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存心有因
  平心而論,待在個沒有遮陰的空地,是挺累的。
  而且還沒擦防曬。
  跟瞎子或胖子不同,我還是有別的正業得做。而這正業需要好些的皮相。
  「這回,你得老實交換情報。」
  捏了捏吳邪鼻子,很遺憾地確定他仍沒因此清醒,我考慮著如何將他帶回去。雖然我身手不算差,但「負重」時,是很難飛簷走壁,但看這「門道」間距,
  只剩平衡走繩。這方法我倒是還能做到。
  還得考慮繩子重量、取回法、搭繩等事。
  「門道」各門相距的長度還夠繩子搭上。我將原先綁好的繩頭甩繞上下一道門簷下突起,試試穩了,在腳下這側用活結打好,正想測重量,就聽到手機又響起。
  現在會是誰?瞎子?
  拿起手機,意外地看到來電顯示「自稱鐵三角每次都拉吳邪去找姓張的那胖子」。
  「喂。」
  我問了聲。
  『你混到哪去?』
  胖子在對面吼:「我都找到天真了!你還在幹嘛?」
  吳邪?
  低頭看著懷中均勻呼吸的人,我問:「你在哪裡?怎麼能找到?」
  『哼,胖爺向來鴻福齊天。天真是機關命,胖爺我是解題。』
  胖子先花了大約一分鐘稱贊自己,才終於說:『昨天你跑太快,胖爺我是摔到下頭,不過這是天機使然!所以胖爺反而……等等,這樣講太耗手機費。』
  「不用擔心,本月我買單。」我替他先講了:「附兩箱青島啤酒做茶水費。」
  『算你小子識相。』胖子滿意道:『簡單說,就是胖爺我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胖子顯然把握耗費我通話費的原則,開始長篇大論。好在他其實也沒說冗話的習慣,拉扯幾句後,就本能地分析他那邊碰到的情況。
  聽來,昨晚胖子跟著我身後跑時,因為晚了幾拍,因此門道在他跑時便開始傾回。
  前面幾道門雖能跑過,但因上斜角度,速度難免減慢,因此回位的門也漸高,終於讓胖子在第五道門處就踩滑,霍地往下墜。
  不過因那是較外層的門道,按門道每一層再深一些的規則,第五道間,不至於跌傷。靠著著那身肥肉(胖子說是「神膘護體」)抵擋加持,因此他半阻半滑地落到幾公尺深的溝底--也只稍擦傷手指。
  第五道門的溝已比兩個胖子還深,所以當他看到自己跌落的底層溝裡居然有自己在上頭看不到的玉質晶璧時,立馬決定:不上去了,「採樣本」要緊。
  胖子身上沒有帶適合採礦的道具,所以他打算用最基本的「炸」法。
  對這點,我不予置評--按我來看,這法子實在不夠優雅也不夠藝術(甚至不夠頭腦)。不過胖子自詡他多年經驗已使他成為「雷管達人」,懂得適度使用,所以他設計了大約足夠幾尺見方的量後,在溝裡退到夠遠處,點燃。
  爆炸起時,晶璧多少被震裂部分。
  「但,這裡既然是唐家祖宅所在,應該沒那麼容易被炸吧。」
  聽到這,我評道。
  『哎,你將胖爺看扁了。』胖子在那頭嚷嚷著:『胖爺設定的東西哪裡有錯,當然能炸開。只不過,多了點東西--』
  「大概是非門道的秘道吧。」我說,同時心裡默默忍下「更可能是讓人誤入的陷阱道」這句真話。
  胖子倒也同意:『你小子腦袋倒也靈光,沒錯!那附近大約有機關,被炸藥的威力帶動,就轉開道側面門板。』
  我嘆口氣:「你不會踏進去吧?那裡既然不是『門道』,肯定有問題。還是你跟吳邪在一起組隊久了,被他感染成機關體質?」
  『㗅!真要有人被傳染,也是你才可能!胖爺才沒那貼人的興趣,哪來的媒介!』胖子既然沒在我眼前,講話自然更沒禁忌:『這倒是我們回頭要好好談價碼的條件:胖爺早十年前就警告過你,要是你在乎咱兄弟,就實實在在地用行動證明。結果呢,你早幾年是還有認真保護,後來就喜新換舊了吧?』
  胖子講話很莫名其妙,而且有時錯誤多正確少。但是他推斷出的「關係」確實存在。
  要變化,還真的困難。否則,我為什麼現在單看到睡在胸口的吳邪就感到心安不少呢?
  『然後就容易啦!』胖子沒聽到我回嗆,也就繼續說明:『胖爺福星高照,進入的地道裡沒機關沒問題,就只有這一堆那一堆像是零落裝飾的古玩珠寶,興許是當初唐家蓋老屋時安裝在地底過道的擺飾,雖然沒有頂尖貨,但有些還算可以出手,待出去時再拿點。不過呢,走了大半夜,就看到這裡頭有排人,而天真也在……』
  我越聽越覺得不太對勁。
  「門道」之外,還有如此輕易的道路,卻又還深入地下?唐家不太可能像留下這類機關的人。
  有刻意設計過的「門道」、無法掌握消失原因的鐘樓、擁有五丁又想探索天書,這樣的唐家,要多建密道並非不行,但絕不能如此輕易被察覺。
  而且,胖子說的滑落點,尚未過第五道門。
  斟酌著,我聽到胖子還在對頭唸:『總之,這裡像是小龍女睡的那啥棺,全都像冰晶透明的。天真也躺在裡頭。這裡還有些個人,倒像冬眠著。』
  他是指寒玉床吧?小說家言也不用太認真。
  我心裡再度搖頭,然後,簡單地問一句:「胖子,我問你,照你說,你是走在地道裡,然後附近又是玉璧又是冰晶棺。然後你發現吳邪,一路上完全沒有阻礙?」
  『不就說胖爺鴻福齊天?這裡連點問題也沒有。』胖子咧嘴笑的樣子都能想見:『話說你牽拖什麼?上回天真開八十萬我才肯替他帶霍家老太婆的頭出去。你要我揹天真出去,雖說是兄弟無價,但要還到你手上,少說也得給照顧費。』
  只怕是我來救你呢。
  我心裡度嘆氣:「胖子,你難道不覺得:你太容易找到人,而且沿路發展就跟你心裡想的一樣?還有,你要怎麼能打電話給我?你在密道深處,如果是越走越裡頭,只怕是幾十公尺厚度的山土疊著,若沒有對外口,你能打電話?你那時是怎麼打電話,一拿起來就按,還是你想著打時就……」
  『胡說什麼啊?胖爺我難道還不知道……啊,這裡,等等!靠!你當胖爺好耍!』
  通訊就這樣斷了。
  聽著已傳來掛斷聲音的手機,我看著來訊,將手機撥出反測訊號碼。
  沒多久,由車上留著的儀器與手機互動回傳出定位。看座落點,離車子不過十幾公尺遠,看來如胖子自言,是在第五道門前。
  手機若落在那裡,胖子是怎麼打電話的?依我估計,他應該不是「本人」打來的。
  但,或許他看到的吳邪並非不是真的。
  我低頭看著手裡護著的吳邪,撥動衣領,將翻在上頭的針取下,往穴道刺了刺,又再旁刺另一側。
  吳邪未醒,但非穴位的地方略出了幾小滴血。
  舔口血,我想,在這的,確實是本人。
  胖子所見、跟胖子所在的位置,應該才是某些事物聯結的關鍵。
  對唐家祖宅最熟的,也該是唐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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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偶爾也期待更多的回應啊~~



 三十四、追本溯源
  望著日頭漸高,我低頭,替吳邪換位置好遮住光,對著投在眼下影子道:「這就是你想暗示的意思?」
  「花兒爺若解讀出來,還替小的開示下。」
  瞎子笑著說時,影子也多出更多。
  我對這種喜歡玩繞圈子的人最不耐煩。又不是像吳邪為了妨人偷聽。
  不過現在不是情緒化的時候。
  「我大約能推測『既觸忽沒,瞬息裡外。』的意思了。」我低頭看著吳邪:「你是以胖子的實例告訴,這裡,若沒按照『門道』,落入晶壁區,會失去意識!古人來說,就是靈魂出竅吧?」
  「按古書而言,是這般沒錯。」
  瞎子盤頭坐下,也沒問過我,就伸指戳吳邪臉蛋。在我拍開他手後,才攤攤手道:「也可以科學些的解釋:這裡有某種物質--就像科學家會利用電流--刺激到右腦「顳葉」部位的「角迴」,或稱角腦(angular gyrus),於是,落在這環境的人,在外人來看,是失去意識。」
  「只是這晶壁有比科學還難解的能力,就是困住人的意識,在古代來看,就是走被攝走魂魄的狀態吧。」
  這一來,也能了解二爺當年跟我說的那首詞中最後「淚濕春衫袖」的意義。
  不見,去年人……呢。
  「二爺說時,似乎覺得我能立刻懂。」
  我看了四下,道:「但,這恐怕是老一輩的想法呢。照二爺他們的成長年代,會聽的那類民間奇譚裡,出竅、魂魄分離,都是再常見不過的事,還有一堆人能去陰間審判後又再度還陽。但,我們現在倒是全都想試著用科學解釋。」
  「呵,原來二爺果然是閱歷豐富,想必還有很多經驗分享吧?」瞎子還懂得保持禮貌,所以我只略瞪了一眼,便道:「四川這裡不是我的主力。但看來,若是有個麻煩東西的話,還是得培植點人管管。」
  「花兒爺不會真想搞全國統一策略吧?那連當年九爺都沒法做完。不過看來您倒更有機會。」瞎子很有興趣:「若有個職位給小的養老,我也願意擔任。」
  「講正經的。」我哼了聲:「這跟唐家有什麼關係?靈魂、或是意識或是腦波,不論那是什麼,唐家擔任的角色是什麼?若這晶壁能使人意識離開,要怎麼回歸本體?」
  「難,小的也不知。」瞎子兩手一攤,一副「要錢沒有,要命我走」的模樣,我克制不將手中抄回的棍子甩過去,冷靜地道:「你應該還有什麼傳言可說吧?」
  「花兒爺確實細心。」
  瞎子咯咯笑著:「以血為盟,為天書法。入門深重,有進無出。」
  深重、是指門道吧!確實是重重疊疊的。
  「以血為盟,是用誰的血?」
  不必多想,問:「在山裡,我確實有一陣子失去意識。若是因為晶壁的緣故,那吳邪的血似乎可以喚回我。這麼說,張家血能進來?」
  「五丁也是他們使用過的,自然有些相同。」
  瞎子微微一笑的樣子並不難看,但此刻,卻讓我感到某種不祥:「只是,若張家人來,都伴隨著足夠的身手出現。」
  姓張的確實都出手如風,來去如電。吳邪若跑不夠快,就麻煩。而且他待得久,就更麻煩。
  但是,仍有點不對。
  「入門深重我看得出來,這『門道』,不那麼好過。」我評估地說:「那句有進無出是指誰?」
  「哎,花兒爺,您的古文造詣精深,小的能說什麼?」
  瞎子笑道:「連這還要解釋?二爺應該提過吧!入關之時,是『人約黃昏後』,出關之時,卻是--」
  是了!我隱約記得,二爺說的那年,我才出道不久,因此,他講得也含蓄。
  「換句話說,這個『門道』,是通往天書之路。為天書讀寫之人,必須有祭品或犧牲才能使天書運作。」瞎子沒再多賣關子:「這點也是個困擾。要閱讀天書嘛,就得有兩人以上的人進來。然後,開啟的人,必須留在這、讀取的人,也得在門道限制時間內出去。」
  「若都是照你那方法渡進來,門道又有什麼必要?」
  我橫了絮叨的瞎子一眼,道。
  「花兒爺,雖小的不好自比張家族長,但放在整個現行家族裡,排個前五名還沒問題。」瞎子擺個瀟灑狀,要不是吳邪現在不省人事,看了肯定要笑一場--:「故,您以為,像小的剛才侍候那套進場儀式,有幾人好成功呢?」
  我沒說話。良心上,同意瞎子不算自誇。從我跑過的門道之門長度來看,越到後面的溝道越深。瞎子要怎麼甩繩渡過,還能下「谷」(暫時命名)將吳邪找回來,都不是笑笑就能完成。但,儘管人找回算他的功,吳邪現在沒知沒覺,卻怎麼想就心煩不安。
  --呵,我居然還有心?這可不好吧!
  將嘆息封在緊閉的脣後,我讓瞎子還不至多事扯問題前,問出疑點。
  如瞎子說的,這種地方,若身手不足沒法出來,那閱讀天書,豈不成了個危險又沒意義的任務?從這次開關來看,他們還沒讀完(若有這動作)就關了門,哪有機會出去?
  瞎子同意我的觀點:「花兒爺問得倒是貼切。不過,這裡本來就只有特定人出入。而一開始要進來的人--不是確定出得去,就是絕對不出去。再說,這次天書開啟,並未合正常程序。若是合程序嘛,負責讀取的人還是能出去的。」
  「要絕對出的去,必須能輕易出入門道。」我說。
  瞎子還在空來空去:「正如您所說。張家的當年留下天書,卻不是有空閒整天待在這兒。因此,是由別的人看守也說得成。」
  「我不是搞學術講座的。」我嘆口氣,捏捏吳邪鼻子:「這種事,你若在小三爺醒時陪他玩倒可以。但我本質上是生意人,我只想弄明白資方勞方的問題。」
  「當然,要弄清楚再投資。」瞎子誇張地行個禮。
  我看著他,道:「我對張家的了解雖然沒吳邪多,但這十多年看他小三爺忙來忙去,也略明白。」
  評估著如何講才能讓瞎子驚惶,但想想,他永遠可以跟姓張的爭「波瀾誓不起」賽的冠亞軍,不像吳邪或胖子能逗著轉--因此,我道:「現在的問題是:這裡究竟是誰先建立的?沒錯,四姑娘山我跟吳邪上去過,找到爺爺他們當年盜一半的帛書後續、也找到開廣西湖底的部分密碼。但,若廣西那裡的建築不早於元明,那麼,這裡的建構興許更早,就未必跟張家有關係。」
  別開臉,我不去看神色自若的瞎子,道:「反過來,唐家更早就設址在這。是因為本來有天書,還是因為和張家或任一朝的統治者要求才代為看守天書?假設是原就有天書吧,那他們早有代代相傳書寫及閱讀天書的方法。這方法,可能需要付出你說的那種代價。不過,和張家有什麼關係?對了,按吳邪想過的,張家帶著那套青銅密碼鎖卻能上到四姑娘山,安設許多機關,那可不是純人力能辦到。水底、高山……就算張家人人是高手,花那麼多時間建築,卻也不易。看來也不像是他們自己族人做勞動,民工能否上山下水地去建也不易。所以,他們得掌握『五丁』吧!依五丁之力,他們能開山掘湖。也許,當年能在那堆密洛陀裡佈下安全道路,也是有五丁神力吧!」
  「花兒爺說只是生意人,這考據功夫還真不遜於專家。興許是您學識淵博。」瞎子笑嘻嘻地說。
  「但是從四川和廣西的建設來看,也可能--畢竟,我們還沒發現其他地方有這麼龐大的建構。若是塔木陀,對,那也是『神力』加持的地方。」
  移回視線,我說給等我結論的瞎子聽:「若西王母曾持有的力量,像大量隕玉及吳邪說過的風水結構、還有我們曾在長白山所見。那些都是西王母曾掌握、傳承下,屬於人力尚不可解的天力部分,流落唐家,成為天書、而開闢文明的力量在王國消失後因緣到了張家,那麼,不動的唐家和一直於各地遊走的張家,總有碰上的一天。到時,兩種力量就又重聚在一起。天書,就能解讀了。」
  「噢,那太好了。」瞎子笑道:「這力量倒是最需要的。」
  「不過,也有個問題。」我慢慢瞄向他:「若唐初曉最早請託吳邪的事是真的,五丁之力失落。換句話說,也有可能--嗯,可能,原先這力量,全集中在唐家。而張家才真的是在遊走各地中注意到這力量是他們需要的,於是--我相信他們也辦得到--取走五丁。」
  「因為取走五丁,他們能更方便地建立他們需要的、安置密碼鎖或終極之物?」瞎子安然地說。
  「更可能讓他們方便設下人力不足以驅動的異獸機關。或許,連長白山的陷阱,都是因此力才能設下的。」我拍拍吳邪的臉,道:「畢竟,我相信張家人的身手是可能夠平安出入那種地帶,但要能將你說的蛇群、我們曾打過的鳥群都馴服在某類場所並用上機關隔離,這簡直不是人力。」
  「若是神力,就有辦法。」瞎子撐著下巴,笑道。
  「我現在只奇怪,唐家若一開始沒有五丁之力,他們是否要恢復原先的方法?若一開始有五丁之力而今不在,是被盜走還是心甘情願給出?而現在,看那張小哥最後留有的只有驅動陰兵的鬼璽,那力量若也是類似五丁的一環是說得過去。那麼,操縱五丁的事物跟鬼璽是否同類呢?而那東西,是在唐家、張家、或是後起搶奪的汪家手中,還是,已到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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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知道卡了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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