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夜行
站在哨崗前,石內卜有些不耐煩。
雖然才等五分鐘,但默尼根開車也未免太慢吧!現在麻瓜市鎮早已沒什麼交通工具在走,不會有塞車問題,他怎麼還這樣慢?
「喂,你。」
突然有人叫住自己的聲音,石內卜抬頭一看,是位士兵:「你是什麼人?在這幹什麼?」
真麻煩,自己從沒想過身份:「旅客。」
「這時候還來?」蓄滿絡腮鬍的士兵有些懷疑。
「是要走了。」石內卜不高興地道。
「過來!進行搜身!」那士兵舉著槍道。
如果真要動手,就算同時有十個人拿槍對著他也趕不上消影術的速度,但現在要等默尼根的車,石內卜只得勉強照他話做。
「沒帶其他東西?你一個人走嗎?」士兵邊拍他的身側邊問。
「我還有個……朋友。」雖然不太想答,但石內卜還是說了。
「哦,你的朋友不會拋下你了吧?」士兵嗤嗤笑著,拍在前胸的手忽地滑到腰下。
「幹什麼!我,可是英……美國公民!」感到有些不對勁,石內卜連忙退開,同時搬出一般在外行旅者最好用的麻瓜國家擋箭牌。
「確定有沒有私藏軍火而已,不用緊張啊,哈哈哈。」士兵有些曖昧的笑容,使石內卜既不舒服又感到怒火上衝,幾乎當下就要掏出魔杖了。
「叭叭」數聲,默尼根開著的吉普車終於來到。
「你已經到了啊,賽佛勒斯,抱歉抱歉。」在微弱的星光下,默尼根咧開的嘴份外明顯:「上車吧!嗯,這位老兄,我有專門通行證。」
「噢,好的。」那位士兵看過默尼根現出的證件後,稍稍收斂了些。
「久等了吧?不好意思啊!」默尼根看石內卜氣忿忿的上車時感到有異,在開車駛離崗哨時問:「怎麼了嗎?」
「那個大混蛋!」石內卜愈想愈氣:「我要宰了他!」
「你說誰?」默尼根問:「如果是剛才的士兵,那也是沒法囉!你不會是第一次到這種戰爭國家來吧?像他們這種長久沒新鮮事的人,偶爾碰到外來者,都喜歡拿來玩玩。就當做是遇上野狗嚇一跳吧!反正也沒怎麼樣。」
「被嚇的又不是你!」石內卜怒氣不減地道。
「嗯嗯,我是不太會被嚇的。他們也會挑對象啊!」默尼根吃吃笑道:「你是比較引人注目的類型。」
「無聊!」石內卜更是不滿。
「好吧,我說,你就盡量去想開心點的事吧!」默尼根一副長者樣的拍拍石內卜肩膀道:「趕快回想你和你女朋友親熱的時候,就會高興些啦!」
「我,我才沒有!」石內卜紫脹著臉,憋住氣道。
「咦?你的年紀還沒有?那可要加強囉!好吧,好歹父母親也抱過你吧?想想那種愛惜,就不會太在意了。」默尼根顯然自己找到某種樂趣地笑個不停。
石內卜橫他一眼,心裡更是不快。
倒不是沒有可以消去剛才不愉經驗的記憶,但,卻非是家人的給予;家庭,在自己記憶中,是最初的陰影由來──只為自己微笑的溫柔,是自永恆敵對學院裡誕生出的。
在身處曠野裡份外明朗的弦月下,月光完整地灑滿全身時,會不由得想要縮緊身體。
……細順的褐髮貼近頸脈,修長的十指撥動期待;而那微微牽起的笑意,總是……
「喂。」
默尼根突然戳了一記,使石內卜陡然回過神來:「做什麼?」
「我忘了買晚餐。」默尼根一臉懊喪地停下車:「你呢?吃過嗎?」
石內卜搖搖頭,覺得的確有點飢餓感。
「沒辦法,我回去崗哨那的小村裡買吧!」默尼根看了下里程表:「好在走不到兩公里。嗯,我本來想開車回去,但你大概不想再回去那裡吧!好吧!你在這看車,我用跑的回去。」
石內卜愣了下,道:「我可以下車等。」
「不不不,你坐著吧!我去去就來。」默尼根跳下車:「我可是得過長跑冠軍的,兩公里更算不了什麼。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鐘就會回來了。你等著啊!」
不待石內卜再開口,默尼根已往回路跑去。
真是。
寂靜的荒野裡,只聽到吉普車引擎轉動聲,在此時此刻更有突兀感。
早該用消影術去那古堡的。不過,多個伴也好。
輕輕拉上肩頭的披風,裹緊身體,石內卜在心中複習著對付吸血鬼的各種方法。在下意識地將披風拉高時,碰到了胸袋中的殷勤。
──任何時候,只要你呼喚我,我就會出現。──
……
算是承諾嗎?
用力搖頭,試著甩開那種意念時,石內卜聽到某處尖銳的警笛聲,響徹夜空。
「怎麼回事?」
石內卜吃驚地站起,扶著車桿循聲查看。感覺聲音像是來自之前的哨崗。
「到底怎麼了?……默尼根去這麼久。」正嘀咕時,石內卜看見一襲黑影迅速奔近。
「嗨,久等了。」想必是因為跑了一長段路所以雙頰紅潤的默尼根看來氣血旺盛,將袋麵包遞過去:「沒什麼東西好買,就這個囉。」
「崗哨那有出事嗎?」石內卜問。
「喔,不就是軍隊突然遭襲那類的~你知道今天一整天都不得安寧啊!好在我先走一步。好了,我們出發吧。」
聽起來是滿合理的解釋。
咬了口麵包時,石內卜想。
他不知道,此時哨崗處,已是一團喧鬧。
「究竟怎麼回事?」
「不知道,穆罕他突然就不見了。」
「剛才不是還在?」
「嗯,可是……」
一片亂糟糟的聲音中,有輛新吉普車開來。
「上校。」士兵們看見地區的領導人,個個都立正行禮。
「嗯。」那上校點了下頭,往自己身後道:「您瞧吧,波特先生,今晚又有人失蹤了。」
身後有三個人從他車上下來,正是奉了魔法部命令,來此戰區調查的詹姆和天狼星,以及原先就已來到這個戰火區工作的路平。
「果然有問題。」詹姆在上校令退士兵後開始查看原先站崗兵士的位置:「這裡有新鮮的血跡。還沒全乾。」
「這裡今天沒有發生戰事,所以不可能是受傷流血。」上校看來頗為鬱卒:「說真的,你們可以嗎?將軍交代過要全權援助你們,但……你們究竟有沒有可以助力的地方?」
「那是絕沒問題的啊!」詹姆笑著,眼色一使,天狼星迅即揮出魔杖:「空空,遺忘!」
上校呆在原地好半晌,慢慢地調轉身,坐回車上,跟著發動引擎,將車子開走。
「呼,真累。」天狼星作勢擦汗道:「來這裡工作,隨時都得留意不讓太多麻瓜知道我們的身份,只好一直使記憶咒。雷木思,你好歹幫忙一下吧!」
「要幫什麼?」路平問。
天狼星打量著他,突然悶笑一聲,道:「喂,你不會在難過吧?」
「難過什麼?」路平雖已猜到天狼星可能會說的話,仍然問。
「還有什麼?不就是剛才旅館老闆說的?」天狼星吃吃笑道:「『找您的朋友?他在天才黑不久就跟另一位男士離開了』,這是晴天霹靂吧!」
「你明知我擔心的不是那個。」路平瞅了他一眼,嘆口氣道。
「不是嗎?我想不出你還會怕什麼耶!」天狼星笑個不住:「雖然老闆指認出跟他一起走的,就是我們這次尋找的老練吸血鬼,但也不會怎麼樣啊!石內卜好歹也是個巫師吧?就算本領不濟,至少也跑的掉。你不是說他已經會消影術了?再說,如果真依魔法部的分法,狼人比吸血鬼危險地多,他還不是可以跟你……呼,呵呵呵。」
路平正要說話,詹姆的聲音已道:「笑夠沒,天狼星?過來這裡,幫我拿著這個,我要檢測。」
「好好,就來了。」天狼星忍住笑,拍拍路平道:「好啦,雷木思,不用擔心太多。我們早點找到那吸血鬼就好了。」
明白友人心中還是帶著為自己著想的關切,路平微微點了點頭。
「好,就這麼拿著。」詹姆已用魔法將地下新血收集起,皺緊眉頭看著:「如果這個陣法有效,我們可以藉著他『吃過的食物』未消化盡的血脈相連,追到他的去向。天狼星,你拿好水晶羅盤;雷木思,麻煩你生堆火來。」
「好。」
在用魔杖揮出一盆大火焰時,路平在心中默禱。
──千萬,不要出事。
十五、暗中
好痛。
石內卜慢慢睜開眼睛,只覺得頭疼欲裂。
這是怎麼回事?記得才坐在由默尼根駕駛,前往薩尼茲古堡的吉普車上,吃著晚餐用的麵包。在紅豆餡中突然咬到一口莫名的藥味,整個人就昏過去了。
這裡是……
一股衝鼻的血腥味使石內卜突然感到顫慄,但更大的原因,卻在於看見自己的魔杖正被身前一團巨火逐步吞噬。
「這是……」
當眼前直立起的人影閃現出獠牙時,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默尼根,你,是……」
「不用太驚訝,我的新朋友──雖然,不久就會是『已故的朋友』了。」站在離火堆有些遠的距離,默尼根‧塔蘭展露出彷若東歐貴族末裔的欣賞微笑,對著被鍊在古堡廢棄刑牆上的石內卜道:「我已經活許多年,裝普通人也能裝的很像。你沒有認出我是吸血鬼也不用懊悔,在你之前,也有三個正氣師是敗在我手中的。」
「正氣師我不管!你可知道我是誰?」胸腔裡狂跳的心臟訴說著掩不住的恐懼,石內卜逼令自己依舊維持強硬的口氣。
「我當然知道。」默尼根優雅地撫上他左臂,將衣袖撩起:「黑魔烙印。毫無疑問,你是佛地魔的人。」
「既然知道,你最好就收斂些。」石內卜口氣加強道:「我奉主人的命前來,你應該不想得罪黑魔王吧!」
「當然,我怎麼得罪的起?」默尼根呵呵一笑,將那衣袖復原:「所以,我已經和佛地魔達成交易了。」
「那……」石內卜才要開口,卻聽到使自己如墮冰窖的話:「定期送給我一名巫師,使我能補充具有魔法力的鮮血。呼,你們人類不知道,老是只能喝屍體或那些笨麻瓜士兵的血是多痛苦的。好容易有定期的巫師給我享用,我當然會答應他替他『混亂、造成更多恐懼及內戰』的要求。世界越亂,黑魔王的勢力便能越大。」
──!
石內卜怔在原地,半晌才問:「你說什麼?」
默尼根瞧了他一眼,伸舌舐了下脣道:「反正晚餐有吃過雜兵,現在還沒很餓,我就告訴你也無妨。省得你死的不明不白。直接地說吧,『你』就是我和佛地魔的交易品了。呵,在你之前,有兩個人。你之後,當然還會有人。」
「怎麼會……」石內卜喃喃地道,心中卻份外雪亮。為什麼以受過訓練的高級巫師來說不會是太難對付的吸血鬼,會接二連三的「交易失敗」,以至於現在需要派到自己出遣任務。──他們都只是用來換取勝利的「犧牲」。
但是,為什麼會輪到自己?有魯休思在啊!再說,目前沒有人可以取代自己替佛地魔研發魔藥的工作才對。何況……
「不用懷疑。佛地魔的優點之一,就是他不會殘害對他忠誠的手下,否則我也不敢和他聯手啊。」默尼根嘿嘿笑道:「據他所言,他會派出的,必是他感到忠誠度不足,比如爭取任務不夠積極、對命令不夠信服……之類的。呵,不用爭辯,你想必也是吧?我記得,剛才聽到你的噫語,你好像一直在掙扎著什麼啊!」
夢?
石內卜重重喘口氣。
默尼根說的並沒錯,在那陡然失去意識而所有沉澱記憶全數湧上時,似乎因為莫名的恐懼開啟潛意識,恍忽間,對自己而言最難忘的驚悚影像在心中一再擂動。
是每個月測試控狼劑的所見。喝下藥汁的實驗組能在快速而輕微的顫動中化身,而完全如常的對照組就沒有這麼幸運。雖然被困在黑魔王的強大魔法圈中,但自己能一次次地看到,變身時因劇痛而幾乎要將自己咬斷撕裂的麻瓜狼人的淒嚎;那種裂骨般的循環會讓旁觀的自己都為之震撼。
他,每月也是這麼艱難地度過嗎?……為什麼,他仍能笑呢?
當這念頭浮起時,臂上的烙印就變的更加刺痛,使神經末梢都豎立起,而後,又會回到千年前的激戰。
就是那種牽絆,使自己無能斬斷。
「說夠話,我肚子也差不多餓了。」默尼根靠近他,道:「既然你也想通,就不用再後悔吧!放心,念在朋友一場,我會一口就咬斷頸動脈。保證不痛的,呵呵。」
時間已是最最緊迫,偏偏又無法想到任何救急的方法,石內卜只有勉力找話:「這火要做什麼?你們不是怕火?」
「除了從火誕生的魔獸和會噴火的魔獸外,什麼生物都怕火吧。」默尼根道:「重點是不要燒到我身上就好了。至於你問為什麼要準備嘛。呵呵,現在食源已經很少,我怎麼還能多些同類來搶自己的生意?我會幫你的『遺體』好好火化,寄回你的家鄉去,夠仁慈吧!」
什、什麼?
一陣噁心感。石內卜恐懼地看著默尼根撥開自己髮梢,將領口鬆開……
「這什麼?」突然冒出的問句。石內卜抬起眼,只見默尼根自自己上衣口袋掏出一個小布袋:「這不會是什麼緊急用魔法術品吧?還是,燒了乾淨。」
那個「現身呼嚕粉」……
如此危急的情況,實在沒辦法再強硬什麼了──他可不想在二十出頭的最盛之年,因為被「吸盡血而成為人乾」的死法死去,太噁心,太丟巫師的臉了!
──決定──
「呼」一聲,束口袋被準確地拋入數尺外的火堆中。
……記得,不同網域一定要用全名。跟我同姓的人,可能也不少。
「……雷木思‧路平!」
一道綠光劃出,使全爐的火猛地轟起,房中的「食客」和「食物」在十秒內完全地摒氣凝神,直直注視著那燒旺的火焰。
一秒一秒,再一秒。
「嚇我一跳。」終於,默尼根先回過神了:「還以為有什麼呢!呵呵,這是你的遺言嗎?這名字我剛才好像有在你噫語時出現,放心去吧。我會寫他做收件人的。」
那個,該死的混帳狼人!
看著獠牙逼近,森森慘白的光露出時,石內卜腦中只剩下這個念頭。
──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只要你呼喚我,我就會出現。──
全是騙人的!那總是信口開河的傢伙!自己居然還真的相信?
腥氣近在咫尺時,再也無法想到其他事情。
……即令時光退回,仍然還是會,相信吧!
閉上眼睛,似乎重疊上千年前的記憶。同昔人一樣地,自拉上的睫旁滑出熱流。
不會再遇見了吧……其實,我對你,一直是……一直是──
在血液停止滾動前,都不會改變。
──
「轟!」
房中驟然暴出熱響,大團火焰噴到默尼根身上,他猛地叫了出來,慌忙跳開身,拚命拍打自己身上的火焰。
發現沒被咬上的石內卜睜開眼,只見壁爐內此時出現一個巨大的畸型光影,在不斷地旋轉。
怎麼回事?
還沒搞懂,只見火光中噴出一道強風,一個黑色身影才滾落到地,立刻身手矯健地翻起,迅速用魔杖擺出攻擊姿勢,直對著此時靠側壁而立的默尼根。
「布萊克?」──為什麼是他?
下一幕更奇!從火爐尚未弱下的光圈中接著跳出的人,是眼鏡已有些損壞的詹姆‧波特。他輕輕鬆鬆站到天狼星身邊,在修好眼鏡後同樣用魔杖指向默尼根,並客套一句:「賽佛勒斯,你還沒事吧?」
那,他……
在火焰即將消失前,褐髮的雷木思‧路平從壁爐裡爬出來。顧不得拍去全身的煤灰就往前走上:「來晚了,對不起,賽佛勒斯。因為同時擠三個人,呼嚕網有些卡住──你怎麼樣?」
為什麼那兩個喜歡閒扯淡的人也來湊熱鬧?害得自己以為,以為……
拚命想忍住,可是眼中早釋出的酸意止不住地大量外洩。
「怎麼,賽佛勒斯?有傷到嗎?」
撫上頸項的手極柔和地撥開黑髮髮絲遮蓋處,氣息貼近地查看:「似乎沒有。」
「喂,雷木思,要驗貨等一會兒吧!」緊盯著默尼根的天狼星催道:「你先拖他過來點,好讓咱們施法!」
「嗯。」路平微微笑著應了一下,在解開束縛,俯身抱起黑髮人時,不著痕跡地帶去頰旁那倔強忍住,不肯洩下的液體。
「沒事了。」
──只要我在你身邊。
……
為什麼是你?
被緊護在有力心跳的胸前,莫名的熱流,在膚觸接收到彼此存在時,化成努力轉開的眼中的水氣。滴上摟住自己的襟口,從那裡正透出溫馨的體味,是人類才有的暖息。
是,人類啊!
沒法再思考了。
十六、旁聽
終於,神智,一點一點地重聚起來。
這裡是?
鼻中聞到熟悉的魔藥專有氣味,耳中聽到隱隱的對談,及女巫合唱團的音樂輕送,石內卜確定自己是身處魔法醫院了。
「……確定沒有被咬傷吧?」
有個蒼老的聲音在自己躺的床簾外問。
「醫院已確定沒問題,校長。」爽朗的笑聲,出自詹姆‧波特的口音。
阿不思‧鄧不利多也來了。
心中轉念著,石內卜聽到鄧不利多續道:「你們也了不起,能那麼輕易地打敗危害麻瓜社會多年的吸血鬼。」
「那是因為有天狼星和我聯手啊!」隨著拍肩膀的聲音,跟著是詹姆愉快的笑聲:「只要我和天狼星一起出動,沒有辦不到的事啊!」
「嗯。」鄧不利多想必是點了下頭:「不錯。可惜的是那傢也藏的太好,結果也沒能從他那裡找出更多和佛地魔有關的資料。」
「我想他也不太會有。」詹姆答道:「畢竟吸血鬼和佛地魔彼此是利用的關係,佛地魔不可能會將重要的消息告訴他的。」
「你說的對。」鄧不利多長噓一聲:「最近又有幾起暴動,實在令我憂心。如果我們能有確切的消息來源,可以完全知曉佛地魔的動靜,就好多了。」
佛地魔的消息?他們,想要佛地魔的消息?
石內卜心中反芻著自己聽到的對話。忽聽鄧不利多問:「對了,我聽你們說完成任務所以來這聽報告。怎麼沒看到雷木思?你們不是說一起回來?人呢?」
「在三小時以前他人還在這房間的。」天狼星嗤嗤笑著的聲音非常明顯:「死巴在床邊,一步都不肯走開。連醫生勸都沒用呢!不過因為今天是他那位神父表親的追悼彌撒,所以他得去參加。我保證他一結束就會立刻回來──對了,詹姆,雷木思不是決定這星期就要考過消影術嗎?」
「有變身的特殊體質,要修練化獸師或消影術這種需要轉變物形的高階魔法都會特別難哪。」鄧不利多道:「不過學成消影術現影術是很必要的。將來他每月要變身也可以隨時找隱敝處。」
「呵,在之前他還無所謂,因為雷木思都留在麻瓜社會,做他那什麼外勤攝影的,常去荒郊野外,所以他老說不必要。要不是這次的事件啊!」天狼星邊說邊笑,隔在簾後的石內卜聽著又羞又怒,恨不得叫他立刻閉嘴,卻又怕被他們知道自己已醒,只得勉強忍住。
「總是要有個契機啊!」鄧不利多笑道:「對了,你們怎麼能夠這麼即時地趕去救出人?」
「那是因為正好之前有點火。嗯,還多虧詹姆有送新出的『現身呼嚕粉』給雷木思,而他又轉贈給某人嘛!然後,我想他大概有使用,所以我們正在調查吸血鬼去向,火就突然接通,所以我們三個就一起去了。到那裡,就看到吸血鬼,我新學的魔咒正好可以派上用場,首先,是詹姆使出……」
布萊克滔滔不絕地說著,身處其後的石內卜已沒在聽下去。
是要決定了!當自己發現被黑魔王利用時,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覺悟。
──當然,自己從來也沒想過做死心塌地的食死人,所以被選作交易的供品也不能算佛地魔心狠手辣。但,現在,他真真正正地發現,不會再有什麼思緒,會引發自己左臂上的痕傷。
心,確定了方向!
安頓條理時,石內卜突然發現自己已被醫院換過衣物,這使他連忙挽起衣袖,直見到自己左臂上毫無異狀,這才放心。看來醫院沒想過調查他的手臂,所以用「伸縮蜥」皮做的皮包繫住的烙痕,也被皮包幻化的表面遮成無恙。
才鬆口氣,身前的簾子已被一拉而開,正是布萊克:「我說有聲音吧!果然是醒了。詹姆,要叫醫生嗎?」
「當然需要啊。」詹姆道:「拉呼叫鈴就好。校長,是您旁邊那條繩子。」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賽佛勒斯。」鄧不利多呵呵笑著的慈藹中彷彿帶點特殊的含意:「你是在哪家私人研發中心做事啊?怎麼做做魔藥,也會跑去東歐找吸血鬼呢?」
鄧不利多似是看透內情的寒暄讓石內卜怎麼也找不出可以搪塞的理由,只有勉強應對道:「是我不小心。」
好在醫生來到,正替自己省了回話的麻煩。
「雖然受了驚嚇,但身體狀況正常。」很快地診斷完後,治療師轉向鄧不利多:「教授,多年不見,您怎麼會到醫院來?也不通知我。」
「呵呵,是我的學生在這兒啊!你現在如何?當到主治大夫了吧?」
「託您的福。我正想最近回霍格華茲看看……」
身為早期畢業生的治療師愉快的和鄧不利多邊談邊走出房間,詹姆則扯了天狼星一把,道:「賽佛勒斯,你慢慢休息,我們出去一會兒啊!」
不要再回來!
被大量新舊見聞干擾以至心情惡劣的石內卜瞪著出門的背影想。
還是很累,不足兩天的時間發生如此多事,只覺得連指頭都懶的動彈。
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詹姆,我有些事要跟你單獨談談。」門外隱隱傳來鄧不利多的聲音,跟著,聽到布萊克識趣似地道:「我去聯絡雷木思,叫他好回來了。」
現在是最佳時機。
石內卜掙起身,摸到最近的一件衣物便披上睡袍,輕輕地挨下床,走到門邊,自縫隙望出,只見鄧不利多兩人隨著院長帶領,往樓上走去;布萊克則從相反的走廊離開。
快。
自門旁切開一縫,石內卜很快地走出房間,往樓梯走去。
連走三層,鄧不利多和詹姆兩人別過院長,走向一個由院長指引的抽象畫。
「亞瑟王和他的圓桌武士。」
鄧不利多說著,畫裡色彩內容立刻迅速變化,很快地形成一幕中世紀的肖像畫,跟著有門向左右分開。鄧不利多兩人走了進去。
他們大概是進會客室獨談吧。石內卜輕輕走到已恢復成抽象畫的油畫前,思考著該不該將自己之前的某些想法付諸實行。
如果一旦決定坦露,即可能遭到更大的險厄。鄧不利多雖是目前魔法部知名的「正義人士」,也屢屢以眾人齊心協力重建魔法社會安定為號召,但,難保不是兩面三刀的人──嗯!葛來分多的尤其不能信任。
愈想愈對,腳步也不免猶豫起來。
怎麼做才好?
慢慢扶到樓梯間,一點點往下走,難以理清的紛雜又開始隱痛。
該下定決心!但是,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只為了要報復佛地魔?因為已從其處取利,就不再需要食死人的身份?如果是基於這種立場,和那些懦夫又有什麼分別?自己儘管不像某些熱血笨蛋那樣崇尚勇氣,卻也不喜歡凡夫俗子的價值觀!
不覺間,已走到魔法醫院的庭院,石內卜無意識地看了下四周,繼續往外走。
一般魔法醫院就像破釜酒吧般,有和麻瓜世界相連的通道。而這家醫院的庭園盡頭,就是門房。石內卜走入門房,從來往不停的醫護人員及探病的客人間穿出,來到大門。
踏出大門,便是片連綿的牧場。石內卜不由得一怔。雖然他知道有不少魔法醫院是隱於麻瓜世界各處,像霍格華茲那樣用咒語隱住外貌,不讓麻瓜誤闖,但陡然見到這用一片私人牧場形式呈現的自然景物時,也難免稀奇。
「『威爾遜家族牧場,閒人勿進』,還真像一回事啊!」
重新回頭看由麻瓜世界看時只是小小一間破舊木屋的門房,石內卜微微浮現一絲冷笑。
全都是在,欺騙。
沿著斑駁的巖牆慢慢走向牧場下淺灘的河谷,有種不知何去何從的落寞。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不!人在世上,是為了什麼?是佛地魔的權勢?是鄧不利多的正義?大眼鏡波特崇尚的自由?還是……
「所以說,就是這樣。」
正走間,驀地聽到高亢的嗓音響起,石內卜立刻慢下腳步。
只有布萊克那傢伙才會用這種大而無當的口氣說話。
輕輕挨在一片雜生的岸畔野生灌木叢後,布萊克的聲音再度響起:「咳!我已經口乾舌燥、苦口婆心、仁至義盡、威脅利誘,將可說的都說完了,你要不聽,我也沒法啦!」
連珠炮般的一長串話,世上除了詹姆外,大概只有另一人還有辦法從中找出重點回答:「謝謝你的分析,天狼星。但我說過,我相信他……」
「是啦是啦!你就是容易相信!」天狼星‧布萊克拖長調子的嗓音在空曠的河谷迴盪:「『賽佛勒斯、賽佛勒斯!』我都快被你催眠了!換個名辭成不成?」
「從我們剛剛開始談話到現在,我只講四次吧?」
溫和的聲音依舊相當穩定。
──砰通、砰通──
為什麼會,心悸?
「噢噢噢!你還真有在計數啊?撇下這不談。我們最好來澄清事實!你難道真的從來沒注意,每次那傢伙去的地方,都跟魔法部得到的情報點相同?甚至每次都跟詹姆前去執行的任務重疊?再巧也不能巧合成如此吧!」
「嗯。」輕輕一應,能想見褐髮人微微頓住,思考措辭:「但,這不能當作理由。如果這麼說──天狼星,我和你不也總是走到詹姆去的地方?」
「這不能相比!」
布萊克大聲說著,用力頓足,硬生生停下腳步,正在一排灌木叢前。
──!
對眼前勢必成為偷聽的情況暗暗發急,卻沒有退步。
只得絕對,保持安靜。
十七、協議
實在是太麻煩了。
隱身在灌木叢內,石內卜相當苦惱。
原本只是想要散心,理通一些思緒,誰知才從醫院來到麻瓜世界不久,就碰到兩個自己極不想見到的人。而他們爭論的議題,偏偏又跟自己有關。
快點走開!
心裡不斷祈求時,天狼星‧布萊克的聲音清清楚楚自頭頂傳來:「喜歡什麼樣的人是個人品味喜好的問題,這是你的自由,我一點都不想干涉。但如果有任何人有對詹姆和莉莉造成危害的嫌疑,我絕對不會放過半點可能性!」
「在這點上,我想我們沒有差別,天狼星。」才自追悼會回來,仍穿著一身深色西服的雷木思‧路平平靜地道:「但是懷疑要有根據。雨林那次,是你先向賽佛勒斯說假情報,才使他跑去婆羅州的,不是嗎?詹姆的婚禮上,也已經證明那盒巧克力是別人換過的。」
「哦?那這次呢?你不是也承認,你不知道那傢伙為什麼會去東歐?而且還跟我們追查的吸血鬼走到一塊兒?」
「我覺得你這麼說是太牽強,天狼星。」路平沉穏地道:「賽佛勒斯是已經在工作的成年人。他當然有自己到處遊玩的權利和能力。到東歐小國雖然是有點危險,但如果他喜歡,也沒人能限制吧?迪瓦哥也指稱,是那個吸血鬼先去找賽佛勒斯攀談的,並不是賽佛勒斯找他,這樣看來,賽佛勒斯明顯是受害者。何況,你應該學過,從漢摩拉比法典訂立起,就有『任何人被證明是有罪前都是無辜的』這點常識吧!」
那個笨蛋!連點書都不看──以麻瓜推理小說的系統來講,應該是「在真相大白前,任何人都可能是兇手」較好吧?
白瞪著眼的天狼星和努力摒住氣息的石內卜心中不約而同閃過此念。繼之而起的感想卻又不同。
「現在我才知道。」半晌,天狼星終於開口:「我真的見識到,什麼叫做『鬼迷心竅』,我不管了!」
「你是好意,天狼星。但就像校長說的,我們做任何事,都要用公平合理的角度來看待。而不是……」
路平話未說完,拋下一句「我先回去!哼!」的人已重重地頓著腳離開。
果然是沒大腦又只會耍脾氣的笨蛋。
心中暗暗確定自己評斷不錯時,石內卜聽到獨留下的人輕輕嘆息:「沒錯,的確是有可能。尤其那種一再巧合的情況。」
心臟的微微緊縮,使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抉擇,是?
「但我相信。」良久,彷若自語的聲音漸漸向上坡移去:「因為,我曾真正的,接觸過那顆心。所以我確信,不管如何……」
只有這點,絕不猶豫。
挨足五分鐘,確定四周再沒其他人後,石內卜才從灌木叢內出來,伸伸因久縮而有些麻冷的四肢。
為什麼要相信?其實那個布萊克精明地已幾乎看穿一切。
──錯的人是你……對的,也是你。
已經,不用再想了。
慢慢地順著前人足跡拾級而上時,石內卜用力握緊左臂,忍住一陣陣刺痛。
是召喚──黑魔王的召喚。
但這次,不用前去。
費勁地走回醫院時,不住的刺痛使石內卜汗流滿面,病房前卻一副鬧得不可開交的場面:
「人不會不見啊!」「怎麼這樣?實在太傷醫院名聲。」「我記得之前來時……」
公家機關就是這點叫人看不過去,只不過小事管理不當就找不到頭,大事又怎麼樣?
立在轉角處看著眼前情形,石內卜心下冷笑,臂上突地又是一陣劇疼。
──緊急召喚!想必是,有人未到……但,可不是對一個「已死」的人……
「賽佛勒斯。」
頂上一個蒼勁的聲音伴著數人腳步下來,為首的正是鄧不利多:「呵呵,你跑哪去啦?你不快出現,我還怕有人要翻院呢!做一個病人的本份啊……」
──!
又是驀地急刺,血液像在瞬間凍住般,氣頓時停住。
「……院長說要再檢查才能出院,所以……咦,怎麼?」
在老校長發現那神色不對而住口時,身後已有人飛快地搶出,及時接住向前傾倒的昏厥。
「好險,傷上加傷可不好啊。」
鄧不利多捋鬚笑道:「看來還是要留院觀察幾天。雷木思,你就送他回病房,替護理人員省點工作吧!」
「雷木思只有在這時候運動神經最好。」看友人欣然遵照吩咐做事,站在樓梯間的天狼星向忍住笑的詹姆發牢騷。
「這就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的明證。」詹姆微微笑道。
「哪門子的引例?不倫不類!」天狼星哼了聲,正欲再說,突然聽到前廳有人喧嘩。
「怎麼了?」詹姆才問一聲,巴不得多點事玩的天狼星已飛步下樓,奔向門口。
「我也去看看好了,校長。」詹姆笑了笑,隨後跟去。
佇足在樓梯間,雪白鬍鬚中的笑意加深了:「呵,看來,我也該去等人了。」
彷若自語般,鄧不利多緩變轉身,走上一般病房的樓層,迎面便遇上若有所思走來的褐髮人,不由得泛起有意的笑:「怎麼了,雷木思?又被趕出來啦?」
「校長說笑了。」對著熟悉的和藹態度,路平的回答也相當自然:「只是有點奇怪。」
「什麼呢?」鄧不利多老臉皺起,似乎明知故問一般。
「之前,跟天狼星略有意見不合。」路平嘆道:「倒不是我懷疑他,只是他的談話裡,有些特意地提出某些疑點,而那些疑點,偏偏是……」
「正好有模稜兩可的答案的,是嗎?」鄧不利多溫顏道:「有你願意相信的答案嗎?」
「有,我希望有。」路平頓了一頓,忽道:「我也確定有。」
「希望和確定有些差距的。」鄧不利多道:「你希望什麼,又確定什麼呢?」
路平怔了怔,低了下頭,又道:「我不擔心我所擔心的,卻擔心我不擔心的──會不會太莫名其妙?」
「這聽起來可怪了,我也不懂啦!」鄧不利多呵呵笑道:「別打啞謎成不成?現在可不需要說通關密語啊!」
路平重又低下頭,半晌,才道:「可能在麻瓜社會太久,我變得多心了。」
「巫師社會也不會比麻瓜社會單純到哪裡,你應該知道這不是理由。」鄧不利多溫和地道:「你是想做到『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吧!嗯,也沒什麼不好。啊,我到樓上的會客室去,有事找我,就去那裡吧!密語是『亞瑟王和他的圓桌武士』,聽清楚啦!」
不待路平回答,鄧不利多的長袍已向更高一層樓曳去。
──的確是聽的很清楚。
立在轉角後背,捏緊指關節的石內卜輕輕壓低聲息。在確定長廊上的人已往樓下走去,樓層外空無一人後,這才轉出角落,來到梯頂往上邁步。
「亞瑟王和他的圓桌武士。」
在油畫前唸出這段密語,看著畫面急速的轉變,現出會客室,石內卜慢慢地走進去。
手臂的疼痛已經消失了。不知是自己麻木,還是已經停止召喚,抑或是現在的心境沒多餘的感覺感到那種末節的觸覺。
「啊啊,賽佛勒斯啊。一起來喝杯茶吧!」
坐在長桌底端的長袍老者眼前早早擺好了茶點,而人也斜斜坐著,看來已悠閒地飲上好幾杯了。
不太想搭理那無謂的招呼,石內卜一言不發地在長桌底部坐下。
「你的氣色不太好。」鄧不利多彷彿觀察般地道:「醫院准你下床嗎?」
「你要聽嗎?」懶得繞圈子,石內卜單刀直入地道。
「你要說了?」一點沒有遲疑或不解,彷彿只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鄧不利多的老臉依然帶著溫和的慈容。
「!」
那態度令自己略略一驚,卻聽自然而然的聲調繼續道:「早在去年,詹姆就向我報告過他的觀察。」
留意到一震後立刻平恆如常,幾乎沒有變化的緊繃神色,閱人多矣的老校長也不得不佩服:「所以啊,我很確定,我們很快就能得到全心的幫助。」
「我只是不再信任佛地魔。」冷著臉,石內卜沉聲道。
「當然,當然。」鄧不利多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其他涵義,卻總有點猜不透的意有所指:「我相信,跟月圓的產物絕沒有任何關係的,是吧!我很高興賽佛勒斯你是自己下定決心的。畢竟,人只有為自己決定做的事才會堅持到底!」
這老頭不至於得了老年痴呆症吧?
瞪著那刻意壓在滿面鬍鬚裡的笑意,石內卜慢慢地開了口。
那是自己的決定,和月色下柔和的笑顏,絕無關係……這是要堅持的相信──如果可以……
十八、言盡
世上惟一可以倚賴的就是自己,這是古語有訓的。
但為何,總是,在這個人微笑時……
……能允許我,用盡一生力量來守護嗎?……
……不論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出現。……
……即使……
──不,不對,他怎麼能夠,任自己被那份柔韌的親密圍繞?
「!」
猛然的睜開眼睛,硬生生從使人發熱的夢中掙醒過來,感到胸前的心跳過份地膨脹起來。
什麼怪夢!
望了眼魔法醫院個人休息房窗外的夜色,石內卜在心中暗暗畫下道橫溝。
是因為今天決定了未來要走的雙面險境,而產生一種理智無法負荷的幻覺記憶吧。
真該堅持今晚不要留在醫院,只是沒力氣和醫師群分辯,只好躺躺罷了。在有多人往來的醫院裡,各式記憶長久的堆聚成一塊散不開的濃霧,使無準備就進入的人多了種難解的困惑,和迷失的疲累。
好悶。
抹去額上的汗,有種微微的氣息在心中觸起,凝神片刻,石內卜慢慢拉過床頭櫃上搭著的外套,披在肩上。
到庭園區散散步罷。
本來只是這麼打算著,但在經過大廳時,看到門房處掛出「有事暫離」的牌子時,信步再度走出大門。
沉黑的夜色,比耀眼的天光更能使習慣幽暗的心放鬆。自己將是永遠屬於黑暗中的一員了。
將事實存入腦中時,石內卜突然注意到地下由淡而深的影子拉長。
月亮出現了。
那總是突破黑雲籠身的柔和光芒,像永不轉移的目光,瑩潤著暖意。
啐!是要甩脫怪夢才出來的啊!
深深吸口氣,壓住胸中壅塞的情緒,英國北部夏天晚帶有寒意的涼風逐漸冷卻下一切。茫然的視線也定住焦點。
唔,走到哪了?
稍稍停下腳步,意識層卻還沒有接受到該有的認知。自己大概是走了十來分鐘,按照漫無目標的人走路必有的習慣,這樣埋頭前衝,約莫走了一、二哩來遠。
還是回去吧!
一停下來,就感到冷意襲上,替表皮敷上層微粒。外套裹緊,轉身欲行時,石內卜注意到彷彿在曠野看過去的地平線處,有個人影消失在兩家農場交界處旁的小山丘間。
這麼晚了,還有誰會跑到荒郊野地?何況是在這一帶?
新發現造成的目標,使原先有些無措的方向重新拾起。石內卜當下往那人影消失的地方走去。
煩躁時,有什麼事能夠幫忙分點心,都是好的。雖然如此,卻沒勁加快腳步,只有慢慢地挪移過去,長衣下襬在風中牽出長意的晃動,似有些飄然。
順著印象走下去時,石內卜慢慢清醒過來的神智突然覺得方才的人影有些眼熟。
是誰?難道是那個……但他怎麼會在這?還是自己夜深剛醒,所以看錯了?若是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有問題!
要再繼續追下去嗎?還是……
不知何時,風好像停了。
還是……
沉吟著想要打退堂鼓時,彷彿作夢般地,聽到柔和的聲音在耳畔輕輕地、雖突然卻不至使人驚嚇地出現:「這麼晚,你怎麼還在外頭,賽佛勒斯?」
「!」
回身的力氣還沒使上,腰隙已多了個扶持的力道:「這時候還是該留在醫院休息才好,為什麼一個人出來呢?」
……被人關心,是這樣的感覺嗎?
「不過,真高興現在遇見你。魯休思留話說明天一早就來接你回去。他,對你很關心。」
……做出決定後,沒有反悔的存檔可以讀取。
「賽佛勒斯?」
琥珀色的眼睛突然地在眼前對上,使怔忡的人一驚,反射地想要退後,腳跟卻彷彿擦上什麼,重心不穩地向後倒下。
──
就是排練過許久的資深演員上演劇本,也沒能如此熟悉的掌握住每個舉動:總在跌不到四十五度時,落入滿懷暖意之中。
……
沉靜片刻,在呼吸彼此調勻時,聽到褐髮人輕輕的一笑:「嚇著了嗎?從剛才你就沒說半句話……還是,我在跟夢遊狀態的你說話?嗯,這樣的話,你也聽不到。」
慣常柔軟的語氣,莫名地就使人提振起力道,在雙腳從半曲的情形下踩上實地立足同時,石內卜終於能勉強自己掙開束縛,壓出聲音道:「我才不會做夢遊這蠢事!也……不像某些人成天夜遊。」
話出口就又後悔了,但總是沒有回頭的餘地。
「作息正常對身體比較好。」微微笑著的人沒有反駁,只頓了頓,便道:「你,在這裡很久嗎?呣,不曉得你有沒有看到天狼星經過?」
布萊克?
石內卜一怔。他剛才確是看見了個人影,但那依自己依稀的印象,及之所以追查的起心,卻是因為那身影是……
正思索著之前看到的人影和布萊克有何牽連,過山風忽地一吹,使只披了薄外套的瘦削身影稍稍打了個哆嗦。
夜深著──
想用這理由當就此打道回府的藉口,背後無預告地覆上一份暖意,寬大的運動用夾克自後往前裹住雙份體溫時,過快的心跳合併成升溫前奏。耳畔詢問著的「有印象嗎,賽佛勒斯?」,也化成錯愕的窒氣。
──究竟為什麼?
「放手!」
──每次當在這人面前,就會吐出自己無法控制的語辭?
「我並不需要你!」
才衝口的話立刻感覺到後悔,但就是沒法合度的接納那份輕柔。抑或,本能上的不得不推拒?
激動漸息的空間,他聽到耳畔的聲音低低嘆了口氣:「你還為古堡的事生氣嗎?太晚趕去,真是對不起。」
為什麼?為什麼……
用力推開人時,不自覺地脫口:「你就不會生氣嗎?」
如果、能夠就這樣的機緣切斷一切──
褐髮人看來是真正的驚訝:「為什麼要對你生氣?還是……你希望我生氣嗎?」
現在真的想生氣了!
他就不能夠給予一個,讓自己永遠拒絕溫柔的藉口嗎?
西斜的月光拉長黑影,輕薄的長袍如洞析地在地上投射混亂時,思緒也逐漸地凝住。
離開吧!至少可以這樣做。
腳步還未移動,空氣中一個慈和的笑意響起:
「雷木思、賽佛勒斯,這麼晚了,你們兩個在這高地上做什麼?散步也不該選這地點哪。」
「校長!」
欣喜的聲音搶在自己要沒好氣的應對前出現,讓人不好再開口,只有繃著臉,將頭轉開。
「欸欸,怎麼啦?這麼晚,在這裡看什麼?觀星嗎?」穿著一身厚重晚秋裝束,阿不思‧鄧不利多長長鬍鬚在晚風中滾動,看來有些滑稽。
「沒有。」望了眼避開臉的身影,輕抑住嘆息,路平答道:「偶然碰見的。」
「偶然也能碰見啊!」鄧不利多忙著整理自己長鬚,還不忘笑一笑:「你又怎麼跑出來,賽佛勒斯?我以為這時候醫院都有門禁的。」
那句話,是要探出自己的觀察吧。
不引人注意地在長袍底下按住微微感到麻痛的印痕,石內卜像對空氣說話般道:「我只是看到魯休思經過,奇怪他為什麼在這出現,才想看看。」
「魯休思?」這問話引起的回應不是來自長鬚老校長,而是褐髮年輕人:「為什麼是他?」
你問我我問誰?
橫了一眼,石內卜重重哼一聲。
「聽你的口氣,你好像以為有其他人在這,雷木思?」鄧不利多和藹地問著。
「嗯。」彷彿陷入沉吟一陣,路平終於道:「其實,我是跟著天狼星來的。」
「天狼星?為什麼?」鄧不利多聲音沉下來。
「因為,我這次來,順便替雜誌社找資料,所以待到市立圖書館關門才回去。在快到下榻旅館的街口,我看到天狼星一個人往方向原野走,沒有詹姆跟著,覺得挺奇怪,想跟上去看看。沒想到他動作很快,兩三下就跟丟。我想在附近找他的蹤跡──剛好碰見賽佛勒斯在這。」說著,望向黑髮人的目光微微一笑,不意外看見立刻別過頭的急速。
「魯休思,也許會,但天狼星……」鄧不利多在風停住時捋住長鬚:「不太可能吧!」
「嗯,如果魯休思在這,我想也不可能。」路平承認道。
「我是說,他不可能被你看到。」鄧不利多凝視著路平,表情嚴竣,慢慢地道:「因為,我剛剛才和詹姆、天狼星他們在麻瓜酒吧分手。他們說還要去超商買啤酒回旅館喝,所以我先離開。正好接到醫院護士長急電,說有病人又『不假外出』,我才經過這裡。」
「天狼星和詹姆一直跟您一起?」路平怔住,道:「但……」
「中途天狼星有說回旅館拿東西,但也是一小時前的事,不太可能被你看到。雷木思,你會不會看錯人?」
「看錯人?」路平皺著眉,道:「但是,您知道,天狼星很難認錯。」
「沒錯。」鄧不利多緩緩點了點頭,看似昏花的老眼在月空下異常有神:「所以,要『看錯』,的確不可能。」
什麼意思?這沒頭腦的老傢伙不會連這個……這個不開竅到黑魔王也不會要的蠢狼人都懷疑吧?
原打定主意不說話的石內卜在旁沉不住氣,冷聲道:「沒學過變身水嗎?」
鄧不利多的目光立刻轉動,在看向石內卜時緩和銳利,多添份奇怪的笑意:「這倒是個解釋,我居然沒想過。真多虧『你』提醒,賽佛勒斯。」
不……
驀地感到此時出口有某種引人聯想的動機,石內卜直想說明清楚,鄧不利多卻已開口:「既然這樣,我可得再研究啦!不過我答應護士長替她找人,現在嘛,雷木思,反正你都出來了,就幫我送人回醫院吧!」
完全無能拒絕,是為了……?
手被溫熱握住,背由長衣覆住時,大概沒其他的事而鑽入腦中。
只記得,照亮暗黑曠野的月色,如昔般輕柔。
十九、交錯
很晚了。
在回到醫院,邊挨完護士長數落邊重進自己所住房中時,直有種困累。
早知道不出門。
為什麼護士長不記得將那個人帶出去?他只是送人回來,又不是病人!幹什麼留在房中?
坐在床沿,決定要越想越氣,相應不理的念頭努力地產生。
「謝謝,賽佛勒斯。」輕輕巧巧繞到自己身前,背著窗,任月色染上全身的笑意柔聲道:「我剛剛才想明白,校長這麼說,好像是懷疑我出來的目的。」
「本來就很令人懷疑。」莫名的煩悶使口氣更壞,石內卜冷冷地道:「瞎掰理由也該用點腦子編。」
「也許。」長長嘆口氣,褐髮人忽地蹲地,半跪在地上,肘撐著膝蓋,掌支住下巴,思考般地抬頭認真瞧住自己道:「可是,最麻煩的是,我的確看見天狼星。」
──!
「真的?」腦中還沒想到要忍住回話,潛意識已脫口而出。石內卜一移原先低下悶聲的視線,立刻碰到朝上的微笑。
「我只能說,就我所見,是真的。」見黑髮人因激動而抓緊自個兒膝頭以至手骨關節泛白,路平依次替他輕輕掰開後慢慢覆住,抬望的眼靜靜地、不雜其他思緒地純然凝住夜色:「這是我能向你說的。」
──在你之前,絕無謊言。──這是相識之初就許下的諾言。
深印在記憶中的對話,想起時不免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快的,藉此確認瞬間,有種想法在自己腦中逐漸產生。
雨林的巧合、某人喜宴上的出事……還有,這次古堡的經歷。對!如自己所料的,一定已有個,和自己同有烙痕的使者混在這群人類裡。但,是誰?
「我剛一直想你說的『變身水』,賽佛勒斯。」低頭在腦中自我研究片刻,路平自顧地開口:「你覺得,那會是別人偽裝的天狼星嗎?」
「不知道!」
陡然感到夜色沉靜,不知是心急還是心慌地硬生生脫口。
像是發現口氣的突兀,路平再度抬起頭,見到匆匆想搶回自己雙手所有權的主人努力避開透入房中的明月之光。
「我忘了已經很晚。」輕輕一笑,褐髮人幽靜地直起身:「不多打擾,我回去了。晚安,賽佛勒斯。」
沒有期待過任何回答,因為那人的脾氣,自己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在今日這種情形下,大概又會有幾天的無視……
「……旅館沒門禁嗎?」
才走過床沿,便聽到這句話。
「有是有,不過只要出示住宿證明跟解釋一下,還是可以通融的,再說,詹姆和天狼星都可以替我說明。」隨口回答著,路平忽地像察覺什麼地回過頭,望見像突然退縮到角落化成一部分黑影的人呈現罕見的微弱。
提出這個問題,是基於什麼理由呢?難道……
「別擔心,賽佛勒斯,醫院裡很安全,不會有吸血鬼的。」想著之前受驚的原因,靠上背心安撫的話語分外柔和。
呆了一會兒,才明白那句誤解的好意,差點沒讓正因臂上隱隱作痛而忍耐著的石內卜暴吼出來。
如果他哪天死了──大概還來不及被氣死,而是,忍不住怒火宰了某人然後被判刑。
「吸血鬼算什麼!那種等級的我才不怕!」
煩透了!為什麼非得耐著性子說呢?
感到肩頭摟住的穩定,心裡卻還在爭執些什麼。
「那,為什麼你會發抖,賽佛勒斯?不冷吧?」微笑的聲音寬容地道。
「……這次我只是一時沒注意麵包裡的東西,不然,我早就制伏牠!」
「麵包裡的什麼東西?」像是注意到之前沒留心的事情般,耳畔的聲音突地有些轉變。
安眠藥而已,需要說嗎?──自己失誤的事還是留點隱蔽空間,才免得笑話。
想著,臂上的力量不覺間已加重:「沒什麼事吧?」
沒有阻止或抗議氣息的接近,是不是因為心裡的……?
只記得,在月色滿盈下,輕聲的願望:
「保重自己,好嗎?就算是,為了──」
……
能夠嗎?在過往的歷史裡,可以明白,任何抉擇雙面險境者,絕無法輕易脫離──但,這件事,永遠不用說吧!
那是自己的決定,不因為任何人。只是自己的決定!
為了留住,恆久不變的微笑。
***** ***** *****
溫帶地區的夏日上午,總是清爽宜人的舒適。因此多成為觀光客或外地人旅遊避暑的選擇。不論旅館、國營青年中心或是民宿,處處都可看見自清早便起來在各處規劃齊整,放養家畜,任人參觀的農場裡閒逛玩耍的旅人。
靠近市鎮的「吉普森旅館」裡外也多是遊人,由於從七點到十點都是早餐時間,因此自餐廳裡到餐廳外臨郊小境上的桌椅,四處散坐著旅館的住客,愉快地享用開放自助式早餐。
在四處快活的閒談中,一張坐了對黑髮青年的四人座就顯得氣氛僵持。
「嗯,這道泰式雞肉粥的味道不錯。」脫下眼鏡喝著熱氣騰騰的白粥,詹姆‧波特愉快的聲音道:「真是太美味了!煎蛋捲也不錯!我要再去點一個。天狼星,你要不要再吃一個啊?」
被問及食欲,正用左手抓頭沉思的天狼星抬起眼,道:「詹姆,你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麼?」大概明白友人心中想法,詹姆仍裝著不知道。
「兩件事!兩件事都夠奇怪的!」天狼星一拍桌子,使隔兩桌正邊交談邊要坐下的一對新進餐廳夫婦愣了下,目光瞄過來後,立刻起身,換到隔四張桌子距離外去。
「小聲點,我沒耳聾。」詹姆將加了牛奶的綜合穀片舀了匙進口中,嚼著道。
「那我就分析啦!昨天,你知道,我半途接到雷木思電話,所以才跑回旅館跟他談些事情,但他還是不來喝酒──說是為神父弔唁──我個人覺得他只是擔心探病被嫌而已!好啦!但你聽到校長昨晚來加入我們會時說的,雷木思從圖書館出來看見我?太不可思議了!他要編出門的理由,也編像樣點吧!」
「這點很奇怪。」詹姆三兩口吞完穀片,道:「我要去拿烤麵包。」
「我也要去!」天狼星跳起來,跟著詹姆往食物桌走去,邊道:「而且最奇怪的,是依那傢伙說法,豈不是魯休思也在那?你想──我跟魯休思怎麼走得到一起?」
「是很奇怪,但是,你不是已經說,那些都是雷木思想要出門編的理由?既然你這麼認為,為什麼還要推翻?」詹姆掀開一個菜盤上蓋,舀起標示著「燉蕃茄」的項目。
「據校長說,雷木思『堅持』看到我!還說我的外型很好認!」天狼星邊夾一旁的鮪魚派邊道:「而且他重覆兩三次是『看見我』,不認為自己看錯──這點,已經超出編理由的範圍了吧?再說,雷木思已經知道我們去酒館,他不會再用這藉口吧?雖然我知道他是越來越有『遲鈍』趨向。」
「呵,是嗎?」詹姆忍著笑,舀起另一項「蔬菜百匯」時,道:「但,雷木思也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們約他出門,他說有工作,一定得去圖書館找資料……」
「但他後來回來啦!還叫我回去討論他找到的地理誌耶!我跟他說我不擅長那個,要他一起到酒館問問校長,但雷木思又不去,說一去就得喝酒,他還要洗澡,所以我就自己回酒館。」天狼星氣呼呼地拿空杯盛自動果汁機裡滾動的柳橙汁,說的慷慨激昂,直到手背一陣冰冷,才驚覺果汁已經滿溢出來。
正要帶笑幫他找手巾的詹姆停住動作,望著他道:「你之前不是說,雷木思在你回去後不一起來的理由,是他要整理找到的資料嗎?」
「啊,那是其中一項,但他推我離開時是說要洗澡。幹嘛?人是要洗澡的啊。」天狼星邊忙著擦拭滴到衣服的果汁邊道。
「那可真奇怪。」詹姆放下自己托盤,抽了張紙巾遞給天狼星,道:「昨天,我們去酒館時,是我去邀雷木思的。那時,他就洗好澡說要出門。他還說,因為洗了澡,如果是去酒館回來一定得再洗,沒那麼多衣服換,去圖書館就沒關係,又要查資料,所以去……」
「啊?那他那時候,為什麼這麼說?」天狼星一呆,手中還是滿滿的杯子晃了下,又濺出半杯金黃色液體來。
「唉唉,小心點!」詹姆連連搖頭:「你問我為什麼……我突然想到昨晚校長轉述過,賽佛勒斯的提醒──天狼星,你看到的雷木思,是真的嗎?」
「為什麼不是真的?雷木思長那個樣子我難道會不知道?我對雷木思的清楚程度,只比對你的認識少一點啊!我惟一不懂他的地方,就是他莫名其妙的老愛替那傢伙說話,其他都……」
「但,昨天你和『雷木思』沒有說多少話吧?」詹姆直截地道。
「嗯,是啦!因為我那時喝酒一半跑出去,有點昏,雖然旅館只離酒館三條街,也是很累啊!所以我稍微借他房間椅子坐坐。」
「你沒有一直看著雷木思?」詹姆道。
「雷木思就長那樣,有必要一直看著嗎?」天狼星苦著臉道:「而且我一進門,他就問我一長串地理名辭,我叫他自己回去查專門辭典。然後就拉他上酒館,只是他不肯去,所以我又自己回來。」
「那不是很奇怪?」詹姆慢慢拿起自己托盤,道:「依照雷木思性格,他一向不會隨便打擾人,只為了問幾個照理說依他習慣會自己翻書找的問題。尤其我們既然在酒館,他應該是問了服務生才知道我們去到哪,不然也沒法打電話來,然而,依一般人習慣,有問題,除非急事,不然應該等到別人聚會完再來提出。就算真是急事,依雷木思的性格,你不覺得他直接來酒館找我們的機率,會比單獨叫你一個人出去來得大嗎?」
「……的確。」重新裝起果汁,天狼星的思緒終於承認道。
「所以,你所『見到』的雷木思,表現不像雷木思──而雷木思,卻又在不該看見你的時間,看到應該在酒館的你出現在原野然後追上去──你想,這結論是什麼?」
「有問題!」天狼星很快地道。
「哎,當然是……」詹姆忍不住笑了:「問題在於校長昨天說的……」
「校長說什麼?」天狼星問。
「沒什麼──我跟他說的。」詹姆微笑一下,托著托盤往座住走回。
沒錯!校長私下說的話,雖然是過來人言,但,在他身邊是不可能的。
──你可能被黑魔王盯上了。這次事件,反應那群朋友中,有人有問題!──
不會的!
側目瞧了眼走步輕快地彷若快跳起舞的友人,念著心中不時記掛,總是會出現在自己生活中的訪問,詹姆心中想著。
他們都是,曾在那張雖然遺失,卻一定還存在某處的地圖畫下誓言,可以用性命擔保的交情。
──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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