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了百當因計謀
這天運動會混混亂亂的過去,啦啦隊到後半場時總統又提早走,免不了全校費神恭送,黑色保鑣車走了,然後才是大批專業員拆裝了監視用品離開,回來後,下半場剩的八個系表演起來就沒什麼勁道,感覺真如游日順說「不好玩也不夠勁的運動會」了,還是大隊接力喚回一點氣氛,不過,其他系可以快樂,數學系一天內,兩個運動會的主要人物(康樂和大隊接力選手)都受了傷不能比賽,使人無趣。
在宿舍寢室床上躺著,自小憩中稍微驚醒的白玉堂,翻個身打算繼續午睡,卻沒立刻接上睡意。
此時寢室內正好無別人在,要細細思索也很方便。
最需要想的就是,自己怎麼糊里糊塗就被蔣平拉動,莫名其妙地答應晚上出席──搞什麼飛機?都怪那時候正是大會宣布總統先生要離去,然後節目異動、人馬倥傯,蔣平又說了堆什麼「開拓視野」、「人際脈絡」的前輩話,然後再灌了些什麼「慈悲為懷」、「大義凜然」(這跟「義」有何關?)的奉承,自己又礙不過盧老師的勸說(大學體育還有五學期是必選,將來極可能碰到盧老師的課),就同意一起加入蔣平的模特兒系列。
「早知道今早就不要多此一舉跑去體育館!都怪阿昊他們,沒事出什麼事!」白玉堂想來想去,只有將問題推到別人頭上,才能稍微平氣。
盧老師個性溫和,韓學長人好脾氣,那位徐學長八成也因為是室友什麼的,就通通被蔣平說服,自己為什麼也這麼口鈍?現在硬被抓去,還不知畫什麼呢!
但,話說回來,盧老師怎麼又有憑空出現的學弟?大學講師跟按理說應該是警校出身的警官怎麼當學長學弟?
白玉堂翻過來又翻過去,仍然沒有想通,時間卻仍是一分一秒的過。
那個人的父母也怪,怎麼真的替兒子取名叫展昭?
『哦,你問展學弟啊。』盧方講師上午說的話重新響起:『別看他是唸警校,他的外公是中文領域的大學者,尤其精研《昭明文選》,他母親也是。所以在為孫子輩命名時……』
「噗,哈哈哈,」回想的白玉堂忍不住笑出聲:「原來還有人比我倒楣,用那種老書來命名。」
「你一個人笑什麼?」杜名朋正從寢室外進來,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
「沒事。你不是跟你姊逛街買書,這麼快回來?」
「她下午還有家教。」杜名朋將背包擱下,道。
「她兼這麼多家教?我看你都沒有去打工,她生活費還嫌少嗎?」
「沒有,只是她說考研究所報補習班的費用應該自己出,不肯跟我爸拿錢。」杜名朋深深地嘆了口氣。
結為死黨以來,白玉堂已知道杜名朋家裡背景:繼姊父親車禍去世,母親帶著她改嫁給杜名朋離婚的父親──這在上世紀末以來就已不再稀奇,廿一世紀就更多重組家庭了!不過兩個沒血緣的子女能彼此關愛,倒也難得。
「對了,我今晚臨時有餐會,你自己吃吧!」
「你有餐會?跟誰的」杜名朋轉為好奇:「我還以為你今晚要參加天文社的校慶觀星講談活動。」
「臨時有事。」白玉堂想了又嘀咕:「就是這學期一直來找我的那傢伙。」
「我以為你躲得過,我還幫你擋過幾次,原來還是打不退啊!」杜名朋有點旁觀者心態的發笑:「那就去吧!我現在知道蔣學長畫功一流,最近在藝術界也有些名聲,他高中找過的模特兒還有人往影劇界發展成名,聽說因為他會找的人,都是有內涵外現的人,所以……」
「別吹他,我沒興趣!他找我只因為我的名字而已,如果我不叫這名字,他搞不好不找咧。」白玉堂渾沒好氣地道。
「那你為什麼答應?之前你不老用『改名字』來威脅他?」杜名朋問。
「因為其他四個人都答應啦!你想,我們還要在大學待三年,少數服從多數,再撐也很煩人,不如早死早超生……」白玉堂喃喃地道。
「你不會擔心體育學分吧?盧老師那人不會因此怎麼樣的。學長姊推薦的選修很多有他。」杜名朋說著,忽地想到:「四個人?不是三個人嗎?扣掉你的話──啊,你連作畫者本身也算進去了,對吧?」
「那是……」白玉堂才想說明,又決定省住口舌。
半學期來被蔣平屢次找人而勾起好奇心的杜名朋,老早在期中考前去圖書館找來《七俠五義》白話版看過,還因此曾心血來潮跟蔣平搭過陣線取笑、說服自己,如果被他知道世上還有個叫「展昭」的人也出現,不知他要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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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平請客地點在大學區附近簡餐餐館,專為符合大學生需求而開設的各類簡餐店,價位、氣氛不一,全看你需要什麼。
大概是美術系出身的緣故,蔣平找的一家位於窄巷內,行人不多,單從外頭看進去,就覺得佈置天然,氣態自生,沒有大紅大紫,也沒有五光十色,但聞淡淡的幽香百合在夜裡空氣中飄來,是種溫馨的家之氣息,名字也有趣。
「『此山中』,是這吧!」
看看手機,剛過六點,正在約定時間,不知道其他人到了沒。這家店外頭有室外下午茶座鋪設在園道上,因此如果不走進去,沒法看到店裡情形。
如果別人先到,很可能在裡頭等,那自己在外面白站就等於餵蚊子;如果別人晚到,自己先進去,沒人在裡頭,服務生若來帶位,可麻煩了。
可是──要怎麼聯絡其他人?其他學長的手機他都沒有(其實是一開始就不想留)。說不得,只好翻之前存圖的蔣平名片,雖然,實在不想找他。
「叭叭」兩聲,背後有輛計程車駛來,巧巧地在「此山中」店前停下來,心忖可能也是與會之人,白玉堂暫停打手機動作退了步等著瞧,來人付了錢就下車,果然不錯,的確是與會的五人之一,卻偏偏是自己最不熟的人之一:展昭。
「白同學,你也是剛到嗎?剛才蔣學弟打電話,說大家都已經到店內了,一起進去吧。」
抬頭看見立於店門外的人,展昭點頭為禮道。
其他人真的都到了?那可惡的蔣平居然不來電通知我,倒通知他?
白玉堂直沒好氣,但似乎不好對眼前新識的人發脾氣──也想不出理由──只好跟著一道往店裡走,忽地想起一件事:「聽盧老師說,你的名字取自《昭明文選》,那,你讀過那部書嗎?」
「沒有。」展昭平靜地說:「不過,我知道昭明太子的生平為人。」
昭明太子又是什麼樣的人?得問老姊。
正想著,店門已拉開,風鈴聲清脆的響起,穿了一身「性格」裝的蔣平正從裡頭拉開門,一見人就堆滿笑:「大夥兒到齊了!」
被蔣平帶入半開放的隔間座,這家「此山中」的裝潢是中日混合式,因此得脫鞋上鋪了榻榻米,進入隔了花鳥雕板的長座間。一條長桌,盧方講師盤腿坐在最靠牆的主位,一面保持長者笑容,一面慢慢咬著中式簡餐的茶點:鹹水花生和南瓜子。下邊韓彰跟徐慶在他手邊一左一右對坐,兩人隔空相談得頗愉快,都打開了隨身筆電,好像正利用餐廳必附的無線網路邊講邊傳資料,看到三人進來,盧方先抬頭招呼:「學弟、白同學,你們到了。」
「是啊是啊,害咱們等久了,我說啊,展警官就算了,學弟你應該要早點來,怎麼讓學長們等你呢?」
蔣平邊笑邊說,就將白玉堂按在徐慶旁坐下,又請展昭坐在對面韓彰旁邊,自己坐在盧方正對位的主座,笑說:「感謝大家捧場,人都來齊了。先點菜!服務生,Menu,謝謝。」
中英日語同列的菜單人手一份,大夥兒似乎都來過,各點各習慣吃的,其他人考慮考慮後便點菜,只有身為大一生初來這家店用餐的白玉堂直問:
「烤羊膝配什麼佐料?」
「墨西哥腓力是什麼味道?」
「燉飯是用奶油、蕃茄醬還是高湯?」
「今天的主廚菜是什麼?」
「火鍋湯頭用的是什麼?」
「附餐飲料可不可以換?是補差額還是半價?」
「甜點有什麼?」
這樣詢問著,也虧那位服務生好脾氣的不斷回答──中途還回到廚房問兩次菜色──一群人中,因為常長明中介而跟他最熟的韓彰在斜對面忍不住笑說:「五弟還真是會挑菜,果然是年輕人啊!」
「什麼?」
才將最後一本菜單交還服務生,正要拿淡檸檬水喝的白玉堂差點打翻杯子,見韓彰立刻一臉歉意地道:「對不起,學弟。自從答應蔣學弟後,我想了解他說要畫的是什麼人,所以就去翻原著來看──剛才我還跟徐學弟交換心得,所以不小心叫錯稱謂。」
「學長是土木系,就某方面來說也滿符合原著性格!只是我是攻資訊的,應該有比原著裡的徐慶聰明些吧!」徐慶哈哈笑著道。
盧方講師在旁也笑了:「徐同學上學期才得到全國網頁設計獎,高中時就因為網路破解功力而被警方邀請加入網路安全防治小隊,頭腦當然好。」
「我唸警校時,暑期被派去當見習生,就看過徐同學在一堆大人間做領導,偵測許多網路漏洞,還好幾次反追到網際駭客下落,」展昭隨後字斟字酌地補充:「那時候,小隊隊長還給他取名叫『穿網快手』,說他三兩下就能破解網頁。」
「是啊,那時候我怎麼知道後來因為破案迅速而跳級晉升的展局長就是旁邊的見習同學?早知那時就該交個朋友。不過現在交也不遲,幸好有蔣平,全虧他連繫。」
徐慶笑聲宏亮,直透木板,以致蔣平不得不使眼色:「這間餐館要保持安靜,拜託!」
原來大家都是熟人?那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格格不入?
白玉堂有點不滿意地斜坐,背靠到身後木隔板上,看徐慶和韓彰傳完電子資料就邊談邊笑的收筆電,蔣平坐最靠入口,正幫著接過服務生的托盤,然後將餐前菜一一分送,直著身越過桌子上空,和盧方講師又說了什麼,越來越覺得不耐。手指微微敲打起墊子下的木板。
「有人要加水嗎?」
蔣平分前菜碟時,展昭也拿起服務生擱著的水瓶問。
「我,謝啦!」徐慶毫不客氣地將剛才因為大笑大說而快速喝乾的玻璃杯推出去,盧方也客客氣氣地說:「謝了。」韓彰邊喝著還剩的半杯水邊說:「盧老師為什麼叫展兄做學弟?你也是唸警校嗎?」
「算是吧,我後來決定改行,因為我覺得教書比較安全。」盧方順口說著,忽地住口道:「呃,我,是指……那時是我女友要求我換,我才──不,我的意思是……」
正奇怪席上其他人似乎有意無意忽視盧方突然口齒不清之事時,白玉堂便聽到展昭說:「學長,沒關係,都兩年前的事了。」
「呃,肚子餓了血壓低,頭腦不清,我先吃點東西。」盧方立刻往自己沙拉開動。徐慶也喝起湯,韓彰默不作聲地收筆電,不斷地調放好電腦包位置,蔣平則呢喃:「搞什麼,還差兩個人的前菜沒送,我去催催」一面下地穿鞋。
本來悶著無聊的白玉堂好容易聽到似乎比較有意思的事,誰知話到一半就沒了,不免好奇心起,問:「然後呢?兩年前怎樣?」
此話一問,一切動作都停下。
七、千篇一律苦相同
世上似乎有些話該說,有些不該說;有些話該問,有些不該問。
『老姊說的沒錯,我有時候是應該注意一下說話場合。』
眼睛斜瞟,看著一片默不作聲的人,白玉堂心裡暗暗想著。
氣氛正尷尬,蔣平又回來了,還有服務生隨著送冷盤小菜,立時打破僵局:「哎呀,大家都等我吃飯,真是太夠義氣。不過不用客氣,盡量吃啊!」
「主人不在,我們怎麼好隨便呢。」盧方講師正等他圓和氣氛,此時立刻笑著接上。
「大哥真客氣啊!沒關係啦!『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嘛。」蔣平揮揮手道。
「怎麼你也開始叫大哥?」韓彰笑道。
「欸欸,這是順口,年紀比我大的人,我都順口叫大哥啦。我也可以叫韓兄你大哥啊!」蔣平笑嘻嘻道。
「兩個大哥?加我不是三個?如果你沒事叫大哥,誰知你叫哪一個?」徐慶之前因故憋住,現正巴不得講話,便接著說:「分個名目比較好叫!像電腦的『資料庫分類管理學』裡……」
「停停停,大哥你別分析電腦,你明知小弟我只會使用繪圖常用程式和上網,其他就算是玩遊戲都一竅不通,免去教學吧!如果你想『分類管理』也很容易,按年紀次序,我可以叫你三哥。」
「哈哈,那我不是升格了?從室友變三哥,不錯不錯!以後晚上吃消夜就全由你去買。」徐慶哈哈笑起來,蔣平免不了又要噓他安靜:「要小弟買是沒問題,不過老哥你就得出錢!」
「那我不要!」徐慶立刻改口。
「怕什麼,如果按這理論,我們以後還可以凹二哥請客,有事都找他。」蔣平說。
韓彰最後一口餐前湯全嗆到:「怎麼連我也扯?這麼說,我也該叫大哥?大哥、二哥的,又不是搞幫派。」
盧方笑起來:「偶爾請客我也辦得到,如果要結黨結派我就敬謝不敏。我可是連政黨都沒參加的。」
「不是結黨,是『結義』啊!」蔣平吃吃笑道。
「這年頭只有搞幫派的才會結義吧!」盧方搖頭。
「不會啊,還有乾兄弟乾姊妹,甚至乾兒女的都可以,只要點個頭就是了,比桃園三結義那年代殺雞拜神簡單多。」蔣平笑說:「倒是我如果敬大哥了,剩下的體育學程能不能都過關啊?我之前體適能修了兩學期都要補考,累死了!又不能全選游泳,偏偏我除游泳外的體育項目都學不會,又有球類厭惡症。」
「你怎麼可以叫大哥放水?要他花心思督促你還差不多,這樣或許不用補考。」徐慶潑他冷水道。
「是是是,小弟領訓!三哥教訓的是。我先敬大哥,多謝你讓我作畫;再謝二哥,多謝你率先相助;再拜三哥,以後消夜靠你(徐慶:喂,我說過我不出錢……);最後五弟嘛,我先敬你,免得你不敬我。」
正努力叉起盤底雞肉沙拉的白玉堂刀子卡在肉裡:「我也有?」
「咦,我沒算錯吧!你是最小啊。不叫弟難道還叫兄?身份證咱們比比。」
我可不想淌渾水。
白玉堂才要再搬出「改名字」的最終籌碼,卻聽有人輕輕一笑起來:「年齡順序都這麼巧,也挺有趣啊。」
是展昭在笑。他正側頭向盧方說:「這麼一來,不就正合盧學長的本意嗎?」
「是沒錯,不過這樣一來,學弟你可賭輸了,不,是輸定了!」
「啊?大哥,你拿我們賭什麼?」徐慶順口問,也沒注意自己依蔣平設計地使用稱謂。
「不論賭什麼,如果是我們贏,賭什麼也無所謂!」蔣平笑嘻嘻地說。
「是,可是,到底賭什麼?」
「唉,老三,說笑你也聽不出來?你想我們當大學講師的大哥會是亂拿人下注的?就算他會做,咱們奉公守法的警官也不會做啊。」韓彰大搖其頭:「虧你還是最早認識他的人呢。」
「咦,對──喂,你也知道我一向分不清什麼是玩笑啊!」徐慶說,這回是怪蔣平:「還拐我!」
「老兄──哦,不,三哥,你也活這麼大了,難道還要我教?」蔣平擠眉弄眼地道。
「噗」一聲,本來想板臉聲明立場的白玉堂再也忍不住的爆出笑來。倒不是因為對話,而是因為從他角度看去,蔣平的裝傻委實高明地令人發噱。
「咦,五弟你笑這麼高興,想必也是同意──來來來,既然大家有志一同,應該當機立斷乾一杯。」
蔣平不由分說重舉起裝水的玻璃杯,也不待因為笑太狂而嗆住的白玉堂回過神,就扯住他的手一起抓杯,向盧方三人喊:「在這裡敬哥哥們了。」
「這,謝謝……突然多四個乾弟,感覺真不曉得要怎麼說。」盧方還是好脾氣地回了杯。
「我只比你少一個,也沒好到哪去。」韓彰灌下一杯水,長噓口氣道:「不知我妹和我女朋友聽了會說什麼。」
「那這麼說,小傢伙最賺了,一下多了一堆保護者?」徐慶哈哈笑著,順手往身旁白玉堂背後一拍:「令人羨慕啊,老五。」
別看徐慶唸資訊,魁梧的體格一掌下來,使才想抗議蔣平「胡作非為」的白玉堂上身往前一撞,撞上早放滿吃食的長條板桌,好在沒人點火鍋,也沒有夾湯夾水的菜,水罐因為佔位也早被移下桌,餐前湯也用畢,且大夥兒才乾完杯的尚未放下,所以這一撞之力,只震倒一只杯子。
旁觀他們五人舉杯而沒加入的展昭的杯子。
講氣氛的高腳杯本就不會太穩,裡頭才剛裝好的淡檸檬水自然不會久住地往受力之推向一瀉。
「唉呀,這可不得了。快快,別滴到衣服上。」蔣平動作最快,立刻掏出一條看來像印象派畫風的大手巾:「大哥,餐巾紙在你那,遞過來。我說五弟,就算你高興過頭,也不用這麼激動,連展兄也連帶上了。」
「喂,那是徐……」
白玉堂才要分辯,蔣平又說:「就算要發揮你的本心,也不用這麼這麼快吧!」
本心?什麼意思?
白玉堂一時沒反應過來,韓彰卻先笑道:「那不是要糾纏不清?別瞎說了!回頭老五會怪你咒他早死呢!」
「現實歸現實,還是用餐吧!學弟,沒怎麼樣吧?」盧方問一面擦淨水漬一面保持微笑說沒事的展昭。。
──本心?是指……老天,我真要澄清,我的名字只跟張國榮相關!
雖然很想這麼吼,但是,轉念一想,白玉堂倒也想起主意。
沒錯,是挺有趣的!看來還有三年多的大學生活絕不無聊了。正符合自己凡事追求謎底的興趣。
──別的不說,那個兩年前什麼什麼的疑團,還沒打聽出來呢。
只是……自己有沒有耐性對那有點瘋狂的藝術家忍這麼久。
用餐加討論作畫,時間飛逝,不覺八點已過,卻像沒人注意般。雖說突然有四位乾哥,但自己也沒法立刻跟他們很熟──勉強熟的只有韓彰,偏偏韓彰性格不多話,害自己枯坐著喝續杯飲料無聊到極點,在又一次聽蔣平排作畫班排程到膩煩的白玉堂打算先離場,有人先他開口。
是展昭──他低頭看了下腕錶,便抬頭跟盧方說:「學長,我跟同事調班,今晚九點得執勤,現在快八點半,我得先走。不好意思。」
「真可惜!展兄慢走。」徐慶像久別後敘闊不捨的老友般道:「下回網全小組會議時,我再去你那拜訪。」
「好。嗯,蔣學弟,那,你的時間是……」
蔣平聽問,搖搖手,道:「放心放心,我個人畫人物,都是先觀察他的精神內在來畫,草圖定稿,細部修飾時,才需要再有人物做樣本。今天我觀察很夠了,多謝展兄。回頭我畫完草稿送去,包君滿意。」
「那我先走,告辭了,各位。」
展昭下了席,又說了一次道別才離去。
「嗯嗯,雖然少個人,不過也還熱鬧,我繼續來說一下排程,目前個人畫的部分呢……」
「聽你說的,你單用想像就可以作畫?我還以為非得靜坐給你看哩。」白玉堂聽著便打斷他:「那也不用替我排程吧!我也要走了。」
「喂,老五,今天怎麼樣也輪不到你請客,你走這麼急做什麼?」蔣平笑道:「我們剛不說,再去包場KTV?大哥要請客耶!」
「多謝多謝。但我明天還要參加運動會大隊接力決賽跟拔河比賽。忙-得-很。如果體力不濟跑輸了,非被我們康樂剝皮不可──我們接力賽少一位主力隊員,她已經快氣瘋了。」白玉堂白他一眼:「所以我先告辭,『哥-哥-們』。」
「噢,原來是這樣,的確不能熬夜。」蔣平拍拍他肩:「那你就跟展兄一道走吧!可別鬥起來啊!」
無緣無故鬥什麼?這傢伙真神智不清了?這麼喜歡那虛擬人物,乾脆叫他活在書裡算了。反正現在很多自以為是線上遊戲要角的心理障礙者很多,不缺他一個。
白玉堂只想早點離開,快速地下地穿鞋,匆匆再向盧方等人告一次別,便快步地走出餐館。
衝出餐廳,仲秋末夜裡的涼風襲來,登時煩意全消。這時候,一天下來的莫名情緒直可以拋諸九霄雲外,不吹吹口哨還真對不起自己。
「哼,真是胡搞瞎搞一通,那姓蔣的今天作為簡直莫名其妙!算了,學藝術的都有點瘋瘋癲癲,這我早從高中教美術那老頭身上就看出來。」白玉堂自言自語著,大踏步走上回校之路。
快步疾走的結果,是沒幾秒後就看到早一步離店的人正在前方慢步而行。
如果能夠假裝低頭快走而過,沒看到人,倒是不錯。可惜這家佈置幽雅的小店所在位置是單行道小巷,左右住戶又佔去不少路面,不說聲「借過」可真過不去。
「白同學?你也先走嗎?」
聽到背後腳步聲而轉頭的展昭一見他,便自動讓開路:「有事?」
「運動會啦!」
答腔一句後,覺得似乎該多說些什麼,白玉堂問:「那個,昨天那位憲兵有沒有怎麼樣?」
「張龍嗎?多謝關心,他沒什麼事。只是一小塊瘀血,是無線電撞出來的。不過,他一直說你的腳勁很強,速度也快,很佩服呢。」展昭微微一笑:「只是,可能以後動手前要注意,不是每個人都挨得起。」
「我又不會隨便動手,要不是昨晚那個大聲公吵得要命,又不聽我解釋……等,等等,張……龍?是昨晚的老張?那,他喊姓趙的那個人……」
「趙虎。他們兩是同年朋友,從小就很要好。」展昭渾不當一回事地繼續說到:「連他們再加王朝、馬漢,四人是從小玩到大的。」
「啥?喂,那些人,不會是習慣玩『角色扮演』吧?」白玉堂一時撟舌不下,有點口不擇言地問。
「角色扮演?不,那是他們的真名。」展昭先是愣了下,才道:「他們四人的父親合夥經營一家公司,因為團結,發展也不錯。結婚時間雖然先後不同,但巧的是,第一個兒子──雖然不全都是第一胎──在同一年生,只差幾個月份,他們父親為了紀念友誼,就找遍歷史上以四人一組的友人團來做命名參考,最後因為四個人出生順序正合王、馬、張、趙的次序……」
「不可能吧!就算真這樣,歷史上也不只這些人吧!」白玉堂只覺頭大:「幹嘛非取這種名字?」
「哦,那其實也是四人同意的。」
已經走出巷弄,來到沿著大道的計程車招呼站下,排在前面一對情侶之後,看著兩輛空車在不遠處閃燈而至,展昭在最後時刻回答:「他們父親都是京劇迷,大學時代在國劇社認識,才一起出來打拚天下的。那麼,我要走了,告辭,請替我謝謝蔣學弟的招待。再見了,白同學。」
「叫我向姓蔣的道謝?門都沒有!」
看著人禮貌地道別後坐上計程車離開後,白玉堂才心下嘀咕:「同學同學的,誰跟你是同學?老天,我還以為有個展昭已經夠不簡單,現在祂連張龍趙虎都派出來,有種來個包青天,我白玉堂就真的服你,連名字也不改了!」
也不知算不算氣話,白玉堂將方才收到的名片橫看一下,順手放入口袋中,這才大步往校舍走回。
八、千金買骨惟應求
校慶結束後,到期末考尚有近兩個月的時間,這時候,新生或舊生,在新的環境及人際裡都混熟了,因此各類社團活動及展覽、演講等都不定時舉辦。因著習慣及興趣,白玉堂在入學不久後就選了國術社和資訊社。資訊社和杜名朋同去,都是星期三晚上,倒也不錯,只是自從有了徐慶這「三哥」後,資訊社裡就要得到他的「關照」,委實頭痛。杜名朋還渾不知徐慶已成白玉堂乾哥──因為白玉堂早立誓絕不將那群兄弟的關係透露出來,甚至以不作畫來威脅最可能洩密的蔣平,因此他班上同學全不知情──只是突然得蒙這位資訊名人的特別教學,使杜名朋不免感激涕零。
國術社還好,由於盧方並不是指導老師,因此,除了因為自身底子不弱,特別得到社長及指導老師的稱許外,沒有人對白玉堂另眼相看過,倒使白玉堂輕鬆些,國術社的集會時間是每周週二及週五,對初學者而言或許辛苦,對熟稔者而言只是進行每天必練功夫,絲毫不覺困難。
大概是看白玉堂游刃有餘吧!校慶完後一週的國術社聚,白玉堂便被身為社長的大三學長找去:「學弟,我知道你功夫不錯!」
「是還可以,學長怎麼突然拍我馬屁了?」白玉堂素知社長沉默寡言,對他私下找社員談話頗為訝異。
「唉唉,我只是想說,你是有功夫的,所以社團老師上指導課時,其實你上不上也無所謂……」
「不會啊,我很喜歡聽老師上課──學長,你是要派工作嗎?」
社長大鬆一口氣:「你知道?那就好。我跟你說,有個特殊人物今年不知怎麼搞的,要來參加我們社團活動。說真的,她一向都不參加社團活動,好幾個像『生物社』、『科學研究社』都搶邀她好多年,她都不參加,誰知道今年她突然去找指導老師,要求進國術社,說真的她年紀又太小,不好跟著我們一般生做武術練習,我想,就派你去陪──哦不,指導她從入門基礎開始練,比較不會受傷。」
「要我做是沒問題,但學長你怎麼講得前言不對後語?又說有好些社團搶她搶好幾年,那表示她在學校很久;卻又說她年紀小怕傷到?到底在說什麼?」
社長吃驚地望著白玉堂:「你不知道我們學校有好幾個天才學生跳級讀嗎?最小,也是最優秀的一個,是國家還派專員保護的丁懷英!她八歲就在外國通過大學入學考測驗,因為家裡因素搬回國內後,就進入N大就讀,同樣不斷跳級,她今年才滿十三歲,但已經是醫學博士班學生,論資歷是我們的學姊,論年紀是我們的小妹。指導老師怕她如果跟我們一般練,學不來,又怕運動傷害賠不起,所以才要有專人……」
「什麼?我以為是保鑣,怎麼倒成為保姆?」白玉堂大為不滿:「學長你自己來不成?學長不會比我差吧?」
「我女朋友不許。」社長搖搖頭:「我女朋友說,只要在上下十五歲範圍內的女生,她都不想看到出現在我身邊。超過十五的,她知道太老,我看不上;低於十五的,她知道太小,更可能還沒出生也不怕,所以這麼優秀的『小學姊』只比我小七歲,我女朋友可不許我獨自教導她。」
「學長你又沒戀童癖,女朋友醋勁也太大吧!」白玉堂好笑起來:「這麼會吃醋,你不怕?」
「這表示她最愛我啊!好啦!我們社團裡就我們兩個夠格單獨教學,我又不行,就你了!」社長一拍白玉堂:「拜託囉!」
真是飛來橫禍。
白玉堂心想。
算了,偶爾結識個醫學天才也不錯,搞不好將來看診可以打折或免費呢!
越想越好笑,白玉堂隨著社長一同來到國術社社辦聚會的地下體育室。
大學社團活動不是硬性規定,所以除了開學跟期末,社員來齊是很少的,今天同樣,約二十人到罷了。指導老師也還沒來,因此大學生樂得輕鬆,各談各話,最常聽到的就是關於才結束的校慶。
在一群高大、成熟的人群外,有個嬌小的稚氣身影格格不入,看起來好像是誰帶了自己妹妹來校參觀一樣。
「同學,先練站樁。站二十分鐘後熱身,再練打上次教的螳螂拳。」
社長拍手集合,號令道。
白玉堂走向丁懷英,那女孩此時才想加入一票學生中,被白玉堂先攔下,一時不解,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丁同學,因為你是新生,所以社長要我先帶你一些……基本功夫。」
「喔,其實不用麻煩,我學過。」丁懷英挺起胸,很了不起的樣子,但看來更像小女孩在得意一樣,令白玉堂直想笑,卻仍保持著平穩口氣問:「你有學過?」
「是啊,我哥哥們也會,而且,我大表哥也教過我一些。雖然我學的不多,但絕對不是新人!就因為我哥他們都說我還小,力氣不足,學了也沒用,所以我才想來社團學,等我學會,我哥他們就不會說了。」
「那可了不起,小學姊,不過社長交代了。這樣吧,我看看你的本事,如果你不錯,我就叫社長直接讓你加入一般生如何?這樣我也可以輕鬆。」白玉堂絲毫不避地講出自己想法。
「哼,你想輕鬆啊!我說,社長派你是瞧得起你!你知道政府都撥專門保鑣守在我實驗室外的嗎?我可不一定要你來指導,『大學弟』。」
丁懷英智力雖高,脾氣仍是孩子,尤其平時跳級讀書的同學都比她年長得多,又因她的優秀而盡量禮讓。除了醫學系館等地外未深入和人接觸,哪知一到社團就碰上不怎麼在意她身份的白玉堂,忍不住也發話。
小妮子嘴真毒。
白玉堂想不通自己說錯什麼──丁懷英本身不也想早點跟大夥兒一起練,現在怎麼又強調她要特殊待遇?但再轉念,覺得自己不該跟「小孩子」鬥氣,才十三歲的毛頭小鬼,吵什麼都不值得,便打了個哈哈,道:「好好,小學姊,既然你也會武,那我們來練推手怎麼樣?」
「推手?這我會!大表哥說過,一個人的功夫,在推手的沉穩度就可以看出來。好,我跟你練。」丁懷英興奮起來,脾氣又好了:「我哥都兩個自己練,不肯跟我練,大表哥工作又忙,大學弟你陪我練吧!」
一下又能高興起來,真是小孩子!
白玉堂心下好笑。但也得打起精神,屈膝擺步,雙手微起,看到丁懷英也擺出架勢,雖然下盤不穩,動作倒是標準,足見她自稱「有學過」這話不假。
「等我練好功夫回去,我哥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丁懷英天真地笑起來:「對了,大學弟,你叫什麼名字?我們講這麼多話,我還不知道呢。」
「白玉堂。」白玉堂勉強回答。
「咦,白玉堂?」
丁懷英才跟他手背相抵地回動,一聽此名,呆了一下。
不可能吧,這女孩這麼小,難道也看過……
白玉堂不得不強打精神道:「這是我媽因為迷張國榮才取的,你知道嗎?啊,不對,他死的時候你也沒幾歲吧?而且你在國外長大吧?沒事沒事。」
白玉堂努力地分散丁懷英注意,丁懷英大大的眼睛卻浮著一種調皮小孩才有的表情,嘻嘻笑道:「原來大學弟的名字這麼有趣。」
好吧,現在可好,這位未來的名大夫絕對一輩子記住我了。都怪那社長,逃避責任又怕女人,才會連累我!那傢伙將來一定是PTT會成員。
努力想著「不跟小孩計較」,白玉堂只得順著丁懷英練習。而且看來丁懷英已打算都做單獨對練,再不想加入大學生群中,別的不說,回家前硬是凹了他手機號碼就是一例。
「小學姊,號碼可以給你,但我先說一句,我一向只對成熟的人有興趣。」在社團活動結束,被丁懷英拉著的白玉堂在不得不給號碼時,刻意強調一句。
「哦,原來你有戀姊情節啊?在醫學心理上,這是一種……」
丁懷英才要解釋,就被白玉堂一句:「我跟老杜那傢伙可不同,你別亂栽」打斷。
「嘻,我只是覺得大學弟你很有趣,才要留你手機號碼啊!」丁懷英淘氣地一笑,道:「我朋友很少,同學年紀都好大,很少陪我玩。我哥哥們常嫌我太閒,不懂他們的忙;只有大表哥比較好,可是他工作很忙,現在好了,大學弟你可要記得常開手機喔!我們手機是同型又同家的,打起網內電話省錢。」
「是是是。」白玉堂暗暗決定,等約期一到就趕緊解約換號碼。腳下絲毫不慢,按社長之前囑託,陪這位名天才回專用宿舍以便交給護衛,耳中聽丁懷英仍道:「啊,我忘了,我得找時間叫大表哥來學校。他也很強,學弟你要認識他喔!而且啊,我想他一定會記得你的名字的!因為……」
幸好校舍在前,專門安全人員也來接過這位博士,白玉堂才能鬆口氣,自己打道回府。
這下子,他應該考慮退社。
雖曾有這想法,但其餘時候也不至有太多麻煩。丁懷英身為博士生,報告實驗都多,並不常來,偶爾來一兩次,也算乖巧,除了逐步練武外,就是沒事提她家人、學業的事。白玉堂漸漸發現,「天才都是寂寞」的古語確實有點道理。在普通人眼中,頭腦轉飛快的丁懷英幾乎沒朋友;家人據她所說又是各不相擾:父親去世、母親常出國跑業務、兩個資質中上的哥哥正常升學,因此還在中學讀書,忙升學考試、惟一如父如兄的大表哥工作也忙;看來社團活動是她惟一的朋友來源。
就當行善,陪她玩玩吧!何況,班代王安和上回直嚷要找醫學系的新生代資優美女群做學伴聯誼,現在知道自己有丁懷英這條門路後,更整天逼自己套關係,害自己更不能斷線。
大學生活,實在夠繁忙。
九、千山萬水也相逢
日升月落,不覺間,期末考已直逼在目前。一月下旬寒流來到,使晚間社團活動的人數出席量大不如前,不過最後一次社聚,人數仍比往常多些。
「這禮拜是最後一週,寒假時有寒訓,有意願參加的人,請記得上網填資料表,用學生證刷碼繳款就可以。要寄到我的信箱。」
最後一次活動日是期末考主考週前一週的週二──其實每個不同系所或教授安排的考試不同,因此有些人早已開始考試,白玉堂自己最先考的一科是在週五,今晚才能再來這趟──社長對著最後一次社團活動仍沒能來齊的社員們口沫橫飛地報告:「這星期五是最後期限,請要參加的社員務必要上網登記……」
「寒訓?聽起來很好玩,今年的地點在哪裡,大學弟?」
丁懷英結束二十分鐘的站樁,一面揉腿休息一面問正專心聽社長報告的白玉堂。
「我怎麼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參加。」
白玉堂要她別吵,繼續傾聽。丁懷英因這冷落微嘟起嘴,突然豎耳:「誰的手機響?啊,我的!」
未免丁懷英干擾,白玉堂再走上前幾步好聽清社長的話,等終於弄清交代的話後,一回身,看到丁懷英正若有所思地闔起手機蓋。
「你家人?」
如果是平常人,大夥兒一定開玩笑問是男或女朋友打來否,但對丁懷英這樣一個小少女,只有家人可問。
「……哦,……對,對啊,我媽打來,問我最近過好不好。沒什麼啦!嗯,我手機也要放外頭,差點沒聽到呢!」丁懷英說著,順手將手機放到一旁摺疊椅上,跟白玉堂的同款手機擱在一起。
「喂,回頭你別拿錯。」白玉堂看到,便說。
「我才不會弄錯呢!我可比你聰明多。」丁懷英回頂道。
真像是多個怪脾氣小妹。
白玉堂苦笑著,直聽到社長喊他,要他去拿指導老師在最後一週為請社員們而訂購的一批燒仙草熱飲,才急急離開。
東西是大學旁夜市商品,但三十五杯的量也不少,雖然店員有用車外送到校舍活動中心旁,白玉堂和另一位社員仍必須花點力氣和時間將東西運到地下活動場,回來時,看到丁懷英人不在。
「社長,小學姊呢?」
白玉堂一邊交割貨品,一邊問。
「她說她有事得先走。這可好了,又多出一杯,誰要喝?」社長忙著派送熱飲給社員──有些不常來的社員期末才出現,得仔細去認──回答著。
「走真快,不像小學姊會做的事。」白玉堂走向摺疊椅,拿起椅上的手機。
──片刻──
「該死!小學姊還真的拿錯!」
正派熱飲過來的社長嚇一跳:「怎麼了?」
「小學姊還說她夠聰明──連手機都拿錯!就算外表一樣,也該先打開看一下吧?」白玉堂用力按了按丁懷英留下的手機:「還鎖碼,叫我怎麼打開?社長,你手機借我,我要打我手機。」
「我昨天黑屏,今天才送修還沒去拿,你問誰就借下。」
社長轉頭要喊,白玉堂已攔下:「我回去再打好了。還早,不用麻煩。」
「既然如此,你多喝一杯補償吧!唐學妹說她要減肥不喝。」
就這樣,提著兩杯燒仙草,肚子裡早已裝入一杯的白玉堂走回宿舍。
寒流來襲,外頭冰冷,宿舍裡雖然只有冷氣沒有暖氣,但人多聚集,也溫暖多。走入宿舍後,白玉堂邊走邊脫下厚外套,順著勢走上樓梯,此時,聽到上頭有人喊:「老五,你回來啦!找你找不到呢!」
「找我?」
本能覺得蔣平找定沒好事,白玉堂想:先溜為妙。
「是啊,你的素描稿好了,我要你來看細目調整的安排,啊,你還買消夜啊。」
「社團老師請的,學……四哥要的話,就拿一杯去吧。」雖然說已在心裡建設過多次,但要按著年紀喊,實在有點不自然。好在剛喝了杯仙草,血糖升後人也脾氣好,白玉堂總算說得出口。
「謝啦。我們就在這坐一坐,討論一下。」
蔣平直接拉他在交誼廳長椅上坐下,動手打開大素描本攤在桌上,一張張翻動:「大哥的、三哥的,他們都已經完成個人部分,二哥還差一點。你的。」
「哦。」
看著眼前畫中人,眉挑眼利,意氣昂然,體態活躍,脣嘴微帶蔑笑,彷彿有種「眾人皆濁我獨清」之傲視感,雖覺畫頗合心意,但白玉堂忍不住問:「我會這樣笑?」
「呵,老五啊,你是不知,但是我曾給三哥看過,他很同意說你的氣質就是這樣。」蔣平搖頭晃腦道:「不是我自誇,我可是很會抓神韻的。大哥溫厚踏實、二哥穩重誠實、三哥直快老實、展兄端凝務實……」
「真厲害,還能配合『十』年做押韻,那我倒想問,學……四哥你自己的又如何?」
「這嘛,啊哈哈,要畫自己是比較辛苦,啊,你也可以看看別人啊!」蔣平彷彿被抓了小辮子般,立刻顧左右而言他地翻其他圖:「啊,差點忘了,展兄的也畫好,可得跟他約時間完成細部不可。」
蔣平翻著下一張素描稿說。
畫上人似乎比那天餐聚所見更沉穩,也更溫柔些。淡淡笑意浮現眉宇,整體神色卻相當滯重,彷彿就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嘆息。
「四哥,你確定你沒畫錯?」
看著畫上的展昭,白玉堂有些奇怪:「我倒覺得你該加強理智性的表達。他有這麼憂愁的感覺嗎?」
「呵,如果只見幾次面的你就能察覺,那展兄控制情緒本領不太差了?你要知道,老五,我可是暗中不斷觀察你們的言行,找出最深處的特徵才畫的,不會錯。」蔣平自信滿滿:「像我觀察你,就有去你修的課上旁聽過,看你的上課表現,還有當你社團時……」
「什麼?難怪我這陣子常有被人盯上的感覺!學長你別太過份!」白玉堂跳起來,一時不顧身份地吼道。
「喂喂,老五,自家兄弟別小氣,而且我沒被你發現,也沒打擾你啊!如果我不說,你八成還不知道吧!」蔣平講得自然:「我觀察展兄也是,可從沒打擾他辦案工作,單憑這點,你就該佩服我了。」
白玉堂乾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現在,他真的覺得他莫名結交來的這批乾兄弟,頗有「深不可測」的感覺。
「而且你覺得被人盯上也不在意,才是奇怪呢!怎麼,難道你都以為那些是仰慕者的眼光,所以就不去管?這是危險的事啊!」蔣平反過來訓誡,倒叫白玉堂好笑到極點,便道:「好吧,我看完了,沒事吧?」
「欸,我說過,要做成細部修飾,你什麼時候有空,五弟?」
白玉堂無可奈何地道:「我明天修的那些通識課雖然都已經結束,但禮拜四要交英文報告,禮拜五要考幾何學跟微積分,這幾天都要拚了。」
「不妨,反正我的這堂報告可以到寒假底才交,咱們約寒假也行。這倒使我想起來,跟展兄約也得約他有假時才行,呵呵,一次解決才好!那麼老五,謝謝你的消夜,這多一份的……」
「拿給三哥吧,我吃過了。」白玉堂說。
「那謝啦!」蔣平嘻嘻一笑,抱了畫本和消夜先行上樓。
看著人走,白玉堂才暗暗吐出一聲:「有這種乾哥,再不去改名,我非發瘋不可!……啊,忘了跟他拿手機用。不去敲他電話費,太對不起自己了。」
正想著,自己的手機卻響起──應該說,丁小學姊的手機響了。
白玉堂雖想接起來──可能丁懷英發現拿錯了要找他也說不定──但手機被鎖住,連接起也不能。再看上面來電顯示被設定的通訊代號是「大表哥」時,本來想設法找徐慶解碼以便接手機的白玉堂倒也不急。
既然不是小學姊找他,就不管了。
直等手機響完(至少還能關靜音),白玉堂才拿了手機及外套回房。
多虧手機這一響,使自己想到可以拿手機給徐慶破密碼的主意。但方才耽擱,現在十點已過,徐慶有個自律規定,十點前一定要睡,說保持正常作息才有清醒頭腦,才能進行破網解碼的工作,此時是絕對不能吵他的。
手機震動又起,看螢幕,還是:大表哥。
這大表哥可真吵。
眼看手機鎖住無法調震動,白玉堂乾脆將電源硬關機,落得安靜。
等明天叫三哥解開密碼再打吧!或著,小學姊自己發現也會來換,反正她回居所就沒事。
進入自己房間,向正猛背公式的杜名朋道過晚安,白玉堂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時想。
有時,多點有助益的兄弟倒也不錯。
***************
「學弟,學弟,白學弟……醒醒。」
睡夢中,聽到同室的學長在上鋪欄杆旁邊搖喚邊低聲叫人的聲音,白玉堂恍惚睜眼,看到喊的是大四學長何青田──他因為修教育學分,有校外實習,因此這個月以來已經養成早上七點前就起來梳洗出門的習慣──但,這跟自己何干?
白玉堂半瞇著眼,瞧了眼枕畔鬧鐘指著才七點快半,打了個呵欠道:「學長,我昨天趕報告到三點,有事留字條就好,我要睡……」
才想翻身,就被何青田扯住:「學弟,別睡,有人找你!」
「什麼?」白玉堂頭腦昏沉沉,問。
「舍監阿婆在外面,說警察一早就來找你了,叫我叫醒你──我現在實習課結束不用出門才沒讓她敲太久門,你沒做什麼壞事吧?」
「少胡說,我可沒做什麼事,連無照駕駛都沒犯過,他們找錯人吧!我要睡了。」白玉堂打個呵欠,又要翻身,被何青田拉住:「別睡,除非你要舍監阿婆來叫你。她說很清楚,警察指明要找你,還說是問過你社團聯絡者才來的。」
「社團?我沒怎麼樣啊?」
閒聊瞎扯,睡意暫時消退一些,白玉堂雖然不願,但看何青田死拉活拽,只得勉強起身:「我去看一下。」
「人在交誼廳,你得快。」何青田叮囑著。
「知道啦!」白玉堂懶洋洋地踢開棉被,打著哈欠爬下床鋪,腳步不穩地走向浴室,草草漱洗,隨手拿椅背上的純白色套頭羊毛衫,又抓了防風外套,順便將皮夾及手機塞入外套口袋中,這才在其他熟睡室友的鼾聲中有步沒一步地走出門,舍監阿姨果然已在門外,看到他出來,便拉著他道:「快快,警察先生等很久了!同學,你是有做什麼事?被拍到嗎?」
「沒~」白玉堂沒什麼精神,打著呵欠回答。
「那怎麼有警察來找?還一早就來,黃教官也來。」舍監不信又微帶憂慮似地斜他一眼。
「可能我表現優異,來頒獎也說不定。」
看到阿婆表情,白玉堂倒開起玩笑來。
雖然,他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社團……惟一能想到的,只有小學姊,但他也沒對小學姊怎樣過,警方幹嘛來找他?
咳,人衰有差!自從進大學,就覺得沒一天安穩過。
隨著舍監走下樓,來到交誼廳門口,只見除了系教官外,還有一個脩長人影背己而立。在教官一聲:「來了。」後,那人便轉過身,示意舍監可以離去。
本來還想打個呵欠的白玉堂看到人時,不由得睡意全消──就算是一頭冷水澆頭,也不會醒那麼快。
來人竟是展昭?
十、千絲萬縷亂成堆
看到來人一瞬間的驚奇,很快就被不解取代。
這麼大早,憑空從床上被挖起,就因為他找?
白玉堂想不通,倦意卻重新湧起,連教官懶得理,打個呵欠,在最近的一張長條椅上坐下,撐住頭,道:「是什麼風將展兄你吹來了?難道我四哥昨晚就找人了嗎?我可沒空作畫。昨晚報告寫好久。」
「白同學,要有禮貌!」系教官喝道:「警官是……」
「黃教官,這是請市民協助調查,沒有關係。您也請坐吧。」展昭客客氣氣地說,不過他肩上明顯較多的星徽及橫條大概太明顯,因此系教官雖謝過,卻也沒立刻做,一直退到三排後才坐下。
「我還以為軍校跟警校是不同體制,呼,算了,我睏得很,有什麼事快說──先講好,我可沒做什麼壞事,最近在網上賣的二手電腦也沒故障。」
白玉堂講完一長串,便半瞇起眼,看展昭凝重地坐在長桌對面──那種神情,竟真的跟蔣平畫裡的愁容八九分相似,不由得暗暗佩服,看來蔣平雖平時流氣點,室友提過的才華卻真是不容忽視。
「很抱歉這麼早打擾你,但是……白同學,你昨天是不是有拾獲一支手機?」
展昭突來的話說得怪,若不是何青田之前已先講清跟社團有關,白玉堂大概也不明白,現在倒自然地掏出來道:「沒錯,是我社團小學姊掉的。虧她還說自己多聰明,居然跟我手機搞錯,桌布也不會看看──莫非她是國家級天才,所以要警官來換回手機?那我的呢?」
展昭卻像不懂他笑話,接過手機,臉色微沉,道:「是小英的。」說著,動手開機、解鎖,只聽得「嗶鈴鈴」,收發簡訊的聲音在開機後響起。
「小學姊拿錯了。你要就交給你還。記得將我的還我,我還有很多上課照片存在裡頭還沒整理啊。沒事我補眠去。」
白玉堂又打個呵欠,隨口回句話,才要起身,肩頭被人一按。
黃教官已來到他身後,邊攔下他,邊展昭問:「警官,這樣說來……」
「不,我之前已經打擾過指導老師,也問過社長,如他們所說,白同學只是不得不收下小英手機。」展昭面色越重,道:「但,如果這樣,那我收到的簡訊不假。」
「什麼簡訊?」
被黃教官按住,白玉堂心下有氣,沒睡飽心情更差──要不是離家上大學前被幫忙搬運行李的老姊連笑幾次「小孩子也會十八歲」,因此下定決心在大學要「成熟點」、加上有限的家規其中一條「不得頂撞師長」,他早就爆氣了。
「昨晚收到的專送包裹,由防爆小組開啟後有支陌生的手機,上面顯示由『小英手機』傳來的簡訊──嗯,內容跟白同學你也有關係。」
「怎麼跟我有關?我可不記得我會夢遊。咦?這是我的手機啊!」白玉堂斜了黃教官一眼,忍著接肩接過手機,調下畫面,字倒不少,圖中嵌的字不少(現在內建的手寫輸入功能比他高中前的按鍵手機好用多了):「丁懷英博士在我手上,將她的基因研究試劑及相關報告在今天今晚十二點整接到濱岸運港二十三號口停泊的船長手裡。若無誤,自會在一小時後放人。不得報警、不得派家人或員警交貨──依丁博士請求,派她學弟白玉堂送物。謹記。」
白玉堂看了兩遍,忽地笑出來:「這些綁匪寫的話怎麼幾百年都不會變?老提不報警,那展兄你又怎麼知道了?小學姊的家人也真夠勁。他們那麼快就打聽我了?不過為什麼小學姊要指明我送?綁匪為什麼不肯家人送?這倒少見──她家人怎麼沒一起來?」
「我就是她家人。」展昭清朗的聲音道。
「什麼?」
似斷未斷的睡意這回真的完全清除乾淨了。白玉堂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人:「你剛……是直接叫她『小英』……但你跟她的姓……」
「小英是我表妹。」展昭耐心地道。
「表妹?難不成你就是她整天說的『大表哥』?」
看展昭點頭時,白玉堂幾乎有種想放聲大笑的感覺。
老天爺啊,你是跟我賭上了嗎?
勉強忍住笑,白玉堂道:「那現在要怎麼做?小學姊指名我,該不會是要我到時見機救她吧?」
展昭看著他,慢慢地道:「會將小英綁走的人,照說必要調查她身家背景,卻沒有考慮我的工作跟近在她身邊的守護,也太奇怪了。而且,那簡訊是顯示由小英的手機傳來,時間是昨晚八點半左右──」
「那有什麼奇怪?小學姊差不多是在那時候離開的。」白玉堂道。
「那怎麼能用她的手機傳簡訊?你有小英手機的鎖碼號碼?」
「我怎麼會知道?我昨天沒接電話就是因為我無法開鎖接……等等,你的意思是……」白玉堂猛然醒悟,望了他一眼。
這年頭的電腦側錄跟假造來電,以他身邊所識之人,就有人能辦到。綁架犯自然也可能有人有這能力。
黃教官在旁道:「不管怎麼說,讓丁博士平安回來是最大前提!她昨天甩掉保安人員偷偷回家,我們一得知就擔心,沒想到真的會……」
「幹嘛給小女孩派保安?她當然會煩哪!」白玉堂忍住想斜教官一眼衝動,盡量用(老姊從小笑他很缺少,偏偏看起來對面展昭頗具備的)「冷靜」口氣道:「何況小學姊說她母親回國急著見她,她家離大學也不遠,自己跑回去也有可能──對了,這不會是小學姊在開玩笑吧?用她自己手機傳訊的話……」
「同學,認真點!」黃教官臉色一沉,叱了聲,轉頭向展昭堆笑道:「您也知道,大一新生都像個小孩,什麼也不懂。」
我是小孩?那小學姊又怎麼辦?
白玉堂心頭火起,好在展昭沒有接話──省了發火的必要──只說:「如果真是這樣才好,但綁匪之後又傳來的簡訊相當確實──這次是傳到我手機,上面說『之後聯絡都用丁博士的手機,交換地點改變,詳細地址先傳來研究檔案部分確認無誤後,自會告知。』這裡的情況不合邏輯:他們難道沒調查清楚小英家人的及相關情況?──以我收到簡訊附寄小英被縛的影像,是手機直接拍的,背景窗留有對方影子,看來對方是要證明確實不是惡作劇。不過,對照來看,前一封以她手機傳訊來這點很刻意……後來又說要改用她的手機做聯絡,所以我才來找回她手機。如果這樣,那前一封簡訊的確有可能是以假為真的手法。」
聽展昭只向黃教官這類「大人」討論,始終被按住肩的白玉堂有些不爽,而黃教官頭轉來轉去晃在自己上方也很煩:「說起來,丁博士的研究確實重要……但是派學生去也不安全,我們也得跟他家長聊聊才成。」
「不需要派到白同學,我想綁匪未必在小英一說後就能立刻潛入大學資料庫系統尋得白同學的長相,所以,我們可以派警校裡專業人士偽裝……」
「喂,你有沒有搞錯?小學姊是你表妹,你不擔心她安危還真能『公事公辦』?」白玉堂一聽就問。
「這是最好的方法。讓有訓練的警方來做最佳,也不易出事。」黃教官滿口贊道:「既然如此,警方要立刻進行了?」
「是,我得立刻回去安排,將小英的報告資料做一點處理,然後選人做代替。打擾很久,也麻煩您了,黃教官。也謝謝白同學你幫忙。」
「不不,這是我們該做的。白同學,你回去吧!」
黃教官滿口說著,又揮手叫白玉堂離開。
原先是七早八早睡昏被吵起,現在睡意消了反叫我回去?
白玉堂心裡對這些「大人們」完全不將他(「學生」)放在眼中有氣;同時記起對「小學姊」安全的在意,心念一轉便有了主意,趕忙先站直說聲「是,教官」,聽話樣的轉身離開交誼廳。
大學相鄰的兩大排男女宿舍區,樓下多是經由學生餐廳相連,在早上六點後,餐廳便打開,因此白玉堂一離了男舍交誼廳,閃離門口,便走往地下室學生餐廳,快跑而過,直上到女舍處的交誼廳外,自那裡的大門走出。
不出所料,黃教官跟展昭已走到宿舍區管理處前,又客套一番後,黃教官便轉上校舍另一頭的行政大樓所在區,而展昭則自行走向宿舍外圍的校區專用停車場。
這時候倒好跟上。
輕捷的腳步迅速而無聲地貼近,疾出手,才要拍上肩頭,眼前人忽地轉身,雙手猛然一格──看到來人時輕舒口氣:「原來是白同學,你還有事嗎?」
「呦,你倒滿靈敏的!連我堂哥,在沒全心戒備時都可能被我嚇到!」白玉堂收回手:「我想去找回小學姊──反正她也要我去!」
「你跟小英?但是,這種事不是電影,還是讓警方處理吧!小英指名你,大概是她除了家人外,惟一想到的朋友是你。但是,綁匪不會知道她指名的人是誰。局裡很多警校的後輩,他們在處理這種事上可以……」
「警方如果做事都會成功,那現在怎麼還這麼多犯罪?如果擅長處理綁架,怎麼前幾年有大規模的系列綁架在各地出現?最後,你說你學弟會好些,你又怎麼見得我會差呢,啊?」
白玉堂連問三個問題,比剛才那悄沒聲息的快動作還令人難招架──至少展昭答不出來,片刻才道:「這是民眾常有的問題。不過,按照《國家安全法》規定,『凡是遇到』……」
「如果要比法令,我先說,按照《憲法》──保障國民個人安全自由為第一前提,除非危及到國家安危。所以,在允許的範圍下,救回人質是第一要項吧?憲法比社會安全法大,也沒錯吧?而且,國民自願協助救人時,也不能反對吧?」
又是三個答案,同樣無法可推翻。
展昭重看了下錶:「八點過,不宜再拖。如果白同學你……呃,這麼熱心公益的話,我們當然很……感謝。」
頓了一頓,又道:「或許,小英也是確定你會這麼做,才指名你去──如果她曾提過的人確實是──那,就請跟我一起走,白同學。」
「走是沒問題,不過我想問問,警方有沒有提供公費早餐?我還沒吃欸。還有,有件事我老早就想說:除了老師外,我最討厭被人喊『同學』!」
聽了上半段話才要掏錢的展昭,在下半句吐出時住手,一臉疑惑:「不叫同學,那該如何稱呼?依《應用文》裡的稱謂關係辭表格……」
「別給我上國文課!我以前所有科目裡就對國文最感冒!尤其背書!」白玉堂不由分說,從背後推著他走:「是你說別浪費時間,快點開車,找小學姊去吧!」
「但,你說……」
「我有名有姓,你不會就叫我白玉堂嗎?」
***************
時間,八點四十五分整。
站在一間滿是電子螢光、冷藏庫、數台高階電腦不斷跑著數據,儀器自動操縱試管的研究室內,白玉堂打量著最近自己的一台電腦螢幕上翻轉的DNA型態表邊啃鮪魚蛋餅:「原來小學姊研究的是這種東西,真像『惡靈古堡』那款遊戲裡T病毒,後面幾代系列演變的很厲害──她就是研究這被抓?聯合國不是簽約過不准使用生化武器?」
「小英的研究不是那類,不過……」
展昭思慮著滿室儀器:「她的主要數據應該存在電腦裡,而且設定必用的安全程式,如果那些人要求先鑑定才放人,要怎麼讀出小英的資料?記得她說過,她的安全程式『很老套地含有自毀功能,為了不被企業間諜不當使用,開啟有誤就會自動毀損資料庫。』果然還要解密科的人吧。」
「你要將資料給綁架犯?不過,要全交出去嗎?」吞下最後一口熟食,白玉堂從桌上抽了張衛生紙,問:「小學姊會裝這麼高階的防禦功能,應該是很看重這些資料,而那些傻瓜也未必知道她的資料內容究竟有多少……」
「對方已經指定。」展昭冷靜地道:「他們只要一樣東西:基因穩定改良計算系統。」
「那是什麼?」
「我沒問過。不過,小英應該是放在她主電腦『雙子星』裡。」
展昭稍稍靠近中央一台似是連接各系統用的高階軍用款筆記電腦前,感熱的螢幕立刻轉出「請鍵入密碼」的畫面。
「要解碼你會嗎?」白玉堂跟著看了看電腦,隨口道:「如果要破解密碼的話,當然還是找三哥來會比較快。」
「徐同學已被鑑識組請去協辦調整犯人描繪系統程式的毛病,否則我就能請得到他一起來了。」
意思是三哥比較有用?
不對!為什麼順口就喊三哥了?都是昨晚才被蔣平洗腦過的緣故。
心下不太高興,白玉堂望了眼密碼,忽問:「小學姊難道從來沒稍微提到她電腦用的密碼資料嗎?我想依她性格,她很樂意講吧!還是你們通通沒空陪她、聽她?」
後半彷若諷刺的問話使展昭抬起頭來,正看到一張淡逸清俊的側面,深眉下冷眼斜睨,不由得一怔,道:「前兩天跟小英有場聚餐,她好像提過她架設的主電腦『守門員』是她最相信的人守著。按理她的習慣應該是將中文字改用羅馬拼音以便英鍵輸入。不過,你剛才的意思是?小英她很懂事。而且,她還有哥哥們每天在家,她兩個哥哥都可能是最相信的。」
「我說你可真不了解她!小學姊整天提的人名我還聽得比較多──你說她用最相信的人?那還用說?」白玉堂傾過上身,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數個字母。
「嗒」一聲,電腦人聲擬音說出:「歡迎進入系統,又是美好的一天,開始工作吧!」
「白同學,你怎麼解出來的?」
展昭毫不保留地佩服,實在令聽者好笑。
「你自己說,小學姊最相信的人。照我的認識,她最相信、最崇拜、又是最常提到的,只有『大-表-哥』。」
白玉堂指掌一轉,點在展昭眼前:「我有時懷疑她是不是有戀兄情節!算了,反正我同學也有個戀姊控!你不覺得現在該將程式弄出,然後出發嗎?」
「嗯,是沒錯。」
「那就快點傳吧!我可真想回去補眠。」
白玉堂轉過身,刻意地打個呵欠,忽覺腦後微風挾帶的指力──近、靜、勁,以至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就突然一黑。
- Apr 27 Wed 2022 23:37
[75同人舊文][2022新修版]新七俠五義(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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