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要貼個新年突發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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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主隨客便

    我這問題讓齊老爺子的臉首度僵化,雖然以他們有閱歷的人來說一瞬就閃過了,但我這幾年來的歷練也不是假的,還是瞧見。
  這讓我更好奇。
  雖然,仍有一點點不滿意。因為我的一切,都是照為了「能騙過它的」那個齊羽去培育的話,那我的人生,究竟有多少算我自己的?
  明明我還是我,只是被三叔他們教得習慣用他的方式思考、用他的筆跡寫字,我還是有入學以來的那些記憶、那些朋友、那些到現在都有聯絡的學長同學們,但那不是我自己選擇的價值觀取捨的。
  齊老爺子的臉很快笑開:「小邪你問題可有趣,難道要學古人寫家譜史不成?但也寫自家就好啦。那人雖說年紀比你三叔還大,可跟阿公相比輩分倒小,阿公怎麼可能了解完全年輕人?你要問你三叔他們去才對。啊,不過小羽是還滿會唸書,除了九爺家的那位環哥嘛,就屬他算有腦袋吧!呵,要說起來,你是挺像他的,當初阿公看你來店裡寫的字時啊……」
  這不是我早知道的事嗎?我早知道你們將「齊羽模式」套在我身上,看到我不就可以想到他?但他為什麼對「它」那麼重要?
  我盡量不將疑心囓在筷子上──而且小花家的筷子不知什麼材質,還真硬,牙齒都咬痛了──同時思索:會想向齊老爺子打探的自己也太笨了。再者,齊老爺子知道的事也不知多深,要決定直接問還是繞圈子問都不易。而在我咬筷子時他還越講越高興,開始談八爺當年的「神算」事蹟,但怎麼說都不斷扯遠,就是沒談我想問的重點。
  「……所以,那時我聽到大哥占的卦就問,這『觀卦』乃八月之兇,是否代表那次下海的事件有險?不如改期,但他說,另有『夬』卦夾在內,此為戒急用忍,決定不移。所以一旦下了決定,就不再改變,因此還是要做。」
  我突然回神,倒不是因為看齊老爺子講卦象一半就停下,而是發現他似乎說得太過頭後不知不覺講到什麼重點,可是我才想問當年八爺為什麼事占卦,就見到小花出現在齊老爺子視線望過去的廳口,仍是一副笑臉,說:「老爺子在說什麼講古話嗎?有沒份聽聽?」
  那種笑笑的樣子跟他向霍老婆子指定悶油瓶做同路人時的表情還真像,我心裡倒也佩服,明明看來在他媽媽暈後似乎還有別的事,但小花也能不在意地來……真的,不在意嗎?
  「聽著就不好吃飯了!阿公吃飽,先散散去,你也用完後再談那件事,你們先坐吧。」
  我懷疑齊老爺子根本在等人來圓場,現在人到,立刻就起身放了碗筷出廳。
  小花也沒有特別說什麼,很自然地就坐下自己添飯。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倒也不少,從四川牛油火館到長沙三道小菜,總覺得好像應該有機會可以聊聊,但該說些什麼?之前我也已經抱怨一個多小時了,問「九宮格」如何呢?
  因為想著問題,我視線很自然地就多瞄小花幾次,反正這也不是談判會場或是面見要人,因此我沒怎麼注意有什麼不對。直到齊老爺子突然呵呵笑起來時,我才發現他「散步」回來,正用廳角的石柱敲著煙管灰,同時對我說:「要照我來看,你跟小羽最不一樣的是:他從小習慣在自己世界裡,吃飯都漫不經心;而你雖然也不會很專心,但多半是因為有別的東西讓你分心,尤其你從小就喜歡盯著任何能吸引你注意力的事物看。想當年有幾次被你爺爺邀去作客,我們大人有事談讓你們小孩兒先吃飯去時,待我們出來,就往往看到你們娃兒吃飯吃得一團亂,有人跑有人吵,不過小邪你絕對是那種邊靜靜吃邊偷瞄人的──而且你顯然一直都喜歡看美人。」
  「美人?」
  我愣了下,沒立刻搞懂齊老爺子在說什麼,等看到小花含住筷子笑得曖昧,又想起最初聽他自介還想不起人來時秀秀提起「往事」那橋段,使我突然搞懂齊老爺子在說什麼,也只好照胖子那種人會用的態度打哈哈,說:「阿公真好記性小時候我笨也沒辦法。」
  「單純倒也是不錯的。」
  齊老爺子說著就踱過去,我也只能繼續傻笑,但看小花渾不在意時又有點怪。雖說我們早就在四川山上找機關的過程中混熟到看彼此上廁所也無所謂,但現在這種「家庭式餐廳」的燈光下吃著晚餐中,又被「長輩」提醒童年後,再度面對還真尷尬──尤其在我很丟臉被長輩聯想小時候的誤會狀態,而小花自然地像被胖子喊「人妖」也無所謂的態度時,要怎麼重新吃飯?
  我只好用盡量不在意的口氣說:「齊家老爺子也真是閒,還有空記那些小事。」
  「齊家向來不多管江湖事,而且那位舅公並沒有當家,兼客座教學久了,自然不會太在意非要緊事的話。」
  小花輕描淡寫地回答:「大概就像秀秀還沒當家前會有的表現吧。」
  我想倒也有可能,看我爸跟二叔三叔他們三兄弟的態度就明白:我爸要不是天性沉默寡言,估計現在這把年紀是會像隔壁錢老闆那般整天找人閒嗑牙而不是埋書堆;但二叔跟三叔,他們是久居在道上的,完全的冷靜沉默。二叔還有茶館做消遣,三叔卻跟解連環輪著在那地下就過了十九年,在我跟三叔談話的經驗裡,除了他幾次引我興趣去追謎之外,許多事都沒有真正告訴我,完全是寧可放在肚子裡爛光的狀態,說笑也不會超出任何引人注意的範圍,完全活得嚴謹。
  難怪三叔在最後事件裡寧願完全投入一切也不想再繼續。
  這一想通,我才想發句感嘆,忽然覺得不對。
  那八歲就成了當家的小花會怎樣?
  ──如果成了朋友,將來發生這種事,你會傷心。為了不傷心,為了能夠心安理得地拋棄其他人,我不能和任何人成為朋友。聽著有些矯情,是吧?──
  若是在北京重逢或是剛上四川的時候,我大概只會在心裡嘀咕「解家人的腦袋都跟三叔一樣只會藏秘」、對他那麼鎮定地對待自己老媽暈厥的事大概也就不以為意。
  但在長沙確定要解決王八邱和老六時,小花明明不在意似地對我拋出那句「小三爺,面對現實吧,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讓我不得不提心「壯」膽老半天,但最後卻是被綠豆燒哄醉,醒來後事情就都結束了,盤口也都回來了。
  所以,他對「個人選擇」究竟是怎麼定義的?
  我邊吞下一塊嚼爛的紅燒肉邊夾新菜,心想也許我還是可以本著親戚角度(反正確實有)問問,再怎麼說,那突然間幾乎跟死一樣地倒法很可能有心臟方面問題,想我家也有長輩是……
  正在琢磨開口續話的方式,我聽到小花微微哼了一聲,一抬頭,就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我,說:「雖然我得承認禾嬸做菜的手藝不錯,但能讓小三爺搶菜吃到這程度還真不容易,也許我該給她加薪。」
  在說什麼有的沒的?
  我納悶地低頭看去,才發現我隨著夾同盤菜的結果,使筷子彼此間隙穿插地夾在一起,小花那雙筷前端已夾了魚肉,沒法鬆開。
  雖然以前大學跟同學們晚聚搶菜時偶有搞出「筷子打架」的事,但現在才兩個人也如此確實誇張了點,我只好訕訕地笑著將自己筷子先抽開:「是啊,你家找的廚子不輸給你盤口的手藝,都有挑過吧!僱這種等級的人應該要不少錢吧。」
  「還好。」
  小花微微點頭,倒將那塊魚放進我碗裡:「如果你覺得吃到很難得,就留下來多吃幾頓吧。」
  搞得好像我餓了三天以上被人同情的樣子。雖然說從長白山那一路回來是風塵僕僕,但比起過去幾年的下地經驗,已經能適應多了,我倒不會像剛才西沙回來時那樣,連睡上幾個禮拜都沒感覺時間過去。
  但這一鬧,我問話的契機也沒了,但想想也不是大事,連悶油瓶的事也沒能問出來,我大概也不用太奢想從小花那挖什麼消息,現在天晚,我剛回北京也累,既然有地方可以免費借住,不住就太可惜了。因此,在我們都用完餐,齊老爺子又跟小花去外廳談事時,我給那位應是叫禾嬸的婦人帶去南方客房,也弄到套留宿用的換洗衣服。
  不得不說,小花出借的衣服都不錯,而且尺寸向來合身,不過我們身高雖然相近,但他可瘦得多,平時穿同件衣服不會太寬鬆嗎?但也不至於有人為了毛線衣之類搞訂作,他大概穿粉紅衫的時間多,其他的將就穿穿吧。
  北京的秋天比起杭州乾燥許多,洗完後特別覺得皮膚泛白。身為個純爺們自然不介意皮膚有疤痕,但是太乾有點癢就易抓破,再說我在跑回來的過程裡有些小傷口還沒全好,也想找個藥箱弄創可貼。出房四望,禾嬸不知到哪去,也沒有類似呼叫鈴的東西可以找。我沿著廊下邊走邊看有沒個閒人,但除了庭間微亮的照明燈外,大多數屋子都暗沉沉的。
  這裡住的人不多嗎?還是要搞什麼秘密交易不成?
  我想著有點好笑,不覺就經過幾進,走到下午書房的廊下,大概是這段路比較有點記憶,而那書房確實是亮著。
  「您在這做什麼,吳小三爺?」
  還沒敲門,身後突然響起幽細聲音害我往前一跌,差點用頭撞開門。一回頭,我就看到那位之前引我來的執事。明明之前還覺得他像是潘子那型的忠誠男子,此時臉色卻陰得比我二叔真發脾氣時還凍人,在個不怎麼熟的地方──又是黑夜裡──陡然遇上這種黑白無常型臉的傢伙,跟在斗裡遇血屍簡直沒兩樣!
  「哈,大叔啊,」我努力堆起笑:「只是想來找……」
  「藥箱」兩字沒出口,我身後的門已經拉開,而小花倚著門緣,問:「怎麼?」
  那執事沒再理我,向小花行個禮,遞上個呈了拜帖的托盤。我就在旁邊,一眼看到托盤上大紅色的名帖用老傳統格式寫著些問候禮句也沒什麼,但具名處填著幾個字:
  世教妹霍氏秀秀謹拜。
  秀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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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入2012年的第一篇>W<
  灣娘,也開始以「3位數」計算生日的年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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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同床異夢
  在最終廣西事件的過程裡,我總隱約覺得,抱怨過「虧人家小時候一心想嫁你」的秀秀,其實喜歡小花多些,畢竟他們是真正一起長大、一起承擔過事情的人。但是那種喜歡,未必就是我認為的那種喜歡,因為他們兩個對於對方太熟悉了,很多應該有的情愫,還未產生便成了另一種更深的東西。
  而之後過了這些日子,連悶油瓶都進了青銅門去,秀秀完全沒有再和我聯繫,也許是被我處理霍老婆子的那行為傷了心,也許是事情最後出現的慘狀,會讓她無法再面對我,覺得看到我就會想到那些事件,這也是正常的事。
  但現在身為「當家」的秀秀,能夠來嗎?小花從美國就醫回來後,曾用電子信告訴我,霍家是秀秀接班,秀秀畢竟被霍老婆子一手帶大,總有能力,但以她個人的力量,仍很難平衡家族裏的各種糾紛。小花斷掉了和霍家的所有生意做出「無關係」狀態,才勉強壓住嘴多的局面。各路的牛鬼蛇神肯定還有各種表演,因此我想他們即使同在北京,應該也不可能像霍老婆子約小花那樣,一招就到「新月飯店」去,但現在秀秀居然來「拜會」,那表示她是要做正式的禮儀?不過有什麼拜會會在夜晚?儘管還不至於半夜,但看夜色也該二更左右。
  小花似乎也想到同樣的問題,因此淡淡地說:「恭送來客,只說我改明日再致貴府問候。」
  執事臉色沒有變地收回盤子,用不遜於小花冷靜的平板聲調說:「爺,人已在外。」
  我奇怪這人怎麼會說廢話?又不是要四川伙計運豬上山那種事,難道還沒聽明白交代嗎?
  「霍當家外,還有孫家三先生齊來。」執事仍彎著腰,同時用張絲帕托上一串色彩繽紛的事物。在書房外洩光源下,那串東西散著亮澄澄的光。
  琉璃珠、琉璃孫!
  我一想到關鍵人,幾乎要叫出來,但背後立刻感到被人捏住,自然是小花。他沒有再一副不關事的樣,對執事說:「請他們到薰廳坐,我換件衣服就去。」
  執事彎腰退出數步,在抬起頭時問:「是否要領吳小三爺回房?」
  「我會處理。」
  小花說完,那執事很快退入黑暗裡。
  我總算能舒口氣後,就說:「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先去看秀秀吧。還有那個什麼人,是琉璃孫的誰嗎?」
  「那是琉璃孫快四十才生的最小兒子。」小花說著就返身入書房。
  我忙跟上,問:「那名字跟禮物一看就能猜出來,但他幹嘛跟秀秀一起來?你們很熟嗎?當初他們派人砸車搶鬼璽時我可不覺得有多大交情。」
  小花沒轉頭地穿過書廳推開隱在柱後的一道門:「都是北京混的人,連王胖子都還認得出他,自然我們能有交易,儘管不深。不過,那次錯在你們,否則琉璃孫也不用使那種手段。」
  這倒也沒錯,但搶鬼璽的可不是我原意。再說,小花那時不也遞名片套交情嗎?難道他其實還記恨被悶油瓶掐脖子的事?
  我胡思亂想著,突然注意到我跟著小花追問而走入的房間,似乎是他本人的臥房,既從書房暗門進來,又像有對外的虛門可出。而小花直接走到牆邊一溜排櫃前就打開衣櫃,那櫃大概都是外出用服,一打開就能瞄見頗鮮豔的襯衫整齊列在桿上。
  再有好奇心,也不宜看人換衣服,我立刻舉手說:「我去外頭,你慢慢換,麻煩有藥箱拿來我用。」
  小花似乎笑了聲,但我忙著出房也沒聽到。
  在書房待了會兒,小花便出來,身上穿得是如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種外顯用的粉紅衫,多加件深秋會穿的厚西裝。出來後問我:「哪有傷?」
  我才要說可以自己來時,小花突然抬頭皺眉,我跟著見到那執事站在門口,一臉仍是淡漠的表情:「爺,霍當家又催請了。」
  「嗯。」
  小花將藥箱遞給我,就和執事的一起出去。
  我用藥箱裡的基本藥物擦了各式傷口,也貼滿創可貼後,覺得夜裡空氣似乎更乾了。想著剛隨小花進去臥室時瞄見裡頭就有盥洗室,依他本行唱戲來說,不可能沒有些瓶瓶罐罐的保養品,借點潤膚油該不至於就虧他本了。
  於是我走向剛才小花走的牆面方向,按記得中他的動作推推暗門,不曉得是不是有哪個步驟不對,就是不會滑開,弄了半天搞得我像小偷一樣了。
  算了,不塗油也無所謂。
  我將藥箱擱在書桌上,又看到那張「九宮格」圖,想著再看一下,就伸手去拿,沒想到一抓,那張圖不動。
  我好奇地摸了兩下,才發現那是個很精巧的畫,就浮在桌上,只是畫得很立體,似乎是紙和桌的關係,看不出居然還是單純的畫。
  太好玩了。
  我用力按幾下,左右摸索著想確認它真是畫時,手突然往下陷,跟著桌子「卡」一聲從中裂成兩半,下一秒,我腳底就空了。
  在我「砰」地滑跌在大約兩公尺深的地下那瞬,我幾乎想罵出口,好在幾年來的歷練讓我本能地去做出微屈膝腿的動作,而底層似乎也有軟墊才不至於摔傷,但我頂上的桌板卻很快翻回去,立刻,四周暗下來。
  M的,是什麼人會在自家書房裝機關又不是忍者世家!
  我摸著隱發疼的膝蓋,真是想罵出聲,但現在又沒人,罵給誰聽?好在我還有帶手機在身上的好習慣,摸索著找出來後,電源還有些剩,我按了下鍵盤讓螢幕發光後,看這裡確實像是個陷坑用的暗室,我又沒悶油瓶的本領,摸不出可以重開的機關,隨便敲打完一遍後,便決定按小花的手機。
  雖然落在地下收訊差了點,但還是斷斷續續地聽到接通聲,我努力地等著,希望小花不至於為了跟秀秀聊家常到總算聽到也懶得回應的狀態。
  但可能真像我猜的。
  我心想看來只好等人回來在叫,這裡的空氣可能還有些微的隙綘通風,應該不至於立刻就悶昏。
  但我忘了,會成為陷坑的,應該有別的機關。
  在我向後坐倒,想稍微調個好歇的姿勢時,耳邊傳來「嘶」地氣體逸出聲,在沒能反能前,鼻子就聞到股甜膩。
  不會是……
  在查覺暈眩開始前我就失去意識了。
  
  「叫你別再進這圈子。」
  恍惚間,我聽到三叔的聲音:「一踏進來,就出不去了。」
  然後似乎有冷風颳起,看過去,是那片深秋的長白山裡。
  「我要進去了。」
  悶油瓶深沉的眼睛吐出淡漠的聲音,我一個激靈,叫道:「小哥,別去。」
  「十年後,如果你還記得我,就用另一個鬼璽開門,替我。」
  「替你?那門後的終極究竟是什麼?」
  「現在,輪到你來守著終極。」
  悶油瓶突然地消失,而人面鳥群集到我身側,一隻最近的口中猴從鳥口裡跳起,像人一樣的表情歪歪走進,詭異地吱吱尖笑:「這就是終極,你的終極!」
  然後跳進我嘴裡。
  一股又乾又癢的感覺讓我咳嗽不停,在呼吸都困難中我似乎又像跌在山洞裡,嘴被雞冠蛇咬到無法開口而逐漸跌向黑暗,腦海中又浮現那數字。
  02200059。
  ……進來、終極……
  一切像被片白光吞去,我什麼也看不見,最終回盪著胖子的聲音:「你的局,未必是小哥的局,自然也不是胖爺的局。」
  「那你說該怎麼辦?我要去哪裡?」
  我才吼完,就突然落到像是自秦嶺那個青銅洞柱中空裡,開始往下掉,老癢像剛推下我一樣在上頭笑,而無盡的深淵在腳下擴大,我拚命地想拉什麼,手腕忽地被人拽住。抬頭一看,是爺爺!他一面搖頭一面唸我:「不是交代你們要洗底別再進圈子來?」
  「你自己也放三叔去查啊!」我想喊,卻說不出口,因為那瞬間爺爺變成我爸,皺著眉說:「小邪,你該回家看我跟你媽了。」再一瞬卻是二叔沉冷的臉:「叫你乖乖在家還不聽話?」然後又變成三叔(這一次的該是解連環):「你再亂跑,我一定向你爹狠狠告狀!」
  我從小不習慣被罵,何況又接連著數落?不由得就大喊:「誰叫你們都暪我?那就告訴我真相啊!」
  「真相有這麼重要嗎?在我看來,所謂真相,很多時候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三叔之後,是小花的聲音。
  明明有點微弱意識覺得那些亂象該是作夢,但我根本睜不開眼睛,頭暈地無法自己控制,只覺得在冷風中有處較溫暖的區塊,稍稍地縮進身去,恍惚又像小時候捉迷藏沒躲好,被抓到我的女娃兒湊近的臉,甜甜著笑:「吳邪哥哥,你總躲同個地方,還是像以前一樣呆哦。」
  秀秀?
  
  ──!
  我霍地睜開眼時,看到的還是片黑景,但不是之前密不透光的黑,而是房間內沒點燈的暗而已。
  我什麼時候從地坑裡出來了?應該是有人回頭來救出我後安置到……
  背部感覺到床鋪柔軟,陷坑裡中的藥效也可能還沒退,我勉強睜著眼想再判斷什麼,但身體更沉的情況,終於又閉起眼來,在又將入夢的前一瞬,我自夢裡倒聯想起我最近才想通的事:
  到幾個月前北京重逢時,秀秀都還十九歲多,所以老九門上一代因進展西沙大事失聯而開始隱去時,她頂多還是個手抱的嬰兒,大不了到能站立跟稍走幾步路的年紀,即使我後來可能再一、兩年都還有回老家(但應該不會超過十歲,否則我一定有更深的印象),她那時最大也不過兩、三歲,她怎麼有印象能覺得我以前很呆?更別說會和我玩到熟,可能是她聽誰常說起,才混成她的童年印象。
  因此夢中找到我躲藏的女孩,並不是秀秀,那又是誰?
  頭隱隱作痛中,我再度昏昏睡去,最後意識裡似有被子蓋上,然後被股淡淡的體息圍攏。
  那像是童年遊戲時,我本能會去尋找躲藏的安全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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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外~
  睡時附近的事,也會成為感官接收點之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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