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被喚起的咒語
信，是絕對力量－－
在西羅馬帝國時代巫師，因見證堅信著「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那聽我話、又信差我來者的，就有永生；不至於定罪，是已經出死入生了」福音，就能面對被猛獸撕裂亦無畏懼的信徒，而發明出了一旦使用能夠交乘能力，但絕少人能夠使用無誤的魔法：誓信咒。
貞潔咒、誓信咒、不破誓－－都是生命為交換，得加深法力，保護著因魔法施展的雙方。
而這類咒語的共同點，便在於因生命力的交換，而會敏銳地感知到對方有所危急時，以付出去奪回，有點像過去施了「忠心加強術」的臣下以憑藉此點救回自己主君的例子。
不過，不太相同。
⋯⋯
先是，能點點滴滴地，感到某種冰氣。
『馬若沃可家他們奉命去拜候魔女，是走這段地底冰道嗎？』
『沒錯，那是我族創族之初找到的地底冰道。傳說，是魔女掌管北方時出入在大陸的行道。帶走布魯特斯閣下的，看來是她。聽起來，您想見識魔女？』
『我既非貴部族的人，不再約制範圍內，自己走想走的路應該不受限制吧？』
『這不好說。我也是要先護送客人您回去的。不過比起讓我那兩個弟弟去歷險，我不如先增廣見聞。』
⋯⋯
冰，漸漸將知覺封印。
彷彿，入夢之前。
－－
是、夢？
「……客……高錐客！你快給我們清醒！」
被兩個同聲近調，彷彿放大加送的聲音一前一後地遞聲喝著，在清除血毒而睡著到有些半夢半醒狀況的高錐客猛然驚醒，就見到多爾根家雙胞胎在自己床前，氣呼呼地看著：「我們哥哥都不知現在在哪裡，你還能睡！」
什麼意思？
頭腦還有些沉重，高錐客慢慢地將心力凝在綠寶似的雙眼間：「你們是多爾根……啊，是克夫里？我只有回來時見過表哥一面而已，然後就－－嗯，薩拉札呢？」
沒看到此刻及之前咒語反噬前都隨在身邊的友人，有種夢迴似的緊張感使高錐客坐起身子。
「還說呢，我哥就是送他回來，然後兩人一起不見。」
多爾根家的雙胞胎：克帕奇跟克果亞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馬若沃可弟來傳訊。」「說長老交代要我們儘速拜訪冰海女巫。」「要解除她對我們的怒氣之寒。」「因為人手緣故，只由我們組成的人馬前去。」「說起來都是你家原因，我哥守族也不能同行。」「但我們收拾好要啟程前來找哥哥辭行，人卻不見。」「等了兩個時段，太陽都要進入天秤宮了！」「馬若沃可兄推測他們一定私下先行，所以我們去了冰道入口。」「果然看到哥哥刻字留言說他們自己先進去。」「你知道沒有長老賜護身咒的話，即使我們也不能任意進入魔女領域？」「哥哥就是太好心又太疼你才會去幫你朋友！明明我們才是他親弟弟啊！」「就只憑你比我們早生幾個月，又是孤兒，哥哥就整天先照顧你。」
雖說雙胞胎聲音相近，即使這樣交錯說話也能夠聽懂，但高錐客還是覺得剛醒來時就聽這一長串抱怨實在頭痛。聽到後面已經偏題的指責（也是三人小時候最常吵的一件事），當機立斷打岔：「你們的意思，是克夫里表兄跟薩拉札兩人自己去冰道裡？」
「看情況只可能如此，聽馬若沃可兄說，你朋友說過他也想去。」「長老明明已經不許他去了。」「不知為什麼連我們哥哥也被拉去。」「你倒是說話啊！」
如果能說話還好。
看著眼前兩位從小半爭執半打鬧到長大的表兄弟，高錐客扶住頭，推被下床：「那麼，你們想怎麼樣？馬若沃可家已經出發了吧？」
雙胞胎互望一眼，點點頭：「沒錯，他們看到哥哥留下形跡，判斷事情不妙，所以已經先進入冰道。」「馬若沃可兄要我們回來通知，你明明才是該負責的人。」「認真地說，是你的家族。」「不過奇老也偏心，他說你是被詛咒的血脈，為了保護你不讓你去。」「我們也要去，但不踢醒你不甘心。」「你朋友跟我們哥哥也早進去了。我們是先回來報告事情，馬若沃可早進去了。」「根據長老交代的傳說內容，『身為葛來分多絕不能進入通往魔女居所的冰道，那冰道已下詛咒』，反正你也去不了。」「不過只讓你一個睡好，然後我們在那忙生忙死，也令人氣憤。」
「所以要吵醒你才去！」
這是小自己數月的雙胞胎做的結論。
這兩個人為了過去三人爭著做「好弟弟」身份，從小和自己吵得兇，到現在也不讓。
看到兩人很快又衝出門，高錐客心下好笑，卻也暗暗感謝。
多爾根家畢竟有和自己家三代前結下的親屬關係，因此仍是很適度地協助自己。剛才那些話，如果沒聽錯，那麼，剛才做得「類夢」，應該是真的了。
依稀能記得在半昏沉中意識流入，感受到那人微微震起的心跳跟冰封住時肌肉隨著僵化的顫動。
如果，是「誓信咒」在呼應著彼此脈絡，那麼，友人此刻的情況，該是危急而必須前去。
但，「葛來分多」是被冰道排拒的。
「那麼－－」
整頓裝束，高錐客在自家庭園晃起魔杖。
在下一刻，飛馬已來到身畔。
「安琪兒，你會跟我一道去最危險的地方挑戰吧？」
輕輕笑著撫過同時代只要有點學問的巫師都會羨慕的神駒後裔，在馬首微微垂下著時，道：「那麼，既然不能『經由封印的冰道』前往，我們就直接飛去吧！」
繼承遠祖勇於挑戰眾多魔物信念的飛馬像是等不及這一主意，長聲嘶鳴，在主人跨上背後，立即振翅而起。
往北邊的冰海直抵。
在雲間，高錐客想起自己從小斷續了解到，凡是「葛來分多家繼承者」都必須知曉的傳說。
＊＊＊＊＊＊＊
冰海魔女，是在西元七世紀以前就習得長生不老術而永鎮冰海的美女。傳說她能長生不老，是因為神命令她保護北方的生物。我族初到北方開疆拓土時，不免會有入侵者的行為，驚動了冰海魔女，她原本是以敵人身份出現。但因為誤認葛來分多家女祖為男性，一見傾心；彼時，我族十二始祖雖知道她有誤會，但在創業艱難的那時期，能得到她的協助較佳，也就沒多解釋。由於魔女相助，我族才能更快地在北方穩定下來。因她相助，葛來分多家降服一群強力的鷹面獅身獸，而以此為家族之姓。
然葛來分多家女祖，在多爾根家先祖娶了女巫為妻後，不管再怎麼心胸寬大，總難掩失望之情，真相就瞞不住。冰海魔女一心以為有和她成眷屬之日，等發現自己的錯誤，以及其他十一人完全是為了得到她的助力而蓄意隱暪後，怒氣大生。冰海魔女擁有的能力，據說比協助開族的兩位巫師兄妹加起來還強，一旦發動傳說的力量，整片北方高地都瞬間冰凍，眾騎士祖先再善戰也無法抵擋。
最後，由葛來分多家前往請和，並用超然的情操告誡她：有情人終成眷屬雖然很好，但真愛一人，應是要讓其能夠得到其最愛、讓那人可以幸福快樂。所以像她就算心中傷痛，仍會祝福多爾根家祖先和那女巫結婚，才是昇華的情操。
由於領有神命「守護生靈」而得到無上魔法，魔女也不能輕易殺生，於是她要葛來分多家祖先用行為證實她的說辭。因此，那位女傑：愛莉亞‧葛來分多立誓：為了證明她的信念，葛來分多家日後的子孫，都會以『評估最佳』為姻緣締結，絕不會只求『心中最愛』──
不過，「最佳」是很模糊的觀念，冰海魔女當然沒那麼容易被說服，何況即使以「最佳」為優先，但不是僅有這項考量的情況，如果有人運氣好，能兩者合一，仍不能使她甘心！所以魔女又加了條件，由於她被欺騙，所以她不願看到葛來分多家內有人混到屬於她自身專長的魔法血統；故要葛來分多每一代繼承的『愛莉亞‧葛來分多』之名的人，只能在普通人中尋找可與之匹配為最佳者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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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麻煩呢！』
記得，在自己尚幼時，聽擔任從小教導自己武術的表兄：克夫里‧多爾根講這段歷史時，高錐客還覺得真難服氣。
那時，表兄也同意地說：『說來還真該同情歷代你家的女祖先！她們的確代代遵守誓言，不愧是當年「最強的騎士」傳人。從第一代愛莉亞‧葛來分多起，每代的葛來分多家都由女主人繼承，由男性離家去外面遊歷、尋求成家對象。只要他能夠強，到處娶得到小國的公主或是富家的千金，那就完全合乎世人眼中「最佳」的條件。而一般這樣的婚姻，讓孩子繼承母親的姓，所以葛來分多家男性幾乎沒有受到詛咒影響。不過──高錐客，你可是，異類啊！因為你的母親……』
……
血緣，還真是斬不斷的麻煩。
高錐客輕輕拂過披風，在空中的寒氣加重時，目光中已能望見浮現在海中的冰之島嶼。
那就是魔女傳說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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