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一夢 現世為身現欣榮,現真非假現不同, 現今當求現下樂,現實還疑現夢中。
十六、千門萬戶曈曈日(第二階段:歷險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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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語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對白玉堂而言,寒假在家,最大好處,就是在不同大學唸書的姊姊也回家來住。
今天的大掃除告一段落,白玉堂便摸進他大姊的臥房。
和自己除了閒書外便是數理專書不同,姊姊的書房裡擺著都是布面版的四書五經,經史子集一套排開,但是,最明顯的,還是藝文館印行的一整套「二十五史」,深綠色厚布面,上面燙金字已不甚清楚,這也無怪,因為這套書原是他父親的。他父親也是學文出身,所以在自己女兒走上這條路後,便將書全留給她,那是在她高中選了文組專攻中文後的事──在他們父親於出國訪經商友人不幸一起被綁而遭撕票後,那堆書更成了遺物般被寶貝。尤其他姊姊跟父親最為貼心,一向謹記在心──若不是如此,白玉堂也不會自小學就被他姊逼著跟堂哥學武了。
雖是如此,但,這麼多書,要找哪一本?
白玉堂四下游目時,背後爽朗的聲音笑道:「小弟,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找書呢?難得啊!你要看武俠,還是看推理啊?啊,還是你終於決定讀《說岳全傳》了?那本書也很有趣,好笑的情節很多。」
正是白金枝。
「沒啦,你來就好。我想問,你知不知道『昭明太子』是誰?」白玉堂一面溜眼他姊姊大電腦桌上堆的滿滿的學術用書一面答。記得他姊姊寫的論文是「神話」,所以擺滿一堆「雷神崇拜」、「圖騰文化」倒也無錯,不過,他想不通,怎麼有會有外國人為自己的神話書取名叫「金枝」,他姊姊就是自從上大學經教授指導讀了那本書後,從此不嚷改名的事。 「昭明太子?就是《昭明文選》的編輯者。」白金枝流利地回答。
「這我當然知道!高中課本學過好嗎?我想問的是,他是怎麼樣的人?」
「呦,我弟弟怎麼會突然想看歷史了?很好,我查一下,原書應該在《梁書》,記得昭明太子早死,所以歸於列傳裡。應該是在……」
「老姊,不要文言文,我要白話的!」白玉堂趕緊說。
「你都唸到大學了,看文言的也看得懂吧?」白金枝道。
「但是沒有斷句的我懶得看啊!」白玉堂斜一眼姊姊手上的原文書,道。
「哼,虧你還是我弟,連讀原文都懶。」白金枝頗不樂意地道:「以前叫你看《七俠五義》也叫老半天,才在去年看了一遍而已──我光那本就看十五遍了。」
「老姊你本行是讀中文啊!別浪費時間,我只想問昭明太子是什麼人。」
「什麼人,反正是好人啊!」白金枝將《梁書》推回書櫃中,低頭往書櫃下藏堆積一疊的書道:「媽以前有買一整套《吳姊姊講歷史故事》,雖然文筆很輕鬆很活潑,不過內容很實在,也都按正史紀錄,我可是小學二年級就讀完囉!所以我高中以前唸歷史都很輕鬆,不像你啊,背年代、搞人物事蹟還常會搞錯。呶,南北朝是這一本。」
「好啦,老姊,借我借我!」白玉堂匆匆跟大姊拿過那本紫紅書皮的書,趕出房門,回入自己臥榻上半躺地翻讀。
昭明太子的故事不多,只佔有一回,但確實深入淺出,描寫真摯。白玉堂正看得有趣,姊姊卻來到房前走出,喊:「小弟,既然有空看書,你先順便幫我出門一趟,買杯喫茶小鋪的卡布奇諾回來,我要趕報告。」
「好啦!又喝咖啡!小心骨質疏鬆。」
白玉堂橫了姊姊一眼,不甘不願地放下書本,拎了鑰匙出門。
即將進入農曆春節,市街上的氣氛相當溫馨,雖然還是人潮擁擠,但是隨時播放著「新年到」的音樂,滿目看去都是金紅相間的大喜顏色,既使仍是寒流來襲之日,仍讓人覺得相當可愛。
他姊姊慣愛喝的那家飲料店今天人不少,許多人都買應景的熱飲如「薑汁撞奶」、「桂圓紅棗茶」之類。白玉堂為姊姊點了卡布奇諾咖啡後,考慮考慮,便為自己點了一客「擂茶」。
「小姐,四杯薑汁、兩杯熱紅茶、兩杯熱的招牌咖啡、一杯熱綠奶茶。」
正等中,一個新客人來到櫃台旁點選,店員一一註記,正回顧周畔街景的白玉堂只覺聲音熟稔,不由得略略側頭,正見一個略膘悍的身影。
「趙……」
還沒說出口,趙虎已經轉過頭,看見他,先退兩步:「呦!你怎麼在這?」
「我家就在附近,放寒假當然回家啊!」白玉堂跟他有些合不來,勉強道。
誰知趙虎比他更情緒化:「什麼?你家在附近?那是說,你就跟咱四人是同鄉?哇,怎麼可能?我以前都沒見過你,你住哪的?」
「C中附近。」白玉堂雖不太喜歡趙虎的說話方式,仍是回答。
「你住C中附近?那離我們住的社區很近啊!怎麼我們以前都沒見過呢?我們是住躍馬社區裡。就是C中左邊圍牆旁有黑白色建築那一區。」趙虎比手劃腳地道。
「為什麼會見到?我又不跟你同年,而且我是讀一般高中的數理資優班,就是C中!再說,我家在C中後門靠環河道路的巷子裡,是透天連棟的。」白玉堂沒好氣地說。
「喔,對對對,我們四個出外到警專讀書時,你還是小鬼頭一個呢!」趙虎似乎從初見起就淨挑他──也才見不過兩、三次。白玉堂實在很想找個機會訓他了解,什麼叫「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道之所存,師之所存」的重要性,別的不說,小學姊年紀最輕,學術地位可無人能及!──不過手邊小姐已在喊他:「先生,你的咖啡和擂茶好了。」暫且就不管吧!
也不知趙虎究竟是好奇心多還是只是脾氣直爽,既會亂得罪人又會想關心人,探頭看了下提袋,道:「你也買兩種飲料啊!冬天是該多喝點熱的。」
「一杯是我姊的,我可不喝咖啡。」白玉堂在大庭廣眾下,不得不耐著性子回話。
「那你跟展大哥可正好相反,他飲料除了水外可只喝咖啡,哈哈。」
這傢伙是崇拜他學長到極點了是吧?到處都要宣揚?乾脆成立影迷俱樂部不會好些?
白玉堂橫他一眼,打算走人,聽趙虎還在說:「這家喫茶小鋪的咖啡就是展大哥少數會喜歡到主動提出要買的一家,這次也是。有品味的人都會……」
話沒說完,白玉堂打斷他:「什麼這次?姓展的家不是住在N大那附近!」
「小弟,你真沒社會常識。我們年節到也有輪休啊!我們四人排假在一起,這次展大哥正好也是同時放假,邀他來咱們這玩當然是禮數囉!啊,我忘了『小孩』大都還沒有這點禮儀。」
這回白玉堂真的是瞪起眼,冷視著趙虎,可惜粗線條人不太會受到影響,只顧說:「我說啊,白小弟,你嘛,將來也要出社會,別只會在大學裡玩什麼社團的,要多學學人生經驗。想我以前在警專,後來讀軍校,那裡形形色色的人物見識的比你還多!咱們也是相識一場,我建議你,少玩鋒頭才好。不是每個人都像展大哥那麼好脾氣的人啊!」
「『趙先生』就不是,是吧?」白玉堂刻意壓住語氣問。
「我,我怎麼能跟大哥比?不過我說,一般人跟我想法是差不多的。展大哥他修養好,不一樣。」
真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成立影友會員部,那崇拜的語氣未免可笑。
白玉堂心下暗笑,不過趙虎帶來的消息,倒是給他一個主意。
「真是太感謝趙先生的指點,後學我受益匪淺。」白玉堂揚起笑,道:「那麼,為了表達笑意,這點小東西我請吧。」
「您的飲料,九杯。總共是二百一十五元。」店員恰好地將趙虎點的東西送上。
「嗯嗯,不錯!你真是一點就通,果然唸數學的還是聰明。不過這點小錢不用啦!」或許趙虎真是心地樸實,只是腦管不住嘴而已,現在又呈現一派和氣:「我要快回去,免得王朝他們等不耐煩。」
「要不要我幫忙提?這些熱飲都沒有封膜,全提在手上容易打翻。」
「哦,這倒好!我還要再買午餐,的確不好拿。都是馬漢他說什麼現在市街上不好停車,說才幾百公尺而已,叫我用走的,也不想想我兩隻手哪拿得了那麼多東西?」
趙虎大有所感地說:「白小弟果然有禮了。」
現在就變有禮?
好在因為低下頭,才不至於被人發現他的忍笑,白玉堂忍笑忍得逸氣勃生的臉快變型了。
趙虎又沿市街買了些午餐,花了半小時多,兩人才一道回府。本來不知趙虎等住附近,現在既有伴,回程路也不覺遠了。
依市街方向走回,必會經過C中,由於是先經過後門大路才會繞到左翼校牆區,白玉堂得便將姊姊要的飲料先送回家,正值白金枝寫論文到專注點,也不管他要去那,只揮手叫他別吵,因此更好隨趙虎走。
「話說回來,白小弟,如果你幫忙提東西,不妨就一起吃午飯吧!王伯母今早送來的燒鵝很贊!我舅舅前兩天才寄的水果也是精品,你走運囉!」
趙虎是可以隨時交友的。白玉堂覺得,之前自己大費才華的力氣,都比不上今天替他老兄提了這袋熱飲付出的心血,實在想笑。不過對趙虎有一聲沒一聲的「白小弟」可真不喜歡。
四個乾哥就算了,那四個乾哥可不會用這態度叫人。小學姊叫自己大學弟也是抱著玩笑心態。根本不會像趙虎那樣,叫低別人身份還理直氣壯。只不過……唉,算了吧!再怎麼遲鈍的人,也看得出趙虎離展昭這一流人是遠得很,總也不能向對展昭爭論那樣,要趙虎認真叫名吧?何況,名字被他叫,也沒好處。
這麼想定,白玉堂乾脆就一問一答地應聲:「是,我真走運。」
「到啦到啦!我們四個都住在這社區!」
「連伯父伯母嗎?」白玉堂隨趙虎經過社區管理員前,問。
「喔,我忘了說,其實我們父母早就搬去他們四人一同合建的鄉下別墅區去住,老公寓區留給咱們平時住。所以,像馬漢他姊、我弟、王朝他姊弟、老張他姊妹,有的唸書跟就在附近工作的,都還住在家裡。好在這次王朝他姊出國玩,所以只有他家沒人在,因此這次假期我們全往他家,省得被兄弟姊妹們煩,他家在是右後方這一棟。」
趙虎領白玉堂走過分有四大幢樓房的建築區,慣見的中庭花園、各色雜花園草四散,還有小小的噴水池、座椅等,也不消多說。倒是四棟大樓,分別是白、黑、黑白、白黑的色磚貼成,頗有色調組合的逸趣。
趙虎說的王朝之家,便是全白色的那棟。這裡的四棟樓都是八層樓高建築,自下至上,每層住兩戶,所以一片社區約有六十來戶人家,算中等大小。王朝家在六樓,不白費力氣的兩人自然選搭電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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