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真相只能在私下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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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薩拉札只是從小習慣成自然,並不是刻意失禮,這點,我希望前輩明白。」
才走離主塔,路平就聽到這話。
「我完全明白,先生。」路平禮貌性的回答,隨即想到自己是被當「長輩」的身份,連忙又改老成口吻道:「我是說,我活了幾十歲,也見過些人物,越有性格能力的越容易如此,沒關係,沒關係。」
路平說著,想到的是昔年那兩位天才友人。
「也許吧!不過,他對陌生人和對熟人,態度完全不同。所以,我想跟性格又不太有關。」焰髮青年像要分辯什麼似地道。
這,聽起來的感覺,怎麼那麼像自己會對詹姆或天狼星答覆某人態度時的口吻哪!
路平迅速抬起頭,望向葛來分多正迎向陽光而顯得翠綠的眼睛。眸中,閃著一種既深知又理解,同時隱含著因獨有而自守的神采。
在哪見過這感覺。
路平默默思索。
對了!還應該要問問,他的「勇氣」信念究竟是怎麼定義出來的!為什麼連佩迪魯這樣的人也入葛來分多院?反而賽佛勒斯那樣背負著雙重間諜壓力身份的人,卻是在被歸類為黑暗的史萊哲林?不過,剛才的感覺裡,史萊哲林也不是怎麼黑暗,倒是冷淡的氣質跟賽佛勒斯很像。
隨著走向千年後約是藥草學教室所在的位置,遠遠望見一片罕見的植物,路平在一邊思考時也不邊暗自贊嘆。
創校四人組果然不負史書上的推崇!如果在一個學校初成之時,就能引進、培育出這許多植物,那可是後世重大影響的源頭。聽剛才史萊哲林院創始者所言,這是赫夫帕夫的辛勤結果吧?目前情況來看,其他三人也會相助照料。
感覺是那麼親切、溫馨的一群朋友,不是嗎?為什麼在廿世紀裡,卻是敵對存在了呢?而且,為什麼自己曾有過的一群朋友,也會相互背叛而分道呢?為什麼到最後的最後,還必須讓忍辱負重進行反間的人,在天下太平時,仍要背負著世人眼光呢?
「咦,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忽然聽到葛來分多的詢問聲,路平看到眼前浮現的熟悉身影,不禁道:「賽……?」
放慢語調真的怪不得自己!為什麼?為什麼眼中看到的,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
還童水還沒失效?那果然是,果然是真的了!
「這就是您朋友?」
焰髮青年回頭一望,又再望眼此時抓著罕見藥草,氣鼓鼓起身的少年,當即推出結論:「是忘年之交,對吧?我也有認識這樣的朋友。啊,不過,小朋友,請你別亂動藥草!這裡有些是有毒的。」
「我當然知道。」
惱著張臉回答,是石內卜一向的習慣--完全沒看到路平在那陌生人的背後拚命搖頭比手做眼色要自己有禮貌的行徑。
「這可難得呢!這裡的藥草一向少見。啊,是你同行的前輩傳授的嗎?」回向正努力扮出笑臉的路平,焰髮人翠綠的眼光閃著笑意。
「呃,多少啦!」路平保持微笑,又暗暗向石內卜比著眼色。
可惜,大概因為目前的身高限制,石內卜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的努力,反而氣呼呼站起來抗議:「什麼前輩?誰是我前輩?我的藥草學還要他教?我可是霍格……」
「啊,賽德!真抱歉之前跟你走丟!請原諒你這笨糊塗的老親戚吧!」
路平猛然衝上前,用個看來像長輩抱晚輩的「愛的擁抱」,及時將石內卜整個摟住(這時,要慶幸眼前人才十幾歲的身段,正好能被自己不由分說抱緊),並在遮住身後人視線情況下按住石內卜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我真的是旅途太累了!結果眼花走上錯路,幸好你知道這間新建的學校在哪裡,自己走來,真是太優秀了!回頭再請你吃脆餅吧!」
「泥虎說啥膜?」
石內卜悶悶的聲音沒被身後人聽清楚讓路平暗自感謝,正好可以任自己編排:「就是啊,這裡是你一直想參觀的,我們去年旅行時聽人提起的新建學校霍格華茲,我們終於到啦!」
從石內卜翻白的眼睛來看,他顯然認為自己喝了「胡語汁」之類的東西,要不然就是新編的整人遊戲。路平心下擔心,如果不小心放手,會不會聽到他問出啟人疑竇的話。好在,自己還不擔心無法決定時,已聽到遠方數十尺外,清冷的聲音悠悠地朗聲道:「高錐客,你把羅威娜的書放哪?」
「啊!糟,我忘了!昨天就該處理好。」
石內卜還發呆地疑惑怎麼會聽到這聲呼喚(顯然也懷疑那些人的腔調語音),就看到眼前那位赤髮碧眼的青年急急旋步:「抱歉了,前輩,您跟令友自己逛逛吧!我得去處理一下校務。如果沒弄好,薩拉札就算不動氣,羅威娜也很難應付。」
「不妨,慢走。」路平很快地道。
在人影迅速消失後,路平才小心地嘆口氣,低聲道:「賽佛勒斯,麻煩你答應我保持冷靜,我才放開你,可以嗎?」
從黑髮少年錯愕的狀態來看,其實也不用等他答應,路平當即放手。
石內卜在恢復神智後,第一時間就問:「是你們都瘋了,還是我瘋了?」
「我想,你能問出這麼明確的話,大概沒瘋吧!」路平保持笑容道。
「那我怎麼會聽到奇怪的對話,奇怪的名字?我明白了!我們正好掉到什麼『魔法史劇團』的練習場景裡,而他們正在排演『霍格華茲創校史』,對不對?」
「我想沒有這可能!就算他們要演,也找不到一千年前的霍格華茲來演。」
路平安撫他道:「賽佛勒斯,請你務必要冷靜地聽我說,如果我所猜沒錯--嗯,實際上不是猜,而是用目前情況判斷來看--大概因為我們躲入的世計時光器,被龍群暴動時推動了數十圈以上,所以我們,呃,回到一千年前了。」
「你是在開玩笑?」石內卜瞪圓眼:「這裡又不是百慕達!《魔法史》說過只有百慕達有大量的時光計沉在海域裡啊!」
路平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少年臉龐,道:「你沒想過,你怎麼一直是這樣子,賽佛勒斯?雖然說你因為當時誤食到打翻的還童水,但是,還童水也有固定藥效,幾小時候就會還原,而我們來這,你應該跟我同時吧?--也有半天以上,你卻完全沒變?」
「那是因為……」石內卜猛然停住,忽地驚覺:「那是因為我們陷入時光魔法中!時光魔法,在受時光器影響下,當我們進入時光區域時,雖然也能保持日常行動,但身體的時光,會被魔法侷限在使用時光器時的那一點!當然必須如此。不然,魔法史部門的研究員,每次回到過去紀錄歷史,一去三四個月,如果回來就過度地衰老或變年輕,無法配合他身處的時代?所以是時光器一開始就定住我們使用時的時間?不過,記得它只能維持外貌,不能控制身體基本機能運轉,所以也不能保證生死。」
「沒錯,這麼看,你得等回到我們的時代才能復原。」路平托著腮,微微一笑:「這樣不也很好嗎?我倒希望回到年輕點的模樣。以前不用還童水,是因為它跟變身水一樣有期限,但如果能像這樣維持十天半個月,還真覺得自己回到學生時代了。當時沒喝到太可惜了。」
「你想死嗎?」
十來歲的少年瞪利眼睛時,仍不能小覷。
「開開玩笑,放鬆心情罷了。」
路平微微一笑,輕輕一拉,努力想立起的人就力道不均的跌在懷中。
「現在能放鬆嗎?」氣紅臉的少年正怒得無法可處。
「不放鬆能怎麼樣?換個角度想吧,賽佛勒斯。廿世紀時代,所有的魔法史學者費盡心力去尋找、考古,也沒法跟我們一樣親自來到一千年前的霍格華茲,因為『世計器』使用上需要的力量龐大!你看,這是連主塔都才開始興建的年代!我想我們後來學生時代住的宿舍,都是幾世紀後才慢慢擴建的。很有可能,對不對?畢竟,我聽見創校四人組現在才進入開辦學校第三年!我們居然能在霍格華茲將『三歲』時來為它慶生,真該感激吧!」
「真高興你如此樂天啊,果然葛來分多專出笨蛋嗎?」被困在手臂中的石內卜冷冷地道。
「還有,他們沒人能跟我們一樣,見過創校四人組啊!雖然我剛聽說,目前因為『五月節』的假期(我想這個年代會放這種假),其他兩位女性不在,只有……」
路平突然沉思起來,引得頸下人又白他一眼,才微微一笑:「你不覺得很巧嗎,賽佛勒斯?你是史萊哲林的學生--一千年後的;我也同樣是葛來分多的學生。而我們正好能遇到各自學院的創始者。」
「如果回到這個時代、這個地點,當然會遇到。」石內卜對褐髮人突然說起廢話感到很不耐。
「不,賽佛勒斯,你還不了解嗎?」路平低聲道:「你忘了,密室傳說?」
「那個密室已經被波特找到。在他之前,黑魔王也先找到。」
雖然久已脫離黑暗,想到舊主的威力,石內卜仍微微打顫。
「賽佛勒斯,我說的不是這個。」路平聲音壓得更低。
但石內卜暫時不能聽他的提議了,因為此刻,越過褐髮肩膀,他看見之前離開的青年已經自遠處走來。
「如果那個來的真是你們麻煩的葛來分多院創辦者,你怎麼可以任他叫你前輩?」
急急在移出空間時找到話題,石內卜道。
「沒辦法,賽佛勒斯,我可沒有還童水!如果你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遇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有禮貌的你』會叫他什麼?」
路平低低回答,同時重新站起,還不忘展現滿臉笑容。
「抱歉,耽擱片刻,希望沒怠慢了。」
若在剛才,這語氣還會讓石內卜嘀咕,當得知如今是在千年前的情境,此時他沒「噤若寒蟬」,就很不錯了。
從這點來看,要跟史萊哲林的人溝通,是挺容易。
路平心下想笑,但仍保持著禮貌表情,客套道:「沒什麼,慢慢參觀藥草園也很好。對了,真抱歉剛才賽……賽德不小心摘了幾株草玩。」
從石內卜用腳暗暗踢了下的痛感判斷,他對自己取假名取得如此沒創意相當不快。
「賽德嗎?」
「是,賽德‧史奈,先生。」
在高大青年略略彎腰致意時,一種壓不住的敬畏感迫使石內卜立正回答。這多少跟他現在的身高有關。
「賽德‧史奈?名字縮寫不是正好跟薩拉札一樣嗎?」
爽朗的笑聲跟毫不造作地提起人名,都讓石內卜瞪大眼,呆呆地抬頭望著,從學生時代以來,路平確認這是很少見的表情,只有在他真的極震撼時才會出現。不過,路平早料到可能會有這種情形--跟詹姆他們當過朋友,訓練出處變不驚是最大好處--微笑著將話題攬過來:「的確。想當初,我們聽說霍格華茲的創辦者,有『偉大的薩拉札‧史萊哲林』時,賽德就很希望能來看看這位,呃,縮寫相同的著名魔藥巫師了。」
從背後少年又踢了兩腳的情形,路平知道這段理由編得很粗糙。不過如他所料,眼前的青年倒毫不在意,只道:「說『偉大』也太誇張吧?薩拉札倒喜歡聽人說他是最冷靜、睿智的人。外面的傳言究竟怎麼傳的?」
「呃,就是……」
不小心編出來千年後的頌辭,路平暗想,在這個時間點,連學校都才剛創的情形下,絕對不至於被贊成這樣,看來真是編過頭了。
「其實,我們只是聽說,有人能獨特地跟蛇溝通而已。」
正急著,背後稍嫩的少年聲音已道:「而且因為我對魔藥學最有興趣。所以,才想來請教、見識。這個……大叔也說是好的。所以我們不遠千里來到這。」
路平暗忖著被瞪成「大叔」的含意,卻聽到笑著的聲音:「很有主見!我想,你一定會跟薩拉札談得來。他一向喜歡頭腦清楚、理性、分析力強的學生。既然你有要入校的打算,那更要看一下環境吧?」
「是的,先生。能請您帶路嗎。」
跟自己比起來,賽佛勒斯具有「年齡優勢」,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現敬意不被起疑。
路平思忖。
「好啊。前輩也一起來嗎?」焰髮青年仍在笑。
「『大叔』不用再進修了,他可以自己逛。」
被砸了這一句,路平只得保持微笑:「是啊!是小孩子要入學,不介意『監謢長輩』另外走走吧?」
「沒問題。但請記得,不要離湖太近。現在有蛇在那游泳。」
「是,我知道。」
在一人獨自被留下後,路平喃喃地道:「賽佛勒斯究竟在氣什麼?」


四、入學之外的困難
其實,單獨一人也不錯。自己早想好好逛逛這間「母校」了!千年前後的差距,應該可以有一種「歲月」帶來的感動。
走在藥草園裡,東逛西看時,路平的確是這麼想的。
清冷的聲音打斷他時,是想舒服地坐在一株櫻樹下小睡片刻的時候。
「木‧木雷先生?」
倒不是聲音清冷讓路平一躍而起,而是來人手臂上微寒的銀蛇嘶語。
「是,有何指教,史萊哲林先生。」
在千年後敵對學院的創始者面前,路平本能地用上敬語。
被喊的名字,大概是賽佛勒斯報復性胡謅的,不好不應。
「剛剛說到,貴子弟打算入學?」
黑長髮青年淡淡地道。
「呃,是。」
路平微笑回答,同時不著意地打量。
仔細地看著未來被自身學院同學們一直數落、排擠的史萊哲林院創辦者時,路平衡量著,心忖對方看來只是個再自然不過、容貌中上的淡漠青年而已,心下真有點難以調適。
對,真的很素淡。相較之下,哈利跟賽佛勒斯提過的佛地魔年輕長相,似乎都比他來得俊美過人。不過仔細想,根據哈利傳述鄧不利多之言,佛地魔的長相是靠父親遺傳,魔法力才是母親血脈,那麼,不像也很合理。
更何況,經過千年之久,那血脈,還是血脈嗎?一個人的祖父是史萊哲林或是史萊哲林的兄弟姊妹傳下,可能會差別很大;但傳到千年之後,祖先是史萊哲林或是史萊哲林的兄弟姊妹,根本血緣是淡到判斷不出來!那麼,就算是旁支,也可能沒人知道祖先是誰而順便認作本家(記得自已有一期雜誌編「中國文化的籍貫考與祖先崇拜」時,就有提到那種「認有名者」的例子)。再假設,如果傳遞過程,出現過爆竹的話,也許早就完全……
路平搞不懂為什麼會突然產上這類想法,只能保持笑容,小心等候。
「外鄉人也知道敝校,真令人感動。」
淡淡的聲音仍道。
史萊哲林會懷疑是難免的。霍格華茲原就有魔法屏障(據之前的談話判斷,應是雷文克勞設下),自己二人能無緣無故進來就是一奇;而且又操著不同的口音(雖然是時代問題)、穿著不同材質的服裝(當然更是時代問題),方才被自身學院始祖提過「冷靜出名」的人,一定會想研究清楚吧?
路平微微笑了:「實在是因為一路旅行的途中,聽過許多傳說。」
不過,是「歷史之旅」所提的「史學」故事。
「傳說?」
史萊哲林覆述一遍後,微微皺起黑色眉毛,路平此時的耳力,正夠聽見他低成自語的聲音在唸:「已經交代他不要老是在外留名,還是犯愛名聲的毛病。」
會被史萊哲林這麼唸的人,想必是--
心下微有想笑的衝突,路平一抬眼,正看到在深思著的眼睛,不免微微驚訝。
好奇怪!之前乍逢時還以為他跟賽佛勒斯一樣,都是黑髮黑眼。現在才發現,頭髮都是如墨般黑是沒錯,但那雙眼睛,卻奇特地在黑色瞳仁外鑲著一圈淡淡細銀端的痕跡,而那水色銀澤,會在主人沉思時稍稍地擴大,跟正游到他項間的銀蛇相互輝映。
莫非,史萊哲林的代表色,多少是從自身而來的?這麼想來,千年後自身學院的鮮紅色彩,跟焰髮青年一樣亮麗奪目!
而在史萊哲林眼中泛出銀光混合了原先的黑澤時,平淡的神情就流動出一股靈氣色彩,會使人莫名地生起凝視感。
路平專注地看著,卻見眼前人陡然臉色一沉,眼睛也迅速黑冷下來,淡漠地道:「不知道您是從哪裡的旅途聽到敝校的事?」
哪裡?
路平保持微笑,同時在腦海中拚命搜索英國史,仔細想著古時地名。
這可不能亂講!古時候,會出門旅行的人極少。除了探險隊跟大航海時代外,大部分人都是仔仔細細規畫路線才上路,所以一定清楚知曉各地方的名字。倫敦、曼徹斯特這些地方,究竟有沒有在這時候的歷史裡出現呢?咳,怪自己畢了業就將魔法史丟到腦後去(雖然是因為那位幽靈丙斯教授教得太沒勁的緣故),現在一時答不出來。
「我們因為住偏遠地區,所以也不清楚地名,是沿路問著人過來的。」
清而尚稚的聲音說著時,路平由衷感謝此刻有個「小孩身份」的人可以中介一下。
「哦?」
回頭看到一個氣質相近,語談清楚的人時,路平不意外地看到保持距離觀測自己的史萊哲林,居然稍稍地軟和似地,專注看著這位「學生」。
是不是,他本能地感覺到有相似的氣質跟價值觀呢?
路平無語地望向石內卜身後青年。不只因為石內卜現在少年的小個子沒有阻攔,也因他身後那人高達六呎二的身材,極其顯眼。更別提眾人同時站在一起時相較,那焰髮奪目、眉飛神動、凝鍊體魄、光采照人的葛來分多神情,在在都昭示著他絕對是符合中世紀騎士模範典型的人。
這種耀眼,倒跟天狼星那類貴族世家出來的人一樣!雖然美型的方向不同,但--有這樣的葛來分多,還真是位值得感謝,覺得能成為他後學十足欣慰。
「又在盤問啦?可別讓學生親屬嚇壞吧!不然,怎麼收新學生呢?」
路平正想著時,就聽到朗朗的笑聲在道。
「我真的很喜歡霍格華茲。」
不知是不是現在「少年身份」可以裝小孩,石內卜居然也幫忙(以路平經驗推測是很難得的情況)用算得上是「帶點稚氣的聲音」來請求:「我能跟著老師學習嗎?我好想跟史萊哲林先生學習魔藥,可以嗎?」
「咳,帶他走老半天,他居然是欣賞大門深鎖的魔藥製作間,也沒辦法啊!」
高大青年聳著肩的表情,讓路平直盯半晌。
好相似!
同類的語氣,同樣的想法。真的是,會產生後來像詹姆、天狼星等人學院的葛來分多所說的話,而讓自己有無盡親切感。
高錐客‧葛來分多--是自求學時,就讀的葛來分多院創辦者。
「怎麼?」
突然聽到那語言關切自己,路平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瞧的焰髮青年轉過目來:「前輩在考慮嗎?」
「啊,我只是想葛來分多比較……」
順口一說才發覺又溜嘴成後世的語氣,路平連忙轉換「身份」:「我是說,讓您這麼客氣地帶領,真是太辛苦了。可惜我的『年紀』已經不能入學,不然我還想再入學呢。」
這是真心誠意的話。
「年紀」一辭特別加重時,路平不意外看到矮眾人一截的石內卜借著「少年」之便憋笑。
「不需要吧!不過,如果要相互切磋請益,當然歡迎啊!」
笑意的聲音還沒斷,一旁冷聲就道:「你可別直接找人巫術決鬥。」
「怎麼會?你幾時見我主動找人巫術決鬥?都是他們來找我吧?」
那樣的對談語氣簡直像天狼星跟詹姆那樣死黨到可以不介入第三者時才會有的促狹。
路平不免「長輩」性的凝視,直到被「少年」自下偷偷地又踢了幾腳,才勉強回復該有的客套:「當然,那是因為您--呃,我是說,各位的名聲已經流傳廣布,連千……千里外的我們都得聞,主動送學生來,所以,那也是難免。」
從同時射向自己的兩道目光來判斷,很可能很可能,兩大學院的價值觀,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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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真的太感動了,賽佛勒斯。」
在展開棉被--嚴格說來,應該只算布被,而且是屬於粗布等級--時,路平道。
按魔法史跟麻瓜史紀載,中世紀能有的東西,的確也是這些。只有貴族跟富人,才會從不辭勞苦、天生就是商人命的阿拉伯人手中,得到他們從中國絲路傳來,走過歐亞大陸,搭上船,航到不列顛群島上,令在黑暗時代的歐洲人驚嘆不已的蠶絲被吧!再算算,棉花好像也要晚幾年才出現,記得中古史上說,中世紀的人將棉花叫做「韃靼的巴羅米茲樹」,也就是「羔羊樹」,便是他們用自己慣用的,在床上出現的羊毛被襯去推測棉花本質。
說來,巫師有魔法助力,還是比史書記載的麻瓜生活好些,能在中世紀睡在完全乾淨的木床,躺在沒有腥味的羊毛被裡,看到天窗外的星光閃爍--如果把目前生活視為旅行度假,還真是不錯。
不過氣鼓鼓坐在木椅上的人顯然一點也不認為。
「哪,賽佛勒斯?」
從銀水盤洗了手,路平問:「你不累嗎?」
「你,真的是吃多藥變夠笨了?」
石內卜咬牙切齒(依他現在的少年樣來說,相當可惜),瞪眼看著這位「親戚」:「你究竟有沒有搞懂現在是什麼情形?」
「我不就說了?我們非常幸運,被『世計時光器』送回一千年前!」
路平保持微笑:「這件事情連作夢夢到都難以置信啊!如果不是我怎麼捏自己都痛得要命,我也會懷疑。但看起來,我們真的回到一千年前,這不是比較好嗎?至少這裡是霍格華茲,而且我們『偉大的創校者』都會用英文講話,雖然是古腔調,又常常夾雜拉丁語,但比當年完全是外國人的『奇遇』,不是親切多嗎?」
「你只注意這些?」
石內卜氣到冒火。
「啊,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路平認真地道。
「什麼?難道是你想出辦法?」
小個子的少年急急地問。
「那個嘛,」路平由衷地道:「原來,他們真的有過不計生死,為友付出的年代。所以才會一起辦學校啊!魔法史果然還是有所依據。我真高興以前在學校裡看到的葛來分多像不是誇張的,因為他本人還更好看些。而且我也覺得史萊哲林很正常,真想不透為什麼我們學生時代會因他們的緣故吵架。」
仍被限制著只有大約十二、三歲小孩身型的石內卜冷冷看著這個目前是在校人中最年長,已近知命之年的男子,道:「那還『真是』令人高興啊!我以為,你要跟我說你想到如何回到千年後的魔法。」
咬牙的憤怒特別重,大概是為了彌補目前的氣勢不足問題。
路平微微一笑:「賽佛勒斯,你想想,我們只回到過過去,沒有去過未來。那麼,我們怎麼知道有辦法在廿一世紀過完人生呢?也許我們的命運,正是在下一代人成長後,回到千年前--在千年前過完餘生,也挺不錯的!雖然這個年代沒有飛機,但你有消影術;雖然沒有電腦,但你反正不玩麻瓜產品;雖然沒有舊友,但你討厭更多外人眼光。那麼,回到千年前,不是比較好嗎?」
見到黑髮少年陡然因反間身份而沉默情形,路平輕聲說:「何況,依現在的魔法社會來看,雖然沒有我們時代的書,但我們可以憑我們以前所學過的地球知識,悠遊在所有的古老文明社會裡。我們有未來十個世紀裡的概略知識,甚至可以過得比創校者還前知,你不覺得好嗎?而且別忘了,由於時光魔法的效果,我們的外貌在這個時代,將至死都不會改變,那就再也不用受月圓的影響。我可以不用再喝藥,你也可以不用再辛苦。雖然一直是少年模樣是有點力不從心吧!但是,那不是也很好嗎?」
不用再出現狼人的身份,不用再遇上對黑魔烙印異樣的眼光,甚至不會讓任何人起疑--有必要的話,甚至可以躲離母校,免得不小心被記入歷史中(單就外貌不改這個前提,也得如此做。),然後遊走在這個世紀裡,再也不受任何風波。
可以兩個人,永遠不改,直到生命最終站。
心想著,微微展現的笑意凝落在黑髮少年身上時,路平看到 眼前人緊緊握住掌,幾乎嵌進肉的使勁。
「賽佛勒斯?」
「我,不願意。」
咬著牙,路平聽到黑髮人一字一字地道:「我不許只有你會老!」
「賽佛勒斯?」
小小的少年,氣惱地瞪著自己:「我,我……你,是我的實驗!我要回去得梅林勳章才行!只要有了一級梅林勳章,就不信那些人還會在意那個老不……老鄧校長的問題!」
只有回去,才能恢復兩人同等地位的關係,而且,才會有,在月圓魔法下締結,永遠不會被任何事物藉入的羈絆。
「嗯,說的也是!」路平微微一笑:「習慣喝藥,大概真的中癮了!不喝還挺難受的。我們去拜託他們吧!」
「!」
石內卜陡然抬眼:「什麼?」


五、千年之下
麻瓜長程如果搭機飛行,越過大半個地球時,往往會因為時差的因素而疲累--這點,路平從前做外派攝影師工作就體會過幾次。一般來說,應付時差的最好方法就是睡覺。但也不是說睡就能睡。以前就聽雜誌社的前輩感慨說「年輕人比較好調理時差」,看來,或許也是。明明自己也是忙亂了整個白晝,但稍睡一陣,又容易醒來。
在夜半時,因著隱約有東西爬行的聲音而霍然驚醒後,路平為自己的淺眠思考原因。
賽佛勒斯倒睡很熟,累之外,可能也是因為「還童水」的效果吧。
「身為親戚」而睡在同張大床另一側的少年臉龐,跟記憶中一模一樣(因為是本人),只是比記憶中更嚴肅得多--畢竟,內在還是跟自己年紀相近的人啊。
微微笑著替人將被子拉好,無意間,路平望到窗外。
床就在窗下,自己又想站起來動動,自然會望到窗外;但沒想到,在深夜的此刻,窗外居然有人越過草地。
今晚仍是月華如水,加上中世紀的空氣遠比一千年後清淨,路平可以看得清楚明白:既然校園裡只有四人,更不會認錯那背影。
如果換了詹姆或天狼星在場,搞不好會來句「史萊哲林也會夜遊啊?」,不過路平倒不至於這麼現代化的去想。
窗外,可以看清人站在未來學生時代有大魷魚的湖。
幾乎同時,路平聽到靜夜裡,有輕輕的吐出嘶語--聲音極低,但在沒有喧囂的古代夜裡,清清楚楚--何況自己耳力一向是強出名的。
下一秒,路平就驚的忙將口掩上,免得出聲。
隨著那嘶聲,橫過草地的湖水邊,漸漸有波浪自陸上、樹梢、水面浮動,霎時間就有許多的蛇聚集在史萊哲林周圍。
「看那麼多蛇難道不反胃嗎?」
路平按住口,在努力鎮定時想。
蛇群雖沒說到了「成千上萬」,但百餘條絕對有的。澄清的月色下,即使隔了段距離,路平也能看到游走在蛇群中的人毫不憂懼地輕吐嘶語。
「霍格華茲有過那麼多的蛇啊?」
想到今早要遊校園前,葛來分多提醒那句別去湖邊的話--難道創校四人組也都能習慣那麼多蛇嗎?
雖說替麻瓜雜誌社作「世界美食文化報導」時,曾在中國看到「厲害」的廣東人可以在冬令進補吃蛇,並在蛇肉店看過一「窩窩」的蛇。但路平還是第一次在蛇肉店、動物園之外看到活生生的蛇「琳瑯滿目」。
靜夜裡,史萊哲林的嘶語跟蛇的聲音雖都聽不懂,但像有應答似的。路平遙望他彷彿將什麼東西一一分派後,月色下,銀光閃爍,想必是他腕間的銀蛇在游動。而那氣勢不凡的銀蛇像是上級般,眾蛇都在牠的「吩咐」下退開。
路平長長吐口氣。
原來,傳說中的「蛇舌頭」,真能如此召蛇!
回想自然生物學家在廿世紀才不斷地研究出蛇的種種特性跟習慣(害羞、怕人、罕攻擊之類),路平想,如果能直接溝通,研究起來想必省事很多,不由得好笑。
咦,等等,那些蛇裡,似乎沒有「蛇妖」啊!
陡然記起廿世紀裡挖出來的歷史考古,路平不免又再看向窗外。
夜涼如水的月色下,人與蛇都已消失。
好像有點想起什麼。
路平沉思起來──但不知是不是時差效果,腦中渾沌沌的,很難集中精神。
「該死的!這藥又怎麼了!」
驀然聽到噫語聲,路平低下頭,只見側身而睡的少年口角動得飛快:「為什麼減日期的構想又失敗呢!我確定順序無誤──真麻煩的藥!」
「賽佛勒斯?」
路平輕輕問了聲,卻只見人埋入枕間,呼吸沉勻下去。
真是辛苦了啊。
微微笑著,路平重新躺下。
啊,或許會有新的想法吧!
*****
「有件事情不對勁。」
「啊?」
極難得在早晨於水盆洗臉時聽到石內卜率先開口講當天的第一句話,路平怔了怔,試探地問:「什麼,賽佛勒斯?」
少年的身子氣鼓到最高,以便盡量不讓身高差距太大(不過也差了快三十公分),說:「你昨晚說的那麼篤定,要請最偉大的創校四人組幫忙,但我倒想知道,你要怎麼樣開口?難道你就走到葛來分多的面前,說:『我是你一千年後的學院學生,不小心來到這個世紀』──你認為換了你自己會相信嗎?」
「嗯,如果是廿世紀的我,聽到有人是卅世紀來的,倒是滿可能相信,因為我知道時光器在一千年後很可能越來越發達。不過呢,一千年前的時代,按史書記載,好像還沒有時光魔法──空間魔法是有了。時光魔法是在中世紀後期魔法部前身:評議會出現後,開始將各國巫師集思廣益才漸漸試驗出來、在工業革命後從咒術進步到有器具定住魔法,讓人可以使用時光工具而不用自己施法、廿世紀時則加入部分麻瓜的科學理論,才從原來的『時計』進步到『月計』、『年計』;所以這個時代,時光器的發明,可能跟我們廿世紀想要自動施咒魔杖一樣,是還不可能甚至不能想像的吧。」
「你知道就好。」
石內卜橫了一眼(應該說是眼睛努力瞪上來):「那你想,我們要怎麼拜託呢?」
「但我認為,以他們的心胸──」路平忖度著:「但也難說,或許……我們各自試探看看,再找機會說如何呢?」
看來,賽佛勒斯對立刻要返回原世紀的打算又有變動。畢竟,難得有史萊哲林可以請教,那很多失傳的古老魔藥、調理法,都能多問幾問,可能還不想立刻走了。
路平判斷著石內卜一閃即逝的欣喜表情,對照昨晚聽到的夢話,暗想。
果然,他聽到石內卜很難得的立刻接受提議:「這點子不錯。反正《失傳的古老魔藥》裡記有很多藥方藥效都是傳說中的,我非得去問看看。那部書裡記的是十五世紀後才失傳的藥,那表示現在還有!」
後半段的低聲呢喃使路平確定他預計向史萊哲林請教藥學,大概是老早打定的主意。
不過天真的少年那麼坦率,也令人舒服。
拭淨臉,路平微微一笑:「那,你要不要早點出去呢?」
「廢話!」
石內卜難得地像陣小黑旋風一樣拋下話就衝出門,速度絕不下於當年天狼星的身手。
原來「求知若渴」會造成這樣的態度啊。也好!雖然自己學生時代就看夠詹姆和天狼星這類天才學生,不過,如果能跟中世紀的天才也聊聊,或許對自己教會典籍裡的史書部分多添資料。
路平思考著,走出房間。
*****
沒有家庭小精靈年代的霍格華茲,真的很年輕!
雖然想問問早餐是怎麼來的,但是不過晚了十幾分鐘整理床鋪再出門(畢竟現在自己身份是「家長」,路平覺得是該有些樣子),就沒在主塔屋裡見到其他人,路平納悶不已。
也許賽佛勒斯立刻就找史萊哲林去,但在「五月節」假期,難道會那麼快就上課?
「前輩,怎麼沒去走走呢?」
當焰髮青年看到自己前來而將梳理飛馬長鬃的動作停下時,路平由衷認為,當年天狼星跟詹姆老愛逞強,絕對是他們自己本身的家庭背景問題!
眼前,是創校四人組中未來評為最強領導者的葛來分多,總是那麼客氣而禮貌--雖然可能是自己「目前」的年紀讓他尊重。但,能這麼謙禮,卻不要求別人相對回應,看來是嚴以律己的人。他的禮貌也是親切型的,跟史萊哲林合禮到近乎冷淡的客套比起來,完全不同。
這麼想,就奇怪他們怎麼會是要好朋友;而且,照歷年分類帽唱出的故事評判,還是要好到生死之交!那豈不等同詹姆和天狼星的程度?可是詹姆跟天狼星,稍微了解就知道他們有絕對的共同點,而葛來分多跟史萊哲林……嗯,自己讀過幾年書果然會被限制,一直會用姓氏去想。實際上,耳中聽到的,不都是高錐客和薩拉札嗎?怎麼自己還是不能習慣地稱呼呢?大概是千年下的敬重心使然吧!
「我想,嗯,多多了解霍……貴校的情況。」
努力將言語調成「外來者」使用法,路平搬出友人都佩服的不變微笑,道。
「這倒是可以。不過,您那位,算小……姪吧?」葛來分多爽朗的聲音問。
「嗯,賽德啊,可以算是。」路平暗暗劃著十字。
「對,那位賽德剛才沒吃早飯,就去找薩拉札──需不需要找他來一道看呢?他昨天也只逛了主屋。」
面對合理的詢問,路平必須儘量擺出監護人神情:「沒有關係,我了解就夠。」
實際上,賽佛勒斯一旦栽進魔藥世界裡,大概也暫時叫不回來。
「原來如此。」
輕輕拍開飛馬,焰髮青年轉過來的笑意不減:「那麼,請隨我看看吧。昨天您只走到藥草圃吧?羅威娜有很棒的藏書間、還是您有興趣看看特殊的魔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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