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哭泣时覆上眼的手
  四歲的吳靈在父親北京老家院子裡溜來溜去--正確地說,因為地面有些結冰,濕滑著。
  「小靈,別亂跑!」
  爸爸喝著,不過真的很好玩啊!
  吳靈再跑幾步就知道不妙--因為他一整個滑過頭,撞上曾爺爺留下的一株盆栽,跌在地上。
  「嗚哇哇啊。」
  額頭的巨痛,讓吳靈第一時間哭了起來。
  「叫你別亂滑,就不聽!」
  爸爸嚷著的聲音還沒走近,就有隻溫暖的手先伸過來:「起來。」
  吳靈立刻收住音,小聲地道:「父親。」
  再怎麼小,他們都知道:父親很嚴的。
  吳靈站好時,父親已蹲到跟自己同樣高的位置,問:「怎麼了?」
  「撞到,痛痛。」吳靈摸著額頭,說。
  「撞到什麼?」父親問。
  「花盆。」吳靈指著,說。
  「花盆有沒有動?」父親問。
  「沒有。」吳靈誠實地搖頭。
  「你會不會動?」父親再問。
  這回,吳靈直接點頭。
  「對吧!所以,是你去撞它,不是它來撞你。」父親嚴肅地說:「你撞痛它了,要向它道歉。」
  「對不起。」吳靈乖乖地照父親吩咐做完了,父親才用手覆上自己額頭,輕柔地道:「好好,乖乖,已經不痛了,小靈很有勇敢。」
  好像真的不痛了呢。
  「小花,你還真--」
  爸爸抱起自己時,吳靈聽到爸爸說了些什麼話,但後半沒聽懂。倒是父親笑很開心地說:「責任歸屬很重要,從小就要有負責的態度啊。」
  「說到責任,上回霍家的人,是不是?」爸爸口吻有些擔憂度,讓吳靈搞不明白。
  「別擔心,既然是從對岸遣返回來,當然是入法律手續。只是秀秀沒空料理,我已替她結案。」
  「父親好棒喔。」
  四歲的吳靈雖然沒很懂,但仍眼光閃閃地看著正鬆開粉紅襯衫扣子的父親,然後聽到爸爸同意的聲音:「就賺錢能力來說,他真的很強。」
  「欸,親愛的,難道只有賺錢能力嗎?難道你只看重我『家底殷實』這項?」
  吳靈已經很習慣自己被爸爸抱在懷裡時,父親會像片雲樣地蓋住上方光芒,然後--嗯,看不到。
  大約全是父親那隻在自己剛哭泣时覆上眼的手遮住了。
  好像聽到父親笑過,爸爸曾用「是光,是电,是唯一的神话。」來形容父親什麼特別的,究竟什麼啊?
  努力運作四歲的小腦袋,吳靈還是想不太通。尤其自己眼前重新恢復光芒後,他聽到爸爸說「回房再談」之類的,更不明白。
  等哥哥回來,再問好了!哥哥比較聰明,一定會懂的。
 

17,亲手剪发
  「得修頭髮了。」
  我將平板放下,就看到吳邪拉著自己瀏海:「又長這麼長!」
  「上回你不是才跟秀秀去她習慣的造型師那兒?」
  錢也收不少。
  「哎,像秀秀那樣可以留久一點,去那種店還划算。」吳邪嘀咕著拎拎自己頭髮:「爺們留這麼長就怪了,還是找家路邊的剪剪,一個月就得剪一次,還是省點錢。」
  「我來吧。」
  我笑了:「修頭髮我很熟。瀏海那種更容易。」
  從吳邪瞄過來的態度看來,他有些懷疑,於是我加了句:「小時候我也得自己修--二爺年紀大,他不太會替我動手。」
  像是想像(我覺得該稱「幻想」更適合)我當年髮型的表情,吳邪笑起「如其名」的笑,那倒讓我有種想整人的衝動。
  不過我還是忍下來。
  親手剪髮的樂趣,不輸張敞畫眉--嘖,實在不想什麼都提一次姓張的。
  吳邪坐在我們外院庭中,身上披著用全開報紙對折後中間剪洞套入的簡易隔髮用物,閉上眼。
  我拿了平日用的細長鋼剪及長尾梳,替他細細地梳開頭髮。
  --髮絲如情長--
  記得在我為了唱戲而開始於童年留起長髮時,二爺曾在幾次大節日裡,替我將頭髮梳成美麗的樣子。我記得我曾有比秀秀小時還濃厚的馬尾、讓吳邪兩眼發亮的蜈蚣辮、還有我自己當年習慣的丫鬟髻。
  原先,我曾以為那是二爺為了唱戲才學會的手藝,但隨著年紀較大後,我才明白那是當年二爺為夫人梳過的各式髮型。
  --所以斷髮如斷情--
  我曾看過百歲大壽那天晚上,二爺對著珍惜已滿一甲子的一束青絲嘆息。
  而最後下葬之日,那束自夫人臨終枕上剪下的黑髮,跟著他老人家一道入土。
  因此我一直珍惜著自己的頭髮。即使現在美髮技術不斷推陳出新,染燙劑藥也日新月異,我還是習慣自己動手,使用天然的物品,將離我而去的頭髮整齊地收好燒掉。
  自己的頭髮,絕不假手不信任的人。別忘了:古典小說裡都記載,頭髮是可以用來下咒的!不論是《封神演義》中的追魂奪命、《金瓶梅》中婦女的暗計攻防。
  「小花?」
  吳邪問了聲,但他老實著沒睜眼:「你要剪多久啊?瀏海有必要修這麼短嗎?」
  嗯,確實。
  我有點猶豫。
  從十二歲開始,我就自己管頭髮,絕對不會出錯、十六歲時第一次替秀秀剪頭髮也得心應手、後來替晚年不出門的二爺修頭髮也駕輕就熟。
  怎麼替親愛的修剪時,就--
  大約是太容易因為他而想起過往。
  我是這麼解釋的。

  「小花,你,你故意嗎?剪這種髮型叫我怎麼出門?」
  吳邪坐著面對臥室裡梳妝鏡,無盡「悲憤」,只差沒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了。
  我只能保持笑容:「其實看起來也很陽光青春。」
  「開玩笑!王盟都沒剪這麼蠢的樣子過!你騙我!你還敢說你的頭髮除了大事外都是自己修的?根本是秀秀才做得到吧?你這樣我怎麼,解語花你給我負起責任!」
  當然。
  我笑了,將正氣得渾身鼓得像火雞一樣的吳邪抱在胸前,讓他新剪短的微刺頭髮貼上我下巴:「當然,一定負起責任。」
  用上一生來還的責任。

  p.s.
  不過,後來我們發現,小靈也被他奶奶(這指的是吳邪媽媽)一時興起的剪了同樣的髮型--小靈人小,渾不知有什麼問題,王胖子卻笑得前仰後合,直嚷著要拍「親子髮型照」,讓吳邪沒法再為此生氣。
  倒是我,連續三個月小心翼翼,就怕他趁我睡熟時報復回來。
  下回,還是僱可靠的人來家理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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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花爺平時沒那麼容易走神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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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曲--無論平淡事件 一旦超越千年 都將化為傳說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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