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握着手机时转身看见

  我知道小花很忙。
  可是在沒預定開會之時,還能忙到沒空接我電話,倒是結親後的同一遭。
  尤其今天本來就是他約我出來的。
  悶悶地抱著才剛滿月不久的吳靈。幾十天的孩子頸骨也還沒長硬,必須好好地護著他,連擋風用的浴巾一起抱好。我單手抱他雖然還能滑手機打電話,但跟著的日曦就只能抓著我的外衣下襬。好在已快十歲的日曦相當懂事(真令我慚愧),會好好地靠緊我,輕輕拉著衣緣。
  「爸爸,父親呢?」
  日曦看我收手機時問。
  「在忙吧。」
  我說,將他的手牽起來。
  懷中吳靈掙了兩下,看上去頭晃了幾下後瞇眼張嘴地似有衝動。
  嘛,看表情是想喝奶,不過小花丟來的育兒書(二叔附議)裡交代過:要訓練嬰兒吃睡時間,父母才不會辛苦。因此我算了算,還待一小時才能餵他,趕緊安撫為宜。
  牽日曦到最近的公園內坐下,才有空騰出手拍了拍吳靈將他哄睡。日曦坐了片刻問我能不能吃剛才我帶他在南鑼鼓巷咖啡店買了外帶的英式司康。
  說來,今天逛的是小花口袋名單裡新的一家,又是他的「NC粉」(還不是小花說的,是才要三十的年輕女老闆閃亮著雙眼跟我說的--因為她向我這位「日曦遠房表舅」打聽「解先生」對「伴侶」的挑選標準為何。)
  雖然那家店咖啡真的不錯、而且沒有公開身份也是我自己的要求,但是,看到如此明目張膽的「愛慕者」,還是有一點點地酸。
  哼,就他受歡迎!
  不過這家咖啡品味是比上回的一家更合我胃口些。
  「爸爸,你要吃嗎?」
  打開紙盒的日曦很有規矩地先呈給我。
  「你吃就好。」
  我說,繼續拍吳靈,直到小娃兒眼睛慢慢閉起。
  幸虧日曦今天穿的是小花自己設計的低調優質童裝(照小花說:「要穿好看好用,但不要給名牌賺飽」),我也按小花交代穿了稱頭點的外衣,否則,路人看我們的樣子,八成會覺得我是個老婆跑了,一人帶兒子們的苦命中年男人。
  想著,我倒有點好笑,看日曦尤其規矩地慢慢、小口吃著司康,不得不說小花訓練有方,家教良好。
  嗯,這麼看,奶奶當年訓練我爸跟二叔三叔一定也很有一套,不然沒法讓他們能有些「白面書生」樣。
  「爸爸?」
  日曦又喚一聲時,我發現自己思考過度。
  真的很難。我一直在想,如果小花都替我將事情處理這麼好(二叔評),我究竟在什麼地方能幫上他?
  感覺自己沒幾回就得糾結一次這事,我嘆口氣。
  明明這只是短暫的休閒、也只能在安全地方出沒好避開眼線,但最後,我還是思考想怎麼維持下去。
  危機還在、必須設的眾多線索有多少必須似是而非的地方--
  而在內心深處,我,確實,有那麼一點點地期待跟盼望:也許,我們真的能夠一起……

  「爸爸?好像是電話。」
  日曦扯了扯我時,我才發現調震動的手機在搖,忙取出來。動作大了些,震醒正抱著的吳靈,顯然肚餓時也到了,他小嘴一扁,眉頭緊皺,開始要發聲。
  「等等等等,奶還在保溫瓶!」
  「爸爸,我可以抱--」
  手忙腳亂跟日曦想協助中,我抽空先接起電話:「小花!」
  「一個人照顧孩子絕對不容易,辛苦囉。」
  溫柔的笑意不止從聽筒傳來,更近在後頭。
  「父親。」
  日曦輕叫著跳下椅向後跑去。待我抱妥想掙扎的吳靈、握着手機轉身時,看見笑容如出一轍的一大一小兩人,手挽著手走近,瞬間有種「果然是父子」的判語。
  「久等了。」小花收起手機,微側頭就替我抱起吳靈:「聯絡上有點久,臨時加的case較難談。還真是老主顧才讓我臨時加的。」
  「加什麼?」
  我終於能空手替日曦將要喝的溫熱人乳倒入消毒好的瓶中,量量100ml沒錯後,才遞給小花。
  小花示意我重新坐回椅上,他隨後坐好,抱著吳靈,鼻中輕噫著小調,哄著吳靈開始吸啜食物。
  這回,我有空吃司康了。
  日曦很懂事地坐在椅旁,喝他外帶的那瓶鮮果汁,沒擠在我和小花中間。我伸手環著他,問小花:「到底什麼事,叫我們非要出來不可?」
  「你上回提你大學崇拜的那位攝影大師,他不是正回國開展?」小花笑笑:「他的首席助理及大弟子有跟我公司的聯絡交易,所以跟他問到……邪?」
  看小花傾來的眼神,及日曦也停下動作抬頭看我的動作,我得立刻收回心神:「你安排就好。」
  小花沒說話,待餵畢、拍嗝、收拾等全都完成後,他抱著吳靈、我牽著日曦,兩人微微分了前後的走著。
  來到安全點,坐上他家人開來的車,我們讓日曦待在有隔音板的前座,兩人同坐在後座。
  直到日曦處在安靜位置,吳靈也重新入睡,小花才輕輕拉我,問:「你在猶豫?」
  有時會覺得,我跟小花其實原先是兩個共同連體的靈魂。
  「的確。」
  伸手指戳戳吳靈嫩嫩的臉蛋,我嘆口氣:「想到每個人都曾有這樣的父母看護、曾從這麼小娃兒的樣子慢慢長大,我就很不能理解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取走人命。」
  小花半傾向我,啄了兩下,才在耳朵旁輕聲回答:「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只能盡量地不去浪費人命。」
  然後我們就沒再說話。
  一旦真要投入,我們得設下很多局。
  忙著公司、忙著家業--甚至,還要撥空照顧小孩,聯絡感情。
  靠上小花,我伸手將他環緊,訥訥地說了聲:「謝謝。」
  「要道謝的話,親愛的,你得替我做一件事。」
  小花眨著眼,道。
  當下,儘管知道前座跟我們之前的隔音板,我還是臉紅。心說這小子不會又要說什麼「這輩子」云云的。
  「小靈該換尿布了。」
  小花拍懷中又開始扭動,眉頭皺起來,小嘴彆著,大約再沒人理就要開始哭的娃兒:「你也該開始練習!畢竟回頭要送到南方由你養的。」
  草!真的要?
  學會在車上如何幫娃兒弄乾淨再換新尿布實在不容易。小花神色自若地在另一旁喝我買好的咖啡並用口語指揮我各種動作,過程中小娃兒好幾次都差點要扭下座位,即使隔著隔音板,我都能從側面看到日曦很擔心的向後趴在板上,幾乎想要來幫我似的。
  哎,被小孩擔心也真不是好看的,要努力了。
  好容易將東西處理好,終於也回到家。
  日曦很懂事地將剩的蛋糕飲料都拿去冰,然後說一句「我要去複習功課」就回房。吳靈好歹也終於能在睡妥後放在嬰兒車內,還我們安靜的客廳。
  「日曦長這麼大前,你一定費很多心。」
  我試著說。
  而那段時間,我仍東奔西跑。
  小花笑笑,沒說話,在我坐的沙發旁的竹凳上坐下,靠著我,閉上眼,沒再說話。
  該說的都說完了、該做的也預計了。
  「你下決心了?」
  最終還是小花開口。
  「嗯。」
  我低頭看著小花斜倚時露出的漂亮頸線--那是只在我眼前才會放鬆的時刻。
  稍微能感受到那種「為了保護要保護的人,能夠不顧一切」的心情。
  「還是希望能少傷人。」我說,做出選擇:「不過,如果那些人一直盯著我們,不肯鬆手也不想改變,那,陷阱也不過是讓他們提早進入被反擊圈。」
  對我的決定、我的計劃,小花都是簡單地做出同意然後接受。雖然他會說我是「這一代最聰明的」,但我有時覺得,這全是小花盡力保護我的方式。
  「這次,真的不是只為我自己。」
  向下環抱住他,我說。
  「是為了能夠不再被操控,自由自在地白頭偕老?」
  小花輕笑地拋出的句子將一片嚴肅攪亂,也讓我重新輕鬆起來:「難道你有辦法保持頭髮長黑?該白就白啦!」
  沒錯,那是我最深處的心願。
  --為了讓我們,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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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真表示:小爺也可以很爺~
  花爺微笑:休息為了做更長久的事~




25,海湾吻痕+28,带你远行


  吳邪驀然驚醒,已滿臉淚痕。
  小花正側在他身旁睡著,溫柔地吐納。
  沒事啊!
  舒口氣,重新翻向小花,對著那閉眼時長長睫毛輕嘆口氣。
  難得在世局平靖的不惑之年,兒子們也大到夠相互照應,才特別跟著小花出門--因為他一句「帶你遠行」的話,飛到當年見證誓言的國度,再度許下永遠。
  明明是快樂的事,為什麼在最該溫馨的今天會做惡夢?而且還夢到……
  「怎麼睡著也能流淚?這麼大年紀還能被嚇著?」小花輕笑著,睜眼伸手拂上吳邪的臉。在這片漂亮安寧民宿的對院窗戶落入的夜色裡貼近,吻過臉頰上的淚;然後慢慢地將手繞過腰,微微翻過。
  靠著心跳溫度,吳邪安下心:「至少還活著。」
  「你又夢見那回?」小花很明白,卻仍捏了捏吳邪的腰做調侃:「那時老是叫你早早抽手,你就是捨不得。要不是小爺命大,上天知道我背負著家族命運振興希望,讓我能逃過,看你到時要守--多久。」
  「別亂說!」吳邪趕緊打斷,免得今晚過不去。
  小花笑笑地,很了解似地停住話,只將臉湊近,覆上。
  然後就不再說話。

  天亮時,他們吃著民宿提供的簡便餐食,坐在一樓臨院長廊前,在一片鳥語中,吳邪才接回昨晚的話題:「我夢到你先走。不過不是那種時間,只是,嗯,很正常地老、去。」
  「喔,你捨不得我老?」
  挑著眉,側目揚笑的人看來真的有種「比玉香猶勝,如花語更真」的動人心處,跟他的藝名很合。
  不過能夠看透那樣的容貌,更加關切心情的吳邪沒因此被牽引,而是認認真真地說:「其實我不在意一起老。可是,如果你先走,我不知道那時我會怎麼樣。」
  「也是啊,」解語花低眉飲茶,脣邊歛著笑:「畢竟,連張小哥一句『十年之後』,都能使你等著,而且努力想改變機緣。」
  「能改變才好。」吳邪擱在咖啡杯旁的拳頭攥住,微微顫抖:「可是,如果是無法改變的事--就,真的會讓我感到『好可怕』!我感覺心裡是空的,然後,連胖子都沒在旁邊說笑話;曦兒跟小靈都在哭……」
  「別怕。」
  在引起送鬆餅的主人注意前,解語花伸出手,按上吳邪手背:「我說過,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
  「……小花?」
  「今天天氣不錯,飯後走走去吧!」
  「嗯。」

  他們會選這間民宿就是為了臨近海灘--雖然,所謂的臨近,也是得開車一段路。
  不過,能在這種非觀光旺季出國、充份享受兩人生活,也是樂事。
  「看什麼?」
  在牽著手沿岸散步,看小花又摸出手機滑動。想到專家常常警告「家人間的疏陌往往從沉入網際網路而忽略了真實人生互動開始」,吳邪覺得有必要介入。
  「呵,你當年相中的那位『黎同學』,現在也大到能工作的年紀。我手下傳來他在北京某行出頭的消息,還問我有沒有收攏的打算。」
  小花將畫面調給他看,那句「古文物界之星,令人驚異的新銳」,下列陳述不少新開發的考古點及世界各國矚目--免不了提出一大段關於文明古國有的無盡歷史及歷史之外事件的感嘆。
  「手下覺得他會和我的拍賣事業呼應。」小花笑著關了畫面:「沒幾人知道他有了那種能力。」
  吳邪嘆口氣:「當初找出有這能力的他,也不知道是對是錯。雖然,能讀蛇的人,終究會被那些人找到。」
  「早知道關鍵有那些蛇,我們當年就該先上英國找魔法學校學爬說語。」
  小花的一本正經,在碧海藍天下顯得過份滑稽,令吳邪笑了:「那可沒法啊!在巫師裡都是稀有天賦了。」
  如今和平的日子,這份笑,才是真實的吧!
  曾經流入吳邪心中的千百年記憶,引出他痛苦卻堅決地排出反攻計劃的種種,在每次的笑容裡,都能漸漸減輕重負。
  因此,坐在沙灘上環抱住彼此,已經不是多奇怪的事。
  吻過眉目,輕囓脖頸,看到自己昨夜留下的漂亮海灣吻痕,心裡有些明白。
  那些記憶,成就他真正的「慣看死生」--也因此,他更無法承受更多的離別。
  「邪,」
  輕抬起正吻著的下巴,理性過濾一切後,解語花向他保證:「即使留下的是我,我也會好好地過,你不用擔心你不能先走。姨婆做得到,我也做得到。」
  「嘖,你老是要咒小爺!」
  吳邪抱怨似地笑起來,向上抱緊那份溫柔:「那麼,解當家可要說到做到!」
  --能有你相陪,任複刻入心的青史盡成灰......或許這人生,也沒有想像中的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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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真的心中,仍是有種柔軟的--那是花爺的守護唷~~(by 三叔名言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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