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封印的地底冰道

雖然因是試煉安排,扣除沿路破關時間後,最終地點距族群不過十數里,但在最後一刻放棄使用飛馬全程以「鍛鍊自我」的理由行路的結果,是讓兩人到天黑才回到部落。

在正式的騎術大賽還沒開啟的前夜,商人們已在族群中心場地各擁營火的說笑或販物,沒有人注意到匆匆趕往主塔的青年。

「希望我來得及跟奇老報告。」

在進了族內就丟下「我先走」一句話,跟著展開真正腳力衝往主塔的動作迅速,絕對是跟不上的,薩拉札索性在將銀蛇藏入懷中後放慢腳步前行。

就因為這一慢,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人。

「這樂譜也太貴啦!你當我是不知道這東西價錢?嘿,老實說,我還是被認可的族內表演者喔。」

那笑咪咪地向個攤位在角落的舊貨商討價還價的人,充滿流氣的背影──

「老師?」薩拉札有些吃驚。

「哎呀?思兒,你們回來了嗎?」哈德轉頭看到黑長髮青年時,絲毫沒有變化臉色:「還晚了點啊!馬若沃可閣下早一個鐘點前就『救』回我來。不過這聽說也不算太大問題,重點人有回來就好。呣,布魯特斯閣下是跟你們回來的吧?怎麼不見人?你那風風火火的朋友也不見?莫非是直接將人帶回主塔去,讓你先逛了?」

一長串話,薩拉札尚不及回應,小販就已嚷:「再減一角,不能再多了!」

「這可不成,我──」哈德還要議價,一塊閃亮的新銀幣已落到攤上。跟著,是低沉的青年聲音:「老師,請您立刻隨我來。」

「呼,你出手也太大方了!難道在人類社會那麼久,你還沒學會金錢價值嗎?真叫人擔心啊。」

喜滋滋地捧著一打舊紙卷,哈德跟著沉默的黑長髮青年走向主塔,還不忘說道。

「在必要時候,那些也顧不得的。」

平靜的聲音說著,薩拉札在主塔門口站定。

此刻,正有幾個人自內而出。雖然只有出發前交付任務時的一面之緣,但在今日「救援」沿途打發時間閒聊時,已聽友人將族內情況談些概略,薩拉札識得當前一人是族內頗有名望的巫醫:奇老;他身後跟著馬若沃可家今年的參賽者:赫克塔,及他選定的協助者,也是他弟弟:威諾加。由於三年前赫克塔尚未成年,所以他是在二十歲才行測驗。而從最後出來的高錐客表情來看,顯然他正因什麼事而有不快。

「咦,怎麼讓大家前來迎接?」哈德倒像是看慣風浪,用中年男子才有的老神在在語氣道:「需要我效勞嗎?」

「咳,我還正奇怪著呢。」奇老仍是滿面和笑:「剛才還在接收使者的傳訊,也沒立刻接見先回來的人,是我疏忽了。但是,默瓦德拉先生,能請您的左手借我瞧瞧嗎?」

「當然。」

哈德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將東西全用右手抱住,將左手攤出去。

「最終之印是藤紋,也就是說,您的確是由馬若沃可救回的。」奇老放開手,抬起頭來,向後望著:「不過,雖然你們不清楚,但,我們原安排的機關裡,最終由馬若沃可家救回的,應該是替雷文克勞大法官前來的高徒:德蘭奇諾‧鐸‧布魯特斯。」

「我的確有詫異過。」赫克塔回答道:「因為在我解開火岩陣時,我在裡頭看到的是刻有正義女神代號的皮扣,那是布魯特斯準書判的代表物,因此,我在救到默瓦德拉先生時,也覺得奇怪。還想是不是有要我們解除『替身偽裝』這類咒術的關卡,但查遍後完全沒有,便先行回來。」

「怎麼回事?」奇老撫著細髯,喃喃道。

「大家怎麼都在外頭,迎接我們?」身後有個開懷的聲音,卻是第三、四組人馬:多爾根家的雙胞胎。由於同年,他們同時參與競賽也同為對方的助手,帶回的則是他們已訂親的遠來未婚妻──從兩個少女在後輕笑的交談片段中,聽得出來這兩個青年是在惡龍環伺中救出佳人,也使少女們的仰慕更高一層。

「龍紋無誤,看來,多爾根家沒有問題。」奇老不欲聲張:「去伯格爾大人那邊報告,就可以休息。明天有成年禮盛典,而後天是正式大賽,早點準備吧!」

「那就先告辭了。」

多爾根家的兄弟攜著少女們離開後,奇老的面色凝重起來:「恐怕,我們要澄清一些事。默瓦德拉先生,能請您先告訴我們,為何您會出現在噬藤區的冰窟裡吧?」

「在這說嗎?」哈德仍不減笑意。

奇老瞧了一眼在塔門外的偏室,道:「那我們先入休息間再說吧!」

塔門的偏室略嫌低矮短窄,此刻又擠了五、六個大人,呼吸都不順起來。

哈德大概也因此不再多笑,沉住了表情,道:「這件事我本來以為無所謂,但既然像會影響評賽,或許得說了。」

「評賽倒其次,但布魯特斯閣下是我族長多年好友遣來的評審兼貴客,可非得了解他下落不可。」

奇老的認真顯出主人身份代表者的關切,但那句「其次」語吐出時,因最「事不關己」而立在門邊的薩拉札,清楚地看到赫克塔肩頭微微動了動,然後像是要壓下情緒地呼出一口重氣。

「那,就說吧!」哈德歛住眉,緩緩地道:「先說抱歉。在昨晚使者帶我至有頭史芬尼斯守著的洞裡,讓我待著,交代說不可出洞。上半天,我確實也認真地作詩打發時間,但漸漸就有點煩。可那頭史芬尼斯看來不會讓我出去,我就只好在洞裡逛,逛著逛著,我卻看到一行字……」

「字?」

高錐客關切任務,不由得先問。奇老卻已微微凝神,像在思索什麼似的。

「那字是拉丁文,刻著:『傳說由此終始』,我有點好奇,用手將字上灰塵想抹掉看能不能再看清楚,誰知道一抹那排字,旁邊的山洞就往後陷下,露出一條山道。我想,使者大人只交代我不可出洞口,卻沒限制我往洞裡探,而且他也曾預估,依設下的關卡來說,各組人馬不論來的是誰,最快也要傍晚前後才能到這。那時太陽車還不過剛偏向西,我想先探探總成,就拿了燭火往下走。」

「往下?」

這回,連赫克塔都留上神。

「太神奇了!地底下有個像是冰打出造出來的地道,像蛛網一樣密布。因為時間有限,我只依直線前進,中間岔路還滿多的。在我走了約二、三里,覺得該回去時,突然聽到頭頂上有人在背法學書的聲音……」

「那必是布魯特斯閣下。」奇老頷首道。

「沒錯,大概那是他打發時間的方式。」哈德擊掌道::「我也因此發現原來這安排是各在同座山的另一頭,大概因為中間有隔障,所以才如此設計吧!但沒料到我會發現山中有地底的通路。咦,這通路應該不會是原先就有的吧?不會吧?豈不正好簡化活動?」

哈德笑嘻嘻地拋下話時,奇老的面色瞬間凝肅又立刻緩下來。相較於同族的三個青年都不解的思考著「沒聽說的地道為何存在」的表情,門旁,薩拉札旁觀者清地記下此景。

這是走慣不同社會的吟遊詩人不著痕跡探尋的方法。

哈德繼續道:「我循聲到他所在的地方,在岩壁找到機關出去;剛出現時他還嚇了一跳。但在聽說我是走地底來後,布魯特斯閣下相當有興趣。他說他曾讀過北方有通往異世界道路的傳說故事,現在聽來,大概只是古人將地底冰道做了誇張的介紹,所以他向我提出交換洞穴的事。因為我擔心離開原來的地點太久不好,但又怕他離開時有人已來找他。最省時的方法是由他替我走回去,他年輕,腳程快,可以迅速地沿路回去並且看那片冰道;而我直接在他原本的古噬藤區裡待著等人。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奇老緩緩點頭:「這麼說來,那是客人們自己交換,跟競試原則並未衝突,馬若沃可已達成自身目標。默拉瓦德先生已可以先回去。」

「那就好,我還擔心哪。啊,不用勞駕您,思兒可以送我出去。」

被哈德笑嘻嘻地點名,薩拉札微微一愣,但仍讓開路,在哈德悠悠踱出偏室時跟著,穿過窄道,來到堡口,轉出,不回已調換的堡內客室,卻直直走了段路,回到最初葛來分多家安排的休息房。

為什麼要走回這?

「就到這吧。」

進入房中,四下無人時,哈德方道:「有個東西,得由你親自交給你那朋友才好。」說著將一個細長的木匣掏出,遞來。

薩拉札不解地接過,低頭一看,見這匣子雖不大,但做的甚是精緻,蓋子上刻著頭蹲踞的鷹面獅身獸,更是不解:「給高錐客?」

「哎,時間緊,別多問。」

哈德吐口氣,道:「剛才其實我沒有說全,會讓我發現那地道,還有更深的原因──不過這倒是已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受託的東西,就交給你了。有它,要尋回被擄的布魯特斯閣下才有線索。」

「老師確定他是被抓走?」薩拉札凝神,問。

「當然,因為,是我親眼看著。」哈德笑意沒變,但聲音沉下:「之前我雖然是說了些,但有段修改:當時,我仍遵守使者交代,一路走回自己洞穴。所以……唉,惹到麻煩哪!」

雖然跟老師只有十五年前一年師徒緣份,但不論是自己感覺還是蛇長老的本能,都看得出深藏的透析力。若非那刻意的談笑背面都壓著如此深意的思想計畫,自己也不會真正佩服這位「人師」沉潛在社會層面的能力。

想著,薩拉札道:「遇上什麼?這匣子裡是?」

「我也不知道。但下咒者說,在交給你朋友時,他就會了解;所以,我必須轉達──其實,我是有轉達之務所以才沒被帶走,哎哎,早知那時我真的該像我剛才說的『假想』內容:打一開始就留在布魯特斯的古藤區。如果不是他跟我回去,也不至於多個當人質的數了!」

哈德大大嘆口氣:「沒辦法,我從那時起就得收管東西,但看不到可靠人也不能交託,就怕你們沒想過回來還在那找人。現在我已經交給你,剩下也只得靠你了!」

「?」

薩拉札注意到不對時,一片淡淡的冰氣已自哈德腳上慢慢往上延伸,不由得一愣:「這是?」

「一旦違背下術者的守密條件,我身上下的魔咒就會啟動。我被命令:將這匣子在無人處交還給上頭刻著家徽的主人,當只有持盒者跟家徽之主兩人在時,這匣子的封印會在家徽之主碰觸瞬間打開。只要完成,我身上的咒術就會消失。不過,我可沒那麼聽話!」哈德搖頭笑著,用還沒凍起的手抹著短鬚:「即使我不怎麼了解魔法,也能確定這刻意交託的匣中有不利因素。」

「您既然早些回來,為何不先向他族裡的長老說明?長老中,會有人能安全地打開它吧?」薩拉札望著匣上徽記,伸手輕試,確實無法強用手力就拉開,隱隱覺得不妥。

「雖然我只是個打油詩人,見過的世面卻也不少,憑昨天以來在這看到些人與人的交流情況判斷:我既然不能任這匣子的指定者獨自打開,那剩下的最好方式,就是由你轉交。」隨著冰在胸口凍住,哈德話也越說越慢:「因為,若我真將交託的命令直接帶給你朋友,盒子可會自己開啟;長老們我又還沒熟到令他們可以信任,到時交代不清也麻煩……所以,我是願意賭在你們年輕人身上!因為我之前已查到,解開這咒術,需要的力量就是……」

話硬生生斷住。而哈德還在笑中凝成一具冰雕。手中紙捲在前一刻,散落滿地。

「這是什麼咒語?」

北方夏季雖然甚涼,也不至於無陽、無風。但哈德的冰層,卻厚到冒出絲絲白氣。

在伸手未近就感到寒意時,銀蛇「嘶」地一聲,縮住身子。

薩拉札嘆口氣,挪回手,望著手中長匣。

既然是老師指示,必有他的深意。雖然還沒有講到最重要的部分。但從匣上的徽記來看,確實只有一人能啟動這匣。

誰叫那人是自己惟一的人類朋友?




2009--------------------08 02

八、芝麻小事

在月已偏西,但曙光仍未露的近清晨時間,天地相當黑淡。那是近透明的黑感,而風也變更冷。

是銀蛇縮進袖中因寒風而微抖著的身軀使伏案而睡的人醒來。

今天,是盛會的時間。

想著,薩拉札直起半麻的身子,瞬間有一襲加蓋衣物滑落到地的聲音。

看來人是有回來過。但沒吵醒自己就出去,不過--

洗了臉、出了房,找遍室內外,除了哈德仍冰在客室裡,都沒見到屋主本人身影。

「難道昨晚也沒休息?那不是快兩天沒睡,撐不下去吧?」薩拉札用手掌替銀蛇溫熱長頸,重新走到庭園。隨意地在院落邊牆倚石而坐。

從三年前結伴行旅以來,已很久沒有過這樣什麼都不了解就找不到人的情況,使一向除了照書出主意,然後等著執行力強的另一人動手的薩拉札有些猶豫。

想不起來這種狀況該用什麼方法。似乎是符合「需要出手幫助」的原則,但要幫在什麼地方?除了什麼騎士才會有的競試自己是不可能插手的,別的事--

反覆思索著,凌晨驚醒以來,靜坐後的睡意又起,在輕垂下銀鑲黑的眼睛時,忽地,有極輕的聲音傳入耳中。

「……還真不可思議,聽說今年特別進行的魔法競試四組人馬裡,惟一失敗的居然是葛來分多!我還以為他是絕對不敗。」第一人的聲音說。

「這倒是!」有另個人的聲音道:「不過,這也很合理。三大家族裡,葛來分多本來未有魔法血統,是上代違背家族血誓才出現。不然,應該只有馬若沃可和多爾根家系的人才會。」

「小聲些,你想吵醒所有人?我們打早起來做賽前練習就是要安靜!」第一人說著。不過在極靜的荒野聚落近邊緣的曠地,這聲音也小不下去。

「放心,我在月未升中天時見他到主塔就沒起再回來。」第二人說著,但聲音還是降了些。

「不過,我們族裡也有其他人在外族得到魔法血液的傳承。」第三人持平的說:「單就通魔法這件事,我覺得葛來分多家並非得要死守規矩--但我也不太清楚那是怎麼回事。」

「那的確不是壞事。」第二個人承認:「但,上帝為證,我覺得他的天賦就算是異軍突起的好了,也不該那麼運氣地什麼好事都降臨。在過去數代單傳女性的家族裡成為惟一繼承的男性、被譽為自第一代之後最強的『葛來分多家主』、而且還被原先打算在兩大魔法家族裡挑關門弟子的山長相中當最後一位傳人,這橫刀奪愛也太過份了吧?本來都預定是馬若沃可家的!」

「你是馬若沃可親戚才這麼說。我看你還少說了很多。例如前年還有人在抱怨他長得不錯,留在族裡更多麻煩!」第三人笑道。

「那跟我已沒關係,我去年就跟艾拉達雅結婚了。」第二人道:「不過憑良心說,在之前,誰沒有抱怨過?之前還是誰一直唸著希望他早點離族的?」

「再怎麼說,三大家族也是我們榮光的傳統。身為當年至交的十二位祖先傳人,我想別那麼心胸狹窄;」第一人吐了口氣:「不過難得可以聽到葛來分多有失誤時,至少可以覺得自己也算是人。不然,跟他比,我好像永遠不會成功的樣子。」

即使是隱在牆後,再繼續聽下去都有種坐不住的煩躁。

這些人的對話,倒也沒有太惡毒,只是略自喜。但,被談的是自己惟一認定的「人類朋友」時--如果還能默默旁聽,豈不表示自己連識人的眼光都沒有?

游至腕間的銀蛇昂首吐信,隨著主人慢慢起身蓄勢。卻在要直起的當下,猛然,有極強健的力道將自己連人帶口的挽按住。

「呵,快去練吧!今天時間不多,天一亮就是慶會。」第三人在漸行漸遠中道。

「嘿,今天那些年輕一輩,會有誰互做贈禮跟許諾或宣誓,你們要不要猜猜?」第一人問。

「我看馬若沃可家會以族長為重、多爾根家會選未婚妻、栗奇亞家大概就是傳統……」

天邊,淡淡魚肚白透出時,照見投在地上的身影只有一個人。

雖然看來只是片空氣,但銀蛇沒為主人擔憂地吐信,而攫住自己動作的手勁熟悉到可以感覺,黑長髮人靜著;等到空氣中再沒有其他雜音後,被壓制的手足才得鬆開,同時,半空有聲音笑笑地道:「好在我趕回來了。不然,我怕他們沒法參加大會。那藥可以收了吧?」

聲音雖是笑,但意思完全沒有笑意。

薩拉札微微凝眉,在轉過身的空氣裡,看到憑空出現的人。

「看,厲害吧?這是傳說中的隱形猿毛皮,昨晚你們離開沒多久我老師就到,說來參加族裡慶典,當然也因為有些事情得由他來處理,我就留著幫忙。對了!這是老師的首位學生,在一百二十年前出師後,將第一次參加魔法狩獵的戰利品,獻給老師。他大概是我老師生平最喜歡的學生,所以當他在三十年前去世後,老師就一直珍藏這隱形皮衣不用。五年前,老師才說要在成年時送我,因為我是在之後數十個學生裡,讓他覺得最能使用這衣服的。披了它就能隱藏身形,很有趣吧?」

聽著焰髮青年滔滔不絕地說著,臉上堆著足夠興奮的表情,但仍讓人覺得不對。

在「你想不想試穿」的問話結束介紹,薩拉札開口:「聽起來,你應該早就回到,也已經聽很清楚了吧,高錐客?」

「嘛,我快兩天沒睡,又剛跟老師在外頭見面回來,還得到禮物,挺不錯。」

眼前人還是笑容滿滿地道。

「我是說,剛才那些路過人的言談。」

在銀光盡歛,黑眸深起時,銀蛇昂首吐信地提醒著主人的心情:「不是應該……」

「他們只是說想法,沒聽到就沒什麼。」焰髮青年飛快地道。

「為什麼?」黑色的眼睛此時全是困惑銀澤染滿。

「畢竟是同族人,我不能--也不想讓大家有尷尬的時候。」高錐客道。

「是嗎?但這樣忍著不是麻煩?好像有人常跟我提:要正確表達意思吧?」回想過去行旅經驗,薩拉札合理地指出。

「這不是平常的時候,哎--很難解釋,現在的你不能了解。有血脈或姻親關係的族人跟平常單純的僱主關係不同。」

「但是對錯或是該說的事不都一樣?即使在蛇族中--」

「就因為你總是跟蛇在一起,才會不了解人類在想什麼?」

這話一吐出,氣氛突然地僵住了。

黎明前果然是最昏暗的時刻。

雖然兩天沒好睡也是脾氣大的原因,但在冒出這話時,一種不妙的預感浮上焰髮青年臉上。

在銀蛇終於輕輕吐息打破沉默時,高錐有點尷尬著,開口道:「我,不是說……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過那只會讓問題擴大……」

「書裡的確說,不要涉入他人的家務。」深黑的眼睛垂下,將手邊的長匣遞出:「我的老師昨天將這東西交予我,說,他受託將這東西指名給『葛來分多家之長』的。」

「是默瓦德拉先生?對了,他昨晚沒回去主塔的客房區,沒事吧?」

話題轉開時,空氣又更冷了些。

「老師……沒事。」

頓了頓,黑長髮青年轉往院門:「天快亮了,我去外頭走走,東西是給你的,自己看吧。」

「嗯。」

東西轉交,兩人距離隨著走步漸漸拉開--

「那個,薩拉札!」

焰髮青年即時在門口追住友人:「剛才那句話我不是有意的。」

雖說是數年交情,但要讓如此高能力的人自己認錯,還不太容易。

想著,淡化的銀眸平靜地道:「那沒什麼,我確實覺得蛇比人方便溝通。」

「不是溝通……那個……我不是想抹殺你的好意。但你知道,流言本來就──」

「我說那『沒什麼了』。」朝著門,薩拉札並沒有轉身:「家人的事,『外人』本來就不用多管。」

那些特別加重,咬得清清楚楚的字,讓人自知口誤的話有很大的錯誤。

碰到這種時候,如果不是絕對地--

「對不起!」

再度即時抓住衣袖沒讓人再走時,高錐客用力地道:「我剛才說錯了!那……」

「不過,你不是說過,『朋友』並不是外人?」

「呃?沒錯。」

雖然不知怎麼話被截成半段,但還是點了點頭。

還不單止朋友而已--那還是,同命鎖誓的封名咒由來。

「而且,記得你上回說什麼,『知己勝兄弟』--呣,古書王朝裡,兄弟爭吵倒是滿多前例。」

雖然推敲來用例證聽來有些突兀,但高錐客還是等著:「所以?」

在腕間蛇相當人性地跟著主人「嗤嗤」笑起,被族人半妒半羨的俊朗五官因流轉的銀光重新解開:「依我看,你現在惟一的問題是:睡眠不足,頭腦失常。先去補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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