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春歸在客先
  
  等我重新回復神志時,先愣了一下。
  
  這不是咱第一天在龍虎山待的房間嗎?
  
  才想翻身而起,就覺得手臂上有東西。我斜身看去,居然跟之前在老家一樣:是小花?而他的手所放的地方,偏是我之前的傷口處。
  
  血引?
  
  記起失去意識前聽到胖子跟瞎子的對話,我略略記起一種古老的方法。此刻只能向自己分析:畢竟是親戚,有些血脈相通也很合理。而且精血始終在道門中是個貴重的運用之物。
  
  想著,我不免有些想看傷處,才一動就讓小花醒來,看到我時,綻起比重逢那天還柔軟的笑意:「終於醒啦,吳邪哥哥。我們還擔心你失了元神血跟純罡氣,不曉得還要補多久,但看來你的『麒麟』還有用。所以只睡了三天三夜。可這般下去,下回可能就成七天七夜了。」
  
  我暫時不去管小花的玩笑語氣,努力撐起身,看到臂上的傷痕還略現紅痕,還得再用消炎藥治治才好。
  
  「洗過澡,清理乾淨再上藥,才好得快。」
  
  小花轉身指指房中的衣物,好像是此處提供的,因為我們的都在塔木陀或破或丟的差不多:「你先洗洗吧。」
  
  這裡畢竟是幾千年前就有的古建築,我也沒期待有現代化的淋浴設備。不過發現有引自山泉而有五行火燒的水可以洗浴,還是覺得挺不錯的。
  
  洗完出來更確認:這個山頭沒什麼人了。想想大家都各去忙天師考試的事,若跟我一樣都去難的地方,還不知能回來幾個。若是去的地方沒這麼難(其實我根本是被悶油瓶扯帶上的),那或許早就考核完下山了。
  
  一洗完就餓。據小花說我睡了三晚,想必這裡沒可能打點滴搞不好只是道法維持而已,現在動起來活血後,深深領悟到「前心貼後背」的形容非常貼切。
  
  小花去哪兒?弄吃的嗎?我去哪兒找他?
  
  想著、走著,眼角餘光感到前頭有人,我當即抬頭,看到個俊俏的怒意表情立正對著我。
  
  是張海杏。
  
  想到連瞎子都要叫她「大姊」,興許我還是稱「姑奶奶」比較不會有事。我正打算來個「抱拳問候」,想想還是只說「嗨」就好,誰知才吐個音,卻見張海杏用力跺了跺腳,怒道:「都是你!」
  
  「咋啦?」
  
  我莫名其妙,肚子卻很爭氣地發出比我問話還響亮的「咕嚕嚕」聲。
  
  張海杏睜大的眼睛突然轉小,將我從頭到腳打量後,臉上變成似想大笑但目前只小笑以便維持氣勢的感覺:「你真平凡。」
  
  喂!小爺老實呆著(嗯,也有點因為肚子餓血糖低沒勁力)主動向你問候,為什麼要被你評比?
  
  我也是有脾氣的,正打算理論,就看到張海杏大大嘆口氣,道:「好吧~誰誤誰擔,兩不相礙。」
  
  耽什麼愛什麼?她春心發動了?
  
  要不是因為龍虎山是清淨地,我還真想「反脣相譏」,但終於忍住。見張海杏又瞪我幾眼,才在她說「哥交代了,就沒法。」然後轉身而去。
  
  她究竟來幹嘛?
  
  我肚子是真餓了。才轉身,就見到一個笑嘻嘻的表情:「小三爺終於醒啦?」
  
  黑瞎子也算神出鬼沒。
  
  我摸摸肚子,問他:「你有看到小花嗎?這裡有東西吃嗎?天師考試結束沒?我能下山了嗎?」
  
  「哎哎,慢慢來。」
  
  黑瞎子推推眼鏡:「本期天師考試確實在昨天結束。該離開的都離開了。而且過關的不少。這屆資質極佳。」
  
  有我吧?
  
  才想問,黑瞎子又笑著往我後方指:「至於吃的,花兒爺不正端著?」
  
  清香的味道在我回身時嗅到。看小花一身清爽,單手捧著個托盤,道:「你都先出來,就不能幫個忙?」
  
  「小的專長不在此服侍,先忙。啊,小三爺,朱雀羽使請我通知,您用餐後請去見他。」
  
  朱雀使不就是張海客?那張海杏剛出現怎麼不就先說一說?
  
  我納悶著,但肚子餓的很,看小花托著東西轉身往居所去,忙就跟著。
  
  小花確實是心細的,托盤上一大碗素鹹粥,青菜豆腐湯裡有蕃茄添味,再有三道清炒的菇類青菜煎豆乾,用句金老的話:雖是菜蔬,卻鮮美可口。我早餓到快沒胃了,還是小花先盛湯給我要我「別太急要先暖腹」,喝了半碗湯有感後才開始大吃特吃,真有感動:「沒想到龍虎山的廚子手藝不錯。能不能僱回去?」
  
  「我忙,倒是不給僱。有空閒心情再看看。不過食材是山上備的沒錯。」
  
  我差點被口中喝的粥嗆道:「等等,你做的?」
  
  「我也喜歡吃好吃的,旗下盤口僱的名廚不少,雖然沒有那麼高明的手藝,但簡單的菜色隨手做並不難。」小花夾了塊我正說好的茶油豆乾:「嗯,再煎乾些應該更好。不過怕親愛的你餓到會撐不住。考慮待會兒要去被交代任務,還是吃飽點才有力氣聽。」
  
  「你能不能別那麼麻膩的稱呼?待會兒又有什麼事?」
  
  吃半飽確實有力氣多,所以我也就先不管小花愛在口頭佔便宜,又裝碗粥問:「我們怎麼回到這的?那胖子呢?」
  
  「可惜他不是胖子,而是狻猊。」小花瞄著我們吃飯廳的門外,此刻沒掩上的門,正能看到外頭的大片廣場。
  
  「狻猊?」我一愣。
  
  早在《爾雅》跟《穆天子傳》裡就有記載,腳力超凡的走獸,說牠以虎、豹為食。雖然晉人稱那是獅子,也是歸於佛法伏下的獸,但若真有此品種,肯定是比獅子強多的神物。
  
  那胖子滿口說他是走地下事業的,若他也是⋯⋯
  
  我將口中的清油炒菇快速咽下,問小花:「難道他也是天師道的人?」
  
  「不同宗派,但互通有無。」小花遞張紙讓我擦擦吃滿的油嘴,道:「他到西王母城倒真是想找些東西,被眾蛇阻道,才想看天師道的人用什麼方法伏蛇。不過瞎子很小心,除了渡河用龍渡外,只有帶我們離開蛇母封印區當下的幽明術。」
  
  「能召出龍神帶人在符合法位的地方一次離開的空間變化術?啊啊!真厲害!」
  
  龍,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居然是在昏倒時被送出,太可惜了。
  
  我在吞下飯時感慨,小花淡淡地道:「說起來,是另類任意門罷了。若這樣你就佩服,那胖子出來使出『伏魔獅子吼』震住群蛇,讓咱們能順利出城跟外頭趕來的海杏大姐等會合——這招你會覺得更實用。」
  
  那個胖子居然也深藏不露?難道只有小花最正常人嗎?
  
  一邊吃很合胃口的菜我一邊想:可惜小花不像我小時認為的是女的,要真將他娶回去肯定很能持家。
  
  「親~愛~的?」小花敲敲桌沿:「你不好奇?」
  
  「老大,不是自家後院別用那種叫法,又不是在串戲。」我將他笑笑的表情止在碗外,問:「我昏倒前只記得瞎子有說什麼血引?我昏那麼多天是失血的問題吧?那條,嗯,會喊小小哥名字的是蛇母嗎?牠是被你,呃,引下水去?」
  
  隨著談話回想,我隱約記起最後應該是被小花「抽取氧氣」才失去意識的。只能語調上認真點問,免得又被他捉弄。
  
  小花微微而笑,替我倒茶潤喉,自己也倒一杯,道:「蛇母是西王母築巢所飼,也替她保護誓約。所以牠原有的能力古老且強大。張天師代代重新封印,並且在數千年前就依天約使『滄海桑田術』在指定之地潛移發作的,讓地象改變。使西王母國失去自固能力,才能困蛇母於深淵永受封印。」
  
  我打岔問:「像《水滸傳》裡一百零八魔星從唐朝封印到北宋嗎?」
  
  「民間傳說總是有所本的。」
  
  小花點點頭,輕輕品了口茶:「只是普通人不能了解,早在千年前,就有人修到能使用意識、精神去封印立約的能力。那可比畫符唸咒更持久。」
  
  信念的力量嗎?
  
  我想問,但聞到那杯茶沁人心脾,暫時不去再說,大喝一口,已呈微溫的茶很潤喉,也不管是不是飲驢,又倒第二杯。
  
  「小三爺倒是很懂『補元茶』的好處嘛!」
  
  笑嘻嘻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黑眼鏡居然又繞回來,靠在門邊,看著我們桌面:「看來用餐畢,咱們得去聽判。」
  
  還要被審?
  
  我莫名其妙,看向小花,見他微微皺眉,卻又在收盤子輕輕拍拍我:「別擔心。看起來,你總有麒麟相護。」
  
  麟毫嗎?我這次幾乎都沒用。麒珠⋯⋯果然之前瞎子抽我的血是為這個!我真要收錢!
  
  有些好奇,體力目前也算恢復,瞎子出手的力量也不小,半挾半拉就將我拎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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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曲--無論平淡事件 一旦超越千年 都將化為傳說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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