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求好心切
  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
  這是傳說駱賓王替宋之問接出的兩句詩,因為這一聯在宋之問的全詩裡硬是氣象不凡。從小在杭州上學,這幾些個耳熟能詳的古人名人,我都還算熟,因此小花電話裡說他在錢塘江時,我第一時間想到就這兩句話,心說好樣的!上回他才談從沒親眼看過錢塘潮,怎麼現在那麼快就跑順道?但立刻覺得不可能。小花不是胖子,他不會心血來潮--雖然他們耍起人時都能同樣不靠譜。我也是跟他在一起後,他才老實招認出當時不攔我回家的原因是他母親留的血陣--靠我做媒介,將血陣轉上日曦,讓日曦也能受到不被匕首禍害……這繞圈子卻將所有事都辦好,還讓我一直思念不安到他重回就乖乖送上,真格的叫我有氣,要不是他招認的時機是我們從美國回來的飛機上(他連這也算到吧!),我真會當場想再「離婚」,可惜下機前就又被他哄開心了。說來那對宋瓷花瓶還是小花讓我消氣的禮物。
  「吳邪?」
  電話另端小花的聲音令我一震,因為那背後有火車聲,還有車走後黑眼鏡像是揚長聲音在喚:「小三爺,你不來,我可沒法說動人啊。」
  將車鑰匙一抄,我將店丟給王盟關,連同他追問那句「老闆你跟那人究竟是不是朋友」的問句都夾在門後,用最快速度衝往小花所在的位置。
  該慶幸小花給的手機還有查GPS的定位功能,而且從剛才電話中的背景音,我猜他所在的位置約是錢塘江大橋。錢塘江上的幾座橋,只有兩座有跑鐵路。小花指明是錢塘江,自然是曾在戰爭中毀過再重建的那座橋。
  而且童年裡,我們被大人帶著去觀潮的最佳點--
  在六和塔那一側!
  照著推想跟定位,我很快地將車停在橋附近的空位,此時天色已偏暗,錢塘江上的船隻自古以來就多,到廿一世紀也不例外,來來去去地駛離駛出。
  跟著訊號來到橋墩下有幾艘中型漁船小型貨車大小的船前時,我就聽到有人輕輕呼哨的聲音。聲音很低,不過這聲音很熟!當時在西王母城裡,我們為了避蛇,想出的溝通法裡,就有這低哨音,所以我立刻知道是黑眼鏡。循聲看去,並排繫著的其中一隻最不起眼還露著帆布下蓋不密的堆木材那艘艙門口露出那招牌墨鏡。
  我好歹先瞄了後頭,確定背後公路來往車子都在趕各自的路,沒人看我,四下也不像有可以遮蔽的地方,才三兩步竄上那艘普通的小貨船。
  一下艙黑眼鏡就往裡指了指:「小三爺,您可算來了!小的沒這麼大本事請動花兒爺回去,您來端吧!」
  我搞不明他這段話的用意,但確實擔心小花,便往裡走。
  裡頭還有個更小的內室,大約就是駕船人輪班休息用的。所以只有簡陋的網狀床跟一個用薄帆布將自己裹緊的人。
  船上有發電機,所以我按了開關時,內艙倒也亮起不大的燈光。
  確實是小花。
  「小花?」
  我奇了,更奇怪他像隱著全身的抖意似的,便想走近:「你怎麼?」
  「噗」一聲,閃亮的光準確地擊在我耳際:「別動。」
  我呆在原地,倒不是被嚇,而是有點驚奇,因為第一次看到小花如此用種防禦的態度,跟在長沙盤口眼見被蝕空當天相比,都還輕鬆多。
  忍著想詢問的念頭,我看小花手一抽就將東西拉回去,毫無疑問是他貼身的匕首,現在上頭繫了種特別柔韌的線,能夠甩出拉回。
  在小花抽回匕首後,我才呼出口氣,但聽到小花仍然沒有放鬆的聲音:「我要看那東西!」
  東西?
  見到那眼神,我想我明白他要什麼。
  絕對信任的人。
  將戒指從內藏的衣襟裡拉出、解下、用手摸了圈,再將它連鍊子拋過去。
  在小花過重的呼吸中,我聽到金屬「嗒」一聲吸附的聲音。
  然後我看到小花像是嘆了聲,仍用微緊的聲音:「是你就好。」
  --這麼短時間也難由別人偽裝吧!
  我想開個玩笑,但現在小花的狀態應該不適合,忍了下來,看小花用有點慢的動作站起來,身上還裹著帆布像是遮什麼。在我奇怪時,就聽小花說:「這種船上多有麻布袋的,剛才我看到門外有,拿個來。」
  明明是命令口氣,卻仍是喑啞的聲音,那絕不是小花會有的。但剛才戒指相合的金屬音又確實是他,而且那匕首又是我們已經看熟的隨身物。這麼說,小花是發生什麼事傷到嗓了?那可是他老愛說「會讓女孩子傷心」的聲音呢。
  雖然沒法靠近,但我還是照小花指明退出門外,船艙裡隨便就有用過的粗麻袋,我挑了個再回去,就見之前坐著的小花已經站起來,指間已挾著那匕首,往自己身上就劃。
  我大氣也不敢出,看那銳利刃身平貼地繞過小花身週,這才發現,他用帆布包住的內裡,是見像戲裝的極長道具服,而且相當緊身,困著他還沒能伸展的軀體。
  小花用匕身反切雖也極順手,卻又像花老大力氣的才能將衣服碎開。他切的精準,衣服迅速裂成幾段,間雜地露出他那身皮膚,我才注意小花這人化妝用心:他不止為了扮那位膚色偏銅系的泰星「前藝人」而化了臉妝,連肩腹的皮膚都完全是同色,這化妝法穿了泳裝也沒人認得吧!
  不過這種妝怎麼上的?
  小花正示意我將麻袋口拉開,用匕首將衣塊反挑入袋,看到我正盯著研究的目光,笑了笑:「小三爺這是等不及呢?」
  一派女音,叫我反而不自在,連忙別開頭,說:「我只是奇怪你怎麼能全身上色勻稱。」
  「本來只是追求完美才套上護膜,現在倒是好的保護。」
  小花輕喟了聲,連下身的套服都切開。
  等等,為什麼連內褲都--雖然我能明白為了扮裝穿女用褲是不舒服,可現在我可沒多的衣物提供啊!
  在我急著時,就聽到小花輕笑:「小三爺怎麼倒又害臊了?顯然該多訓練看習慣才成。」
  「靠!也看在什麼地方好不好!」我有點怒,明明自覺也不怕看,但突然看到小花縮骨後又精赤的樣子,真有點無法了解!尤其他還是戴著原先的女用假髮,卻已經全用男音(儘管莫名的有點啞聲)說話時,真有點適應不過來,連要用哪種態度都怪怪的。
  小花沒再多說,又揮起匕首。
  「喂!」
  我吃了一驚,明明小花已經是光身子了,他不會現在要自剄給我看吧?悶油瓶要耍血功也是在有粽子的時候,這裡是錢塘江上,難道他要來獻龍神不成?
  不過小花沒理我,將匕首只用最尖端,極細地在肚臍眼凹陷區輕輕點破,慢慢捲勾,我這才更驚訝地發現,他身上是被一層像生鮮食品包膜覆蓋住了,這種薄膜完全貼緊皮膚,而膜上本身有色,看來小花是「貼膜」成色的。
  雖然現在流行將手機電腦包膜,說是防機身碰撞,但小花的貼膜顯然防不了什麼撞--因為他胸前有塊像是剉傷的瘀青,約有碗狀大,在小花縮了骨而顯小,而皮膚卻因為被緊覆一層,在撕開的過程,顯出包久而更顯皺白的膚底上,有種驚人的重量。
  我看得心疼要命,比三叔當初害我費了五位數買裝備的心情只怕還多--便問:「這是怎麼著?」
  小花沒回答,仍在極小心地褪那層漸漸被拉開的膜,連他的重要部位都有擋上,該說是鉅細靡遺了!害我看得都緊張,就怕他那裡怎地--好在小花有個防禦在。
  膜貼合地緊,加上小花刻意不讓自己碰到褪下的部分,直費了近半個鐘頭才全部反脫完,然後用最後「卸下」的手將膜衣連同假髮、臉膜等,全丟進麻袋中,才又嘆口氣,向我說:「手。」
  我還算有點聰明,剛才翻找麻袋時,有順便拿旁邊較乾淨的工作手套戴著,本來只是怕被粗麻刮傷,現在倒好,能脫下手套再用手去牽小花。
  但小花卻出乎我意料,不是握住我,卻將我的手指往嘴裡送。
  「喂,等等!」
  我瞬間就覺得全身發熱,正要抗議,但立即感到小花的喉間似乎有條極細的柔線。
  難道是?
  有些走江湖賣藝的會練些吞劍、吞火的動作,那是挺危險,但總有人愛看,可小花看來不該是基於表演,莫非是要藏些什麼?
  我不敢多想,為了集中心力,順便防小花冷到,我就脫下出門時穿的夾克,覆到小花背上,才替他勾線。小花對我的舉動似乎早有所料,很快將那件我穿都能包住屁股的夾克穿上,就夠他遮到腿根,同時按著我手臂,示意我如何動作。
  小時候有次吃了東西被醫生催吐,還有大學偶爾幾次吃夜消太脹時,我都做過這類用食指探喉間催吐的事,那種感覺真是畢生難忘!可小花現在卻像是自己找的?有部美國片逃獄的犯人是用過將東西吞在食道內避開安檢的舉動,莫非小花也是?
  那他的呼吸沉重、聲音喑啞,都有了解釋。
  可為什麼做這麼辛苦的事?
  在我將線自牙間抽出較長的長度時,我就被小花阻止,想必是拉太快讓他不舒服,只有停下手,看小花接過手,摸住我拉出的線環,極慢極慢地往外又拉了一寸,才又用鼻子吸足長氣,然後像是憋了呼吸--我想,小花肯定有在我看不到的內臟間用上像武俠小說說的什麼周天運轉、筋肉勁力,將食道裡吊著的東西慢慢地反出來。
  我屏著呼吸,看他終於拉出個被食道液沾濕的薄塑膠袋,裡頭有另個看來像是囊袋裝的小東西,說是小,那是就手掌來說;對喉頭而言,我簡直無法想像小花怎麼吞下它。
  小花取出那東西後,整個人都彎下去,我忙上前將他扶住,感覺他似乎比往常都疲憊,更加難受,忍不住說:「為什麼要做到這地步?」
  小花費了幾秒調定息後,嗽了聲才說:「這種玩意兒真是不希望再派上用場了。」
  然後,我感覺到他的握力跟幾聲關節間的扭轉脆音。
  等小花站直時,他已經恢復了平時的身高,因此我能看到他深深的眼睛,雖然還有種疲意,但也有淡淡的笑意,清空內在的喉頭聲音也自然了些:「沒辦法,演戲也得做到滴水不漏才安全。」
  究竟演什麼戲?像你爹扮我三叔那樣嗎?
  看著那微汗地靠上我肩頭的人,我還是忍下不該說的吐槽。
  只希望,能夠協助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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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小三爺自云過是電影控的~XDD



十、部分了解
  環著小花時,我感覺他的體溫偏低,還帶著沒乾的水氣,心裡暗想他不會是從江裡游回來?雖然以小花的體力該能做到,但這個季節,江水還是偏冷,豈不凍壞?該烤烤火或是喝點熱湯吧?而且,實話點說,這個年頭的水質,絕不是「浪裡白條」會喜歡待的地方,他要忍的氣味還不少。
  心裡疼著想替他搓搓手,可小花的姿勢我又不好動,便讓他在我肩上靠了片刻。
  忽然,小花冒出一句:「這樣,有沒做得比張小哥多些?」
  我一愣,便明白他八成在計較我說著「為了生死之交非去十年之約」的事,真是有點疼到氣的了:「解語花,你要說幾百遍才明白?小爺可不是朝三--」
  話沒說完,我們就一個踉蹌,好在艙間很小,我立刻背抵住門,扶住小花。
  小花倒是頂著我起來,頭微偏地道:「黑瞎子居然將船開離,八成有人。」
  「他離開原先地點?」
  我一愕,立刻就想轉身出門:「我車還停在外頭岸上!」
  「別急,他現在還是同國的。」小花拉住我,道:「他應該只是換個位置免得引人注意,不會離太遠。」
  說不遠,也沿岸駛離數公里,我們才感覺船泊在另一座江上大橋下。
  這段時間我們已經講好怎麼做,所以船一停妥,我就將我才新拆封清洗過,剛上身不久的運動內褲脫給小花當個墊底,再將已累的他背起來。他反穿時還邊笑邊嫌他從不穿這種土氣的四角褲,太殺風景。我只能嘀咕說:沒辦法,誰出門會帶這麼多衣服?我就沒遠見,成吧?好歹我不是買小雞內褲你就該滿意--倒換得他老大說回頭要再去添補幾件我的新衣順便培訓審美觀。啐!
  好歹這陣子都跑西湖練身體,現在要背個因為食道藏物而半天以上食水未進的小花,也不是難事,不過我得承認,醫學研究指出,肌肉比同體積脂肪的重量還多三倍,確實無誤!全身都是精瘦有力肌肉的小花看似單薄,但背起來時卻份量實足,我還得用上力氣才能半背起他,再將他換下的那袋東西用手拿好。
  小花趴在我肩頭,顯然滿意這位置,輕輕地哼著小曲,將我交他拿在手上的囊袋握緊。那還是在船行進中,他拿我的手套扯破塑膠袋後就一直捏著的寶物。
  小花不向我說明那是什麼,我也暫時不問。負著他就出艙。
  上到外艙時已經天黑,而黑眼鏡還是老樣子戴著那副墨鏡,看來就像是個悠閒地見日換星移的閒人。不過我多少跟高手混過,能看出黑眼鏡這坐的位置,不偏不倚地能眼觀岸上又身護船艙,果然還是練過的。
  可小花卻沒像我這樣的佩服度,而是直接地用還啞的嗓子,向看到我們出來後就笑嘻嘻想上來幫扶的黑眼鏡嚴肅地道:「這次的對象太麻煩了!要抵二次!」
  「小的也知道不容易啊!而且那藏匿點,要起出聽說也挺難,您是辛苦了。」黑眼鏡比個脫帽式,對著我右肩說:「那麼,一件就是那把黑金古刀,另個是什麼?」
  「我要一次保命。」小花簡截地道:「不論何時、何地、何事,只要你接獲交換指令時,就要前往協助。」
  「讓花兒爺也頭痛的地方不多哪!但應該也不會比我跟三爺去過的地方還難吧?」
  那可不一定。
  我想著張家古樓,沒開口。卻聽小花說:「我的命,我自己會護。我要的是別個命。」
  黑眼鏡偏了下臉,勾著抹油笑:「別個?那小的明白了。大約就像三爺吩咐過的,保小三爺的命吧?」
  我一愕,還沒想定,小花已經在我背上捏了把,定住我聲音,仍向黑眼鏡道:「囉嗦什麼?說到做到!」
  「當然,」黑眼鏡還是笑著,但語氣裡沒有笑的意味:「以命換命。」
  像是某種默契達成,小花將他一直捏著東西伸向黑眼鏡。
  我尷尬著,又不好打岔。看黑眼鏡接過囊袋--大概小花累了,還沒等黑眼鏡手到就鬆開,我一手拿個他剛換下東西的麻袋,另一手倒是空的,順手一抬就接住,遞過去。
  黑眼鏡露出看來像是真正的笑意:「多謝小三爺協助。」
  這只是順手而已。
  我話還沒出口,黑眼鏡就伸過手來,同時,我感到小花似乎狠命掐著我的後頸,真格的莫名其妙。才想轉頭說他,我拿著囊袋的手就先被扯住,然後抬起。
  小花像是才要喊又硬生生忍住的氣音吐在我髮尾時,我看到黑眼鏡畢恭畢敬地在我手背上行個貴族式的吻禮。
  糟透了!
  我都可以感覺小花貼在我後背的胸膛勉力壓住的急遽起伏,心裡只能千百遍叫苦--打開始在蛇沼裡,黑眼鏡三不五時會照顧我時,我就覺得這傢伙跟悶油瓶正好兩極,一冷一熱;後來知道是三叔僱來後,倒也相信黑眼鏡不是喜歡裝「混熟魔人」,只是任務在身。怎麼突然撿東西也能來這一招?要命的是還當著小花做,他就算當自己跟老貓一樣有九條命,小爺可是普通人啊!
  「契約成立。後會有期,花兒爺。」
  黑眼鏡笑嘻嘻地將囊袋揣進自己內袋,轉身前又說:「啊,我剛用花兒爺的專用機通知您家的員工,他應該已經將車沿路開下來。兩位也好下船,因為這艘船的老闆要回來開船往海口去了。」
  什麼我家你家!
  我有點氣,但小花牢牢按在我肩上,只好繼續扳笑,低頭快速地穿過黑眼鏡身邊,彷彿又聽到黑眼鏡忍笑的竊音。
  真沒面子!
  在夜色裡,我背了小花下船,一望不遠處正有片工程告示,原來已到去年開始修整而呈半封閉的西興大橋附近。
  黑眼鏡連人帶船一起離開。我就見小花拿回他的手機--看來,黑眼鏡之前是負責保管此物的--便問:「你將手機就放黑眼鏡那,安全嗎?」
  「進那種地方,根本沒法隨身帶著。」小花淡淡地道:「不過你放心,這上頭我有設機關、也鎖定撥鍵對像,他動不了,除非想讓手機一起毀掉。不過,手機一壞,管家那兒就會有訊號了。」
  這倒是,當初小花在張家古樓出事時,裘老頭人才救出來就由他家人迅速領回去,除了安排妥當外,原因之一就是有系統內建的通知發送,提醒外頭人準備,也算是科技發達的功勞吧!
  記起廣西,就會連帶想起小花總是付出的事。我忍住被他捏痛的頸肉,說:「沒事就好。」
  「什麼叫沒事?」
  小花驀地又捏我一把:「已經千提醒萬交代,絕對不要留下任何接觸的可能,你還留下?而且還讓人吻?」
  「老大,只是手背能做什麼?你當是毒手藥王摸一把就能留毒嗎?」我無奈地看著車流不斷淌過馬路,同時留意應該已經被黑眼鏡勒令出來,拿著我店裡放的備份車鑰匙開車尋人的王盟,按黑眼鏡說,他已經交代王盟沿這段江面公路找我們。
  「他或許不會留毒,但氣味也是麻煩。」
  小花的聲音囓在我耳旁,搞得我癢得要命,偏又不好摔下現在連鞋子也沒得穿的小花,只能忍氣,偏頭用力夾住他環在我頸邊的手,說:「就那一點能怎麼樣?回去洗個澡就沒了吧!」
  「是該洗澡,」小花輕聲道:「得好好洗洗。」
  我一愣,瞬間只覺得有些發熱。要不是王盟正好開車來到,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接話。
  雖然我之前幾年都有出去太久日子,回來就又累又傷,不是要王盟匯款就是要他趕到我指定的地方幫繳款之類的事,所以他對這種時間來這地方接我不覺得會有多奇怪,但我可以確定,如果黑眼鏡不是用小花的手機下令,王盟也不會如此聽話,回頭得抽空盤問清楚有何關係。等上了車後,王盟更對小花目前的「衣衫不整」十分好奇,頻頻想了解照他來看最可靠的「解當家」怎麼變這副模樣--還得我吼他專心開車。
  不過有王盟開車倒也方便,我們在回程繞到小花指定的中藥鋪,抓了幾味他說要用來泡澡淨身的東西,總脫不了香茅艾草雄黃菖蒲之類,順便還加了些清涼補氣的桂枝黃耆茯苓等。由於小花在不便下車,就由我將他寫好紙條拿下車按方計量購買。
  重回車上時,我看到王盟正崇拜地猛力點頭,直說:「原來那個戴墨鏡的確實是怪傢伙,我還差點拿他當老闆朋友。」就能推測小花仗著他身份將王盟灌輸一番再拉攏過去--我能推想出王盟最近手頭寬裕是怎麼回事了。
  踹了王盟前座叫他快開車,我坐在小花身側,看他笑笑地將手抱在胸前,抱得有點緊,不知道是不是車裡冷氣強,想伸手去握他,小花卻只輕輕點了下,沒再多觸。
  也許他也不想身上的江水沾染我太多吧。
  捱回我家後,王盟得我特准,開車回他新租處明日再開回店。我則左顧右盼,確定鄰居各家各戶此時都沒人在外頭閒遛,才趕緊地引小花回屋去。
  才關上大門,小花就跌坐在客廳的藤凳上,深嘆口氣地半閉上眼,道:「還算可以。」
  我看他也該累了,便道:「雖然我想弄清楚你兩天來去哪,不過我看你現在需要休息。先去洗澡,我這邊還有速食湯包跟方便麵可以吃,要不要來一點。」
  小花睜眼一笑:「親愛的,你真體貼。不過,弄東西我自己來就可以,你先去洗吧。」
  怪事,你泡水比較久吧?
  我有點奇怪,也忘了抗議他說的話跟語氣。可下一句他眨著眼說「記得,要洗乾淨唷」,真叫我不能忍耐!
  搞清楚狀況好不好?忙那麼久還不休息?
  氣呼呼地決定自己洗去,我向自己保證,純粹是洗穢氣才會徹頭徹尾洗乾淨,跟小花那種暗示絕對無關!
  不過要弄乾淨向來費功夫。
  每每得花個鐘頭才能將內外都打理好,可我將頭髮吹半乾出來時,卻見到小花驚人地睡在客廳地上,外套跟原先那袋東西早扔到我單位房的窄廚房裡。而剛買的許多中藥則被他或煮或燒的,讓屋裡充滿藥氣。
  地磚會冷啊!
  「小花!你TND的瘋了!」
  我忙過來要拉他,小花卻先一步地睜眼,看我出來後,淡淡一笑:「別急,我是拖完地才躺的。」
  「我最近也有定期自己動手打掃,沒那麼髒。」我回嘴道:「但重點是地板會冷!」
  「怪不得整理起來挺輕鬆了。」小花笑笑的站起來。
  我四下一瞧,全屋子都是藥草香騰的味道,敢情他將煮起的藥湯伴在水中拖地?去穢你也太專業吧。
  心下感慨著,我就聽到小花說:「你在這等著,可別再動,我還有事做,馬上好。除了客廳,別再去別處。」
  還有什麼事?
  我想問,小花已經帶了桶藥湯進浴間去。
  真是搞不懂。
  我雖然很想弄清楚這傢伙為什麼有空不先弄吃的而要先來打掃,但又不便過問,只能坐在沙發上。看客廳裡一堆雜物都被小花清開,好像將所有的東西都隔離出去,更是大惑不解。坐久了想去弄杯水喝,偏偏往廚房的路燒著一大碗雄黃伴香,似乎也是不宜跨界。
  這是幹什麼?弄得像剛做完白事徹底打掃的人家。
  我嘆口氣,再度體認到:要搞明白解家人的想法,果然不容易。可想想我打重見起就該清楚小花的謹言習慣,這麼說,莫非是因為現在的身份,會想更多點了解,才受不了一點點的隱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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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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