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

  一、靜極思動
  在杭州的日子,閒得有些無聊。
  據那部幾年前曾紅極一時的「魔戒前傳」(那是我大學時看香港同學買來的繁體字譯本--確實比翻成「指環王」好些)書裡,有提過這種說法:
  「舒服的日子和好事情似乎一下子就過去了,說起來也不怎麼精采;那些噁心的、嚇人的、讓人不舒服的事情卻可以成為一個好故事,往往會佔去最大篇幅。」
  以前翻這段時,只覺得好笑,定義做「小說家語」。尤其在近幾年歷過魯王宮、海底墓、秦嶺樹、長白山、西王母到廣西水底的大事後,我確實已經覺得那些放著好日子不過的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嘆;而之後因「結親」前的種種事件,造成謎題越多越雜,所以我真心實意地在心裡暗自發誓「小爺要平平安安過日子」。
  但是,在萬物回春、生機蓬勃的天氣裡,還必須待在沉悶的古董店看門外來回經過偏就不進店裡的人潮,就真的令人無言了。
  我百無聊賴地按著筆記電腦上網,但最近沒什麼活動好談。
  約半年前,悶油瓶來找我告辭,說他要重回長白山去,我沒能追回他,只得到他交代,要十年後去接守的吩咐。那讓我一度茫然跟徬徨--不知道讓何去何從。
  但最後,我卻有了小花。
  會和小花走到如今的關係,也是有點,嗯,不知怎麼解釋。大概所有最後能送作堆的人回想自個兒從過去到現在後,也只能用句「緣份」帶過吧!至少,我私下用別個理由繞圈子「訪問」大學那些有成家的學長姊或同學,他們跟他們另一半(男女都有)究竟為什麼最後會結成婚,怎麼交往起的?他們幾乎都說:「沒什麼浪漫史,跟電視小說演的也都不一樣,反正很自然地就在一起了。」
  也許,就是「自然」吧!
  明明是刻意的相會、極力地避開,卻總是不自覺地就走在一起。關心也好、緣份也好--我想,重點可能還是在於我們想法相似吧!
  不過,即使再怎麼心念相通,現實橫亙時,也不得不多思考。之前,我還以為必得要回到「親戚模式」,才能看淡有過的心情;但最終,小花抱了繼承人來,向我承諾「十年不改」的約定後,我們還是能牽住彼此。每每回想今年年初那有點亂糟的過年,我就哭笑不得,但如今已經有個懸在頸間的戒錬,沒事摸個兩下,都能讓確定如今的身份。雖然不能明著說,但從年初,小花便三不五時找種種理由南下,讓我們能有很多相會的時刻,新結連的溫存,是難抑的。
  何況,他月初才走。
  耳鬢有過的廝摩礙著如今王盟也在店裡,我沒能怎麼樣遊神相憶。只是記著小花這回離去,是要舉行他的家族會議,而我卻沒什麼理由或身份可以參加,就有些悵惘。
  儘管有他家親長輩認可、兩方父母同意、也問過祖先了,但這種事,還是得低調再低調--所以,這回小花去,只抱了如今是他過繼來的姪兒:日曦,聲明他已有「繼承人」的身分,好將可能來的「解夫人候選者」一概拒卻。
  但下一次「十年家聚」,也許就不同了。
  甩甩頭,我決定不再去想未來的事,要考慮怎麼計劃新一年的生意。雖然春日很閒,但我名義上接了三叔盤口,去年二叔管理一陣,如今又逐漸還我做,我要不振作也難。
  做完工後,要怎麼樣呢?
  這一思考倒使我驚覺,我這人交過的「至交好友」還真是挺少的!老癢是斷了訊、學長同學們又各自工作成家去、胖子待廣西開他的田、悶油瓶遠走不回、小花又因為我們各自工作,無法日日相聚、日曦跟著他住在帝都,搞得現在只有個瞌睡的王盟跟我呆在店裡。
  我又再度看向門口,盤算要不要處理完手邊事後就去西湖邊慢跑散心,此時,聽到門鈴串響。
  「歡迎光臨請--咦!」
  王盟反射地跳起喊歡迎辭,才喊一半就戛然而止,快速地太不像他!我因此好奇,抬頭凝神一注目,就看清楚是個笑得油腔滑調、在屋內還掛著太陽眼鏡的人。
  這不是黑眼鏡?
  我最早是跟三叔在蛇沼重遇而認識黑眼鏡的,聽說他是被三叔預先安排的一支人馬,同屬長沙狠角色,有旗人背景及特殊身手,是個像悶油瓶一樣單股的人,雖然油滑點,但也還有些義氣。我記得,在我跟胖子堅持留下等悶油瓶從隕玉裡出來時,拖把那批人三天兩頭抱怨,只有這黑眼鏡一直笑笑地隨我們等,直到拖把他們終於要走時,黑眼鏡也示意我們最好要跟他們走,雖然最後因為我的死脾氣,他還是跟拖把先走,但離去時嘆氣拍肩的示意倒也真是有點人性的,不知道王盟幹嘛一副嚇呆的表情?
  「呦,小三爺,真好久不見。」
  黑眼鏡用個假想的摘帽動作將手在胸前橫擺,我斜眼描見王盟倒退幾步,有些小心地保持距離,更是奇怪。
  「不用擔心,小兄弟,」黑眼鏡露出很白的牙齒,向王盟咧嘴笑笑:「今天我只請小三爺喝酒。」
  在王盟顯然大鬆口氣的明顯態度下,我一面奇怪王盟的詭異表現,一面問:「幹嘛喝酒?我們有熟到可以一起去喝酒?」
  「哎,小三爺,您就當我是為當初在塔木陀那先丟了您,良心不安的陪罪吧。」
  黑眼鏡仍是笑笑地說。
  我心裡狐疑,說:「那也不用陪罪,是我自己要等小哥,跟你們也沒關係。而且那時三叔不在,你們是他找的,自然跟我沒關係。」
  黑眼鏡仍是很好脾氣,似乎完全不管我的拒絕,繼續笑笑地說:「那就當我要跟小三爺新結交,請小三爺去喝一杯,如何?」
  我有點遲疑,因為我對黑眼鏡的認識只有三叔介紹那點話,其他完全不知情。也許問小花會有底,但記得小花上週去開會時,說過他家族會結束,便要趁這空檔跟南方經理人談下季的計畫之類,大概沒空回我。
  這一猶豫,我就聽到黑眼鏡低低笑著(他這傢伙居然也旁若無人就走到我眼前),說:「抱歉我真忘了,也許您能否出門要請教您當家的意思?」
  我如遭電擊,結巴地說:「你,說什麼?」
  黑眼鏡笑得很痞,不過聲音仍很低:「咱雖然不敢說是最強,但也在這行混得到前面席次,所以也跟您當家有過幾次交集。承他不棄,有收過密令,上面說『吳家小三爺因是老親家,如今是由花兒爺護著的』,這話,小的還有點能力去解讀內涵。」
  我無言地瞪著,心裡覺得這傢伙八成只是胡扯,我可不覺得小花會用什麼「密令搞大宣傳」,但是如果黑眼鏡真的像當初阿甯說的跟悶油瓶一樣「明標價碼」,那他們的確是倒斗業夠格的高手,有可能和小花見過。那如果自解家的老伙計裡含蓄得知我們「特殊的關係」,並非不可能--不過也許他只當我們是很親的親戚吧?
  好在從黑眼鏡的態度來看,他會說這句話,只是想說明他跟小花等人的關係不會交惡,才能有些特別消息;所以他找我喝酒也只是套交情。儘管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會來找我,但現在真的是挺閒的。小花不在,胖子搞他的新生活動如火如荼、悶油瓶也閉關去,乾脆跟個還有點認識的人喝酒也無妨。
  想著,我說:「我自己能決定出門的。王盟,你看店。」
  看王盟如獲大赦地猛點頭,無比心甘情願地留在店裡的樣子真的很少見。我心裡暗自好奇王盟怎麼那麼怕這傢伙,邊塞了皮夾、暗傳個簡訊給小花後,就一起出門。
  
  我跟黑眼鏡沒那麼熟,所以去的地方還是公開點的才安全,就去了老地方「樓外樓」。黑眼鏡悠然自得,毫不在乎地坐著任我點菜。可惜我今天早餐吃晚了,都擱到一點過仍沒很餓,不然有人請客,應該多點狠些才對。
  但最終我還是只能點兩三個魚肉,就看他吃為主。黑眼鏡悠閒自在的吃法,心無旁鶩地令我想到當初請阿甯客的感覺,轉瞬間,阿甯就已經死了--他們兩個都跟我一起待過蛇沼,但一死一生,真是奇怪。
  耗了一小時多,我們(主要是黑眼鏡)才吃完那一頓,然後在一壼茶配幾杯酒的情況下,我聽黑眼鏡開口:「小三爺現在也挺清閒吧?」
  這什麼意思?
  我想著,說:「也不一定,有時可能臨時有貨──當然如果你也有龍脊背等級的東西的話,來串門子也成。如果沒有,倒真的會閒。」
  我只是閒聊兩下,可黑眼鏡就坐正了些,稍稍靠近我,神秘地笑笑,說:「小三爺真是快人快語,我確實有龍脊背的貨色。」
  哪有可能?我才說你就有?
  我翻翻眼,才想跟他回應幾句,就見他掏出一張照片,悠閒地平平滑過桌面給我。
  我只是隨興一瞄,但立刻瞪大眼。
  那不是悶油瓶掉在蛇沼的黑金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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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言:
  先感謝已下單的眾親&久候的諸位了!
  這次要同時出新本外,又將舊本一起理理,耽擱頗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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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曲--無論平淡事件 一旦超越千年 都將化為傳說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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