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對君洗紅妝
胖子大概求寶心切,現在跑得可真快,一下就衝到我們照不出地方。我拉著小花依本能選安全點踩探過去,直到能看到胖子身影時,也看到他位置周遭的大概情況,心裡瞬間有種「地獄圖」的感覺:
大量的石柱從上面垂掛下來變成一大片怪異的巨大石瀑,坡度很緩,能徒步而上,而且大得像座小山,不像是溶洞能呈現的地貌——當然,若是隕石當年造成地球本身以外的現象,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在其中看過去最寬大的石瀑布上,有個隱約可見的簡陋石階。隨著我們走近,能照見階邊看上去兩旁都放著青銅燈器,而石瀑和洞頂連接的部分斷裂之處修成個平整的石台。應是祭祀台的格局:無限接近隕石又可一覽此洞全景——當然,是在照明足夠之時。
而如今以我們手中的照明加上胖子跑上去弄出的光源(可能他在剛跑的路上弄到用具),我們看到最詫異的,是個石製多角王座的影子隱隱可見。
胖子大呼小叫的聲音還在,不過聽上去帶點樂趣:「行啊,小哥,這是你老相好不成?欸,給不給看?你幾時換裝?」
聽到胖子的說法(這條石階上下頗能清楚),我一時莫名其妙,轉頭問小花:「他在說什麼?這裡不就老樣?」
小花卻微微皺眉,忽然向我說:「替我守著身。」然後口中唸了幾句後,眼一閉就靠到我肩上。
我看這應該就是他家必練的元神出竅,這是未修道的人最能「不受干擾、感應天心」的狀態,但也確實需要護著肉體,民間傳說李鐵枴就是沒將身體看好才得另找替身。
下意識地要用護符時,我才注意習慣地拉小花的手居然沒放開,有點尷尬,好在他本人此刻沒回應,只好心裡暗念幾遍「小花已是爺」的提示自己別將小時那套套用,同時穩住氣流。
在我有麟毫所書符的範圍內,短期不至於有事。
「好古老的陣。」
小花忽然在我耳邊低低地說出,讓我知道他已回回來,這才鬆口氣,問:「看到什麼?」
「這裡有封印之地,陣法看來是自階開始。而且封印之術不止一次。那頭胖子跑太快,直接入陣中術——不過你們掌門為什麼也上去就不知道了。我想他應該不至於中招,但看起來,卻很像⋯⋯」
我也再度抬頭上望,只見胖子還在嘿嘿而笑:「小哥啊,見者有份,來一頓應該不費什麼功吧?聽說你們隔空取物都是高明的。宴席擺哪啊?勞山道士的等級不難吧?」
「黑眼鏡呢?」
我突然想到,問。
「剛才沒看到他。」小花沉吟著望向我們來時路,在這個大地洞裡,半途總可能有分道跟柱石。胖子是一路追著有光源的大瀑石階去,我則是因為打小被訓練的習慣,凡在暗處行路中,就本能按自己「遵天道,主思命」的原則踏行曲折——這麼說,也許這個隕石所在的大洞裡,有很多東西。
我想著,跟小花分析,中間還聽到胖子說著「好好我不吵,客人坐的地方在哪兒」的話,更覺得突兀。
「那個黑心青龍雖然功力極高,但他剛才渡化我們這些人,必得使『潛龍勿用』,」小花將我手臂當白紙一樣,開始畫著字:「陽氣潛藏,才能不經動水域之眾。但,他既過度壓制天生陽氣,想必會進入蒙昧期,必須調適,我想他是為此才在這暫退。但就算有他在也不成,天師考試是你小三爺要考的。」
被小花再次提醒,我才想起我原先來此的原因。
都過了一夜一天,究竟我的考試是什麼?難道跟著這悶油瓶,就是要在這裡處理大事不成?
聽著胖子的喳呼變成像喝采,還有笑說「贊禮的在哪兒」,貌似在參加婚禮般。
胖子究竟是中邪?入迷局?遭陣法?
我全身上下摸了遍,確定能有的工具後,決定還是自己做。
只是這次有的配件,跟小花說他透過元神看的陣法⋯⋯
我正在想該用那個符做引導開始試陣,小花卻在我的手臂上抹了幾下,才重重壓上某個點。
之前的動作雖然微軟而柔,但被一壓上的點卻讓我瞬間有些痛。
是昨日的傷口。雖然已淡淡結了表皮,但比其他部分淺嫩地多。
「小花,這是做什麼?」
我搞不明白地問。
小花拍拍我,眨眼笑了笑:「雖然闖關的不是我,但我也想見識見識胖子究竟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
我愣了愣,才看到臂上有種微微的血痕。
解家主修驅鬼,為了看透非人類的存在,也有很多辦法。像練神存精就是一種借天地靈的管道。
而小花不知用什麼他自己的辦法,將指尖不多的血在我臂上畫過後再往原先傷口處點過,原先紅痕蜿蜒之形像透入皮膚般消失,我看捐血也沒這麼快,忍不住說:「我說花兒爺,你有沒有護理證照哪?」
小花淺淺而笑,在這片光照不足的地方倒有點魅惑感:「不必擔心,小三爺什麼血都能接收的。」
他真有查過血型不成?
感覺上頭胖子的聲音漸漸沉下,似乎有什麼變化,雖然這裡除了小花守著下方外沒別的幫手,我也必須做出決定。
將符展出。確認穩神定心的部分無恙,掐了訣,我登步而上。
兩腳都踏上階梯時我就知道胖子他之前的大呼大叫原因何在。
原先在下方看時是已多年的青銅燈座,在我一踩上階梯時卻都泛出油光,盈滿的如同宴席必用的籌備。
而兩旁側站者、來往之人——
大概是我捏訣守心,因此那些人都對我視若無睹,我卻越看越奇。
最奇的,是我兩眼能看到不同的事!
一眼看到,是如階下上仰時所見簡陋石道;但另一眼,卻見到規整的侍者、旁邊羅列的宴席之物。有些是異域風情,有些倒混著該是周代禮制的事物。
西王母、穆天子?
我心中跳出一組人選,但想不出這跟張天師能有什麼關係?西晉時盜發出的「汲冢書」雖然在千百年來又再度亡佚一部分,但《穆天子傳》卻有完整保留,對比《竹書紀年》《歸藏易》這些更令學者扼腕「為什麼價值更高的史料反而沒被留存」情況來看,穆天子的事被學者認為是「小說濫觴」的存在,卻反而能穿越歷史長河。
在穆天子的行程中,最常提的是他的駿馬以及跟西王母的交流、各處人民的獻物,但最末卷卻有位「盛姬」:「天子乃命盛姬之喪,視皇后之葬法」、「日月之旗、七星之文」,在那之後幾次東征南征地,卻仍會在「大北之隥」處「永念傷心,乃思淑人盛姬,於是流涕。」,直到被葽豫上諫勸止。
明明前頭也有過赤烏氏獻過的兩個美人,但盛姬卻讓他思念流涕到被人勸、盛伯之國在西北,女兒夭亡……
但不論哪個,都跟天師道扯不上關係,畢竟天師這個職務是漢代才於龍虎山創立開派的吧!
我忽地想到,以我自己的記憶力,哪能這麼清楚?正奇怪,就感到小花在腦中輕輕回應的笑:小三爺的反應倒還有。
難道就是那什麼「分靈附魂」嗎?聽說是對付人被上身的而有的法術一種。不過,那必須魂神都練到極強。
『我的思慮不能費太多,先看重要的事。』小花提醒著,我知道這種控魂術不易,便又往前走幾步。
然後我看到胖子樂呵呵的盤座在鋪設好的氈毯上(實況是石地),像是要自斟自飲(當然只有手中虛握),眼睛往前看著。
我一隻眼看到悶油瓶凝目不語,望著青銅座椅上一個被重重包裹,青銅面具罩著的人。坐著的人頭冠巨大,背後也是幾個像已成了木乃伊般的青銅士兵立著。而另一隻眼所見,他確實換上古裝劇會有的裝(難怪胖子會有此問),低頭對著正仰視他的女子。
穿著玉珮華衣,珠簾自目前分向兩側掛在冠沿,正抬頭望向他的絕色風華,我第一時間會想到的是小時候跟小花一道聽二太公講戲,因此中學後特別有去讀過:《西遊記》裡提的西梁女王。
嗯,倒也可以簡稱「西(梁)王母(女)」就是了。
等等,我現在看到的是人嗎?
- Jan 23 Mon 2023 09:45
[花邪]平行向-異日(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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