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看著眼前靈界區使用的高畫質立體呈現影像，幽助問：「怎啦，小閻王。我才剛到魔界，也才喝一杯茶。」
「牡丹通知的緊急事件。」推翻自己老爸而執掌現今靈界的小閻王，對外界即使是影像，也是化身為成年人的外貌，不過大概幾百年的習慣使然，他仍在口中咬著奶嘴。
此刻，隨著奶嘴飛速抖動著，小閻王雙手交在下巴，說出資訊：「是雪菜，在孩子們滿月過後，突然急速失去妖力⋯⋯前年他們結婚時我就擔心的事，畢竟發生了。」
「雪菜？」幽助一愣。
身為「冰女」這種單性即可繁衍後代的少見妖怪，她們擁有特殊體質：若自體於百年分裂期孕育出後代，必會是女性且能保持較長的壽命。但若是因為和其他的雄性妖物或人類結合，一旦生子，就必會全部繼承父方的基因，而且母親必會在誕育此子後死去——飛影跟雪菜這對雙胞兄妹就是這樣失去母親的。
「本來桑原知道雪菜這種體質後，就打算不求婚。但，過去人類傳說中，雪女跟人類在一起的，往往在人類老死後她們都未必會有後代，因為⋯⋯就像雷禪才能能讓你祖先留下給你的基因一樣、人類沒有一定靈力者，也不會使妖怪懷上後代。」小閻王皺著眉頭：「桑原的靈力修為是到A級，但過去沒有跟他同等級人類和妖怪結婚的紀錄——由A級以上妖怪讓人類受孕倒是比較多。雖然我們這兒也有記載人類跟妖怪誕育後代的古例，但那些妖怪多半是動物精怪，天生便有分雄䧳、也同樣是經由交配才生子，很少是冰女這種自我分裂的特殊體質。桑原這種等級靈力的人跟妖怪結婚，會有什麼變化，也沒有人知道。」
「上個月孩子們出生時，我還跟螢子和藏馬去看過，雪菜挺好的。」幽助抓著頭問。
「可能因為桑原是人類，和妖怪不同——這也只能在這兒說。」小閻王皺緊眉：「飛影他們母親跟飛影的父親結合，看飛影遺傳到的能力，他父親絕對是火系A級以上妖怪，冰與火相異，所以他們兄妹一出生母親就死了。雪菜承受到的是靈氣，他們的兒子已是擁有天賦靈力的人類⋯⋯可是，仍是『異種結合』。我只能推想，也許人類靈氣沒有那麼傷冰女族的身體，但是，異種孕育還是會有留下對她不太好的⋯⋯病根？從靈界有過的紀錄，她們這種獨特的妖怪應該是由於異種結合而被轉變身體內循環，破壞冰女族本身的周期，於是母體內在器官（妖怪不知能不能用這個名辭？）運作起衝突，像人類輸錯血型那樣，就使母親早死。一個月或許是雪菜能承受的極限，若是桑原靈力再低，可能可以延遲幾年。但總之，雪菜這幾天在變化，是靜流先注意到雪菜出現皺紋——冰河之國的長老活到近千歲年紀的才會有，但依雪菜的年紀出現，代表她是瞬間老化：她的妖氣降到幾乎沒有，那皺紋是她無法以足夠妖氣維持冰女族在人界身體保持不被常溫溶化而出現的『崩壞裂痕』。」
幽助越聽越睜大眼：「應該先通知飛影吧！聽妖駄老伯情報，他剛回到第十三層——小閻王，你那兒有沒有靈界用道？從十三層回人界肯定要不少天。」
「這不就被你用上，不然你怎麼那麼快就到魔界？先不說咒印製作需要強大靈力跟時間，就算有，我能給你的都是從人界往魔界的『去向』，就算我現在用專用靈道送東西去你那兒，還是同一種。若你要從魔界速往人界，需要用另一種陣法，那被嚴格管制，因為要一次穿越魔界各層亞空間需要強大妖力，所以能使用的必是S級妖怪。從跟煙鬼定約時就說好沒先申請不開放，畢竟S級的就算初階者，到人界又無意收歛妖氣的話，造成的震盪可能是跟仙水同型或更大。他們每使用必登記，用完才補新物。不過你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有靈界使者工作的第七層，我記得最新公約裡給魔界的一組裡有三個是收在這兒，因為有我們派的合作人員在這才有的。依你的現在的能力也夠使用，若找到飛影，就從這邊借調吧！」
「為什麼突然間一堆事情就出現。不管了！我先找鈴木，他剛提的道具可能可以加速聯絡飛影。找到他再說！」幽助抓著頭打斷小閻王的話。
「幽助，等等，若沒找到救雪菜的方法就讓飛影知道，你不怕他為了雪菜動手？」小閻王立體的身型伸手向他肩頭按下，道。
「有那兩個娃娃在，還怕飛影將桑原砍了不成？就是這小子麻煩，雪菜結婚到生子這幾年他就是不相認，連出席都在嘴上說是有空來人界巡巡順便來，來了也隔空看還是被我和藏馬扯去才肯照相。搞不好現在有機會⋯⋯」
「依他性格，可不一定。」小閻王嚴肅地轉過話道：「另外，你知道：桑原是人類。」
「嗯，當初他拒絕雪菜這也是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怕她生孩子時去世，一方面就是想他可能會讓雪菜守寡幾百年。螢子都沒像他這麼愁遠愁近。」
「我要說的是，」小閻王降低了聲音，立體影像也靠近幽助身邊：「人類跟妖怪有個不同的地方——或說是特點：人類古書有記載，他們可能在犧牲生命，像成為人柱的時候，能將山川安撫、使天地震動。」
「啥？」
幽助愣了愣，看起來不像懂，小閻王解釋：「就像你的祖先，用血肉代替藥來治病人，那不僅只是抗體，還有密教的祈咒加持在屬於人的血脈提昇能力。古書傳說裡有云，真心的血淚能使犧牲條件成立，那就有換命之事，甚至可能可以使⋯⋯妖怪變成人類。」
「哈？」幽助更呆地道：「換命我懂。變成人類？螢子是有為我哭過，但我好像也沒就變⋯⋯不對我是從人類變成魔族的。」
「⋯⋯你是雷禪七百年前留下遺傳因子時就直接改變深層基因，你第二次死後覺醒基因就不同，你就把自己當成是內在已被換過全部零件的原報廢桌上型電腦，能明白？」
「你們現在都習慣用高科技舉例？」幽助忍不住笑著問。
小閻王苦著臉：「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幽助。牡丹傳來消息，說桑原急得不得了，一直用靈氣傳輸給雪菜——但他的靈氣不是修那方面的。若幻海還在世，她能用靈氣治療人，或許可以變化給雪菜用。現在桑原的靈氣像水注入濾網那樣，一過就止。他已拚命三天——靜流是在嬰兒滿月後發現雪菜妖力減弱，觀察兩天才讓桑原去試。靜流看桑原忙了幾天，只能暫緩但無法阻止雪菜的崩裂，而桑原自己靈力量卻減到快要影響到生命力決定通知你們，誰知問了螢子才知道你們到魔界來。」
「那個笨蛋！怎麼不早說？早一天說我也能去幫忙！雪菜是妖怪，她可能比較需要妖力。」
「不是妖力或靈力的差別，除非你們有找到治療的核心。」小閻王一臉想拍桌但沒桌的樣子，搖搖頭：「牡丹判斷，雪菜這種『內傷』，是她的妖體循環變動，並不是像你們平時受傷的那種情況。你們受傷時，在外力幫助下可以將自己的身體組織重建，就像是房子的骨架完整地基也堅實，只要塗牆壁做裝潢就好。但雪菜生產完後，體內是變成亂流。她的內在是沒有定向的風，所以在她拚命維持正常外貌下，妖力會減退。桑原要幫她，也沒法固定而不斷流失。」
「這回比喻很文藝！」幽助拍拍虛像的小閻王腦袋：「用科技話來講是中了電腦病毒，會攻擊自己主機，這樣嗎？」
「哎，你懂了就好。」小閻王長長吐口氣：「所以我也很困擾。桑原找不到你，聽說你在魔界，他也急著想來。他想，或許雪菜的族人有過相似的紀錄可以參考。」
「那還得找到冰河之國，連飛影當初都靠邪眼才能找到，在這之前⋯⋯嗯，小閻王，當年靈界防衛隊設結界隔離人界跟魔界，如果、我假設，雪菜身體裡靈氣跟妖氣是互相衝突，那麼，在她體內造出一個小結界來隔斷兩種氣，有沒有機會？」
「人類是不可能，但若是妖怪的生命力，或許承受得住。」小閻王摸了摸奶嘴：「我這就派人去試。如果能用體內結界穩住雪菜，桑原才有機會休息。好在他們滿月時正帶孩子去幻海故居參拜，桑原可以在那片森林補充靈氣，不然真的沒可能撐這麼多天——你們現在打算怎麼做？」
說著，視線望向幽助後方。
剛出去的靈界使者不知何時已推門回來，藏馬也站於門旁內牆，臉色出現凝重：「本來要找海藤，但看起來桑原的事更嚴重。」
「你都聽見？」幽助問：「我聲音這麼大？」
先進房的靈界使者打量著幽助，又向小閻王立體影像行禮後才回答：「隔音很好，我們沒開門前都聽不見浦飯先生的聲音。是黃泉大人請我們先離席前來，他說：若我們不過來參與浦飯先生跟小閻王大人討論，浦飯先生一直提的桑原先生事件會喊到他沒法專心聽鈴木先生提出的企劃。」
幽助扮個鬼臉：「嗯嗯，早知道在同個區域裡沒結界的話他什麼都能聽到，打擾你的報告時間真不好意思。不過依我了解，黃泉不太可能是『向你們說』，他肯定只對藏馬說『浦飯那兒需要你去，關於你朋友桑原的事』這類的話吧。」
幽助總能清楚地抓住每個人的個性，而且也能迅速判別應對——這確實是天賦。
藏馬望了眼房中的小閻王影像欲言又止的表情，推想他也看出幽助對眼前這位會讓他聯想到大竹那類保守派的靈界使者充滿吐槽欲。
幽助或許沒注意，但能被靈界派來魔界出使的，必定是價值觀上對靈界極穩定的忠心。
「藏馬，你來了就好。現在怎麼辦？雪菜的情況跟海藤的情況都有時限。」幽助沒再去管自己的行動有沒有讓聽者受窘，直接就問他向來視為「全能博士」的存在。
「目前看來還是得先去十三層。海藤不在十三層以上的魔界，而飛影剛到十三層。」藏馬評估著道：「聽鈴木介紹，若不超出魔界本身，他將亞空間術結合高度妖力集中開啟的方式——依幽助你現在的狀態，能像剛才使用靈道那樣，直接送我們往十二層。」
「飛影在十三層，我們去十二層幹嘛？」幽助大惑不解。
「鈴木的道具沒有安裝靈界技術，所以有層數限制。靈界對魔界的分層法是依照空間突破度去訂的。從我們所在的第七層往下，每下一區要突破的力量需要越多。鈴木的道具能一口氣讓我們直過五層，很厲害了。」藏馬耐心地分析：「而且聽他的意思，他的道具設置接收點，是飛影他們才經過的地方，離十三層亞空間很近。」
「聽起來也算搭電梯，反正差不多在隔壁了，就去吧！」
幽助提起勁：「小閻王，雪菜拜託你！我們會盡快找到飛影。」
「體內設界提議，我也在剛才傳話讓翁法去試。他們會啟用特殊靈道直接前往幻海故居，一旦抵達牡丹就會回報。但我也再說一次：過去沒有這類經驗。你的方法管不管用也不知道。」小閻王的影像重新坐下緊扣十指：「我這裡只能盡力，希望你有好消息。」
通訊結束。
「好噢，出發！」幽助用拳向掌一擊：「好忙啊！呃，不過，能不能先吃午餐？」
「⋯⋯你煮麵給我時怎麼不多煮你自己的那份？」
「昨天因為老媽帶兒子出門才終於有空玩買很久還沒玩的電動，所以早上起得晚，你來時我才吃完早餐沒多久，飽得很。現在都過午餐時間，也該餓了。」
雖然習慣幽助的個性，但轉眼看到兩位靈界使者一個無言一個詫異的表情，藏馬心忖：這兩位大概絕不肯相信十多年前是由幽助提議而形成如今的三界共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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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暗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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