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錯裡再錯
「我說啊,你們回國後,最好都給我找間大廟,去去霉氣。」
秀秀坐在駕駛副座旁,用英文向義工示意可以回去後,就轉頭訓話:「沒見過像你們這麼會出事的團隊,連來到國外參觀都可以墜崖,回去就找間大廟祭星。」
「這是天真的問題,胖爺我沒有遇上他時,沒這麼多問題。」
胖子很沒義氣地說。
我瞪了胖子一眼。這輛房車的椅子改裝成是相對式的,秀秀在副駕駛座必須轉頭來越過在她後方的小花肩膀看,我們四人相對而坐。我坐在背靠駕駛座的位置,胖子跟悶油瓶都在最後一排,我瞪人時,悶油瓶還是淡淡不著意,秀秀卻「嗤」一聲笑起來:「好像真的呢!吳邪哥哥,你要去去霉氣了,不然,估計你成了『天煞孤星』,可討不到老婆囉。要不然,可能像歐陽脩那樣,連剋幾位啊!」
「死胖子才真的是天煞孤星吧!」我不爽地道。
「不不不,胖爺我是有取有捨的『萬花叢裡過』,所以才輕鬆,你是跟胖爺不同,根本還沒有貨。」胖子因為口袋有錢又找回人了,什麼都高興,越發口沒遮攔,繼續打趣,不知不覺就說超過:「也許你只好改個方向,不找娘兒,比較能有希望。」
此話一出,我幾乎是立刻一腳踹過去:「死胖子,舌頭爛了吧你!」
胖子作勢一擋,鬼模鬼樣,逗霍秀秀笑得花枝亂顫,雖沒形象但還是挺好看。悶油瓶還能望著車窗外的沙漠風光沒加入,讓我相當感謝,小花卻在邊上涼涼說了一句:「那也不一定,『掃帚星』應該可以敵得過『天煞孤星』,電視裡演過。」
「那是什麼電視劇情?」
我幾乎吐血,胖子一拍腦袋:「好像前些年有看過,確實有這麼一部。」秀秀則說:「那不是那天看的改編傳統劇嗎?」
一片嚷鬧中,我突然看到悶油瓶轉過來的眼睛似乎對我們的談話有些興致似,淡淡地,微微一笑。
秀秀反身的角度正好對上悶油瓶,也就跟我一樣看個清楚,立刻歛住原先的笑,恢復「大家閨秀」。
悶油瓶很少笑,不過我也看不止一次了。最糟的一次是廣西水底他說「沒害死你時」,而最近一回,是跟小花一起救出他們時。
但現在,他那麼雲淡風輕的只為我們搞笑而笑,不知怎地讓我覺得,好像當初在海底墓裡看他第一次為我和胖子的「口水戰」笑那樣,會讓人有種「這人是真的活著的」美好錯覺。
側目看到秀秀的收歛,大概也是為此摒息,我不由得有種「逮住你把柄」的樂趣。說來,悶油瓶的魅力值本來就高,胖子還想過將他包養給富婆賺外快,我忍不住想,悶油瓶會用賭換這些錢是為了讓自己耳根清淨,免得胖子又口沒遮攔。可是現在胖子不攪他後,反過來說我(大概因為秀秀是作東的出錢者,不能得罪;而小花又比他還嘴壞,說不過):「這樣說還真的不錯,天真,你就需要個『掃帚星』平衡一下。」
「去你的掃帚星,你全家都掃帚星。」我這回真的踹在他肚上,不過車內狹小,不小心擦過悶油瓶膝頭,我連忙側開,卻沒想到,車子此刻忽地往旁一偏。
這一側,我原就單腳沒重心的人,整個身子栽在小花身上了。
秀秀連忙轉頭,用英語問駕駛怎麼回事,駕駛回答說抱歉他剛在閃一頭野山羊。美國這裡就這樣,在我們那,野羊都躲人群遠遠,哪個敢在路上徘徊?沒準就被下鍋涮了。但這裡,人家立法保護,車子看到還要停步,撞上還會罰款,真是不同民情。
聽說沒事,我還真鬆口氣,最近日子平穩,好不容易快回到當年爺爺一心「洗底」的安和了,不要在國外也搞什麼問題出來。
一放心,我突然感到鼻間有股淡淡的體香傳入。
雖然曾在四川「巢」裡處過,但那裡風大又不穩,加上整天提心吊膽等消息,其他時候又是血又是汗,除了受傷時刻,我根本沒空注意自己跟小花的身體。現在是外國人開著暖氣的車內(美國佬在「破壞環保」這塊有得改進),發溫的身體透出衣服間的馨氣,我又整個靠在胸腹當口,呼吸起伏間都感到一股柔和。
一瞥眼,就看到小花正低頭看著我,臉上要笑不笑。
我一個激靈,突然想到晨間的「失誤」,不由得有點不安,才要掙扎起來,耳中聽到胖子在聽完秀秀的解釋後還在嚷:「老外也真是做到『仁民愛物』,不過提醒胖爺我今晚去中國城吃羊肉鍋!也當慶祝天真回來,喂,天真,你幹啥?撞昏了?吃豆腐也不是這麼搞吧?」
「那是車子問題,你看到我吃誰豆腐?」
胖子簡直火上澆油,我氣得又要踹過去,不過悶油瓶這回終於動手,長指搭上我小腿,將我從腳使勁一拉,我才感到他的手勁,然後上身便由小花一托,就坐正了。
秀秀居然也附和:「是呢,吳邪哥哥這麼正直,怎麼會去吃人豆腐?」
我才感動秀秀的援助,卻聽到下一句:「只有他被人吃豆腐。」
我早說過,霍家的女人絕不是「大家閨秀」!你想裝也裝不來!
看悶油瓶又閉目回去,胖子跟秀秀唱雙簧的互相取笑,我覺得真正頭痛,只好向小花說:「霍老婆子很寵她孫女吧?」
「疼,但也不到寵壞的地步。」小花望向另一側窗戶:「所以,她雖是大小姐,仍然是個聰明幹練的女人,對人對事都拿得準。」
平白贊秀秀這句是為什麼?要感謝她率車隊找我們嗎?真的是抱怨我「帶衰嗎」?還是--?
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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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請出示身份證件。」
飯店櫃台小姐像是有點奇怪,吳邪慌忙將卡套拿出來,道歉說:「不好意思,想著這裡有什麼吃的。你有沒有店推薦?」
「聽您口音是南方來的。」小姐倒也算客氣,顯然這個觀光名區,連外國人都常來,也不缺這一個發愣的本國人,好心地道:「我們這邊出去,有地圖可以看,你到老城區,有傳統店家,這個季節有的菜是:……」
吳邪心不在焉地聽著,拎起行李,按王盟和網路推薦,走向這家號稱五星級的仿古飯店的住宿房。
這裡是老城建築,所以住宿房還是做成北方傳統「大炕」的形狀,當然,功能不具,早就被空調取代。但多少蓋得算古色古香。雖然比不上北京裡看到霍家的大宅那種氣度,也算是有點「小學」程度了。雙人房有廳有臥,還有仿古的桌子跟四季條幅畫掛著,雖然以玩古董的眼光來看,就是一般餐廳會有佈置,不過被子還是挺不錯的。
而走出外頭,正要晚餐,處處都飄來菜肉香,小吃攤也不遑多讓。
中國才是飲食文化天堂。
吳邪想起那次美國之旅,又忍不住想吐槽老外的舌頭。
不,想想,寧可那次還是留下吃老外食物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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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工車隊在大峽谷旅客中心那裡放下我們,胖子大剌剌下車,由著秀秀去做道謝的事,然後小花跟我去向美國那裡的峽谷警方做點紀錄回報,等出來時,已是中午時分。
胖子說他餓得,要我們趕緊去吃飯,不過在這主打觀光的路線,不可能有什麼傳統餐廳,而所謂的美食街自然多是速食的天下。我是混過大學的,也跟很多同學聚會過,吃這些速食餐雖然不太合年紀,但也不是吃不下去。秀秀皺著眉說她不愛高熱量,只買了杯玉米濃湯跟生菜沙拉。胖子名副其「形」的買了桶炸雞和手扒雞,拉了悶油瓶跟我就座,說:「先用點肉解饞的,晚上再去好料。」就開始動手,沒兩下就風捲殘雲。
雖說該有食欲,但之前早餐沒吃就走路走到血糖提昇,而義工跟搜救隊找到我們時,為我們準備了些豆子湯墊底,先冷後熱,反而使肚子還沒太餓感,我只啃個雙層加大堡,就隻雞腿配柳橙汁。悶油瓶看似幾乎沒怎麼動作,卻還是不知不覺間就吃完胖子大馬金刀分給他的半隻雞。胖子自己吃掉剩的烤雞跟大半桶炸雞,又直嚷口乾,灌掉一杯大杯可樂後說:「娘的,老外的食物真油,又不夠飽,晚上非得去吃鍋去油才行。」
「你還嫌滋潤不夠?看來你是錢多要到做件新西服吧?」我說。
「嘛,別小看胖爺我!再說,小哥賺的錢裡,也有部分本金是我的,我可沒佔他太多。」
胖子擠眉弄眼的找藉口。
霍秀秀吃吃的笑,不知道是不是現在坐在悶油瓶旁邊的緣故,更加柔美斯文,真的像我奶奶訓練的那種「大家閨秀」一樣,讓我不曉得該不該取笑。斜眼看旁邊小花吃的居然跟秀秀同樣,只多了塊胖子一開始分過去的炸雞,不由得覺得這未免太少,這怎麼像男人的食量?記得在四川吃鍋時也沒見他吃那麼少。
想著,我就將身前另一個雙層牛肉堡推過去,順手將胖子桶底剩的一塊炸雞拿起來:「還有四小時車程,老外這裡的公路餐廳普通,還是吃飽點吧!」
「對啊,小哥你也多吃些。」胖子有模有樣地將薯條推到悶油瓶前,又衝著秀秀說:「大小姐,你不會也要人服務吧?」
「哼,我維持身材,才不像你呢。」秀秀隔著悶油瓶對胖子說話,悶油瓶仍像不在意地將自己面前的東西拿起來吃--我覺得他簡直像王安石,什麼放在眼前就吃什麼,不吃也無所謂似的,讓人擔心,有點懷疑他在北京八成也被胖子虧待,是不是真要接回杭州?而且滿口肉味也澀,乾脆多叫兩份生菜均衡一下。
想著,我就起身,說了我要去加買生菜沙拉便要櫃枱,耳中聽到小花飄來一句:「這太多我吃不下,你剩的就夠,可以吧?」
「啊?什麼?隨便。」
我隨口應著,在聽到後面胖子跟秀秀的貧嘴突然停住,不由得奇怪,轉頭一看。
說真的,寧可不回頭好了!
小花將給他的那個全新牛肉堡推回來,而將另一個吃一半的漢堡拿去,優雅地送入口中。
如果那不是我剛吃過的,我--應該還是會目瞪口呆。
「怎麼了?」
小花挑著眉看我,堪稱秀氣的嘴脣並沒有停下。
胖子像是智障化,而秀秀輕輕扭起小嘴。
悶油瓶居然罕見地像被定格似的看了看,然後有點迷惑一樣。想了想,將眼前全新的漢堡分開(他的手刀果然俐落),分一半給秀秀。
這算是替我解圍嗎?
秀秀「啊」了一聲說:「對啊,吃一半就不會過高熱量。謝謝,張小哥。」
我不知道悶油瓶是不是這麼聰明,但看起來胖子被說服了,喃喃地說:「要減肥也不用這麼辦吧!跟胖爺一樣有神膘也沒什麼不好。不過我說小花爺,你也用不著這麼撿剩的,難道是暗示胖爺我一路來沒請到你嗎?」
「我可不用你剩的。」小花細細嚼著漢堡,在最後一粒芝麻也舔掉時,閒閒地道。
「飽了。」
悶油瓶突兀的一句,然後將他中另一半漢堡遞到胖子前。
將手中一半漢堡咬一口的秀秀似乎微僵,不過胖子倒回過神,拍拍道:「夠了夠了,再吃我就得喝水,這裡只有汽水可喝,一喝足我就自己飛回去了!還是留著,如果下午車上餓了再看誰要。」
我開始想,應該要用什麼理由提早回國。
四、裝腔作勢
最後也沒買沙拉,隨便用了下洗手間就上車。因為一開始來的車是租用的,回程我們得輪流開。除了悶油瓶沒有駕照外,其他四人都可以駕駛。秀秀說她昨天沒開到,今天一定要讓大家見識她的實力,看她如何輕易掌控一百四十里的速度,我也樂得讓給她,畢竟一晚來真的很累。
小花要跟秀秀輪,就坐到副駕上去,我跟胖子、悶油瓶三人回到後座。悶油瓶一人斜在駕駛座後那排,不知道思緒又往哪飄離,胖子卻巴著我擠到最後一排。
「幹嘛?你原先不說要一個人坐?」我沒好氣地看胖子抖著肉拉著我坐一塊:「早知道該你先坐,我去跟小哥坐還比較寬。」
「咳,胖爺我可是犧牲一切,保護令譽,你別不識好歹。」
胖子擠眉弄眼地說著,讓我更不爽,壓低聲音罵道:「你別再用午餐那頓開玩笑!就不過是共鍋而已!下斗時也常這樣啊!」
「得,胖爺我當然知道,又不是沒見過。」胖子說著,卻又往近一靠:「不過,我有點在想,你知道,胖爺有過的一個相好。為她勞心勞力,可惜後來老丈人還是不要我。不過至少,讓我學會了不少家務事工作、跟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有判斷情勢的人性敏銳度。」
「提這幹嘛?」我想,胖子怎麼突然不忌諱往事?雖然他每次都變換說法,我也沒怎麼相信就是。
「沒,只是依胖爺我的經驗,有些感慨啊!」
胖子的聲音被秀秀開的音響蓋過去,放的好像是某個懷舊頻道的老歌,當然都是英文曲。
「I see the questions in your eyes
I know what's weighing on your mind
You can be sure I know my heart
`Coz I'll stand beside you throng the years
You'll only cry those happy tears」
因為是首中學時聽過的熟曲子,我不免分心聽了片段,再回神時,胖子好像已經講完什麼感想,我只隱隱聽到他說了什麼後的結論:「……這讓胖爺我覺得,如果有那麼一個,會認真接納我的人,其他就不用想那麼多了。」
音樂聲響,我也沒打算問清楚,倒是車子晃起來後,漸漸地睏起。之前被搜救隊接回後一路吵嚷,一直撐著沒睡,現在決定步悶油瓶後塵,閉目養神去。
要回到賭城,還有四個小時。
***************
「嗶」一聲,手機傳來簡訊。
吳邪按開手機屏幕,是員工傳來的訊息:「老闆,我已經回到老家,要不要去明天去接你?王盟」
「不用,我明天會去別地方,你陪你媽就可以。」
吳邪很快地傳訊,想了想,又加一句:
「看完刪掉。」
最近美國有部片子是改編來的,名字是「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但吳邪覺得只有後一句適合,前面一句怎麼看都不順自己。
這到處閒逛,住宿還沒有單人房得多付雙人房的錢,有什麼好享受的?不過,自己跑到這裡來躲人,也是自討苦吃。
--而且,為什麼我要躲呢?又沒有做錯什麼事。但是,感覺又不能不躲。又怕叔叔追問,只好找最近的太原「藏」,又不知往哪藏,沒法,到處找古蹟逛,吳邪覺得自己才賺回的一點小錢都可能見底,他在賭城可沒有像張起靈那種手氣。
早知道應該在賭城也試下去。也許熬夜賭就可能安全些。
結帳出了店家,避開一群載滿觀光客的電瓶車隊,看到車上那些遊客興奮地不斷拍照,也不管天色已按,閃光沒什麼效果,吳邪倒有點羨慕他們這樣傻玩勁。
--怎麼我連出國玩都會出錯?
***********
「天真哪,快醒醒!」
被胖子搖了幾下,我擦了下睡沉的口水痕,抬頭一看,見我們的出租車停在公路旁,而悶油瓶等人都已經下車,只有秀秀在調車內電話。
「怎麼回事?」我打個呵欠,問。
「拋錨了!」胖子唸著:「娘的,昨天開一天都沒事,今天就出狀況。老外的車真不可靠。」
「租來的車子壞了還得付修理費」這個規定讓我清醒,連忙問:「為什麼?」
「輪胎破了。」
突然傳來的聲音,我一回身,差點撞到小花的臉側,他原來彎腰在車邊巡視,此時站了起來:「前輪跟後輪都有壓到尖物,刺破,所以漏氣,開不了。這輛車附備胎卻只有一個,看來得再叫一次救援。美國這邊公路警察分布很廣,公路又長,只好等一下。」
「所以應該搭公車來。」胖子捧著肚子,道:「租車就這點麻煩。」
我說:「昨天租車時,你還搶著挑新一點酷一點,國內沒進的不是?押的又不是你的證件,你好說?」
說來也麻煩,悶油瓶不會有駕照,胖子不想「到處曝光」,秀秀小了幾歲,如果在這裡租車,按規定得多付押金跟簽約太麻煩,所以昨天用的是我的證件,早知道就讓小花上。
「四十號公路不是好數字。」胖子不理我,嘀咕地道。
秀秀這時也下了車,豎起漂亮的眉毛,嘆口氣:「真是『太好運了』!我從小在長沙北京兩邊飛,都沒遇過這麼多狀況。我剛已經打給這裡的拖吊車隊,這租來的車得運回去才行。我哥說我們可以等車來一起回去,也可以學國外影片,攔便車搭。你們想要怎麼樣?」
「就等吧?不然車子怎麼辦?」我奇怪。
「西曬的太陽可大呢!」秀秀用手比畫地道:「而且要等車子來再走,可耽擱回程的路。」
我想,高緯度日落晚,也沒有關係,不過秀秀一身細皮白肉捨不得曬是有可能,誰叫中國人奉行「一白遮三醜」的原則?不過大家都一起來,何必特意早走,就說:「大小姐,如果你怕曬,就先回車上等吧。」
秀秀難得地皺起眉,小哼一聲:「我才不是因為曬--我們霍家的女人可都是天生好皮膚的。」
我想依霍老婆子年紀,也白得算夠了,不好吐槽她。但看秀秀卻臉紅又紅,微暈又暈地,看著幾輛像自駕車的遊客房車駛過時似乎想要開口,偏偏胖子揮手示意要人離開,終於,拉了我一把:「吳邪哥哥,跟我來。」
什麼啊?
秀秀的行為讓我莫名其妙,但還是跟她繞到車子另一側,還聽到胖子在那抱怨:「喂,花小爺,伙計有沒有直昇機可以租的?胖爺我這幾天時間都浪費了。」
秀秀看了看後頭沒人,其他三個距離也遠後,小聲對我說:「我一定要早點走,待會兒,陪我坐第一輛攔下的便車好不好?」
「為什麼?頂多再半小時拖吊的就會來了,再拖回住宿區,現在也開到一半,頂多也才兩個小時。你是怎麼?想上廁所了?」我很奇怪。
「那個,女性的特殊原因啦!」秀秀小聲地說。
特殊原因?
我突然想通:「你是指,那所謂的『好朋友』--」
秀秀立刻摀住我嘴巴,我的聲音就吞住了。
沒想到這主動果敢,又能到處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也會為這種事害羞?
我雖然想笑,但一轉念,人有三急,而女生又比男生多那麼一點麻煩處。其他三個人,胖子細心歸細心,但碰這種事可能開黃腔、悶油瓶只怕根本不會去管,但--
「你怎麼不跟小花說?他會陪吧?」我問。
「啊,花哥哥今天一整天都有點怪怪,據我對他的了解,這時候絕不要去煩他。」
霍秀秀吐吐舌頭,道。
她是怎麼判斷的?我有點奇怪。雖說,從獲救那時起,小花一直是保持習慣笑容,也很不定地跟胖子的玩笑附和,怎麼看都像他平日的行為(如同悶油瓶的發呆、胖子的耍寶)那樣,但我確實也覺得有那麼一點詭異感,沒想到秀秀會直接說。
秀秀微按著腰,好看地苦笑:「所以我只好拜託啦!因為,人家那個,嗯,第一天來得會較多,偏偏我又穿白色,走路快會更……漏些--不好在這等,我們待會兒看有便車,先攔下,讓其他人等好不好?」
「當然可以。」
我覺得這時自己很有「兄長」的態度,一口答應:「我去跟他們說。」
「不要說原因。」
秀秀扯住我,道。
「沒關係,我會警告胖子別亂扯。」我說。
「我才不計較他,他連奶奶都開玩笑的。」秀秀說:「只是有點,不想讓人知道。女生的心情嘛!」
我有點奇怪,心想秀秀當初剛跟我們遇上時,明明豪爽明朗,一個人獨闖我們三個大男人所在的老房子談條件都不怕,怎麼現在卻扭扭捏捏地真像大小姐?又看她在瞄悶油瓶,心想不會吧!據悶油瓶回憶裡,她姑姑霍玲就開始對悶油瓶表好感,而霍老婆子又崇拜到要下跪,難道悶油瓶他真是霍家女人的「命裡魔星」不成?
但我還是夠義氣的,這也是爺爺教導的「體貼」原則,就說:「好吧,那就我去說,我要早點回去休息。」
「謝謝,吳邪哥哥對我最好!」
秀秀甜滋滋地說著,順勢就在我臉頰側一親──我可不敢確定是不是真心,不過偶爾充一回大哥也沒什麼不好。就點點頭,回到車子另一處,邊走邊想理由;只見悶油瓶還是靠著車子看天空,胖子坐在打開車門的後座旁,而小花正細細地擦著自己沾過機油的手指,在我回來時,胖子先開口:「怎麼啦,天真?你一臉肚痛的樣子?」
我正好想到的理由就是這樣,乾脆地道:「對啦!不過不是肚痛,不曉得是不是著涼不順,想早點找地方休息。我看待會兒有便車就借搭一下,看能不能到最近的休息區。如果碰上要回賭城的人,就直接回去。秀秀女孩子不好在外面久待,就跟我一道回去吧!」
這話一出,三個人都盯著我看(連悶油瓶都破天荒地轉來視線),讓我有點不自在:「怎麼?我就不太舒服。」
「哪裡痛?」
悶油瓶居然開口,讓我有點小詫異,只好掰道:「好像是下腹……腸子附近,有點……絞痛感。也許昨晚不小心喝到這裡溪水,沒乾淨。」
我還要再編,悶油瓶已經突然將手舉起,往我丹田下方伸去。
「等,等等,小哥,你要幹嘛?」
我沒能阻擋,一股微熱的勁力已經壓在肚皮下,旋轉的力道讓我發癢,忍不住要笑:「別,別弄,我自己來。」
「你真的有些氣窒。」
悶油瓶淡定地像在陳述事實,我倒有點頭皮發麻,心虛大概如此。不過反正要說小病,人哪時沒有點痛?就說:「對啦!啊,那邊有車。」
從我們要回程的方向,確實有輛廂型車開來,我連忙說聲「謝了,小哥,不忙」,然後挪開。秀秀也已經招手。
我趕緊閃來路上,秀秀已經向停下的車子探問,裡頭的老外說了幾句,然後用手指了指某個方向後,舉手道別。
「怎麼了?」
我問。
「那輛車說,他們一家擠滿了,所以不好再加人。」秀秀說:「不過他們說,按手邊的地圖顯示,往前再走二公里左右,就有一間休息站,我們去那等好了。公路拖吊車要來反正也會走這方向,先走也許可以早點遇上。」
「也好。」
我說,才要跟秀秀一同邁步,手被人自後一拉,跟著碰到個柔軟的體氣。
小花真要使手力時,不比悶油瓶小,而他此時眼光看了看我又看著秀秀:「誰是真的不舒服到需要揹的?」
「啊?」
我先呆了一下,再一想,顯然,秀秀能判斷出他的情緒,那小花也反過來能判斷秀秀的真意。
秀秀微低下頭,迅速地掃了淡定臉的悶油瓶,微微用嘴角示意。我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麼溝通,但小花居然明白,說了句:「真不方便走的話,我揹你吧!」就低下身。
「謝謝,花哥哥。」
胖子一頭霧水地看著我們這樣勾勾纏纏,卻突然想到說:「不對啊,花小爺,你自己不是剛說腳挫傷了?」
「小傷而已。」小花說。
我卻呆住,忙問:「你傷了腳?」
秀秀半趴在小花背上,眨眼對我道:「從那麼高地方摔在溪流裡,挫傷腳已經算正常輕傷了。」
我這才突然了解,為什麼昨晚醒來時,是由小花抱著,而自己除了冷跟被擦破的頭皮外也沒什麼事,敢情是他罩著我了?
可這一來,反而有點難為情。堂堂一個男子爺,居然讓個比我柔氣的發小保護?這實在--
悶油瓶一語不發走來,從小花背上將秀秀扶過,背到自己背上,往前就走。
「喂,小哥你慢點啊!車子要熄火,行李要先拿。喂,天真你來鎖車啊!」
胖子急急忙忙地將他的行李甩上,然後就跟著悶油瓶走,嘴上還說:「大小姐,你看看你,連咱們小哥這麼等級都來服務,要給咱出場費啊!」
「回頭燕窩大宴少不了你。」秀秀回嘴。
我看他們三人已經往前,而將租車處理好的小花也鎖了車,想了想,問:「要幫忙嗎?」
「不用,我可以走。」小花淡淡地說,輕輕轉轉了足踝,手中是從車廂拿出來,租車公司放在裡頭的長柄雨傘,像當柱杖輕輕點,就往前快步。
我只好跟上。
「你的腸子不痛了?」
小花忽然問。
我想,他早該看出我是替秀秀遮掩,還問什麼?嘴上乾笑:「是啊,小哥的手指有神力嘛!」
「看來,他真的很可靠。」
小花看著悶油瓶背影,說。
「嗯?撇開一些生活部分,小哥是真的很厲害。而且胖子說,他已經『輔導』的不錯,估計真的可以獨立了。也許請他來杭州住陣子也不錯,他現在賺到錢了。」
我打哈哈道。
小花沒理我,很快地追上前面三人。
我又說錯什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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