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越界
難道,昨晚小花混進來,並不是秀秀所託?那他為什麼費這麼大力氣?還犧牲睡眠跟個在地華裔護士換班?
我想了想,問關於「華真螢」的事,秀秀想想說確實是有這位小姐,但若她沒記錯,與其說是她奶奶的熟人子孫,更明確的關係是解家的海外親戚,早在幾十年前,兩次大戰中的那段時期就移民,是嫁到海外的一群。
若說是遠親,倒可以了解為什麼小花可以在化妝「改官」後有些神似那位小姐(雖然不知道真人長相,看來還能騙過她同事),但我卻納悶起來: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要推說是秀秀委託?雖說聽來也有點著邊,但依我們的交情,有必要繞這個大彎嗎?我也不是沒見過扮女人的小花,還是他因怒了悶油瓶,不爽一道來,寧可出此下策?
我想不通,只能就斜躺的角度看著天花板。
秀秀也沒再問,想了想,伸手來輕輕按住我的手,說:「吳邪哥哥,你知道,我小時候,還想過嫁給你喔。」
我奇了,什麼時候,怎麼突然提這門子跟四舊一樣久的事?而且當初在北京重逢時,她就拿這點取笑我識人比不過胖子不是?
「雖然我曾那麼想過,但,很遺憾,如果有位相比下『更值得的人』,那人更好,又更努力時,那我啊……」秀秀望著我,淺淺而笑,欲言又止。
我心說小姐,你又何必再避諱?難道我看不出你步你姑姑後塵想貼悶油瓶?雖想跟她說「革命難能成功,同志仍須努力」,但人家那麼華麗地向你道歉說因為你的兄弟比你優秀所以我要轉移目標,都不知道該不該說她有眼光還是勸她別白白犧牲。
不過,雖說悶油瓶比我強我是得承認,但他有哪裡比我努力?難道是指倒斗時都不顧性命嗎?有可能,畢竟她們霍家女人欣賞點不同常人。但,這也不關我的事,反過來有好戲看。想我每次都是被耍著玩的那個。這一轉念,我就連帶想起,三叔他們矇我十幾年(現在不在了我又難過)、悶油瓶裝張禿時踩我可真重(不過他救我也多,不用計較。)、阿寧推我去擋箭過(但人死了也不用計較)、老癢還是物質化出來差點殺掉我的(可他跑不見也找不到)……這麼看,胖子扮埃及大頭鬼、小花在四川上用「挑斷血管」的玩笑都比較客氣。
如果秀秀要發揮她的功力,有霍家雄厚背景,興許悶油瓶也要發暈,而王胖子可有藉口拿錢,我還可以立場翻轉看好戲,一舉數得何樂不為?就假意地和藹笑道:「我懂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秀秀卻詫異地看了看我,問:「你已經知道?」
「這種過度表現,誰看不出來?」我說。
「那,你的意思是?」
秀秀小心地問。
我心道,姑娘,你也太不必要了!沒說起前,我根本不曉得你暗戀過我,怎麼可能會在意你現在去倒貼小哥?只可惜你白費心力的機率很大,不過,如果她想透過收買我向小哥說好話,也許倒有點賺頭,就說:「我沒意見,順其自然吧。」
「自然?」
秀秀垂下頭,淺淺斜望著我:「可是,這……不太自然呢。」
我想也是,悶油瓶的年紀雖估不準,但絕對跟我三叔(真假都包括)同輩,甚至更早,所以我也曾推論,霍玲當初打動不了悶油瓶,跟悶油瓶的心理年齡八成有關(雖說西沙裡的不是真霍玲)。但也許在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後,悶油瓶有改變心念的契機也說不定。別的不說,從他剛才跟我那番談話來看,他其實已經(照我看來很罕見地)為人著想、思慮了。那也不一定沒有希望。
因此,我笑笑,拍拍她道:「如果雙方『一起』努力,也不一定不會成功。」
我多少是抱著「兄長」心態,暗示秀秀最好能看出悶油瓶有沒有意念再決定,免得青春虛度,不過秀秀看來倒像「大澈大悟」一樣,認真地抬頭,向我說:「好,既然吳邪哥哥都有信心,我也可以做到我能做的事。」
小妮子還真看得起我,也許她說「小時想嫁我」過我不是開玩笑。
我多少有點安慰:望三年紀也沒交過女人,沒想到還有二十年來的仰慕者,也算聊勝於無。可惜目前看來秀秀跟我完全不像有「舊情復燃」的可能性,不然,什麼幼時玩伴十多年後相逢的戲碼倒是挺常見的,還是連續劇愛演的。
「喂!」
一聲巨響,胖子大腳踢開房門:「姑娘,你到底要不要走?胖爺我在一樓大廳等你多久了?你難道以為巴著天真不放就能怎麼樣嗎?」
秀秀撇撇嘴,說:「你不懂,我才不管你呢。吳邪哥哥,明天見,好好睡飽。」
我向他們點點頭,看著三人出去。
終於,病房又能安靜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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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鈴鈴鈴──」
一陣電話聲,驚醒一晚來睡不穩的青年。
「早安,這是您的晨喚服務,今早平遙的天氣是……」
「碰」一聲,那個青年:吳邪,掛掉了這間飯店的電腦晨喚服務。
昨天想得太累,忘了跟櫃檯取消晨喚服務,七點就被吵醒,真頭痛。不過算了,昨晚因為一直回想美國之行那次事件,根本也沒能睡好。連做夢都恍恍惚惚,像跑馬燈回憶一樣。
託昨晚那些片斷回憶的「福」,吳邪終於記起,原來,就是在那個時候,自己所想的,和秀秀欲問的,完全是不一樣的事,或者說,不一樣的「人」。
──這根本不能怪我!她那種說法,出現在當時的情況下,我自然以為是問悶油瓶。
如果不是當時和秀秀那番「牛頭不對馬嘴」的談話,使她開始行動,或許,自己不會遇上之後的事,也不會變成有點不知該怎麼解讀時就已經成型的狀態。
到現在,必須交代仍不知真相的王盟,辭掉一切來詢問的親友,也是這緣故。
如果,不是在之後,曾因月夜下的對話聯想起那次醫院裡的話,估記連作夢也不會再夢見。
但,寧可早點想起,也好思索啊!
看著窗外已亮起的天光,吳邪慢慢摸下炕,進入客室的浴間洗用。
既然都來到這著名的「平遙古城」,去城裡各處繞繞,或許,可以得到啟發。
************
在住院第二晚,我已能夠稍微離床撐醫院提供的拐杖行動,上廁所也不需要什麼扶持,還能夠走到房門口看看,算恢復很快,看來,過去幾年倒斗多少有練出體力和恢復力。
不知怎麼,我看到在這樓管理站的值班護士,見到我就點頭微笑,說「年輕真好」一樣的祝福辭,莫名其妙,想起秀秀那時怪胖子說的台辭,暗想還是別問,就早早回去睡。
因著早睡,隔天早上起來,神清氣爽多了。連腿都覺得可以走動,但還是一動就隱痛。被射了對穿實在有點慘,現在覺得小花替我打斷那劫匪的手才有出氣。不過,下回得找悶油瓶或小花學幾招用用,想蛇沼裡,連陳文錦都能制住我,讓我覺得有種「壯男不如弱女」的悲哀。這回一定要好好改善。
早上醫師來巡房,判斷我腿上傷勢癒合不錯,同意我可以提出出院回去自我休養等復診、拆線的申請。末了,還說了句:「你的運氣很好,很少有人開鎗那麼準,只有射穿較不重要的肌肉間隙,沒有傷到任何大血脈或骨頭,不然,也不能縫得那麼順利。」
我心裡吐槽說,單是「中鎗」就很不幸,但對掌握自己生命的醫師,連他老人家都這麼評價,最好還是奉承,就搬了套美國西部片贊美神鎗手會用的台辭說幾句,逗得正在簽板的醫師都笑起來,然後用美語回說:「原來吳先生真的幽默風趣,聊著都不想走了。難怪有明明已走也要回來探病的人。」
我一聽,暗想,不會吧?怎麼連醫師也會開這玩笑?想到秀秀昨天數落胖子的話,不知道胖子為了「呼喚」悶油瓶回來,亂說了什麼,只好傻笑。心裡暗罵胖子口不擇言。
那醫師簽好單交給我,眨著一雙老頑童般的笑意,說:「因為,前晚恰好也是我值班。」
啊?
看著醫師跟著隨行護士走出去,往下個病房,我想了想,才驀然想通。
我也猜過,胖子如果真像秀秀說的胡言亂語廣播,那,依常情看,他說的可能是只有我們自己人才懂得的行內話,醫院裡就算有人會中文,也不定懂。這麼一想,再加上醫師直指前晚,我原以為他在笑胖子昨天的廢話,但推理起來,根本是指小花。
也難怪,他八成不曉得有人可以縮骨改裝,還以為小花就是那位「原請假又銷假回來的」值班護士吧!但願他不是因此把我跟那位小姐聯想在一塊兒,免得她新交的男朋友吃醋。那我豈不又犯了當年對六姐不禮貌的錯誤?
十、昔年金都
通知秀秀我取得醫師允許出院,我便等著他們來接我。等了又等,比我預計晚了快兩小時。我相當不耐。照說,昨晚大家約了要飛舊金山,而在境內,機票也好買,行李也收拾,要走該很快,但自中午通知後,拖到快傍晚才等到。秀秀自計程車上下來扶我時,還悄聲跟我說,暫時不要跟胖子聊天。
我問她究竟怎麼回事,秀秀說,胖子「貪心不足」的結果,就是倒賠錢。
原來昨天他們回去後,本來也已按照我們約好的計畫,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退房離開。但胖子行動快,晚上沒事做,我住院他找不到人打鋤大D之類的消遣、秀秀精通的象棋又不合他胃口,終於還是揪了悶油瓶去賭場換空氣。可俗話說的好:「財神爺不是隨身帶的!」初學者一般有的運氣常只在首次,這是賭鬼們多半會陷下去的原因。
總之,昨晚悶油瓶表現平平,玩牌起初稍有小賺,後來就開始賠了。胖子自然本著「堅毅不拔」的精神,繼續下注。但老實說,能在賭城中做莊家的都是厲害角色,一旦要發揮實力,就算不作弊都能讓人傾家蕩產,在秀秀覺得太閒而去賭場找他們時,胖子已經壓掉一百二十萬。若不是秀秀阻止,怕是會虧到負分。
我聽了就說,那這樣至少還賺八十萬,怎麼說也沒賠本,有什麼好嘔氣?秀秀說我不了解那種「以小博大」的樂趣跟賭徒「一卯起來就想翻本」的心情。就算在我們這種局外人看來,二百萬變成八十萬,還是比一開始空空來得好;但俗話說「當屬於自己的東西失去又有機會再得回時,會變得比還不曾擁有過前更加貪心」,對胖子抱著「也許再賭一注,賺回三百萬也說不定。」的想法來說,更簡直是「太多管閒事」的表現。雖然我覺得秀秀沒做錯,但想想,對很多賭徒來講,到了黃河也心不死,否則,也沒有自古來那麼多賭到家破人亡還至死不悟的真實案子。好在胖子怎麼說也算是心胸寬廣的瀟灑,照秀秀所述,胖子心底還是知道秀秀來攔是好事,只是在「自我調適」狀態,因此才叫我別打擾。
我心裡感到好笑,坐上往機場路的車,果然,悶油瓶老樣子閉目養神,不聞不問;胖子則罕見地不發一言,抱胸做「酷馬仔」狀,兩個人都沒理我。
車子行進,我看著他們兩個的狀態,不由得就想到從前中學課本裡,教文學大老朱光潛那篇〈對於一棵古松的三種態度〉,這麼看,胖子絕對是所謂務實的商人那型:當初在雲頂天宮,我們被大頭鬼整得焦頭爛額,找不著路時,胖子還非得得空摸幾根金釵才不枉他來倒斗一趟,果然是不吃虧求賺錢的商人本性。而悶油瓶,跟胖子一比,就像那所謂「植物學家」,依自己能力追求自己目標,直截了當地打敵要害,破斗機關,分析方向,不出錯,也不帶情緒的行走。
那第三個……
我邊想合適人選,忍不住就有點好笑,心想,他們三個一人一職,倒真切合。
「你又在那裡傻笑什麼,天真?」
胖子終於開口了,我聽他那種調子,就知道他已經恢復常態,就說:「怎麼,你心情好了?」
「哼,胖爺我可不是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雞肚腸傢伙。」胖子打個哈哈,伸手去拍悶油瓶:「何況小哥的八十萬也夠我賣兩個高階明器利潤,頂多就是租房從大樓改公寓就是,有什麼了不得?修車費我都替你出了。」
我一聽,心說這不就本來要攤?難道報帳給霍家小爺?但好歹胖子心情恢復,就說:「那真是大恩大德,不愧兄弟義氣了!你經商肯定也是陶朱公,知道什麼叫『千金散盡還復來』。雖然不像卜式那麼主動,但也不錯。」
「什麼卜什麼朱?你想念胖爺作菜手藝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胖子大概程度沒到,不了解我意思:「還有你說什麼經商?胖爺我那爿店開得還好,但是是搞古物又不是賣卦。」
我猜胖子少數的古代知識只跟倒斗相關,再就是孔孟紅樓夢那些常識等級,其他都沒有,乾脆來做現代文學教育,就告訴他我的意思,胖子還是沒太懂,說:「你們混大學過就喜歡弄貼標籤一套,而且要貼還不太合。胖爺我就算經商,小哥也沒像搞科學的樣,這有什麼好扯?你說還有第三種?」
「嗯,第三種是藝術家。」我說:「在我看來,你勉強算經商,小哥是無心走科學,不過小花倒符合完全藝術家態度。」
「用藝術家形容花哥哥很適合唷。」
坐在前座的秀秀一直以來保持安靜,此刻加入我跟胖子對話。
「有必要搞那種林黛玉式的軟搭搭嗎?」胖子學這些資訊都只學一半,問。
我想了想,說:「因人而異吧。」
胖子說:「我說,做什麼就該像什麼,胖爺我就是將倒斗做完整,不就成了?國父都只講『把一件事從頭到尾做成功,便是做大事』。幹啥還分力做其他事?」
說完,大概想到悶油瓶過去倒斗的原因也不同,又加一句:「小哥有他特殊的目的,不一樣。」
秀秀卻撇小嘴,說:「你是只夠能力做一事吧?郭靖只能專心學武功,但黃藥師就可以醫卜星相、奇門五行都會了啊!」
胖子一時沒想過怎麼用小說反駁,舉手道:「得了,不跟你說。早知道小娘們都能言善道。」
我看這情況,昨晚秀秀能阻止胖子,大概也是用了什麼技巧遊說再加軟硬兼施,所以胖子甯可避其鋒,暗笑胖子也有「錢」以外的剋星,秀秀卻轉向我說:「對了,吳邪哥哥,你想不想看藝術家表演呢?」
「嗯?」
我一愣。
車子已來到機場大廳外。
在我們下車、放行李、劃機位、等上機的過程中,我們聽秀秀說明。就如她之前在醫院跟我說過,小花會來這趟行程,其實有他別的目的。我早就奇怪他怎麼肯應約就來,又不像悶油瓶閒著、我是想出遊透氣、而胖子則是有機會揩油必不放過的人,原來跟霍老婆子出門只是目的相同,他本就應此地中國傳統表演文化藝術團之約,要來這裡演出一場京劇。
胖子在飛機上聽完後,就說:「花小爺也太貴人事多。就算他是那位二爺的關門弟子,在老家演還不夠?非要到美國佬地盤演?」
秀秀吐胖子說:「現在是國際化社會,這叫傳統藝術跟現代美學交流,你懂不懂?」
我倒想,原就覺得小花藝術氣質重,而且爺爺當年也說過老九門裡二爺的事蹟,既然是從小跟著學戲的,會繼承師門傳統也沒什麼錯。像我這麼平凡的都還有個古董店;秀秀家是神氣的老地主;琉璃孫也有海外公司,那小花要在經營事業外多個唱戲的副業也沒什麼不合理。
「參與的演出時間是後天晚上。」
秀秀說著,翻起隨身帶的手機看行動紀錄:「我奶奶會去,我也會陪著她去。」
我問:「但我記得小花說他學的是花鼓戲,為什麼去應邀什麼京戲表演?」
「嘛,吳邪哥哥,你要知道,『一竅通百竅通』。而且,那些個身段、服飾、化妝,都是類似的啊。當然,他也不是隨便去,半年前就開始排練了。還在你們大鬧新月飯店前。」秀秀抿嘴一笑:「我昨天有問過花哥哥評價如何,他說奶奶那一票老朋友可高興地很,昨天中午的免費獻藝很得他們歡心呢。還說,好久沒看到那麼高段的演出了。那些都是在本地已立數十年,頗有社經地位的人士,由他們來傳,替花哥哥捧場的就更多。」
「捧?」我大概推測是所謂的「捧角」,雖然不知道小花究竟是倒斗時多還是戲班時多,但說起來,有油的斗就那麼幾個,平常在地面的時候應該多過地下。秀秀還說,不管怎麼樣,在外國拓展都是需要口碑,小花會先應其他在地著名的劇團出演,也是為了他自己的戲班,就是花鼓戲。
京劇因為十八、十九世紀起,大批西方人來中國,在北京天子所在處駐點最多,自然很早就吸收了京城大戲,傳往國外,也大約像日本浮世繪那樣,捲起一股風潮。但其他地方戲曲就沒那麼為人所知,當年四大名旦的出世,使京劇大大出名,但也得由他們遠赴海外表演,建立口碑。近幾年,聽說台灣較紅的布袋戲也靠使用大量西方電影元素手法結合傳統表演,才廣為歐美人士所知,看來,所謂的「國際地球村」,還不容易融入。
這一想,我這老是靠爺爺、三叔的小三爺,跟小花比,還真有點沒用似的。但要那麼厲害也不是想學就學得成,還不如借點朋友光環顯顯,大概有些像胖子老是喜歡拿悶油瓶擺架子的感覺吧。
往舊金山的班機,只一小時多就到了目的地。
我們下機、拿行李、出關,都很順。由於是境內飛機,也沒有耽誤太多,只是由於從賭城離開時晚,此刻,舊金山已是片黑沉。
舊金山是頗有老意的古城,原先開發金礦而出名,也因此湧入大量移民潮,十九二十世紀的華人被當「豬仔」賣到這做奴工而被虐,這種橋段在香港老派武打片多有用過,我就看過不少。但也因此,華人在這裡有久遠的紮根勢力──舊金山的中國城是最古老的唐人街及亞洲以外最大的華人社區。廿世紀初,舊金山這裡發生一次大地震,震壞不少老建築,最新考據,應死了有三千人。但託那次地震之福,不少原先奴工身份的華人得以假造文件,變成更老一階的在美出生華人身份,取得較高社經地位,然後一路上竄,當初建築課教授說到這,還幽默地說這麼看來,天災不見得就是人禍,如果掌握到關鍵,也是翻身契機,還因此推薦一本著名的推理小說,內容就是頂替死者的身份取得資產的故事云云。
舊金山的市區是典型的丘陵地帶,許多依山而建的建築造型,也使這裡的交通有些「高低起伏」。秀秀老早通知霍老婆子,所以還真有人接機。這對我尤其重要,因為腿傷,我雖然有一路借來的拐杖,還有秀秀或悶油瓶輪替扶持,但總覺得不方便,搭飛機時椅子小還要避免壓迫傷口而牽痛,能有車坐,寬敞多了。
我們要去的是市場街北邊,那是舊金山文化觀光及主要商業活動區,著名的聯合廣場就在這一區。而鄰著的市場街南區,則是近年規劃美麗,新興藝術中心所在地。話說舊金山旁邊就是「矽谷」,因此一堆電子新貴公司也都設在這,我們沿路就看到不少高樓大廈,確實符合「二級國際都市」的定位。好在越往中國城區越「平房」一些,聽秀秀說,當時來的霍老婆子友人,在市場街中間地段蓋的房子,是保留中國色彩,又買得夠大美國土地(在經濟蕭條期買到,現在可夠高價)建的,房間很多,所以她和霍老太都安住於友人家。
胖子一聽就問,那我們三個怎麼辦?秀秀說那不是她們的家,當然不能隨便決定有沒有得住。得聽主人的意思。而那主人後來建議我們在外訂旅館就好。
胖子大表不滿,但秀秀一提旅館費也在這次招待內,胖子就立刻不說,還問有沒有五星級,被秀秀潑冷水說:「真不好意思,除非情況緊急,否則我們家好像也不會拿不是最高級的房間來待客。」
頓了頓,秀秀又說:「不過直接去住旅館也不禮貌。奶奶說,我們要先去拜見目前當主人的汪太公,再去住店。」
我們自無異議。顯然開來接我的車就是什麼汪太公家,自然就由車子載我們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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