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月圓
對著一釜滾響的魔藥,身為母校:霍格華茲魔法與巫術學校--魔藥學教授的賽佛勒斯‧石內卜異常煩惱。
最大的問題,在於這釜藥。
這劑藥,是近年的魔法界大大有名,被譽為「廿世紀突破性控制類魔藥」,也是能管理被魔法部定位為M.O.M五級魔獸之一:狼人--的強大魔藥。
縛狼汁。
由於這是帖麻煩的藥劑,魔法部以降,會調製的巫師已經不多;加上必須每月都花上十天調藥,而且還必須做出足夠「患者」喝上一週的份量,因此少數一些也算精通魔藥學的藥劑師,也懶得學這麼麻煩的藥,因此,從「政界」算到教學區,會的人不到十個。
石內卜正是其中一員。
當然,會學這劑藥,自然是為了爭取「一級梅林勳章」的殊榮。
--至少,目前瞪著眼生著氣的黑髮人這麼想。
梅林勳章,是巫師(體內含有魔法血液的人)們的最高榮譽,大概比麻瓜(相對於巫師的普通人)的「諾貝爾獎」還來的重要。因此,要將這類複雜藥劑研發到能得獎的層級,絕非紙上談兵,而必須要有試驗再試驗的步驟--這一點,倒不麻煩,反正有個「實驗動物」。
可是,卻有了新的困難。
石內卜恨恨地將才被塗成一團的羊皮紙扔到桌角。
「賽佛勒斯,不一起去用餐嗎?」
在半分鐘前悄聲來到自己地窖休息室中,微微笑著將堆滿藥卷及羊皮紙的桌面輕鬆整理好的,是目前因為在外工作告一段落得到假期,而以「畢業數年校友,回校探望師長」身份被現任校長:阿不思‧鄧不利多囑託招待的雷木思‧路平。
只有魔法部管理處、霍格華茲教員及某些特定熟的同屆朋友,知道這總是溫柔微笑,努力做事的人,背負著身為五級魔獸之一:狼人--的身份。
不過……
「哪,賽佛勒斯。」
笑笑著遞過一杯熱茶,彷若沒注意到氣惱瞪著大釜的人的沉默:「我也想問問,什麼時候,呃,該喝藥呢?」
在惱怒的黑光冷射過來時,多年的經驗使琥珀色的眼眸仍能毫不動氣地回視。
--我為什麼要去跟個狼人生氣啊?
恨恨地想著,將一劑藥又加入釜中,終於,擠出一個音:「不用。」
「啊,賽佛勒斯?」微笑的語氣不變。
「還-不-用-喝。」
「啊?」
在正想到頭痛時,對面的微微笑容也怔了怔。
對,就是這個麻煩!
石內卜盯著購自中國巫師數千年來累積做出的「月亮週期表」,心下暗哏。
這個月的月圓,是十數年才有一次的「拖延月」(這是心內命名),麻瓜天文學家會談一堆太陽、月亮、地球公轉跟自轉間的問題,弄得人頭痛。但最簡單的說法就是--這個月的月圓,不是慣常的,中國巫師曆裡「註定」(誠實地說,中國巫師定出的月曆,好像也有註明每多久會月亮晚一點月圓,)的月半十五號,而變成十六號。換句話說,「晚一夜」。
這就讓才研究藥劑不過五年的石內卜感覺頭痛。
按照以往的話,五級魔獸都是穩穩地在十五號月圓下變身,但久了,就感覺十五號才月圓。而由於過去,狼人並不是可以被藥性控制的物種,因此牠們有沒有變身,也沒有在意,只要不被咬到就好。
但,現在……
盯著那釜已經成型的藥劑,又頭痛起來。
如果往常到十五號是喝七天,那十六號才月圓的話,喝幾天呢?而且,狼人究竟是「月最圓」的時候才變身,還是固定中國曆十五號變身呢?
魔法部為什麼沒有仔細管理這件事?為什麼不管是靈性生物司的「狼人支援服務處」,或是怪獸司的「狼人管制處」,都沒有詳細紀錄究竟是固定月圓的變身,還是會因為月圓度不同而變身?若按天文學分析,十數年才輪到的一次「延遲月圓」,究竟會不會讓狼人的固定變身也跟著延呢?
越想越煩!魔法部只有「怪獸司-狼人獵捕局」是最有效率,偏偏又沒用處!另兩個又沒有固定紀錄!究竟,如果一個已經定期服藥的「患者」,碰到藥期錯開時,會不會影響到變化性呢?
太麻煩了!
真的越想越煩!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這個「始作俑者」!就是他造成麻煩!
而現在,他還能平心靜氣地問:「賽佛勒斯,這麼說,是因為還沒做好?還是,嗯,因為這個月的……天文不同緣故呢?」
誰知道?
--而且你自己應該知道吧!你就是「患者」啊!
心頭騰湧著惱意,只是看到太過溫和的臉,不得不用力忍住。
「那,究竟,今天開始,還是等明天呢?」
忍耐的力量聽到再一次詢問時,正沒好氣:「誰知道?這種麻煩事以前又不會有人無聊到去紀錄。」
話一出口,石內卜就覺得有點不對(只有一點點)。
微微的笑意似乎沒有變,只是脣角弧度稍微降低下,然後,是淡淡的點頭:「嗯,是啊,真的挺麻煩呢。」
不是,這麼說--當然,實驗一定要花時間,但,不是指……
「……我,是說,我早知道會這麼麻煩--」
呃,這話,似乎說的前後,有些不對?
「是啊。」
輕輕地,似乎仍在保持微笑的聲音平靜地道:「這的確,沒什麼好處。」
沉默,似乎流竄在空氣中。
「雷木思。」
蒼老而遒勁地的笑語聲在門口響起時,石內卜多少對那種僵持空氣鬆動而感到高興。雖然,來得是那個從學生時代起就老會偏心葛來分多的校長:阿不思‧鄧不利多。多虧他一如往常一樣,總是「沒頭沒腦」的出現,在此刻,倒是好事。
「校長。」
路平一回身時,笑意立刻自然:「勞您下來。」
「呵,有畢業生回母校探望,我們師長當然也該陪著談談。我正要找人跟我一道用晚餐,順便聽聽你的攝影見聞。一起來嗎,賽佛勒斯?」
陡然變成詢問對象,石內卜猛一愕,旋及定住臉:「我還有工作,校長。」
「調藥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鄧不利多似乎在嗅聞空氣般,向路平道:「所以我們也別打擾,走吧,雷木思。麥教授也想跟你聊聊。」
「是,校長。」
路平略略低首,隨在鄧不利多身後踏出門,在身後黑髮人才想鬆口氣時,卻又慢了半拍,微微側身,淡淡一笑:「再見了,賽佛勒斯。」
真麻煩!
在門「扣」一聲輕掩上後,石內卜才能在心中迸出一句。
都是喜歡莫名其妙就出來攪局的葛來分多的!
跟學生時代如出一轍地在心裡罵過一遍,石內卜又回到藥效地調整考慮上。
說起來,都是這麼突如其來的麻煩,被這麼耽擱,紀錄的工作又要緩一緩,晚餐得延遲--當然,用不著某人多事,自己就可以直接喚學校服務的家庭小精靈了。所以,肯定不會有人再來打擾,大概某人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剛才就道了晚安吧!
咦,等等,道晚……
凝在大釜上的藥劑止住。
剛才,聽見的……是?
--再見了--
試管沒來得及被人接住時,會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回音。
二、
八點之後,餐廳裡的學生已經完全散去。餐廳也老早被家庭小精靈收得乾乾淨淨。
霍格華茲有禁止學生夜晚還在外頭隨意遊蕩的規定,因此,除了高年級生有幾個早早開始預備明年考試外,就只有不久後要展開魁地奇賽的選手隊在外頭練習。
走廊很安靜。
那個狼人究竟跑哪去了?
從應該是暫住的客房悄然走過,整個主塔都繞遍了,全不見人。
氣惱交集時,隱隱地,有點不妥。
已經是月半之半的月色了啊!
沒有說什麼啊!好吧,之前是有那麼點牢騷的心情,但不是一向如此嗎?那人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會有什麼態度、什麼語氣的;即使在最最苦惱時,都會對自己展現微笑:
--哪,賽佛勒斯。--
「我絕對沒有在想!」
石內卜對自己下令:「只是,沒有找到人喝藥,非常危險。為了魔法世界跟麻瓜世界所有人的安全,管理狼人的服藥時間非常要緊。」
對,就是如此!
「咳,賽佛勒斯。」
正在一遍遍地對自己下令時,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會讓人嚇一跳。一回頭,就看到鄧不利多的視線,從他著名的半月型眼鏡,帶著某種特殊忍笑似地透出來:「這麼晚,你怎麼還在外頭?難道是晚餐沒吃飽,想找廚房嗎?」
「巡校!」
第一時間,想到可以使這眼光過人的老校長閉嘴的理由,石內卜勉強自己用一般禮貌口吻道:「剛看完,正要回去。」
「噢,我還想託你傳話給雷木思呢!不過現在你已經去過就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吧!你知道他在哪?」
才要離開的腳步被這句話僵住。
微微側著頭,用不是很在意的語氣道:「恐怕我沒有這運氣遇上吧!誰知道那些習慣遊手好閒的人會去哪裡遊盪。」
「那可真是悠閒過頭了。」
鄧不利多很難得地陪著一同「生氣」:「這個月月圓來遲一天就算了,跟著這個月的結果,會是下個月的月圓非常華亮--換句話說,是滿月的魔力變得更強。」
說到這,鄧不利多停下來喘口氣,用很惋惜的態度道:「雖說啊,這只是個小小的毛病而已。但是放著不管,也很困擾。既然你不知道雷木思在哪,我也不知道,就明天再說吧!晚安,賽佛勒斯,別在外晃太久。我記得你明天一早就有六年級的課啊。」
瞪著鄧不利多散步離開的背影,石內卜已經忘了生氣的原因。
剛才那老傢伙又拋了什麼新問題?這個月的月圓夜究竟跟變身有沒有關已經在煩惱了,現在又告訴自己下個月的月圓也得商量?這月亮怎麼這麼麻煩?為什麼不乾脆「月蝕」算了?沒有月亮,總不會再有問題了吧?
在衝回自己辦公室,翻找大批藥學書籍時,石內卜惱怒的想。
終於,在翻了快一個小時候,石內在一個用拉丁文書寫的古書上找到一則「月圓變化魔性週期評鑑」的古老記載,顯然早八百年前就有人談到這個問題。
「……月亮的圓缺將影響潮汐的變化,換言之,如果用海水提煉出材料,加入藥中反剋回去時,往往可以幫助抵銷月圓的部分魔力。固然,月圓的變化,與太陽必有關聯,如果能有可以吸取、積蓄日光的魔光石,會更好。可是……」
一堆又一堆的新知,讓眼前的大釜燃滾不斷,在原先「魔法部近年新開發控制魔藥」(號稱)成品中,重新加入新藥,劑量跟濃度的調定又得再勻整。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麻煩事?」
氣呼呼地將最後一勺藥敲定,大釜「霍」地一響,產生一片青氣,隨即穩定下來。
好吧!控制性魔藥,也不是什麼有趣的東西,不可能期望它有多漂亮美好吧?不過,雖然自己確定步驟一個不錯,也自信按一己推想的改良法是確實可靠的,但,沒有「實驗數據」時,總不能保證。
「我是要驗證藥效。」
對自己說了三遍後,盛起新藥。
******
說起來,「感應」或「直覺」,都是憑空胡扯的東西。但是「證據」跟「痕跡」倒是實實在在。如果一個正因為逢到麻瓜工作上假期,不會回去麻瓜社會;但在巫師社會,又不太能在霍格華茲外找到「避月圓地」的人,不在某間保證安全的屋裡出現,是不太可能。尤其在「渾拚柳」旁,看到新的泥土痕跡--學生是絕不會,也無法走近的--時,石內卜也是咬了咬牙才決定走進去。
其實,有點不舒服。
渾拚柳下通往尖叫屋的泥徑,在當年誤入後,就再也沒有靠近過。即使現在,每一次看到那棵樹,就有讓人恨得想將它用爆炸咒燒光的衝動。
那麼,為什麼還自己往這裡走?
「有什麼辦法?貓頭鷹郵件絕對不可能送到這裡來!連幽靈都進不來的地方。」
向自己說明,直引著的的魔杖前端,仍在「路摸思」咒下,耀出柔和的光環。
渾拚柳下高高低低的泥地並不好走,但是另一種更緊湊的心情壓過一切時,仍能一語不發往前邁進。
終於,階梯出現。
是在這吧!
聽到上頭隱隱傳來細微的聲音,雖然有點奇怪,但確定月圓並非今日的肯定,讓石內卜仍繼續往上走。
不過,稍微暗下魔杖光源是自己的失策。
在踏上階頂,推開木門時,「呼」地一物飛來,緊接著「潑啦」一聲,打翻手中的杯子時,突發的事件,讓石內卜原先的憤怒跟激起的吃驚都暫且停住。
「啊,賽佛勒斯?你沒事吧?抱歉,我沒注意你突然出現。」
捲著袖子,腕間打濕的人繞過水桶趕過來時,原先油然而起的怒意,在看到那「僕役」像跟手中的打掃工具時,產生種新的想笑衝動。如果不是滿地藥氣重新帶入刺鼻的惱怒,這時候還真想用某種態度做開場白。
但是,現在--
「這藥,是今天就要嗎?」
俯身擦拭一地流瀉,路平才抬頭,看到努力控制情緒的人平靜些後,才輕輕地問。
「除非有人要喝被抹布搓過的藥。」
好容易忍住嘴角過份上揚,石內卜沉下音道,同時,又稍稍看了看屋內。
沒有人來過眼尖屋--好吧,也許某些知情人士有辦法進來過,不過,在此之外,一般人永遠想不到,這個「鬧鬼最兇」的尖叫屋裡,有許多--
稍起的笑意在看到屋上深深的爪痕刻度時,微微一顫。
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充滿魔獸氣息的巢穴!
這思想浮起時,眼中看過去,連褐髮人原先的淡淡微笑都像陰冷起來似的;跟秋天月夜一樣,看似光明卻仍充滿寒意。
「……賽佛勒斯?」
在發起顫時,疑惑卻仍帶著柔和的語氣(不過不知為什麼,自己並不覺得)輕輕地道:「怎麼了?如果是對打翻藥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相信這很麻煩,又花時間。」
沒錯,真的是太花時間了!
氣惱上來時,話已衝到嘴邊,下一刻,卻在柔月似的淡琥珀色眼光中怔住。
為什麼,月亮的光芒,竟會有溫雅到令人窒息的時刻?
被暖意護住時,是已經氣息貼近的時刻。這時,勉強能吐出的,只有一句:
「先去喝藥!」
*****
清晨就早起散步,是多年的慣例。不過,永遠都會神奇的遇見校長,也令人驚奇。
「校長,早。」
「有吃藥了?」
「是。」
微微笑著,褐髮仍如月色般光滑。
「聽說,這種藥味道很令人不喜--至少,魔法部握有的幾個案例都這麼說。」
「正常來說,的確是。」路平點頭。
「所以有些人請求不用藥而使用聖蒙果『隔離間』,說,痛一夜比苦七天來得短暫,你覺得呢?」
「人各有志吧。」琥珀色的目光笑笑:「但我覺得,痛時,不止自己痛,還會讓人擔心我的痛的話,那還是選擇苦吧!至少,喝完後有『糖』的啊。」
「是嗎?那,喝藥也挺不錯啊!學校職員若能爭取到梅林勳章,倒也配得上我們霍格華茲的名聲了。呵,我先回去吃早餐。」
「慢走。」
微微笑意漾著時,晨風也隨著陽光重起暖意。
該回去那正為自己昨夜的事而氣惱不已的調藥者身邊了。雖然他八成又會哏著、嘀咕著沒完,但還是會一再地因自己而心軟。
這情節,永遠會上演,無非是在月圓前後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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