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種種
將走回座位時,詹姆兩人注意到自旅館邊緣從外景座位走進來的褐髮身影,腳步輕快地迎上來:「早安,詹姆、天狼星。」
「雷木思,早。」詹姆笑著,道:「我們的座位在那,你有帶鑰匙證吧?得用那個才能吃早餐。」
「嗯,我知道。」路平微微笑著,看了看座位後,在詹姆旁空格坐下,將彷彿還帶著從外頭帶進來的陽光灑上。
「看到雷木思,我就想到第二個問題了。」天狼星用肘頂了頂詹姆,逕自到座位坐下。
「什麼問題啊?」詹姆明白他用意,接口道。
「我實在想知道,雷木思怎麼會從外面進來。雖然說外食區也有放東西,但我們住房的,應該從大廳過來,想坐到外面才會走出去吧。」天狼星咳了一聲,刻意慢條斯理地將餐巾平整地放在膝上,一板一眼地執起餐具,端正身子將食物以優雅姿態送入口中。
「噢,今天早晨的天氣很好。」路平輕鬆地道,開始動起自己從外食區拿好的小點。
「喂!別跟我說你一大早出去散步!現在是九點,九點!」天狼星將手中餐具頓下,有點要提氣地道。
「冷靜冷靜,天狼星。」詹姆咳著險些被麵包屑嗆到的食道,道:「聽雷木思說完啊。」
「我可以替他說!」天狼星叉著腰道:「校長講過,你昨天編個超級爛的理由,刻意跑去荒郊野外跟某人見面,然後校長叫你送『病人』回醫院(說是病人還到處跑)。可是呢?我想,送個回程不用這麼久吧?雖然晚上沒有公車,也有計程車啊!再不然,不過幾哩路,你走回來也可以嘛!但是,我跟詹姆昨天拚酒到三點,要去找你,房間電話也沒人接。而櫃檯說你沒帶走鑰匙──這證明,你昨晚是住在外頭!」
「嗯,是沒錯。」慢慢將奶油抹在小圓麵包上,路平斜眼瞧見一旁詹姆忍笑忍到又快嗆到的表情,微微一哂,道:「然後呢?」
「然後?我才要問你呢?你昨晚去哪兒『睡』呢?」
特地加重的語氣,使夾在兩人之間的詹姆不得不開口道:「小聲點,天狼星!」
「嗯,說的是!家醜不可外揚。」天狼星立刻低頭,裝著小學生道歉的模樣道。
「什麼家醜?」路平嘆口氣,側著頭,支頤道:「直接講吧。」
「你要問我可不好噢。」天狼星噴著氣,吃吃笑道:「這裡雖然是約克郡,卻不在你老家,所以你不可能回家去,再說旅館早訂下,你又沒回來,最後校長說你昨夜有送人回醫院,三個地點有兩個沒法選,所以說,你過夜的地方嘛……」
「欸欸,天狼星,雷木思可以在外頭逛一夜不是嗎?你知道,他做了攝影師後,常得往外跑,作息不太固定。」詹姆插口道。
天狼星看著他,一臉極度忍耐地表情──害詹姆和路平都覺得不太對勁──然後,「慈愛」的道:「詹姆,你坐的比我還近,別跟我說你沒聞到雷木思身上有香皂味。」
「嗯,的確有。」路平望了詹姆一眼,彼此示意應該忍住笑:「你的鼻子真靈,我坐在這你也聞得到。」
「笑話!半徑一公尺內任何味道再小我都聞得到!」天狼星自豪地道,沒注意友人們努力的控制笑意:「而且,你衣服上還有一種味道──藥味!」
「欸,這點倒是特別些。」這回詹姆幫腔了。
「沒錯,這種藥味是魔法醫院用來清潔的,跟麻瓜用的消毒水類似,不過好聞點──一般只有在醫院待超過三小時以上才會讓這味道深入衣服纖維裡──我們昨天『探病』可沒待這麼久噢!」
「『探病』前待很久。」詹姆又調頭補充道。
「但是我們回旅館後,都『洗過澡換過衣服』啦!」天狼星瞪他一眼,表情分明責難著「你到底幫哪一邊」。
「所以,你的結論是,雷木思昨天在某家醫院待超過三小時以上?」詹姆憋住氣,捏緊大腿以便停住笑,道。
「對──不是某家醫院,這裡就只有一家醫院而已!」天狼星有些不滿詹姆的含糊其辭道。
「是是,雷木思待在那家醫院。」詹姆終於笑大了:「這回又怎麼樣?他難道不能坐在醫院陪醫生值夜班?」
「他會陪醫生?」天狼星咬著叉子呼出一聲,突然前半身一探,手往路平頭上一摸,猛地攪亂梳齊的褐色短髮。。
「喂喂,天狼星!大庭廣眾下動作小點好嗎?」詹姆連忙替要擋的路平扺住魔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哼哼,我可是在確認,而且我贏定!」天狼星這回終於揚眉吐氣般交手在胸前道。
有在比賽嗎?
其他兩人心中掠過想法時,見天狼星突然又像想到什麼似地,苦起臉,道:「不,還是算了!我不猜了。」
「為什麼不猜?」瞄見路平低頭只顧吃菜去,詹姆息事寧人般道:「沒什麼大不了,世上很多巧合。」
「但是,有什麼巧合會讓雷木思一大早連頭髮都洗了?」沒聽懂詹姆切斷話題用意,天狼星倒著頭,唉聲嘆氣地道:「衣服有藥味,一早就洗澡──又不是昨天沒洗──再加上從外頭回來,噢,對!回來時那種表情──唉,這結論很明顯嘛!就是……」
「啊──」
詹姆突然大叫一聲,使天狼星停住話:「校長,您還在啊?請坐,一起用餐吧。」
看到校長有必要叫這麼大聲?
天狼星心下嘀咕,轉頭看見鄧不利多在老遠的廳口才要邁步進來,更不解老遠喊人的目的。當下,也只有移動餐具讓位。
在忙亂當兒,詹姆感到膝上被人一碰,跟著聽見路平自不著痕跡地脣角微動發出的聲音:「謝謝。」
「沒什麼?」詹姆在桌下比了個手勢:「天狼星有時不了解『隱私』的範圍。」
「你們在幹嘛?」重新坐定時,發現對面兩人視線似乎有意無意地往下望,天狼星不由得奇怪。
「沒什麼。」詹姆很快地抽回手道:「我跟雷木思打賭。」
「賭什麼?」聽到感興趣的話題,天狼星當即追問。
「呃,說來有點慚愧。」詹姆搔搔頭道:「我們在賭,莉莉預定下個月要生的孩子是男還是女。」
「當然是男的!」天狼星自信地道。
「為什麼?」詹姆路平同時問。
「因為我只想男生的名字!」天狼星鼓著胸道:「我沒想過女孩的名字!所以要是男孩才行。」
「啊?」這回詹姆呆住了。一旁,路平自由地吃口食物後看著他,同情地問:「你確定教父人選不會改變,詹姆?」
「喂!雷木思,你別想搶!詹姆老早就決定由我當教父的!我在三個月前就開始想名字,還翻了很多書呢!」
「我想,我也幫忙想名字吧。」詹姆終於開口。
「不用不用!命名是教父的工作──你負責養他就好!」天狼星大搖其手,道:「你又不像魯休思那種家,祖先老早就決定名字的,一點都不好玩!結果他也就不能替兒子命名了,多無聊啊!嗯,我想想,他兒子這輩好像要用什麼某種動物的名字。」
「你也是『啣著銀湯匙出生』的啊。」路平在旁提醒道。
「錯!我只是正好喜歡我的名字!」天狼星趕緊澄清。
「說到魯休思。」見友人又要陷入一場爭論,詹姆改變話題道:「聽說他昨天出現在鎮外?」
「我不清楚。」路平靜靜地答道:「不過,我今早的確看到他──他到醫院接人。」
「嘿!你果然是從醫院回來!」天狼星不放棄地抓住話柄道。
「唉,從醫院回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啊!」詹姆道:「我在想,魯休思只為了接人來這裡嗎?」
「誰知道?不過,他跟那個石內卜交情倒真是好的不像他。」天狼星大口嚼著盤中食物,道:「我個人以為,魯休思除了他太太(現在有兒子)外,最會去關心的人大概只有那個傢伙。不過,聽說魯休思家很明顯傾向佛地魔啊!他還跟那傢伙走的近,難道……」
「我不認為賽佛勒斯和魯休思是同類。」詹姆評論道。
「唉,不用搶雷木思的話啦!我正準備聽他這麼說呢!」天狼星道擺擺手,轉向正若有所思的褐髮人:「雷木思,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嗯,」路平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認為賽佛勒斯和魯休思是同類。只是,他一向不會拒絕善意。」
「那可危險。」天狼星揮著叉子,道:「照詹姆說法,這種人可容易上當呢!」
「呵,看人。」詹姆笑了:「賽佛勒斯有極強的決心,一定做出決定就永不更改,這種人又不是容易上當的型了。」
眼見老校長已選好食物緩步過來,三人的話題逐漸改變。
二十一、因緣
斜角巷,魔法世界裡著名的商圈之一,今日也如往常般充滿來來往往的人潮。
「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出事。」昂首走在街上,旁若無人地徑自前行者,是近日因與黑暗勢力有糾葛的謠傳,以致走到哪兒都會引人側目的魔法界世家之一──馬份家的現任主人:魯休思‧馬份。遺傳著高貴血統的寬闊前額覆著銀金色髮,冷漠的灰色眼睛彷佛盯著天空般踏行。
「一點小意外。」
在旁盡量跟上步伐的多年友人賽佛勒斯‧石內卜如同影子般裝束全黑,沉默中吐出一句。
「不過是個吸血鬼罷了!聽說你對付不了,我真難相信,賽佛勒斯!」魯休思目不斜視地盯著空氣道:「雖然聽說這次的對象很棘手,有兩三個同伴都栽在他手下,但我想那些雜牌學校出來的也就罷了,你不該如此啊!連魔杖都被破壞。咳!你也是這樣所以沒法前來『集會』吧?你沒出席,我就覺得不對勁。」
說到這,魯休思聲音更輕,只有脣角微動地道:「你沒前來集會就罷了!我最不看慣的是卡卡夫那傢伙,單就你沒出席一事說一堆話,我知道他覬覦最高魔藥學調理師位有好一段日子了。但我向主人擔保你絕對不會背叛,所以主人允許我來找你。」
擔保?沒錯!自己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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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天,離開魔法醫院後,便立刻由友人攜帶前往黑魔王目前所居之處。那闇沉的空氣有一度像要勒住自己的呼吸。
……他怎麼還能活著?
……聽說是被鄧不利多一群人干擾才……難道已經同流合污?
……有問題的人!
不隱暪的耳語自身邊一群同樣披著深色披風隱住表情,但身份是惟一能直接面視佛地魔的最親信人們談論中出現時,對那直指到自己眼前的魔杖,還真有些突然感到的畏懼。要不是──
……主人!我擔保,賽佛勒斯絕不是那種人!
撲地般搶在自己面前,是記憶中永不向人低頭的傲氣。
……你要擔保他嗎,魯休思?
……是!我確信,賽佛勒斯和我一樣厭惡葛來分多的人!我願以一家人的性命做證。
怎麼會?他還是這麼信任自己這個「朋友」?同生共死的愛妻也罷,連新生的寶貝獨子都願意獻上……
這下,該如何是好?在兩造相反方向的力量各自牽扯以致使自己幾乎感到撕裂開來的心中,隱隱散出痛意。
究竟,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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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賽佛勒斯?」魯休思難得的停下腳步,回頭看人:「那醫院果然治法不好!那天早上接你回來,我就覺得你臉色比要住院前還差。現在更糟!是腰痛嗎?」
「沒有!」石內卜壓下自己差點要脫口說出的「那是兩回事」這句話,道:「非常謝謝你的幫忙,魯休思。我可以管理自己的。你還是多多顧念水仙和杰……」
「跩哥。」魯休思截斷他的話道:「照我家族規矩,每隔一代的男孩在成年前都要用小名稱呼,才不會招到咒詛之波。我父親是一代,現在就輪到兒子了。」
「嗯,是跩哥啊。」石內卜頓了一頓,轉開話題道:「他已經滿月了吧?」
「沒錯。那次正好有任務,結果沒能好好舉行宴會。」魯休思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我和水仙決定下周補辦一次,最近暫時不會有事,應該可以多請些人來。你也會到吧?賽佛勒斯。」
「嗯。」
能怎麼做呢?對一個全心將自己當作惟一可信賴的朋友面前……為自己不惜賭上一切,該……
「先買魔杖吧!」沒注意到石內卜默不作聲的表現,魯休思掏出自己懷中的純金鍊錶,道:「我一會兒再來找你吧,賽佛勒斯!我得去看看替水仙訂作的鑲戒好了沒。」
簡直是天賜的清靜!石內卜有些感激地快步衝向魔杖店,差點被脊骨端冒上的隱震麻住,但這一切都已不在思考範圍中了。
「歡迎,石內卜先生。」
與店同名的奧利凡德先生悄沒聲息地出現在石內卜右手邊,輕聲輕氣問道:「您又來了?您的魔杖,好像常出事哪!」
要不是老遇見一些瘟神,怎麼會這樣?
石內卜翻動白眼,不想搭理他,直接道:「我得買新的魔杖。」
「當然,先生,您是要來買新魔杖的。」奧利凡德悠悠揮動手指間,已量過不知多少位巫師和女巫身段的皮尺繞在石內卜手上:「我一直想,石內卜先生得買根抗詛咒性的魔杖才好!總覺得您的魔杖這幾年像被人下咒一樣,三不五時就壞的壞,斷的斷,不見的不見了。」
奧利凡德蒼老的語氣像是在陳述事實,卻使聽的人有點站不住腳般地沉著臉轉開。
「我很珍惜每一根從我這賣出的魔杖──雖然,它們選擇自己的主人。」奧利凡德先生喃喃地捧著一疊細長盒子回來:「是的,選擇自己主人。照理說,主人是使用魔杖者,也得自己照管魔杖的。但不知怎麼,我覺得某些魔杖,簡直是要保護您──或是做替身一樣地選上您哪!」
為什麼每個人都得囉嗦上一堆?為什麼不能給一個完整的清靜?為什麼自己必須將理智完全留在腦中,不讓它撤退?
──世上,總有人必須出面、負起犧牲之職──
瞬間,多年前初入魔法學校,被千年前學校創辦人共同留下的分類帽分派時,雜在帽子自語中一個突入的輕語回到腦中。
對的!就是那聲音,使自己不覺地從原先想進入標榜「鑽研精深學問」的雷文克勞轉出──雖然一直到今天,自己都不能理解,為什麼當初會在分類帽歡快的雜音中聽到那聲音──那個,像是暗黑烙印者先祖的長息。
必須有人承繼斷裂的延續……
「這一枝,看來是您的了。」不知何時,奧利凡德的聲音重回耳中:「還滿意吧?」
什麼時候選好的?
這句話無論如何不能問出口。石內卜隨便地點下頭,匆匆掏出來之前自古靈閣領來的巫師錢幣,付了款,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快──但,總覺得有種催促,本能在提醒:若不走,就會……
「叮鈴」一聲,分不清是門從外推還是從內拉造成的,兩個同樣黑髮的人在門口撞住。
「啊,痛痛痛!是哪個傢伙走路不看路的!」像演戲般高喊出的聲調,使人一冷。
這就是內心的警示吧?他居然在這裡──明明已隔了好幾天──又碰見自己極不想見到的人。
一馬當先似乎是天狼星‧布萊克的習慣。此時他高挺的身段斜擋在門口,用向全世界人宣佈的聲音道:「喂,撞了人也該說什麼吧?」
難道你就沒錯?
因身高差距以致鼻樑磕到布萊克寬實肩胛骨,一股痠疼意逼刺眼眶時,石內卜直想用新買的魔杖轟他一記──但,為什麼總是有別人出現。
「哎哎,天狼星,你也有錯!我剛就叫你不要衝這麼急,你忙什麼?」隨後而來的,是詹姆‧波特深藏不露的笑容:「怎麼這樣巧,賽佛勒斯?我們來拿送修的魔杖,也會碰上。咦,難道你隔了這麼多天才來買魔杖?這可是必需品哪!」
如果可以當場走人,他是一定會的──偏偏布萊克硬塞住窄小的門口,使自己不得不對上在波特身後出現的第三人。
從沒一刻,那麼希望時間停止,要不,突起黑霧、刮風打雷或其他什麼情形都好,只要是能阻止下一秒投射的凝視。
「……幾天不見了,賽佛勒斯。」
是錯覺嗎?那始終微笑的聲音裡彷彿帶了點什麼。
嘗試轉移視線時,耳畔響起布萊克促狹的語氣:「只有這麼點話嗎?要不要我來替你講啊,雷木思?」
「呵,我們可別擋在門口,會妨礙奧利凡德先生做生意呢。」
詹姆的聲音打圓場般出現時,石內卜第一次對他的氣少上這麼一點點。
「請進吧,先生們。」自後架區放好物品走回來的奧利凡德先生帶著和煦的笑容,同時,天狼星像是不著意般地將面前人往自己後側一撥,順勢閃身進屋;隨後詹姆也俐落地斜身而入,以至被莫名其妙摜出屋來的石內卜又一度撞上人。不同之前,這次是個柔和的輕托。
「小心。」
關切隱在微笑中的聲音近得像在耳畔的距離,使人聽的心驚,猛地收住身,硬生生地冷下臉。
「雷木思,你不『一起』進來嗎?」天狼星拖長聲音倚在拉開的玻璃門邊。
「外面空氣比較新鮮呀!」詹姆笑吟吟地道:「我跟奧利凡德先生到後頭去看新貨。」
背景音樂嘈雜的狀況下,越發感到僵持的氣氛不符合這樣一個明朗的夏日上午,惟一想到的台辭只有一句:「走開!」
無法面對此刻想必怔怔放開手的凝望,擠出的會話試著將自己導開方向,迅速地往街道另一頭走去。
那凝視,還在吧。
……
「你怎麼還在發呆,雷木思?」一個輕輕的笑,是詹姆略帶戲謔的聲音。
「詹姆?」回頭之際,沒見到總是會在唸叨不停的另一人時,路平有些奇怪。
「天狼星剛說他要順道找伏德秋去買冰吃,你可以找他去。」詹姆煞煞眼道:「反正我還要看一些新的東西。」
真的要感謝詹姆總能替自己找到離開的理由。
***** ***** *****
走入夜行巷的瞬間,一種陰沉的不快感襲上,但,總是有種離開的感覺。
太過耀眼的光芒,有時反而會想要逃避。
輕輕放下心時,石內卜突然想到另一人。
忘了通知魯休思──明明約好在奧利凡德等他的,現在怎麼辦?話說回來,也是他去看什麼飾品看太久了。才會……
也罷,總會遇見,既然重來夜行巷,該補充些特殊藥材吧!
抬起頭,但見「夕日」的招牌就在眼前,石內卜不覺地放輕腳步,緩步而入,一看見老闆塔西肯特夫人不在櫃檯前時,莫名地像鬆口氣般急急退出。
也不知為什麼、什麼時候開始……每次來到夜行巷夕日店買特殊藥草時,心裡都有種想要逃避的念頭。雖然記憶裡沒有一點問題發生過,但沒有最初介紹自己來的魯休思或其他人同行,總有種不想踏入店裡的聲音拉扯自己。說來也是莫名其妙,塔西肯特夫人多是殷殷有禮地問候自己,努力地提供各式奇材,以讓自己製藥的過程順利無礙,為什麼卻……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時,心情又更差些。石內卜斜行幾尺,遠遠望著夕日門前的巨鈴,思考著究竟要不要拉動它時,忽聽到身後的巷弄間有低低的談話聲出現。
本想一走了之的石內卜在聽到第一句飄入耳中的話後就定身了。
魯休思?他怎麼會在這?
二十二、猜忌
在心中訝異不解時,石內卜壓住氣息,一點點地靠近巷旁的陰影處。由於正是豔陽當空的午時,逛街的行人比平時少了許多,習慣性往黑暗處走的夜行巷訪客更是沒一個在這毒日頭下行動,或許如此,那兩人才會躲在這說話吧?
思緒紛亂中,石內卜不忘留神聽兩人對話,先是魯休思那句「原來如此。又是波特幹的好事。」引起自己注意。
「沒錯。」有個含含糊糊的聲音極低極低地回答著,八成是說話之人隱住面貌,或是壓低身子說話吧!由於聲音太小又太低,實在沒法聽清楚一點口音,只能勉強辨認一些字彙,但那清楚的人名可叫人難懂了。依魯休思的性格,他為了什麼事才「肯」叫一次他所謂「校長的死忠派」之人的姓呢?
「看來,他也差不多了。」魯休思的聲音也是又低又細,但那特殊的語調是讓人一聽就能認出的,因此石內卜絕不懷疑說話者是他。
和魯休思交談的人說了句什麼,由於那時天空一群送信的貓頭鷹飛過,害石內卜沒法聽清,下一刻,他就聽到魯休思沉著嗓音的冷笑道:「怎麼,你還當他是『朋友』?效忠主人才是使命吧!」
朋友一辭使石內卜更驚。
那人是波特的「朋友」圈之人?雖然說那個老愛召集一群崇拜者的傢伙是很多稱兄道弟的人在身邊,但真正數得上形影不離的,怕只有三人。
柔和的笑意,膽怯的小影大概都不可能是向魯休思稱道的人,那麼,只剩下那,絕對的豪氣。
因著分心,石內卜又漏聽了下面對方低低唸著的話,接著,聽到魯休思冰寒似的語氣道:「你倒想清楚,你能夠長久忍受那陰影嗎?有那類人在,永遠都沒有可以出頭的機會。別的不比,拿波特來說,你想想,之前的你除了整天跟著他繞來繞去,還有什麼其他出息?但現在有主人後,你不是擁有很多東西?如果你記得那蠢獅子標榜的『勇氣』這句話,你就該做出決定。」
石內卜聽得一半明白一半不解。
究竟和魯休思談話的對象是誰?那句「跟著他身邊」這句話,講的莫名地讓自己有些遲疑。
應該……不是!
對方不知何時已囁嚅完一句話,隨後,是魯休思極輕,但輕悠長的話語慢慢地道:「什麼是『朋友』,也該清楚它的定義。能夠給你幫助的才是朋友,對吧?那波特,有給你什麼幫助嗎?沒有吧!你只是成為他眾多光環、眾多擁護者之一。這點誰都明白的!」
能夠給你幫助的才是朋友?
這句話聽來的確是冠冕堂皇,但用在此處,卻使人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懼意。
在魯休思的定義裡,所謂的「幫助」,是指什麼?那,自己一心以他做「朋友」的感激,又是什麼?
不覺間,站立的姿態一點一點地向後倒退,石內卜有些茫然地注視著前方,下意識不露痕跡地倒退到下條街時,隱隱聽見最後一句:「……如果你能辦到你所說的,那麼我將如你所求,正式引薦給主人……」
為了得到青睞,是否能不計……
不知自己是後退多久,直到確定再沒有聽到任何雜音時,背心突然撞上一個物體。在第一時間,石內卜認定自己應該覺得痛,因為會這樣倒退著撞上的,十有八九是牆或是會在什麼晚上亮著紫花油光的空心火柱吧!但隨著,溫暖的吐息輕散頸後,接著穩健的心跳震動脊背,再一秒,是柔和的聲音輕輕一笑時,霎時間不知該做何說。
「你什麼時候開始練習不用眼睛走的,賽佛勒斯?滿新奇的步伐呢。」
微和的笑意分外鮮明,有種關係人間才有的戲語,照理說現在應該是要狠命的推拒,卻因著先前無意聽到的話語,而不知不覺地沉寂。
「賽佛勒斯?」
沒被預料中慣有的惱意揮拒,若是附之以往常的情形看來,也許能高興。不過注意到此時若有所思的凝滯,在日頭照射下如影般相隨而生的褐髮人改口道:「怎麼了?」
是,怎麼呢?無法理解吧!也無法詳說,就如身在夜中仍要全力遮掩的暗黑烙印一樣,方才的消息,也是,也是……
不能,說。
怔忪間,連行步與否都不清楚,卻沒有想過其他問題。或許是,只要有身邊人在,其他的事情,都沒必要去掛心。
這點下意識的認知,大概永遠傳不回黑髮人人理智的界限吧!
直到肘臂被人拉動,才令人回容。
「再不走好,真的會撞到人喏,賽佛勒斯。」
及時扯住莫名其妙一股腦兒衝向前,以致將要和一個身形不輸於霍格華茲現任看門員海格的大塊頭巫師撞在一起的黑髮人,路平重新開口的聲音稍稍加大了些。
突然回過神來時,第一個疑點立刻冒出。
他為什麼在這裡?
「走路小心點!」
及時煞住車的高大漢子嚷嚷著走開後,整條巷弄忽地像甦醒般,四處冒出人影,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斜角巷的空氣還是比較好。」
笑意滿盈的聲音傳入耳中時,石內卜終於想通自己所在點。
什麼時候出來的?什麼時候離開的?什麼時候,決定的?
未知的困惑不經意塞滿頭腦時,不覺間地吐出盤踞已久的疑點:「能相信嗎?」
「相信什麼?」溫和的口氣沒有絲毫訝異地請教。
「我!」
莫名的不耐煩使勁迸出,大概是背對著好脾氣微笑時必有的反應。
「這可有點困難。」路平心平氣和地答道:「發生什麼事嗎?嗯,如果你不能相信『你』,那麼……可以相信『我』。」
「我是說『相信我』!」
似乎沒有察覺到一反邏輯思考該有的應答,石內卜像氣著答話人智商過低般道。
這時應該就要識趣的閉上嘴了。
視線越過身前人肩膀,路平望向對角街口,遠遠地有些人影出現──看來是絕不會出現在此的組合。
怎麼回事?
心中不解時,路平腳步不覺間已跨出去,正好超過黑影界線。
幹什麼?
發現總是靜候的人突然地前行,沉思的石內卜也抬起頭來,跟著看見前方的人影。
怎麼回事?魯休思,和那個,布萊克,走同一條路?雖然他們沒有走到同一側,但照著本性,任誰在路口看見對方,都會自動轉開才對啊!除非……
第三個人影讓人又多添了層疑慮。但在三方人馬都沒能夠思考前,總是率性衝上前的天狼星‧布萊克一如往常,老遠地看見這邊廂的人,便三步併作兩步趕上來,同時長聲朗誦般地道:「雷木思!原來你在這兒!你混到哪去啦?難得今天湊巧,我們四個人都在,去破釜喝一杯,為莉莉慶祝一下。」
在閃過那些「朋友」的對話,退到一邊的石內卜下一秒,就被扯住。
「你怎麼又碰到葛來分多的?我不是要你待在奧利凡德等我嗎,賽佛勒斯?」
拉出距離,背對著敵對已久學院的人們,魯休思表情相當難看。
「因為,正好那波特也去奧利凡德。」石內卜不假思索地回答:「所以我才離開。」
「四處走走?」魯休思問,低沉的嗓音有點奇特的含意。
「嗯,之前……有點口渴,我本來想去買冰,結果……」
不知是不是真有自己不承認的「本能」存在,石內卜自動地刪曾去過夜行巷的一段。
「哦?看來你又碰到另一個傢伙,所以才又離開吧?」
微微側頭瞄見惟一褐髮的青年手中老老實實少了一半量的伏德秋冰淇淋筒,魯休思像自己定下滿意結論般道:「既然如此,沒別的事,我們走吧!水仙的東西已經買好了。」
似乎沒有可以推拒的理由吧!
默然地隨友而去時,石內卜心想。
不能回頭的背後,又有什麼呢?
「人已經走了,雷木思。」
故意多等上五分鐘,好讓那「篷著羽毛的火雞群遠離」的天狼星拖長著語調道。
「啊,我知道。」
收回視線,路平和悅地道:「不過,真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彼得。是來買送珍尼佛的禮物嗎?」
「嗯,是。」即使已經成年,個子還是沒怎麼長高的多年朋友彼得‧佩迪魯緊張兮兮地一笑:「珍尼佛生日快到了。」
「你們怎麼遇到的?」路平問。
「我剛本要去買冰,結果臨時改走別條巷子,不小心轉錯,跑到夜行巷去。回頭重走過時,在一條小巷看到彼得被魯休思那傢伙遇上──我說彼得,現在我們離開學校夠久了,魯休思哪來一堆狐群狗黨罩他?你踢他一腳然後跑掉,就不會被他絆倒啊!」
「呃,是。」彼得道:「我沒想過。」
那語氣似有些壓抑的說話使路平有些詫異。他定定地注視著,正看見彼得有些擔憂似地瞥了天狼星一眼又極快望過自己然後低下頭。
這話,有問題嗎?
路平思索時,忽聽天狼星聲音傳入耳中:「雷木思,你也未免太浪費吧!」
「啊?」路平怔了怔,只見天狼星拇指向下指著自己手中冰筒:「你買冰是做什麼?等它溶的嗎?」
在路平忙著舔掉冰淇淋的溶漬而無暇說話時,天狼星已拔步向前:「走吧!我們回去找詹姆!他還欠我一頓呢!」
詹姆又要破財了。
路平忍著笑,同情地想著時,發現彼得不知為何落後一步地隨在自己身邊。
「怎麼了?」含著冰,路平聲音不免低了些。
「我……不太懂。」彼得似乎困惑般地小聲道:「因為……是我去夜行巷買藥草時,碰到天狼星啊!他那時像正跟魯休思互轉頭走開……我想,他們是親戚,偶爾也是要講講話吧!雖然天狼星已經離開他的家庭。不過,為什麼要以我做藉口掩飾呢?是他不想提起嗎?那,請你不要說哦,雷木思。」
細聲細氣的話比狂雷疾電還要懾人,路平幾乎停住腳步,也顧不得冰的溶化。
天狼星,和魯休思?
追蹤之夜的情境,彷彿又在眼前浮現。
難道,真是……
二十三、迷離
「還是失敗。」
盯著電擊圈內的實驗品,清冷的聲音道。
「藥效要加強才好。」旁邊附和的人聲道:「要強到如主人要求的,憑牠們變身力量可以突破魔法網,如果成功的話,就能大大提昇破壞力。」
「這點,就等負責人吧!你最好動作快點。」又一人批判著。
站在最近魔法防禦網前,如周遭派遣視察的五六人一般裝束:黑袍從頭披下,遮住顏面的,自是因友人極力引薦,同時也的確擁有魔藥學方面高度天分及才華,所以獲得現今魔法社會裡人人敬畏的黑魔王──佛地魔──親自指示,專門負責其新研究出的數種特殊魔藥之中,「控狼劑」改良更新的石內卜。面對這些屬於佛地魔的親信派檢驗數月來的成果而加以評斷的話,並沒怎麼放在心上。
今晚,又是一個月圓夜。
此時,在地球上某處野地中,應該有匹孤獨的影子吧。
「從上次的實驗到現在過了三個月。」首位開口的清冷的聲音重新拾回說話權:「你聽清楚嗎?」
「是。」身份的差距,自然得畢恭畢敬回話。
「時間緊迫。」慣於附和的人聲道:「最近我們一直情況不利,有多處地方被查獲,還有許多友伴被魔法部抓到!」
「這得怪他們不小心。」第三人咬牙切齒地道:「伊果‧卡卡夫那傢伙,整天想著在主人面前搶風頭,不懂韜光養晦,才會被那該死的穆敵視破。最可惡的是那混帳一被押上魔法部法庭,就招出一堆事來。」
「好在之前沒讓他了解太多,他知道的人大多數都已經先被抓了。」
「那個奧古斯都‧羅克五怎麼辦?還不是他多嘴?」
「冷靜,等我們儲備好戰力後,會一舉攻破魔法部,先將那些叛徒處刑。」
默然地盯著魔法圈,手中羽毛筆動個不停,彷彿是在全心紀錄圈內實驗用麻瓜狼人的狀態,石內卜儘量地將所聽的對話裡人名印在腦中。
「就看到這了。」
保持沉默許久,離自己最近的第四人開口,同時在石內卜肩上拍了拍:「這次的效果最好的一點,是控狼劑毒性看來可以不用太強,這樣實驗品可以活久一點。聽說最近製藥材料很缺,又不好公然買藥品,免得被魔法部發現,是吧?」
石內卜不作聲地點了下頭。面對這群只負責觀看,並不曉得自己面罩下身份是誰的「高層主管」者,能少曝露身份就少說話吧!
「塔西肯特傳來的情報是,魔法部最近監視夜行巷買賣很嚴。」最後一人是在第四人開口後才講話的粗豪聲音:「聽說提出建議的,是那個波特。」
「哼,又是他?上次助穆敵抓到葛特崙夫婦的也是他吧?」
「鄧不利多的得意門生?」
「沒錯。」
「那麼,」最初的清冷聲音緩緩地道:「應該想辦法了吧!」
說著,那聲音向背對著眾人的石內卜道:「你先離開吧。」
小心地放慢動作,裝著不著意地將珍貴藥品器材逐一收拾,啟動魔法機關將原先實驗品重新施法關入地下土牢的過程中,石內卜聽到走開到數尺外壓低的聲音隱隱傳出一些激動過頭而略提高音量的對話:
「試過很多,不過,鄧不利多人老卻精,那波特也差不多機警,總沒辦法。倒失去我們好幾個夥伴。」
「他聽說他幾個月前做了父親,不是嗎?」清冷的聲音道:「從小孩下手,可容易地多。」
「嗯。你是說,像新生兒定期要去醫院做健康檢查的時候嗎?」
「有更好的機會。聽說他小孩目前腸胃消化系統還不好,最近正要住院加緊觀察一個禮拜……」
「喂!你,收好沒?快走吧!」
粗豪的聲音喝著,石內卜面前的東西也已整頓在銀色盒子內,沒有理由停頓,只得施上消影術離開。
就去,那裡吧!
心內想定著,魔杖的光芒並沒有即刻停止。在不斷地出現在三、四個不同地點再迅速施法消失,前後耗了快半小時,確定能夠甩掉任何一位可能在現影術變化空道裡撞見的任何人物後,這才在最後一個地點完全現身。
面前,是一幢代表了最高權威及公信的大樓內部,花形山座牆壁浮著「魔法部」三個大字。
彷若已是熟人般,石內卜快步走向大樓內,一點沒有遲疑,在在裡頭上上下下走了幾趟樓梯,才在一處無人所見的洗手間旁小門前停止,輕輕用腳踢了下洗手間外頭貼壁放著的一個圓筒狀金屬垃圾筒,說了句:「你丟我撿」,小門旁的牆壁立刻像被人挖出大洞似地呈弧狀分開,石內卜當即踏入。
窄門進去,是一道狹長的走廊,盡頭又是一道約有五十階的鐵梯,通向上層。石內卜慢慢踩上階頂,來到一個平台。裡頭是個有扇長玻璃門的房間,看似空無一人。熟知這玻璃早是施過法的偽裝物,沒有特殊手續,就算找到此處推門進去也只會看到一個雜物間,石內卜伸出手,在由十字中架劃成四格的玻璃門左上格敲了三下,右下格敲了兩下,再往右上格敲一下,然後伸手往左下格的把手處一拉,玻璃門應手而開,一個交誼廳般的小茶室立刻現出全貌,而此時房間內有兩個人在。
「呵呵,賽佛勒斯啊。」
滿目慈和中不失沉著聲音,自是被公認「本世紀最偉大巫師」,身任霍格華茲魔法學校校長的阿不思‧鄧不利多。一旁翻著白眼的,是魔法部現今最著名的正氣師穆敵。
此刻,穆敵的眼睛隨著鄧不利多招呼而轉過來,不輕不重地打量過石內卜一遭,對鄧不利多道:「那我先走。」
「不送了,阿拉特。」
鄧不利多笑吟吟地起身,穆敵點了下頭,便從另一道牆角暗門離開。
「請坐吧,賽佛勒斯,難得你今天天沒亮就趕來,吃點早茶暖暖胃吧。初冬天氣很冷的。」
石內卜悶不吭聲地坐下,聽鄧不利多說個不停:「阿拉特人倒不錯,只是他討厭某些狀況,但我相信,你自然和他的懷疑無關。尤其……月圓的時候。」
老滑頭!
心中唸誦著可以發洩心情的話,石內卜終於聽到歇口氣的聲音:「來喝杯茶吧!這可是『東方魔法大聯盟協會』送我的茶具組,很漂亮吧!那麼,你今天為什麼費功夫半夜就來呢?」
將外觀是環狀弧型卻沒杯柄,上頭還大大用書法標出了「茶」字的杯子握在手中,石內卜盯著眼前空氣般,口脣微動著,迅捷說完今天的消息。由鄧不利多坐直身子推動眼鏡的態度來看,他顯然是有些吃驚。
「太不可思議了!這消息,這消息……」鄧不利多吸口氣,凝住轉開視線的石內卜後,緩緩地道:「詹姆的兒子小哈利,目前的確有點先天上消化不良的毛病,但之前一直都還在服藥階段,醫院是前天才通知要他在下星期住院一禮拜做完整治療以調整好他腸胃系統的毛病。據我所知,因為詹姆的工作本身也需要隱密,所以除了我老朋友挑選來做治療員的幾個醫師外,他身邊就只有幾個人還知道他要送小哈利住院的消息,包括莉莉的姊姊一家在內,全數不到十個人,而依你所聽,佛地魔那方面已經得到消息?這麼說……」
有個,近在咫尺的──最起碼一定是會隨時得到波特家任何消息的某人,洩露了。
「這個情報非常重要,賽佛勒斯。」鄧不利多迅速起身:「如我半年前就開始懷疑的一樣,有某個人──可能還不只一人──在蠢動了。而且,是詹姆信任的人之一,可怕!」
鄧不利多沉下聲音:「他信任的人,背叛他了。」
這話使石內卜微微一動,想要駁出什麼,卻沒有回答。
背叛、反間……不同的名詞,只因為用在不同的地方……其實,不也完全一樣?自己,和那個,自己推測出最有嫌疑的可恨的人,有什麼不同呢?
「我好像說太快了。」鄧不利多的眼睛不知何時盯住他,鏡架後的目光別有一種笑意:「目的的不同,自然對後果會有影響。就像……『犧牲』,有不同的理念成分一樣。」
為什麼突然冒出這個名詞?有任何關係嗎?
悶著一口茶,石內卜暗想。
「你有聽過『奧賽利斯之淚』嗎?」鄧不利多突然轉變的話題令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他難道是想考驗自己能力?
石內卜暗暗想著,不甘示弱的本性即刻抬頭,冷淡地道:「我在『失傳的魔藥』一書裡有看過。那是十六世紀最著名的魔藥學大師尼樂‧勒梅寫的書。」
「唉呀,我還以為一八七四後他這本書就絕版了,只在圖書館裡收著,沒想到還有重印啊!」
鄧不利多語氣誇張過份,令石內卜有些不悅,本想道出曾在友人代代相傳古堡的家藏書室裡看過的話也就嚥住了。
「奧賽利斯之淚,據尼樂說法,差不多是世上最強的前三名魔藥。」鄧不利多繼續道:「聽說那藥方不僅罕見,見到的人幾乎也難能存活──這是和陰間之神簽下契約的後果。」
這老頭子的瘋癲症一年比一年嚴重了。
石內卜斷定地想,同時籌備著告辭的言語。
「你覺得,以你的條件,碰上那種藥,有可能完成它嗎?」鄧不利多語氣忽然急轉直下,使人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石內卜直截地道:「我不清楚,但看尼樂能記錄下他使用過這種藥的事,應該不會難才對。只是藥材比較罕見而已。」
「以現在來說,自然如此。」鄧不利多忽地起身,往穆敵原先消失的牆面走去:「自從薩拉扎封印住它的詛咒後。」
什麼?
石內卜一怔,一時間反應不來,直等他想到問題急欲追尋時,發現密室裡已只剩他一人。
剛才那個老昏頭校長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麼?為什麼他突然要提起史萊哲林學院創始者的尊名?這和那特極魔藥之間有什麼關聯?尼樂的書中可沒寫過。他記得,書裡只提到「龍之牙、蛇妖之毒、狼人之爪、活獸衣之皮、獨角獸之血」這幾種光是要收集就很難齊全的藥材罷了!說真的,自己可不太相信有什麼藥要用這些東西來調配,而調出來藥的又要用在什麼上面?不合藥理!真的!尼樂那本書中,就只有這劑藥令自己很難信服,也沒想過去調配。
為什麼,突然冒出來創始者呢?和創始者間,有什麼關聯呢?
百思不得其解時,忽地有種一閃而過的記憶。
烙印──已經定型,再不會使己暈眩的烙印,它所帶來過的記憶刻印,卻沒讓自己忘記過。
……畢竟,我們無法共存……
那句話!使所有的食死人們下定決心改變世界秩序的那句話,現在想來,似乎使人感到一種牽強。
對了!是那種記憶裡的語氣。如果自己在最初聽到的記憶片斷無誤的話,感覺上,自己學院創始者似乎,在那番對話裡,語氣明顯地比其他三人蒼老地多。之前沒想過這有何不對,但現在仔細追憶,如果《霍格華茲‧一段歷史》記載無誤,千年前,創校四人組的志同道合,應是「年齡、能力相近」的前提,才合力創校的吧?怎麼在後來烙印傳來的記憶中,自身開創者的聲音會……那絕不是個人嗓音的特質,而是明顯地有時光軌跡的留存。
……詛咒破解了!那魔藥的。回來吧,薩……
四人組中除了自身學院始祖外,最欣賞推崇「智慧」的女子聲音又在記憶中浮現。沒錯!照她那時的語氣推斷因果,好像是因為「魔藥的詛咒」才引起紛爭,那,到底是什麼?
「奧賽利斯之淚……」石內卜喃喃地唸了一遍藥名。
掌管生死、衡量善惡的陰間之神。
二十四、偶聚
變動不安的時代裡,時間彷彿過得不知所謂,在倫敦街道上出現了麻瓜掃雪用的專車時,才讓人恍悟深冬又來臨了。
「不管怎麼說,耶誕節一定要好好慶祝!」
坐在一家希臘菜專賣店裡,身著合體墨色長衣的黑髮青年昂然的說著,並在點完菜後給予久候的女侍一個得體的笑容。
「這點我知道,天狼星。」推著眼鏡,坐在天狼星對面的,是現今魔法部最倚仗的偉大魔法師鄧不利多愛徒:詹姆‧波特。和友人不同,他匆匆道聲謝遞還菜單後,便將眼鏡取下來,仔仔細細用餐巾紙擦完一遍:「不過呢,你不用向這裡的小姐邀約吧?『補過耶誕節』這名義不太光明正天。」
「還有補過生日兼慶祝新年啊!」喝一口醇厚的希臘濃酒,天狼星道。
「我真擔心『教父』的榜樣。」詹姆瞇著眼,對著光看完一遍眼鏡鏡面,確定每個角落都沒有反光灰塵殘留,這才小心翼翼戴起來。
「咳!如果會被我帶壞,表示你這個父親不夠力啊!」天狼星長聲笑道,不待侍者上前,自己動手倒滿酒。
「考驗家教能力嗎?」詹姆微微一笑,表明之前純屬幽默性質,改口道:「不多提了,你約我吃飯做什麼呢?可別真跟我說你要慶祝什麼音樂節!而且又不跟我回家吃,莉莉本來打算做她新學的印度菜呢。」
「莉莉最近越來越熱衷廚藝。」天狼星將酒杯舉起,敬禮似地道:「我真羨慕你啊!」
「這是為了哈利,可不是我呢。」詹姆笑了下,停了會兒才道:「哈利的消化系統不太好,而現在又快到換吃固體食物的時期,所以莉莉整天在想要讓他能吃得好的方法。做嬰兒食物前得先練習做一般時物,而我就是那實驗對象了。」
天狼星「噗」一聲爆笑出來,一點不符合他優質形象地捶著桌子:「想不到!一向老用計整人的天才學生,也會淪落到被人『實驗』的一天啊!」
「我倒覺得你離那天也不遠了。」詹姆回敬道:「這裡的小姐可能要你捨身陪桌子錢呢!」
天狼星停住引來他人側目的動作,卻仍要笑出眼淚一般,深深呼吸兩秒,才用鋪在膝上的餐巾擦去水漬,道:「看來只有雷木思有可能避免這一步,不管他的對象是誰──雖然答案可能只有一個──他都會是做菜的那一個。」
詹姆沒有答腔,喝著自己眼前的蕃茄魚湯,等著聽天狼星說話。
「這一點,就是我在想的,不,我看詹姆你也該知道。」天狼星停下話來,像要找什麼理由似地運著氣,一遍又一遍地想台辭般慢慢地道:「很早以前,雷木思就……咳,好吧,我沒有好好看顧他也是個錯誤。總之,雷木思很早以前,就明顯地偏向史萊哲林去。」
「史萊哲林也沒什麼不好。」詹姆平靜地道:「魔藥學開發史上有很多特殊藥劑都是史萊哲林歷屆畢業生研發的。」
「這也要看環境吧。」天狼星大口吞下湯,道:「在現在這個時候,史萊哲林的畢業生很多變成『食……』的時候,偏向就很危險!」
看天狼星顧及外面大庭廣眾下而收住口的言詞,足見他的心思又有比年前增進一些克制力,詹姆覺得有種自己人才會明白的安慰。
「不管怎麼說,和雷木思仍舊無關。」在天狼星停下來喝冰水潤喉時,詹姆開口道:「雷木思在麻瓜社會工作,比我們更少接解魔法界的時間。」
「詹姆,你別老裝傻吧!一個多月前的事你忘了?」天狼星又喝起酒來,這回聲音改成又長又低的輕語:「要不是鄧不利多告訴我們提防,那次你送哈利住院的過程,很可能碰上危險。不知那個人送來的毒藥就是一環!幸好鄧不利多要求醫院務必用各種方法試過藥才使用,才會發現那種用什麼蠶煉成的怪藥。」
「那叫蠱。是東方少數民族巫師才會用的東西。」詹姆明確地回答道。
「這先不管!詹姆,你也知道那時候鄧不利多的暗示吧?跟我們最近的人……詹姆,我相信你送哈利住院的事,沒幾個人知道。扣掉莉莉她兩個超級麻瓜的姊姊姊夫,就只剩六個人!我、雷木思、彼得、溫特朗、亞瑟、夏綠蒂。」
頓了頓,天狼星越過杯面,看著騰出身子讓侍女上菜的友人。在女侍終於走開後,才道:「只有我們幾個。」
「還有醫院的人。」詹姆平靜地道:「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再說,送信的過程,也可能有些失誤。」
「好吧,反覆多算,二十個也夠了吧?但鄧不利多告訴我們戒備時,是我們得到你的消息後第三天──這麼短的時間,佛地魔那方面就有情報,不覺得太快了?」
「嗯,我相信,佛地魔之所以成功,和他本身擁有的組織能力必有相當的關係。」詹姆穩健地說著:「而我也相信,他所有的情報網,不輸給魔法部。」
「這就是重點!」天狼星狠狠叉住盤中滑來滑去的烤羊腿,道:「他的情報從哪裡來?照鄧不利多的懷疑──現在我也相信──我們身邊一定有個……口風不緊的存在。」
聽到天狼星硬生生想出一個不太敏感的形容詞,詹姆瞭然於心地道:「你是說?」
「鄧不利多認為是有間諜!這點我猜你一定會說我們朋友間沒這種人!好吧!那我就說,八成有個人,在面對某些人時仍然視他如自己人,一點不擔心什麼問題,就把自己所知的一切說出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情形下,你的消息就全都曝光了!」
「那你可最危險啦,天狼星。」詹姆笑吟吟地道:「你接觸的人面太廣,又喜歡高談闊論,你是向我懺悔來著嗎?」
「喂,詹姆!我是說正經的!」天狼星快要拍桌子般道:「我是哈利的教父啊!我當然得替我教子留意!你別裝聽不出我指誰!其他人都算了,他們也不太可能對別人說什麼。頂多亞瑟會向茉莉聊起來,像夏綠蒂還不一定跟她麻瓜男朋友說呢!但是如果有個會向史萊哲林的人說出這種消息,那就很可能走漏。」
「我不覺雷木思有辦法在接到消息後兩天內找到賽佛勒斯告訴他,再讓他去『轉告』他過去的同學,而其中又『剛好』有黑魔王的手下,宣傳完消息後再由鄧不利多的情報網找回來──除了『直達』外,不可能有這麼快的效率。」
「他也不用跟別人說,只要魯休思聽到就好。」天狼星試著推想可能的行動。此處的「他」指誰自是不言而喻。
「我相信,我朋友們不會有人做這種事。」詹姆微微一笑:「不然,我怎麼還能跟你一起坐著吃飯呢,天狼星?」
「我的意思是……咳!我不會說。但,我並不是說雷木思怎麼樣……只是,你明白,他碰到那個人時總會有點忘記誰才是自己朋友!」
「但他還是沒忘記自己的心。」詹姆點下頭,輕快的一笑:「這道魚做得真不錯!倒提醒我,待會兒得去超商替莉莉買點食材回去。」
「你真是悠閒到極點。」天狼星喃喃地咬了一口奶油餐包。
「不悠閒些,今天我們四人的聚會,不是大大失色嗎?」詹姆笑道。
「四人?」天狼星一呆,卻見詹姆抬手看表,道:「也該來了……啊!這不就進門了嗎?」
天狼星轉頭一看,侍者正引兩名新客人往兩人坐的地方走來。滿面微笑的褐髮人和身後小心步伐跟著的矮小影子,都是已相識多年的面孔。
「雷木思、彼得,你們來了。」詹姆率先推開自己座椅起身。
「原來你早約了?」天狼星喃喃地說了句,卻也立刻發揮爽朗的語氣:「好啊!居然讓我們等這麼久,都上主菜了才來!」
「我跟彼得約的地方弄錯了,所以多跑一趟。」領頭走來的雷木思‧路平帶著一如往昔柔和的微笑,目光卻盯在天狼星頭上:「你換新髮型了?」
「沒錯!帥吧!」天狼星刻意撥撥自己修剪俐落的明亮短髮,引起經過女侍的目光。
「約在哪兒啊?」重新坐回自己位上,詹姆問。
「破釜酒吧。」慣性般帶著怯怯表情坐到天狼星旁位子的彼得‧佩迪魯小聲說。
「約在那種地方容易錯,尤其在喝下兩杯酒後。」天狼星一本正經地道,逗得送新水杯上來的女侍噗嗤一笑。
「好啦!我已經說過不辦晚會,你不用費心邀人了。」詹姆舉著叉子,提醒般地道。
「實話實論的推測啊。」天狼星毫不在意地切下一塊羊腿肉,舒舒服服地咬著,道:「話說回來,雷木思,你這幾個月都往哪裡跑?」
「澳洲。」點完菜開始鋪排餐巾,路平習慣性地頓了一下才開口:「這次是拍攝澳洲土人早期遺跡的考古錄影。」
「澳洲?嗯,那裡最近的確有些新的文物出土。」詹姆滿臉發亮地道:「不過,重點是,我聽說在澳洲傳說中的巫醫,曾留下些特殊的魔法道具──當然麻瓜是全不懂,只當考古文物用,你有沒有帶點回來啊,雷木思?」
「目前還沒找到那種東西,大體上都是生活用品。」路平微微笑了下:「倒是由出土的一些植物裡,可以推測出他們早期用的藥物。」
「老天!他又要談魔藥學了。」天狼星哀嚎般地低下頭,吃上一口奶油。
「那算是藥草學吧?」開始啜起自己面前蔬菜濃湯的彼得沒頭沒腦插入一句。
「不不不,你要明白,彼得!雷木思啊──」天狼星正要開口,突然被人踢一腳,當即住口,邊用手摸住自己腳脛,邊白了對座的詹姆一眼。
「說到藥,我倒想起一件事。」詹姆笑吟吟地道:「今天我去魔法部和亞瑟喝下午茶,碰到阿嘉莎去魔藥學研發中心。」
「阿嘉莎?你是說那個大我們四屆的『史萊哲林女帝』阿嘉莎‧溫特雷?」天狼星嗆了一口,問。
「沒錯。」詹姆點下頭。放眼望去,見友人們一如往常的表現:天狼星皺眉吐氣,路平神定氣閒,彼得縮起肩,低頭不語。
的確是,沒變。
「別在咱們吃飯時提史萊哲林的人行不行?真倒胃口耶!」天狼星將叉子擱下,將酒移到嘴邊,道:「這讓我想起,當年在學校,先進去的就說過,以前有亞瑟在時還好。可惜我們進去時他正好畢業,阿嘉莎就因為升上五年級而擔任史萊哲林的級長,後來又成了女學生主席,那一段日子真是將我們整慘了!她隨時都準備找老師告狀兼自動扣分!歷屆沒一個級長或學生主席敢扣的像她這麼多!偏偏那屆可以和她相抗的級長沒半個,也沒人敢向她大小聲,讓魯休思那傢伙仗勢招搖到極點!啊,還有某個蠢傢伙一起幫忙找我們缺點,害詹姆有陣子光練掃帚飛行都會被扣分呢!她之後又來科帝教授,如果是赫瑞司.史拉轟教授還在就好,他好歹會挑優秀份子。哼!」
「女孩子比較容易挑剔啊。」詹姆笑了笑,拭下脣角,若有所思地道:「不過,她今天的表情,似乎有點……」
「別再說了啦!換話題!彼得,你這半年怎麼樣?和珍尼佛有沒有點進展啊?」
明朗地可以讓所在環境比原先更添一倍光芒的笑容,渲染力的效果,卻不是人人皆同。
二十五、心意
匆匆間臘盡春回,人們沒有仔細地感悟,往往要等空氣間冒出足以爆發花粉症的氣息時,才知道日子變暖了。
「那個女人已經連幾個月跑到這了呢。」
趁著「工作假日」之由來魔法部的石內卜,由於提早到而打算前往魔藥學研發中心查些資料。甫進門,便聽到有職員低聲交談著。
「她找的藥是不可能有的。」欲往自己向來查詢的書架前去時,石內卜又聽到背後的低語:「誰聽過五級魔獸有藥可醫?」
五級……?
石內卜心中微微一動,慢慢走過走道,看到職員們交談的中心處,是個苗條纖細的女子背影,米色波浪頭髮披肩,在鑲著肩線的滑圓臂緣上淺淺顫動著。
等等,這個人是?
發現那背影的熟悉,石內卜更感奇怪。
阿嘉莎?那是阿嘉莎‧溫特雷沒錯吧?性格強烈、頤指氣使,在校期間,連以純正貴族血統自傲的魯休思都讓她三分,還被葛來分多波特那群人私下取了「嗆女」綽號的阿嘉莎,居然在人來人往的魔法部魔藥學中心裡……哭嗎?
究竟為什麼?
疑問雖然浮現,卻沒什麼興趣進一步探詢,石內卜轉身出門。
有個熟人卡在那兒,要找什麼資料都不方便。
石內卜轉到魔法部員工餐廳處,在角落找個空位坐下。點了道花茶,攤開自己隨身帶著的筆記讀起來。
才翻不到五頁,一陣灼痛忽然自左臂傳來。
怎麼會?召喚……現在?
縱然不願,但身份所盡的職責總得執行。石內卜霍然起身,左右環視確定無人有空他突地離開,便走出茶廳,避過主道,走向魔法部大門。
和霍格華茲不同,魔法部出入口那座放置著巫師、女巫、人馬、妖精、家庭小精靈組合的噴水池旁,是一般魔法部員工施展現影術來上班時的入口。石內卜很快地走向水池邊,混在一批帶了公文進來的員工哄嚷著現身中使出消影術。
──得避開出入點。
自暗約訂下後便已養成的謹慎態度使石內卜連使三次消影術,現身到幾個南北不同的地點後,才在最後一次施咒前披上自己斗篷,完全消失於空氣中。
按著烙印的指示痛起時浮現在腦海的地理顯示,黑魔王的所在──是密林內的魔藥研發所。
應該還沒月圓……在這時候來,有什麼用意呢?
心中微微有些困惑,但心中堅定的信念並不至因此受到一分一毫動搖,石內卜不動聲色地走入隱藏的秘徑,沒幾步,就來到自己上司面前,慢慢地俯身拜倒。
「賽佛勒斯。」
幽幽的氣音使才回暖的春天像是突然又被最後一波寒流入侵般陡地冒出冷意,交流在空氣間的粒子都冒出電擊一般。
「聽說,你最近將控狼劑,改變很多。」
細冷的聲音如絲如縷地纏上人心,使人不覺地起一種發麻感,在深深抽氣安住如電流般刺耳的感受時,又聽到新一波的聲浪:「能改的好,我倒不反對,不過呢,聽說你將娜吉妮的毒液去掉,這是為什麼?我倒很想聽聽理由。」
彷彿虛心受教的語氣卻埋著極深廣的暗箭,逼人得迅速提供出好理由才行。
「我希望那些實驗品能耐命些,主人。」石內卜以生平最恭謹的態度垂首回答。
「讓牠們活得久嗎?這聽來似乎不錯,」黑魔王的語氣一點沒有笑意,慢條斯理地道:「不過,讓牠們活得久,有什麼好處?依原先控狼劑的實驗,平均實驗體能承受十次服藥──而使用他們的結果,最多用上三次,就會被魔法部消滅──這樣的話,讓他們『耐命』,似乎也沒什麼用,不是嗎?」
從地下投出的長影看來,佛地魔已無聲地起身,飄然踱近般移動著。
「是。」石內卜深深吸住氣,反芻多次的答案已流暢而出:「耐久度只是附加的效果,重點是其他的。」
「哦?」黑魔王的步伐似是停住,在原地頓著,原先隱約似要提出的手也放下,用溫和得出奇的口吻道:「有什麼改良點嗎?」
「是,」壓抑住一種強力冒出的酸水感覺,石內卜道:「理性的保持度。」
見佛地魔沒有回答,投在地上的影子卻拉遠些地重回到座位上般,石內卜心中輕輕抑住動念,道:「就因為我們派出的實驗品只能維持在不攻擊我們同伴的前提下,漫無目的地破壞,所以容易被魔法部逮住就地消滅。如果能夠讓他們留位部分理性,讓他們懂得避開追捕的話……」
「哦,你的意思是,這樣牠們的潛入能力就能更好了?」嘶嘎的喉音細長拔高道。
「是。」
感到一種細微的敏動,石內卜不由得暗暗留神。
「聽起來是很有道理,畢竟我們現在使用的結果都只在表面破壞。如果能有深入中心地帶──比如說魔法部──都還不會被發現,然後再發難的道具。」
彷彿是在托腮沉思的聲音忽地亳無預警般迅即揮出一道閃光,伴隨著的咒語又快又疾,只來得及聽入最後一句字尾。
「──破心。」
石內卜所見忽地變了,變成不見盡頭一片的深林。而身處林中中心空地的自己不用抬頭,就看到將大地灑滿銀光的圓月照亮眼前數尺外的景物,似乎又在一瞬間,窒息住:
月光下,那有著發亮的黃褐色毛皮,長長的嘴吻,發著「喀喀」聲的利齒和一陣「嗚嗚」的低嚎,在見到他時人立而起的生物……
狼、狼……
「──狼!」
異常的驚呼自喉間逼出時,場景陡然一換,變成左右不斷向後倒退的樹林,眼前仍是不盡的黑暗,靜夜裡只有奔逃的腳步聲、氣喘的咻咻聲,和背後淒長的狼嚎聲。
那是、那是──
月圓之夜的記憶!
「碰!」
一聲巨響,石內卜猛地揪住胸前衣襟,確定自己仍屈膝在黑魔王之前,低住的面容輕輕鬆了口氣。
「嗯,看來,你的確是很討厭狼人這種生物。」
佛地魔的聲音悠悠而起轉向細微,像是要做終場收結一般:「好,那就照你的計畫改吧!今天有新抓到的實驗品,已經禁在第四魔法籠裡,由你全權處理──不過,三個月圓之後我要看到你所謂的成績。」
「是,主人。」
不用再低下頭,他很確定,黑暗的控制者已經遠去。石內卜直起身,頓頓有些麻了的膝蓋,揉揉額角,按在胸前的手掌這才慢慢放下。
沒有半點破綻。
滿月之力,像是最神奇的防禦壁一樣,完全磊住內心的空影。將一切都抹上淡黃暈色的伴月之影。那是那是……
溫柔的,月影──
這個名辭到底是怎麼在心裡冒出來的?
石內卜微覺困惑,但立刻否認掉任何可能動搖心志的問題。
如果要給那難應對的主人一個交代,構想得立刻開始才行,所以,前往實驗室吧!
……
唔,對了,原先要去魔法部報告事項,可不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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