本來要結帳,但摸到褲袋裡塞著前些天吃手扒雞時多拿的塑膠手套,靈感來了,當即戴上手套,去摸為首者的皮夾,丟到酒保前說:結帳,麻煩找零給地下睡的先生們。便由胖子扶著走出去。後面還聽到一些像是熟客的歡呼聲,估計他們大概也討厭這些影響心情的小賊。每個地方都這樣,如果你真的做成大奸大惡,人家還佩服你。如果只混成不三不四,連狗都不如。
但老實說,這一來我們三個太搶眼了!這一鬧也夠嗆。所以一出來,不再遮掩,找到街口,趕緊攔了輛最近的計程車就說出要回的旅館名。胖子說我還算好,小哥那一臉淡定的「神兵」貌,明天也許會上地方新聞頭條也不定。我說那不太可能,酒吧應該也不喜歡鬧大,找熟的員警遮掩,然後買幾個記者寫小花邊塞塞也就是了。
「真是麻煩,洋酒也難喝!還是待會看有沒有得經過中國店,買幾斤茅台紹興回去,還比較痛快!就算沒有名酒,啤酒也該有!天真,咱們就走吧!」
「要看錢夠不夠,這裡中國酒也許還比較貴。」我說著,往身上掏皮夾,忽然摸到另一張紙。
是秀秀抄給我的「現場領票號」。
「這什麼?美國大樂透獎號碼?」胖子伸過頸子看了,問。
「不是,是秀秀招待的劇票,是在這裡的藝術館。應該我們三個都有份。」我看著號碼,說:「現在你們事也算結束,怎麼樣,要不要去看?反正人家請免費,專業表演應該也不錯。」
「啥免費了?『時間就是金錢』你沒聽過?胖爺我才不浪費時間去看那種東西。我在北京都沒看,幹啥來舊金山看?」胖子不同意:「『你要』,就你去,別將我兄弟拖下水,喔,司機,你先在這裡放人!」
說著,胖子用力一拍手示意,大喊「死他步」。
為什麼刻意強調「你要」那句?
我納悶中,一抬頭,就看到我們已來到昨天經過的地區藝文大樓前的路段。司機倒也真的停下,用美語問我們是不是要下車,如果是他要停跳錶。
我想既然都停了,就順便吧。況且腿上有傷,今天出門以前都在躺,一天下來實在氣悶。若跟胖子回去,不小心陪他久坐而多喝也麻煩。按華大夫跟我說的中醫理論,身上有孔傷時,不能喝酒,免得發散了血脈,影響癒合速度。反正就當耳目一新,出來透氣吧。
我開門下車,順便問悶油瓶有沒興致去,結果胖子攔住說:「小哥跟我跑一天下來,剛又扁人做運動,肯定口乾,咱兄弟回去喝個痛快。你自己去!」說著,拉上車門。不知是不是因為跑了一天有氣,又怪我沒早提醒他出酒吧害他名譽,一關門就叫計程車開走。
嘖,你沒看到還有三棟建築物距離?靠小爺的腿很難走!
聽到車內胖子用怪腔英文發出旅館的名字要司機繼續出發,車子便啟動,我心裡也有些不爽。
虧胖子說自己人生多瀟灑,怎麼倒計較這小事?
但我又想,每個人都有他的逆鱗。昨天提到秀秀跟悶油瓶似乎也冒犯了小花,而對「照顧小哥就難找相好,又怕被說兔兒爺」的胖子來說,誤入同志酒吧的結論大概是全都歸錯在我身上。看來,得學秀秀那天阻止他下注一樣,等他氣消再談。
我苦笑著,心想怎麼最近老得罪兄弟們?忽然就想到爺爺嘆過的:沒有生死之憂時,背靠背保護你的兄弟一下也變的不那麼重要了。
「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要在平淡中還能持續情誼,也許是人生更難的路吧!
這樣一想,倒也心平氣和。我柱著傘往前走,心想,回頭還要找到秀秀,借搭汪太公家的專用轎車回旅館。
走到售票處,交出領票碼。工作人員邊處理,邊要我動作快,說第一場已演完正在休息,說完,遞給我一張票。
怎麼只有一張?我以為秀秀的意思,是暗示我要帶悶油瓶來,那至少也該有兩張吧?
雖然奇怪,但在大庭廣眾下看戲也難做出什麼事,或許秀秀單純只邀看戲捧角。我走進去,照昨天經驗找到電梯,按往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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