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問難
  
  裡蜀山這陣子氣候不佳,內城的妖怪們修行較高倒還好,外城就整天慘兮兮。
  
  「好了。」
  
  將掌緣挪開,空間術法完護在一棟妖居外,全身純黑裝束的貓妖向身後白衣素服的人行禮:「這家已完成。」
  
  「辛苦了。」
  
  「真是辛苦了!」另一個喜笑不禁的人也道:「我說哥啊,幸虧有思堂是空間術法高手,外城才能暫時穩住。果然交朋友要交有用的!子曰:『吾不友德不如己者』,真是名言。」
  
  「抱持這種想法,怎能交到好朋友?不要誤解聖人的話。」
  
  對著和自己樣貌不同,還保留著雙親血脈的雙胞胎兄弟,星璇既笑又搖頭:「別胡說!這幾天裡蜀山的空間異動,跟你當年來打通地脉時相當。雖然是不同的事情,但空間浮動不安卻是事實。好在絮兒跟弟妹正好都在人界補身去,不用留在這。」
  
  「我說啊,少了她們才可惜!」南宮煌數著指道:「如果我們再一起聯手做事,難保目前亂象不會立刻減少,思堂也不用這麼費功夫,對吧,思堂?」
  
  最後一句話,是向著黑衣裝束的青年說的。
  
  揹著大刀,思堂橫望南宮煌一眼,轉向星璇道:「以前我就有些懷疑,現在更確定。你們真會是雙胞胎嗎?」
  
  「喂,什麼意思?我可是親自從娘那裡得知我們是雙胞的。」南宮煌扮個鬼臉:「對了,哥,你什麼時候才要將自己名字改回『煊』呢?紀念爹娘的恩人啊。」
  
  星璇微微笑著搖頭:「不用了,我習慣這名字。」
  
  何況,已沒有同樣貌外型的軀體,有不同的名字,也是種紀念。
  
  對義父的一項感念吧!畢竟,他仍是給予十八年歲月。
  
  「……哥,小心!」
  
  是南宮煌突然大喊同時伸手——這個明顯留著半妖體質的弟弟在奔走江湖的修練過程練出比自己還矯健的身手——即時推開兄長,而迴手讓一個憑空而出險些撞上星璇的身影經自己一扶站正,同時詫異著:「師……景老闆?」
  
  「唉,多謝了。」
  
  笑意滿盈,拍著衣裳灰塵在突現的空間術法後站定的人,有著一身富貴氣的裝扮。眉間隱藏的客氣答語,雖略蓋住目中深處的警醒晴嵐,但身手俐落絕不同於一般商賈者,自是在人界渝州大大有名的首富,永安當之主:景天。
  
  「您……」
  
  雖然沒正式跟景天遇過,但早從弟弟口中聽說不少事蹟,星璇很快地端莊儀表:「是舍弟提過的景老闆吧?初次見面。在下是煌的哥哥,星璇。」
  
  「呃,星……公子?」景天閃著眼,隱著笑,視線流過南宮煌跟星璇臉上:「兩位樣貌還真是……各有千秋。」
  
  「我跟哥哥原本是雙胞胎,但因為一些事故分開。哥哥的原先身體也不在,他寄託在我們父親的妖型身體裡,所以才跟我長不同。」南宮煌很快地介紹:「所以我和家兄才會樣貌不同的。話說,家兄也是靠了種種機緣,才能用這副模樣生活。首先是從那紅毛處得到靈體附身的合一化,然後是絮嫂練五毒……咦?」
  
  南宮煌陡然記起似地,轉向景天:「我還以為那個紅毛找回師父你的。難道不是嗎?那您怎麼出來?」
  
  「煌,就算我們沒有隸屬,按著輩份年紀喊個魔尊會困難嗎?何況究竟是助過我們的。」星璇輕斥道。
  
  「一邊助一邊對我們『哼』來『哼』去的,我不在背後說閒話就不錯啦!」南宮煌笑道:「不過如果說是看景老闆的面子嘛,倒也無妨!啊,對了!」
  
  收住向兄長的話,南宮煌思慮地道:「這裡應該不便談話。哥,我能請景老闆進內城坐坐嗎?」
  
  「嗯,當然該如此。」星璇點點頭,轉向自己部下:「這裡暫時煩你一人做了,思堂。」
  
  「放心吧!你的事情我會完全完成的。」
  
  對他人向來寡言罕語的黑衣人在對自己效忠對象全意恭謹地道。
  
  「麻煩了。那麼,景老闆,請同我和舍弟一道走吧!」
  
  *****
  
  內城主塔的佈置清雅,在南宮煌經心調度下,和人界渾然同氣,俱有人體血肉的景天來到半年前初坐的樹下時,不免贊道:「我真想知道你用什麼法寶讓裡蜀山可以如此陰陽流暢,南宮、煌兄弟。」
  
  「唉,還是單叫我南宮或煌吧!我已經跟李三思大哥稱兄道弟,而徐前掌門又跟景老闆同輩,再怎麼說我也矮著一輩啊!」南宮煌雖這麼說,也沒有刻意分禮坐下,直接請景天往他認定的好位子坐,續道:「不論怎麼說,這回出現是好的!家兄已歸,好料理總不少!他新製的醃肉配百花蜜酒委實是一絕,吃了就知道。」
  
  「煌,別淨顧著說東聊西,來替我安置桌椅。」
  
  自內室捧物出來的星璇道。
  
  「知道啦!」
  
  對兄長的話到底注意,南宮煌很快來將桌椅調開。星璇較合宜地依賓主位坐下,客氣地倒茶勸酒,一刻鐘後時間略定,才示意南宮煌可以開口。
  
  「我正想問呢!」南宮煌劈頭就道:「這半年來,景老闆你究竟到哪兒去了?人和其他物種不同,是一定要進食才能維生的種族,但這一去半年……」
  
  「煌,你講話慢些,不成嗎?」
  
  星璇不急不徐地插入話。
  
  「好吧!哥哥你要就自己問!」南宮煌吐個舌,開始吃點心。
  
  星璇搖搖頭,沒有說話。
  
  「煌大人。」
  
  此時,又來個小妖,急匆匆地報道:「好奇怪啊!那天跟您說消失的蓬草區又復原了,但空間法陣卻已經完全不見。而且思堂大人剛說,他探查過,之前隱約的空間亂象似乎都復原了,叫我來請示,還要不要再巡城?」
  
  「我們小小個裡蜀山,只要來個魔就要搞得天翻地覆,再下去如何得了?」南宮煌誇張地道:「果然井水跟河水不該互犯啊!」
  
  「魔……對妖造成的傷害很大嗎?」喝到一杯的茶杯停住,景天若有所思地問。
  
  「當然也看來者何人啦!如果是半朋友的魔尊大人,倒也無妨。不過一般魔都比妖多上千百年道行,所以偶爾來個小魔就麻煩。如果他們沒有認真壓抑自己的魔氣就更麻煩!好在自從地脉事件後,從沒有魔再出現——直到這個月。」
  
  南宮煌咬了個柿餅,繼續道:「我想空間能迅速恢復也跟魔尊有關,否則沒人有這麼強的力量。呣,不過您身上也有魔氣的樣子,為什麼?」
  
  「你看得出?」景天微訝地道。
  
  「自從地脉事件裡五靈輪協助修練,讓我半妖體質逐漸恢復後,我就跟家兄一樣,能開始辨別修行跟氣氳刻印。您周圍的空間一直有股強大的赤色魔氣圍繞,將身邊的空間隔開。可能身為人身無法看出來,但以我們妖之眼來看,的確會察覺空間差異。」
  
  「空間嗎?果然。」景天自語著。
  
  「怎麼?」星璇一直觀察客人舉動,此時問道。
  
  「只是終於明白一些以今世的我未能明白的事。」景天笑笑:「小樓……犬子在成年前,曾怪過我自己若有長春之法,怎麼不幫他母親駐顔,我告訴他我從沒修練那種事,他總不信。現在我確定,的確不是我的修練,是有人將我的『空間』鎖住了。」
  
  星璇微微點頭:「是的。人修行成仙,就是積聚功力,保持肉體不老。就某方面來說,是種空間不改。不過他們是靠自己內力保持。如果您的身子所在空間不隨其他空間變化,那麼也是種久駐之法。」
  
  南宮煌向來伶俐,此時卻百般不解,問道:「哥,你究竟在談什麼?他的空間不變跟不老有什麼關係?是空間不是時間啊!」
  
  「就像我或絮兒習練術法裡的定身咒一樣。」星璇解釋道:「定住身的人,無法行動。那麼他停在原地,不會再往前走或後退。如果將前進後退比喻成人的年壽,則在景老闆身上所有的空間術法,就像是空間上的定身。由於人身的空間完全定住,所以不會再繼續因人生之路的流逝而老去。」
  
  「好奇怪的空間術法!聽起來還挺有趣的!我怎麼沒見思堂會這法術?」南宮煌興沖沖的問。
  
  「煌,別說笑了。思堂雖是高手,到底只是妖界的程度。他能改變空間已經不易。若要改變人本身的空間,幾乎已經是對空間掌握無虞,對六界來去自如,對時空操作輕鬆的神魔才可能做到的。」
  
  星璇臉對著弟弟解釋,眼睛卻微微看向此時半垂下頭思忖的景天。
  
  南宮煌倒重新理解:「簡單的說是神魔才能做到的?就我們認識的『人』來說,不就只有那個紅毛老魔才做得到嗎?他幹嘛要花功夫做無聊事呢?」
  
  「無不無聊由本座決定,豈是你說的?」
  
  一個沉冷的聲音陡然出現南宮煌身後時,南宮煌幾乎是電一般的跳起來,星璇則更快地來到弟弟旁邊:「抱歉,舍弟就易小孩子脾氣。」
  
  仍靜坐的只有景天,此時則抬起頭來,笑笑地道:「我倒覺得煌說的挺合他身份會說的話。不過心直口快罷了,難道魔尊這樣就生氣嗎?」
  
  原先護著弟弟的星璇在聽到話語時轉過頭,似乎難解地凝視著春風般的笑臉,又轉頭看到如凍結般的冰焰,慢慢歸結出想法。
  
  「還是先請坐坐,有話慢慢談吧!我去廚下備點小物,煌,你跟我來助手也好。」
  
  「啊?」
  
  素來平和的兄長突然剛健有力地拉了自己就走,南宮煌胡裡胡塗地跟著離開院庭。
  
  在被調成春夏天氣裡,院中梅樹青綠盛放,樹下人的影子也渾成一片綠蔭。因此,周身的烈焰空間顯得更鮮明。
  
  無語,似乎是久有的慣例。
  
  很靜,很靜。
  
  ……
  
  十、異聞
  
  「哥,究竟怎麼!」
  
  南宮煌怎麼說也只是不到而立的青年,再加上從小先由養父、後有兄長的「接管」,雖然有番歷練,氣質究竟年輕,在口沒遮攔後好奇心重起:「你難道要為尊王大人加菜嗎?」
  
  「別說笑了,煌,你可不是小孩。」星璇看了胞弟一眼:「跟你的口誤雖沒多大關係,但我覺得在當下,我們不該停留在那。」
  
  「做主人的不待在那招待客人,怎麼成?」南宮煌道。
  
  「依我看,已反客為主。」星璇沉思道。
  
  「你說什麼啊,哥?」南宮煌問。
  
  「嗯,雖然有些失禮,但我們到梅園後觀察一下吧!」
  
  「嗄?哥你要『旁聽』嗎?」
  
  不敢置信地看著從不玩鬧的雙胞兄長,南宮煌懷疑其實妖界空間已經整個逆轉到連心都跟著轉了。
  
  「因為有件事我想弄清楚,以免想錯。你也不用來,我一個人去就行。」
  
  星璇說著便走。
  
  怎麼可以丟下弟弟不管?
  
  南宮煌心內想著,緊隨兄長腳步前去園中。
  
  「心,已無魔。」
  
  在兄弟兩依地利之便,找了方便旁視的樹後隱住,就聽見這話說出。聽聲音,是愛笑的景天口氣。不過這回沒有笑意,只有淡淡的平靜。
  
  沒有回應,但從園中強大到令人肅穆的氣勢裡,不難想見魔尊雷霆萬鈞的氣勢。
  
  又是陣沉默,暗處的南宮煌漸有不耐,他天生的急性總像大火突發一樣,下一秒就想走出,若不是兄長手伸在前頭,全神貫注,還真待不下。
  
  片刻中,他們又聽見景天的聲音,這回較為正常,還帶著頗明確的笑意道:「煌他兄長做的茶點是真的很不錯,不打算試試嗎?聽說他釀的百花蜜酒,是愛花的五毒仙獸一族培育出來的罕見仙草。」
  
  這好像叫顧左右而言他吧?
  
  南宮煌有這感覺,卻大惑不解,然而聽到魔尊下一句,更莫名其妙。
  
  「心魔不在。」
  
  心魔?是什麼?也是種魔族嗎?還以為是義父從小教自己蜀山打坐裡提到不要東想西想以免走火入魔的那種心魔哩!
  
  「因為不再執著,心魔就自動離開。」
  
  景天的聲音淡淡的,笑意也輕輕的,但旁聽的人都感覺澀澀的。
  
  好奇怪!原來會有這種情緒存在嗎?當年在人界初見兩造時,總覺得是默契十足又脣齒相依的感覺,為什麼在此刻裡蜀山中,會這麼的……無奈呢?
  
  心中想到這種評論,南宮煌都覺得訝異,想跟兄長交換意見,但見兄長仍屏氣凝神,專注聆聽,只得嚥下話頭。
  
  正好,他聽到私下被自己叫做「紅毛老魔」的魔尊靜沉的氣魄緩緩道:「你執著什麼?世間財富、人界榮華、居家安寧?」
  
  那種東西當然不錯,但連我都不會要求,這笨紅毛怎麼拿這來問?雖然景老闆在人界裡是挺愛錢的樣子。可是依南宮煌和景天幾次見面之談,感覺上,他的愛錢或收集都是一種消遣時間的打發才對。難道魔的心思真會單純到連這都看不出來?
  
  南宮煌聽得直想挺身而出,但手腕一涼,星璇的握力傳來,似提醒他不要擅動,只得忍了又忍。
  
  而景天也像料到會有這番問話,淡淡的笑道:「真愛記恨。新仙界那些話都一字不漏記著。」
  
  「沒多久前的事。」
  
  魔尊的聲音平靜時更多了種喘不過氣的威嚴。
  
  在雪國最深處的風都沒這麼冷。
  
  南宮煌抖抖身子想,但仍聽下去。
  
  「的確,我想,對你而言不久。」愛笑的聲音淡下去:「神魔瞬息,人界千日;天上七天,地下千年。」
  
  時間,像停滯。
  
  南宮煌感到有種壓抑的巨型空氣重量漸漸加強,連鎮定的兄長都有些不安,兄弟倆互望一眼。
  
  「說實話你就要發脾氣,這毛病怎麼一直不改?」
  
  輕輕的笑意瞬間就讓凝重氣氛解除,南宮煌跟星璇又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地感到一種似乎該離場的自覺。
  
  不過由於目前狀態,再怎麼無聲息的移動都會引起魔氣籠罩全場的尊王注意,兩人同有默契地保持安靜。
  
  「你在愚弄我?」
  
  重樓聲音裡的怒氣提高時,南宮煌一面擔心自己辛苦數年才建全的五靈行館會被過強的魔氣破壞,一面又詫異,明明聽景老闆講的不過是再正確不過的六界常識(當然,一般人是不太清楚就是),為什麼也要發脾氣?
  
  「什麼事呢?」
  
  輕輕淡的聲音,笑的溫和中清冷起來:「哪裡是我在愚弄的地方?」
  
  「說著本座無法了解的話!看著本座望不見的地方!」
  
  怒氣的聲音彷彿有種被遺落的苦處,原先聽著忍笑的南宮煌不覺間發現自己脣角邊笑意不再,而有點幾乎潸然淚下的悽意。
  
  「煌?」
  
  兄長低聲問著,南宮煌才要搖頭表示沒事,忽然,兩人聽到當頭一個冷傲的聲音:「伏著的人,聽夠沒有?」
  
  「是妖,不是人。」
  
  情急智生,南宮煌搶在星璇前道。
  
  猛然想不過頭,凝在半空的紅色魔光住了片刻,後面微笑的聲音已來道:「不過偷聽不是好習慣,令尊應該會教導這些禮儀吧,煌?」
  
  那笑容太溫柔了,溫柔到有些悲傷,南宮煌微愣地盯著那表情,暗暗奇怪怎麼眼前人眼睛彷彿是晴空變天時,夾進青黑的藍彩,變化不定,照記憶裡,那雙眼睛該是純然地無憂無慮。
  
  「你有什麼遺言?」
  
  霸氣的聲音破入耳中時,南宮煌回過神,見兄長一晃身擋在自己前頭:「方才真對不住。任何煌的事由我負責,請向著我來就好。」
  
  「你以為你擋得住本座一擊?」
  
  不帶一絲情緒,像陳述事實的語氣,星璇雖強作鎮靜,也不免微顫。
  
  「對年紀小這麼多的後輩,你也計較嗎?」景天的聲音在笑:「或者,如果我以『重樓之名』請求你,你能暫時罷手呢?」
  
  什麼意思?他不就是魔尊重樓?為什麼又說是用「這名字請求」?
  
  一面留意著雙胞弟弟的處境,星璇心下不免詫異。而看到凝住的氣勁慢慢消散,更覺不解。
  
  還有,便是魔尊那句話:「你說的,就罷了。不用提我。」
  
  無法明瞭。
  
  星璇最想按住的,是胞弟在危機一解除後就沒遮攔的口:「對啊!這種對話才正常!」
  
  煌怎麼,平時聰明伶俐著,今天卻不會聽眼色?
  
  星璇心下暗急,見景天笑笑問:「正常?」時,更捏了把汗。
  
  「對,就是用『你』跟『我』就好了!朋友不該這麼樣嗎?為什麼老用個『本座』卡住?這樣話都說不出口,憋得旁邊人都難受!這是怎麼『率性』我可不懂!」
  
  「煌!」
  
  星璇拉住他,腦中迅速尋找可供改變場面的辭,卻見景天表情微凝:「率性……我竟然都忘了該有這種感覺。曾經以為人類可以更自由,原來永遠會有一種羈執存在。」
  
  「爹生前常說任何生物或非生物都有他們的存在必須意義,除非他們被取代。」南宮煌自幼熟讀道家典籍,極自然地道:「所以莊子說過『每下愈況』,道是無處不在,所以什麼也都是產生『道』的依附體。我們與六界,都在用不同的態度展現『道』,就像不同容器盛出的水,在破解容器的定型後,仍會返歸真面目。」
  
  「不同的形態……」
  
  星璇唸著。
  
  「是啊,哥,不就是如此嗎?所以即使你的那個跟我同胞的軀體不在,現在的你還是我兄長嘛!」南宮煌道。
  
  「似乎有人也這麼說過。」景天淡淡地道:「不論如何的改變外貌,仍會尋找。」
  
  「那你又執著什麼?」
  
  沉冷的聲音,自是魔界之尊獨有的氣魄。
  
  ──執著,為曾有的執著。
  
  終於,感覺「旁觀者清」又兼具「主人」身份的星璇率先開口打破沉寂:「很抱歉,我從小就生長妖界,數年前都還在與養父爭權奪位,雖說是為了復仇,但也因此,也沒有什麼空閒了解心中情緒──所以除了對絮兒外,我不太能了解這些事。但我能感覺……總之,如果需要什麼事是我可以幫忙的,請讓我跟舍弟能盡份力,好嗎?」
  
  「無所不能的魔尊哪會需要我們幫忙啊?」南宮煌補述道。
  
  當然,敢這麼大膽講話,全要眼前有另一位「魔尊的好友」在,才能放肆。
  
  如己所料冷睨過來的眼光在瞥見藍黑色眸淡淡一笑時不多動氣,只「哼」了聲調轉身去。
  
  當年在人界觀察果然沒錯啊!那老是盛氣凌人,口中說著「對六界生靈無心下顧」的魔尊,其實還是有在乎的事情!
  
  只是,他在乎的,究竟為什麼,是……呢?
  
  夏天的風原來也會冷。
  
  最後打破沉寂的,是突然衝入別人。
  
  「星璇,這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急衝入庭的人一身黑色勁裝,自是多年來就是第一助手身份,惟一以妖力即修成空間術法的罕例:思堂。南宮煌的角度正好看他從門口一路衝進來,氣急敗壞的模樣令原先嚴肅的場面一緩。
  
  「怎麼了?」突然得到轉題話題,星璇立刻道:「是空間術法出了什麼事嗎?」
  
  「空間術法倒沒出什麼事。」思堂看著眼前兩個從沒見過,但隱隱散著魔氣的兩人,答道:「只是我剛巡城而回,就感應到這裡氣流大亂,還當是這裡的空間術出了異動,所以趕來。你們沒事?」
  
  「沒事。」這回是南宮煌回答:「輕鬆自在啊!」
  
  「那就好。」
  
  思堂說著,銳利的綠眼卻轉向兩個來客,反覆打量。
  
  「怎麼了,思堂?」星璇問。
  
  「我想眼前這位必是魔尊。」思堂凝視紅衣身影道:「但旁邊那位……還是……他是人類嗎?」
  
  空間,像緊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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