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跟小花首度同上四川時，我曾在心裡評估小花是「天生藝術家」，所以會做些不帶目的性的玩鬧活動。
不過在同處屋簷下多年後，我深深肯定：這人是「天生商業戰略高的經營家」才對！連「藝術氣質」都是他的經營一部分。
這心得曾對小花說過，只引他默默笑了一陣，然後就用個「花枝招展」的身段膩著我問「是不是最近沒玩點花樣所以有悶」了？搞得我對他一個四十多歲（雖然保養不錯）的老大爺的玩法有點⋯⋯事後臉熱。
同在多年，除了古墓地宮的危機重重，我們還一起面對過世界上有的經濟變動、全球防疫之類的事。有時真覺得就像奶奶寫過的：活人的世界變化有時比死者的還難掌控。
「表姑婆聽來真是哲學家。」
小花和我閒聊的時往往都是邊聊邊做最基本運動（從「基本」已是倒掛金鈎式練懸吊仰臥起坐，就能了解他們這類人練「正式功」的程度為何。看來我被瞎子砸的那種程度大概是他熱身而已。），言次也不例外。
「我奶奶是比較看得開。」
回想當年跟霍老太初見面的對話到她後來被胖子斷頭帶回，對比我奶奶在幾年前壽終正寢，還有曾孫送終，想想人間還真的不是那麼好過。
「怎麼啦？」小花在翻身而下後略略抹汗，看著我手中捧著的《建築學頂峰——談陵寢文化》的書，笑了笑：「難道小三爺至今還想建造什麼地宮不成？也是，留點文化給後人玩玩，不然這門手藝也就成了屠龍之術。」
我知道小花最不耐煩這些事，連傳給兩個兒子的也多是檯面上的手段：日曦有解家得扛，學的武術跟商業多，也有白老闆那邊結識人脈；小靈就完全只玩文化去，現在還是樂天派的跟秀秀二女兒一道參加學校辦的連假活動：隔宿露營——現在說這話，只是逗我回。索性將書擱下，道：「沒什麼，這只是大學學長最近跟人合寫的，他有多的就送我一本，我拿來溫習溫習學過以前的建築術語。不過我看他們寫的永遠是已經挖出的那些考古學，要真寫秘辛，還不如去託小⋯⋯香港那批人找老宅，可能還有比較有趣的記載。」
對我已懂得將悶油瓶和胖子略去（雖然他們還是三天兩頭就上門聊天吃飯——主要是胖子，悶油瓶永遠睡他的），小花似乎很開心。這點他就真像胖子說的「小心眼」，不過我習慣了。
不曉得老爸跟老媽有沒有過這種親密談心的時代，在我印象裡好像完全沒有。我也曾經想過，會跟小花在一起是不是因為他太全面地替我著想，按照王盟跟秀秀都喜歡用的論壇言：「捧在手中」的被重視感——尤其在清楚小花忙到「連感情量都不多」的時候。
但他至今，每天不論上班前或下戲後，都會跟我一起說些有的沒的，就算我看書他練功或是我健身他背稿，沒得聊，也會如此同處一室。
可能我們完全習慣在同一個空間裡的感覺，不必特別談或特別管對方，單純感受彼此親近的存在。
當年在四姑娘山上望著臨近山頂雪景時，就有類似心情，至今清楚那種屬旞同類型靈魂的相吸引性。
所以，當小花又施出他「假期放鬆」的撒嬌，在巴著我，要我替他擦背上汗時問「今年想吃哪種口味粽子」，我順應他想法地說：「最古老的粽子前身應該是竹筒飯，但想想用途倒是『魚飼料』，不如直接吃魚就能避免牠們去吃屈原」，讓他笑個沒完，說我挺能「斬草除根」。
說是這麼說，但我們還是拿禾嬸包好的甜粽當下午茶了。
看小花很優雅地在淋浴後持茶看書（他說前陣子看公司財報看多了，有點財大氣粗，得看點古籍才好恢復下回扮杜麗娘的小姐品質），我想，這種善用機變及時間運用，真的是「經營者」才有的功力。
不過當他喝沒兩口茶，就捧了書到長沙發，跟原側著身繼續看學長贈書的我，背靠背地各自讀手中文字——這可不是籃球或商業術語，而是讓體溫跟心跳接近的態度時——我又覺得，這種特意的營造，也許又是藝術家的浪漫性。
可話說回來，年前那種防疫期及網上多年來暢談的「距離美」，在小花身上怎麼好像不需要？
看著學長書裡寫到「凡墓距離⋯⋯之間，需設⋯⋯為某朝代的定制」等學術分析，我胡亂想些有的沒的，連小花遞了新茶來都沒發現。
「怎麼？悶的無聊？想去院子走走？還是想叫你兄弟來閒話？」
對小花有意地點出人，我立刻反應：「你難得有假日，清靜就好。我只是想到——」
因我先說為了他要清靜，小花對我之後的問題就很能包容：「距離？嗯，親愛的，你沒想過嗎？時間就是距離。我們能再遇上可是隔了近二十年，能這樣過日子可又花了要十年，哎，待你入我家墳後我可能得再想你二十年，光算算已費了多少時間，我現在要留什麼『距離』？」
原先我對小花的深情吐露大生感動，但聽到後來有點不對：「等等，入你家墳就算了，為什麼是『你想我』？難道你就篤定小爺一定早死啊？」
「喔，這麼說，葬在我家祖墳是完全沒問題了？」小花笑笑地問。
「欸，事情不是⋯⋯，不對，我的意思是⋯⋯」
看來，我真的沒錯：解語花，不、解雨臣，他天生是精明幹練的解家人。
留言列表
星空傳說自恆遠(聖鬥士)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