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曉風殘月
  對於唐初曉會找上吳邪請託找五丁而不是問我--雖然她給我和秀秀看了她拍的照,但關於這事並沒說過--我相當疑慮。
  她的用心太奇特了。
  就算唐家沒有在這行業打滾,但,以她們世家大族(這也是唐初曉向吳邪表明的「條件」)身份,對家族所在區塊的了解度極深。加上她還有能力找人上到我們去過的山洞,種種跡象,都顯示她對此事有意且志在必得。
  正因如此,我不認為她沒有知道我擁有二爺傳下的背景,有下地的功夫、辨物的專業、嚴謹的合作力。
  那她為什麼找吳邪?
  在回家的車中,我一直思考著問題。
  吳邪也同車。
  雖然今早出門時他才說過要回去,但現在唐初曉的事他也搞不明白的模樣,因此,在我提議「回去研究」時,很自然地就跟著我走。
  真是容易。
  我想到這點,倒也想到唐初曉為何會只向著吳邪提出條件的原因。
  若她家真能掌握這類人際變動,那她想必清楚我家對這件事只是置身事外的態度。惟一會做的,也只是將上代留下的包袱解決,壓根兒不會想淌渾水(這倒和她家在多代以前就以商事為主的活動類似)。而依我個人財力來說,沒興趣賺的一點小錢也不會想去賺--將這時間拿去國外分店發展時倒能翻更多倍。
  而吳邪,卻一直是自己衝進事裡、商務倒都是他二叔替他管理時多。
  這點真讓我有些感嘆--好在,我也不用再替他憂慮太多,不過提供些相關資料罷了。
  在院裡停妥車,走入廳廊時,我想著。
  只是,還是覺得:就算不找我,道上比「吳小佛爺」有名有身手的人也不會少。皮包那類不太做危險工作倒罷,黑瞎子的身手跟價位唐家沒可能僱不起。
  想起瞎子,我突然記起在我到之前,他挨著吳邪說話的樣子。
  他交給吳邪什麼東西?
  記起吳邪曾收入外袋的東西,我極力回想。
  能讓我看不清的原因,除了我正分心跟秀秀談話外,絕大之因,還是我不想看。
  或者,是我在等候被詢問的時刻,所以刻意沒看它。
  如今,又當如何?
  吳邪有興趣跟我回來的原因,是因為我提到我有些跟唐家的相關交易,也可以讓他稍微了解唐初曉為人(這點秀秀更清楚),此外,我想,他還會問我意見。
  要不要回答呢?
  在客房外分手。吳邪也不是沒在我家找過資料,他自己也找得到多的衣服穿,我便先回內堂。
  洗過澡,天色已暗下,我正打算安排晚膳,便聽到手機響起,一瞄眼,是秀秀。
  「花哥哥!」
  秀秀劈頭就用上最公式化的稱呼,我不能不坐正些,將背脊豎直,對著話筒另一頭問:「怎麼了?」
  「你們,你們究竟有沒答應?」
  秀秀大約是一人獨處,才能「氣急敗壞」的發聲:「唐學姊,她,她居然說她委託吳邪哥哥找--」
  「也別這麼急,秀當家。」我調高嗓子,悠哉地笑了笑:「小三爺也算繼承家業久矣,現在才有這委託,算他名聲養得慢哪!」
  「你,已經知道學姊拿什麼?」
  秀秀聲音略遲疑了下,問。
  「嗯,聽……吳邪說,她要五丁。」
  我說著,奇怪這句話加起來不到十個字,怎麼偏偏會在中間稍微卡上一字。
  秀秀似乎沒注意到語氣有過微動,而是認真地問:「對,學姊她展示一片甲骨文。聽說是她上上代祖輩,在《鐵雲藏龜》引起世人注目的風潮裡,找過相關記載而挖出的。啊,我只能看到拓片影本,真跡她當然不會帶出來。那段資訊,跟歷史的部分相關但也沒有全--」
  話未說完,我便打斷秀秀,問:「為什麼?」
  「嗯?」
  秀秀似乎沒懂,怔了下,待我再問一次後,才奇道:「你不是知道學姊找的是商代武丁時期的東西?考古界也公佈,武丁時期曾跟位在四川的巴國有過交戰--那時叫巴方。現在你們要找武丁期的東西,除了已經公開的資料外,只能從還沒挖掘的找。我還當唐學姊只是整理家業而已,想不到她真的很有心想要建立考古界的新里程。不過,這段資料不多。也還看不出跟學姊給我們看的照片有何關係。」
  秀秀的話我越聽越奇,終於站起身:「你等等再說,我先找吳邪。」
  這次的話,明明多了一字,卻說得份外流利。
  暫停手機來到外庭找到吳邪,找到人時,我卻微愣。
  這人居然在發呆?
  吳邪在店裡沒事發呆倒是過去當小三爺常見的事,但自從他執意解謎,力抗對手後,我已很久沒見他這種「魂不守舍」的樣子--那和我習慣入定練功不同,簡直有點「失魂落魄」。
  要不是確定黑瞎子慣玩的手法裡沒有「摸頭顱」這項,我一定懷疑他動手腳。
  不過從吳邪對著院子裡多年修剪有成的茂盛花木發呆的樣子推測,倒非神遊物外,比較像胖子笑他多年的「黛玉情操」,跟之前對著睡蓮缸出神同型。
  我輕咳一聲,發現小三爺完全沒有點屬於練功人該有的反應!想著「果然該叫瞎子退款」,同時有了主意。
  「吳邪!」
  我低聲喝道:「到我這來。」
  曾有過的最終反擊裡的離合聚散,使吳邪反射地就移步,連神情還沒恢復就已來到我身後,眼中還是有點謹慎驚懼,但對靠近我絕不反對。
  然後,小三爺才像是醒過來,疑惑地看了看院子,再看看我:「有人?」
  「有。」我故作嚴肅,不過吳邪如今已不是容易被整的,疑惑的表情微現惱意,像是猜出我會說什麼。
  「肯定有勾魂使者。」我擺擺手,示意道:「你快去我家廊柱下的八卦鏡前站好,免得靈魂出竅。」
  「少鬧。」
  吳邪被我正經的說辭逗開,笑了。
  我微怔下,隨即便道:「小三爺還了魂就好。秀秀剛才打電話,問你和她學姊談的詳情。你想自己跟她談談,還是我傳話?」
  「學姊?」吳邪倒是第一次知道這層關係:「秀秀跟唐小姐也認識?」
  隨即,我聽到壓低的聲音:「也對,你們都認識。」
  「本來要介紹,但小三爺今天也已認識,就不用多談吧?」我轉移話題道:「倒是秀秀說她見到唐小姐給她看的一點小古物--你也知道學姊妹總有交情。」
  吳邪並不知道我們三人「同場聚會」,我也不多說明,直接道:「聽秀秀說,她看到一批從沒被國家收錄的龜甲上拓下來的貞卜文字。大約是考古學者挖出來前就已經外流的。」
  吳邪倒很能接受:「聽起來,唐小姐會提出用家裡資料做交換條件很有道理,果然大家族多有這些東西。想想,在劉鶚發現龜甲有刻字前,也不知道被人們當中藥吃掉多少,可能被吃掉的龜甲裡有更多失落的歷史紀錄。」
  我對吳邪的想法有些好笑,續道:「所以,她看到唐小姐手邊的拓本譯文後,發現挺有趣的。唐小姐,要分享給她的資訊,是商代的武丁。」
  「呃?」
  吳邪看起來沒覺得奇怪:「甲骨文出自殷墟的多,秀秀既然跟唐小姐是學姊妹,兩人有點文化交流也很合理。」
  我看吳邪的臉色,顯然他沒去想過秀秀她們的「文化交流」和我今天的「文化交流」是同一場,或者跟我昨天的飯局有沒關係,而只是認真分析,不免有點輕嘆,便道:「秀秀看到武丁朝的紀錄,現在唐小姐又向你提出找五丁的要求,你覺得為什麼?」
  「兩者之間有關聯。」吳邪答得很快,倒也不虧他這些年來為了張家人的終極翻騰多少書:「我原先聽說要找五丁,也問過。」
  吳邪強調他下午的對話記得一字不漏,向我保證他沒聽錯。
  *****
  「什麼五丁?是商朝那個明君武丁?」吳邪問。
  「我要五丁力士。」
  唐初曉嫣然一笑,道。
  沉默片刻後,吳邪開口:「等等,你不是犯,呃,沒搞錯吧,唐小姐?五丁力士,不是李太白引用《華陽國志》的傳說而已?沒這種大力士存在。」
  「來敏《本蜀論》云:『秦惠王欲伐蜀而不知道,作五石牛,以金置尾下,言能屎金,蜀王負力,令五丁引之成道。』這段文字於北魏麗道元的《水經注.沔水》,第二十七卷可見。」
  唐初曉流利地背出典故,極是熟悉。這神情,吳邪身邊熟悉的朋友只有一人有這本事。
  *****
  吳邪的話說到這裡頓住--因為我手機響起。
  看著來電顯示秀秀,我給吳邪瞧了眼螢幕,示意他可以一同了解,便按了擴音後再接聽:「秀秀?」
  「雨臣先生,今天不能終局就結束,真遺憾。」對話一通,唐初曉的聲音就傳過來。
  我看到吳邪微微一呆,望向我,似乎是想到什麼而要退開。我立即拉住他,仍向話筒問:「怎麼?唐小姐,我以為你在忙,原來還跟秀秀一道用餐。」
  同時我心念運轉:看來秀秀送走唐初曉,兩人還沒分道。剛才秀秀打給我的電話是暫時分開時才打的。秀秀年紀雖比我們輕,但已不是早十年前那未滿廿歲的小姑娘,而是進入風華絕代的韻味婦人年紀。會這麼耐住想讓我先知道,肯定有令她非得早說,讓我預留心理的原因。
  「我是得忙呢。」唐初曉笑笑的聲音不變:「只是雨臣先生倒更忙似的。我聽秀秀說,您現在有必要時,仍會親身做挖掘文化工作,是否?」
  唐初曉能優雅地將「下地」換名辭,不知是有心,還是她真當我們是「挖掘工作者」?畢竟她家族可能有紀錄,但從吳邪說過的情形來看,唐初曉本人不能看到家族秘藏,還得要有東西開啟。
  「五丁」是她需要的東西嗎?
  念頭飛快,我已回答:「當然,若有閒情,工作可以排開,我也喜歡見識見識。」
  唐初曉輕柔一笑:「那麼,若我邀雨臣先生到我說的山頭看看,您可有興趣?」
  我明知她指什麼,仍先問:「秀秀呢?」
  「學妹說她有事呢。」唐初曉道:「而且,其實我也還在這裡有事待辦。不過,想必雨臣先生自能安排。只是,我不知道請動大駕,需要什麼?」
  唐初曉說得平靜,我卻必須很努力才能聽清--因為吳邪莫名地使勁,想撥開我的手。
  「吳先生已經答應我會去。因為,他想知道我家記載。」
  「噢。」我推想秀秀不會跟她說到吳邪會在我這,只漫應一句。
  「記得吳先生一開始也沒太大興趣,不過,後來我提到族裡保存自印的宋版札記裡,有先祖提到石府天書的目錄中有寫到仙山中『斷掌人』和『犼』的相關時,他就很有興趣。我想,依雨臣先生您的品味,會否喜歡………」
  我沒再注意話筒,而是輕輕放開已停下掙扎的吳邪。
  會去的原因,還是相同嗎?

 十、天府之國
  一週後,我們再度同來四川。
  全都來了,這點很奇怪吧!
  我望著機窗飛過的天色,心裡暗嘆。
  大約是我太想確認唐初曉講話的用意。
  在那通電話將尾,唐初曉說了些她家「石府天書」裡的可能記載(那些絕對引不起我興趣。由此可知,在某方面來說,要請動我,怕比「張起靈」的價位還高--因為我本身不在乎那點錢,更不在意那類事)後,突然頓了下,像是剛才紆尊降貴,現在要將氣勢改成尊敬合禮:「尤其是吳先生有提過,他上回同雨臣先生去的經驗,應該是頗能做助手。若是再度同行,協力時也多助益。當然,我知道雨臣先生在北京也有事忙。不過,若有意--」
  為什麼會提?是吳邪自己說的,還是唐家早知道的?
  看向吳邪死命轉開不讓我看正臉的態度,我可以想像真正的原因。
  唐初曉說了實話,而「事實勝於雄辯」。
  只是我想像不出吳邪在她詢問時為什麼會提起「往事」--當時,吳邪應該沒估計唐初曉跟我已有交情。不過,依他小三爺這些年的工作經驗,已知道也極可能。
  只是,沒必要。
  我們曾經在那座山裡看到的一切,如今已都為他人了解;而那裡頭的發現,後來也派不上用場。不論正確或錯誤的解讀,後來我們使用別的路徑,仍進入巴乃湖底的張家古樓。而過程傷亡的人數,及出來時所費的功夫……
  胸骨,微微一痛。
  當時斷過重接的肋骨,及赴美治療後臥病的日子,還有後來復健的辛苦,都造成潛意識裡的反應,使我一旦憶起,就有種氣悶的不悅。
  但,我仍出門了。
  字面上,是同意唐初曉建議「同行」的打算。
  而實質上,是瞎子送來的一份簡訊:「那件東西不錯,可以--」
  看完瞎子給的情報,我大略能想見他當時和吳邪談什麼。
  因此,我當時才會回以「研究研究」,便切了唐初曉通話。
  她會用上秀秀的手機,也令我有些斟酌。沒想過秀秀會借用電話。我猜她有意錄下對話回頭細審,若非如此,秀秀也不可能隨意請她進入霍家。
  秀秀越來越有當家風範;和她相比,我們的時間,反而像是靜止。
  「飛機即將降落,請各位旅客……」
  聽著廣播,我伸伸腰,輕輕在轉圈時看向吳邪。
  全程都在睡,也真難為他--裝睡也不容易。
  一時興趣,我伸指往吳邪腰裡輕戳。
  吳邪像被電擊一般倏地坐起,眼睛立刻轉向我,嘴微張了下,問:「到了。」
  「是啊,所以你該準備行李。」
  我隨意地笑了笑。
  其實也沒太需要準備。
  當年離開時,我們使用的東西仍收在四川盤口,不少還能用,加上我訂的新貨。科技隨歲月進步,十年下來,更輕巧堅固的「巢」能在更快時間內做好送來,已全在四川等候。
  有唐初曉「聘請」,我們在四川更多助力--這裡畢竟是她家族千百年立足之地。而能在四川立足家業,也定有極大的能力。我學過戲,也背過:「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定蜀未定」的古諺。歷代有過的爭戰不少,唐家能保持著世家大族的水準(雖說必有在亂世時避難再於盛世返回的固定循環),確實不容小覷。
  當年唐家沒管我們上山的活動,主要也因為覺得這事情不是唐家會在意的事。
  唐家有他們能屹立不搖的原因,稍加研究便能了解他們必是跟張家一樣自有定則的家族。過去我並沒深入了解唐家,只有生意往來--這也是秉持爺爺遺教--這回,倒是第一次聽唐初曉提到「石府天書」名辭。
  四川自古多仙山,當年我和吳邪上四姑娘山時,就聽他邊工作邊對找到的求道者遺骨發感慨:說些古人不該如此執著、企求無及之及的評論。當然,我們也多少在休息時隨性聊聊香港的武俠漫畫(吳邪大學有個香港來的學長,常帶給他這方面資訊),論起蜀山劍俠傳說也是說著聊著笑個不停,並同意若有「御劍術」,上山方便很多。
  石府天書,大約會跟這類仙山傳說有關!雖然還看不出跟唐初曉提的五丁有何連結。
  不過,隔了十年,我們為什麼還要來到這?難道我們比古人不執著嗎?
  更執著、更堅持吧!而且我們執著的事,比起古人的修道願心,更加渺茫而不知所云。
  拿了簡易的裝備下機,我地頭上的伙計已來接機。
  正好是當年替我們上山殺豬的那位,如今他也已提高地位,所以才有資格來接應我。還會在開車過程跟吳邪打聽南部的發展潛力。我看吳邪努力的回答,表現他這些年的成長,也真覺得好笑。
  「東家,唐家商區到了。」
  幾小時後,手下送我們到位:「不過,關於您這次要住唐家,是否--」
  「我也是有被僱的時候。」我笑著拍拍他:「唐二小姐親自來聘,怎麼好拒絕?」
  身為當地人的手下臉色微變:「唐二小姐?東家,您知道唐家最近的事件嗎?」
  「我能想見。」我說(事先調查好是我向來的習慣,跟吳邪一興起就答應絕不同):「否則,唐二小姐不會隨便來北京請我。交代的事,去辦好就好。」
  手下很明白不多問的原則,替我們將行李搬下車,交給唐家人。
  唐家人的地頭,是對外生意照做的店。他們走高規格路線,設計成精致的渡假村區,又刻意安排在風景佳卻又離其他觀光區遠的地點。驢友省錢玩法的不會來、觀光閒人也不會特意跑到離城太遠的地方。真有愛清靜而來的普通人,也往往被安排在遠離獨立的棟間。而這類客人比我們還離群索居,不愛管事,從不會妨礙有意來議事的人。
  這也是另一種盤口設置法。
  我家習慣人脈情報互通,所以盤口都選在鬧區,然後做成門面簡陋、沒人想去的三流小店外觀(自然,都掛了「客滿牌」)--現在看到唐家的優雅設置,倒也想收做參考。
  「花兒爺,請。吳小三爺,請。」
  開著環保電瓶車來接我們的人一身制服,顯出他既有唐家手下資格又是在這裡擔任領班的氣派。我個人向來衣著不俗,能坦然接受重禮。吳邪卻多少尷尬地拉著已皺的上衣坐上車。
  他臨時決定來,隨身行李本不足,又不肯向我多借衣服穿,自然配不太上唐家這等尊爵型渡假村的氣派。
  唐家人帶我們去的住所是離本館較近的一戶--散步可達範圍,不像遠處幾區要坐園內車或是自騎腳踏車--屬於樓中樓型的三房兩廳室,足夠一家三代同堂出遊時的居住點。
  「因是二小姐囑咐,花兒爺住所需是跟本館可相通的一區。」
  領班說明:「這一區八卦樓的二樓陽台,均有空橋可相連到本館二樓。其他待小姐囑咐。」
  「知道了。」
  我笑著揮手。
  吳邪從頭看到尾,直到領班開車回本館去,才大大舒口氣,向我說:「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人會用的手下都是道上混那種,怎麼也有這麼專業的服務員?」
  「唐家經商多代。」我笑了:「他們的階級較高,族內都有些『官場中人』。文化高、也頗有地方士紳名望,自然不會像我一樣。」
  「呃,我不是這意思。」
  吳邪急急解釋。
  那種模樣,倒又像回到我們重遇那時。
  或許,那時候已不會再回來了。不過,我們仍能擁有同車的緣份。
  十年修得同船渡--或許我們有修行、只是沒再修足百年吧。
  這種說笑後,相處又很自然了。因此我們拿著行李進門時,沒再必要裝腔,很快在樓下兩房中各選一間安居。
  「你在幹嘛?」
  吳邪跑到我房門前時,我正收了測試器,然後笑笑:「沒什麼,確定隱私權。」
  吳邪明白我的意思,聳聳肩說他覺得唐二小姐沒這麼無聊,她也不能決定我們兩誰會住哪間,哪知道要在哪裡拍我,倒令我好笑。
  這麼特意地在試探哪!可見這人除了需要的時候外,對其他事物仍是天真無邪--想知道我和唐初曉的關係,難道不敢問?
  不過,我也不想多談:反正我們也沒關係了。
  坐定,我們沒使用高階旅館會有的房內小酒吧服務,而是將來時路上,令車往超市繞一趟所買的東西取出。
  精打細算是我成長間養成的習慣。
  吳邪喝著罐裝綠茶,人還是一驚一咤地看著唐家旗下渡假村的高階佈置,然後沒頭沒腦地問我有沒有這類企業可以讓他投資之類,令我好笑。
  耽擱許久,天已黑了。主館電話來,問我們要去用餐還是由主館送來,我們都同意出去看看。
  從二樓陽台及腰高的鐵門出外再幾尺,便是一條沿山直走的空橋。大約像遊樂園會有的高空遊園車般的大器。
  「哇,這要保養很不容易吧!打掃都費事。」
  吳邪走在石橋上,喳呼著評比。
  他的評語向來好笑,我也總聽著當打發。
  來到主館,卻是另種氣氛。
  唐家這個名雖對外經營實則處理要務因此地廣人稀的渡假村,今晚居然還挺有些人。
  而我很快地看出有些人是在道上出入--吳邪可能不認得。
  但有一人,他絕對知道:
  「黑瞎子!」
  吳邪的驚呼在我迅速往他手腕一捏時硬生生改成氣音,沒驚動從空橋相連門進入時俯看到的大廳眾人。
  『他怎麼也在這?』
  吳邪望向我,用嘴型問。
  『我們也在這,不是嗎?』
  我輕輕回他。
  吳邪偏了偏頭,像是明白地又問了三個字:夾喇嘛?
  我略略搖頭:『該是各路聘僱的。』
  吳邪微微變色,卻還是像沒想通。
  我提示:『像你當年進塔木陀,有裘老頭人、有你三叔的人。』
  『所以這裡不止唐初曉僱的人,還有別人僱的?』
  吳邪咬咬脣,看向大廳中,仍用脣型問。
  瞎子耳力絕對好,我想,他早聽到吳邪第一聲輕噫。不過此刻他正用心進攻眼前一盤麻婆豆腐,邊吃邊喝,完全沒將眼往上抬。
  反而是離他兩桌距離的那對男女感覺到觀察目光而抬眼看向我們--只看一眼--像是瞥過的不著痕跡。
  我見過他們,是跟陳前師兄有點關係的人。在陳前師兄多年前不再出現後,他的手下也各自佔山為王。
  哎,麻煩。
  現在我認真考慮該掏出卡、跟唐初曉通個話,告訴她我改當作來自費純渡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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