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天可憐見
  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雖沒提心吊膽也屏住呼吸片刻,卻發現石壁上影子不見、火源也消、連南八都沒了聲音。
  又怎麼著?
  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回過頭,我就發現升起的月亮下,一個同樣近到可以投在壁上的身影,跟已經吐在身後的熱氣。
  「小……」
  才吐出個音就被抱住,稍微放心的下一瞬,也有點顧不得(主要也因為眼角看過去,南八跟胖子都趴倒在地不知死活)地用力回扣住那柔軟地可以將我全部包覆的身體。
  直到比我先恢復聲音的嗓子在輕笑「罵夠沒?」,我才發現自已經反覆不知道多少遍「你個混帳到哪去,害小爺費神擔心」的句子,似乎有點不對勁,連忙放開──但小花卻沒有放手,在仍是半護著的舉止中,輕輕吻到眉間:「好在趕上了。」
  「之前究竟發生什麼事?」
  我本來想表示一點可以鎮定討論的語氣,但聲音卻有點啞到難聽,在發現高原的夜風將臉頰上的水吹冷到似乎快凍住時,才開始思考我怎麼變得為點小事就激動,太也過度。
  好在小花除了替我簡單地擦臉外沒有表現他發現某種液體流出的事,而先替我包右手。
  被抓起後,我才記起右手被「蛇咬」得很痛,剛才不顧一切地回抱時沒有注意,現在卻麻得快提不起來。小花還揹著行李,但他沒將包放下,而是直接翻匕首割衣袖。
  「這樣手會冷吧?」
  我忍不住問。
  小花低頭研究那傷口,思考後又摸出他藏在絲帶裡的蛇藥,暫時地敷定,也沒答我的問話。好在看來手臂的傷口雖然大,但沒有腫脹,加上我之前的麻似乎只是一時失血的暈眩感造成,現在血止後也沒事,看來確實沒毒──雖然「影子蛇」要有毒也不太可能,但如果能「咬」傷我,多少還是留意。
  我見傷口包好,多少有點鬆口氣。而小花在沉望了我片刻後,才定定地說:「你知道,二爺教我以及我家的祖訓,向來是說話算話,絕對守信。」
  「是又如何?」
  我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
  「那麼,親-愛-的,我只說一次。」
  聽到這個「專用名辭」時我有點抖,感覺每次小花用上這辭若不是開玩笑就是正在某種局勢上,可能要扭轉注意力或是強化說法的時候,在這個一片月華下的山頂講,旁邊還暈乎著兩個人,總覺得怪,但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問:「怎麼?」
  「你一定要留意,不准再受大傷。」
  小花伸手拉起我,低低地說:「不然,我可不再讓你出門了。」
  「哪有這種要求?又不是我想受傷,誰知道影子也能咬人?你也先想想哪來這麼怪的影子……」
  我雖然勉強抗辯,但氣勢比不過人也沒輒。雖然沒再被吻上,但細細壓在脖頸間的氣息也癢得刮入心。如果是在別個時候,我忍不住就會用上一句「老大,你不會是戲唱多了吧」之類的打發,但此刻被那句低低地「你會答應吧」盤住時,我還真是反射性地應了聲「知道」。
  等出口後覺得不對要反悔時,眼前人的已經用稱得上喜上眉梢的表情,只差沒摸我頭說「真乖」地環近,大概衣服少了點,被護著時貼近地明顯地能感覺到脈膊、心跳,還那股淡到入魂的氣息。
  反正我也只是說「知道」而已,沒什麼關係吧?
  「『答應我的』,可別忘了。」
  顯然我們想法總會一致,小花立刻補上強調語。看來單憑我個人腦筋要鬥過他是沒可能的,什麼都被提早料想到。反正現在多少因為被珍視的感覺不錯,將來還是可以用點別的方式拆招,我暫且就不去多爭辯地點頭。
  小花輕挽住我,眼神很快地掠過胖子和南八──現在有空細看看,才發現不止胖子大概又是倒楣地被砸昏,連南八也無聲栽在地上,頭上帽子落下,微微看到滲血出來。
  「他們不會有事吧?」
  我多年已習慣守「良民本分」,尤其這裡怎麼說也離公路不到幾里,雖然天晚又有宵禁管制,曠野渺無人煙,還是怕鬧出事情,低聲問小花。
  「別擔心,我對怎麼打昏但不至於打笨人的手勁還有點心得。」
  小花還能展現悠閒微笑我也只能佩服(雖然那話裡隱含的意思,八成指他做過很多次處理像王八邱之流人物的事,我察覺得到也只能當不懂為佳),而隨著心跳漸定,我想起大事:「這壁上剛才有影子……」
  「我看到了,也是注意到它的弱點才通知你。」
  小花點點頭,但手仍摟著緊:「沒想到那傢伙居然敢這樣做……現在還不能殺他真太可惜了。」
  我實在覺得不要將人直接就決定生死才好。儘管自阿甯開始,好幾次都有「對頭」不在乎我死活地動手,全靠不知哪來的運夠活回來;但也因此,我非常了解那種生死一瞬間的驚惶拚命想求活的感覺,實在不希望小花跟那些人同樣視人命如浮雲──不過那句「還不能」聽起來有點怪。
  邊想該如何做「再教育」工作,我邊問:「那剛才你也看到石壁上出現的影子?南八給胖子用火點那個鏡子……」
  我說著又想到問題,問小花:「胖子究竟有沒入魔?」
  「如果日月寶鏡真有我們推論的那種能力,當然可以。不過,世上有很多藥劑也能讓人被控制──就像自白劑可以讓人說真話一樣。」
  小花解讀的方法讓我想了想:「你是指胖子被南八下藥?」
  這確實比中日月寶鏡的迷魂或怪咒還說得過去,只是也太「實際」了吧?詭異的事我固然覺得誇張,但太實際的時候我又覺得有些無趣。
  哪有憑這耍人的?突然從科幻變科學也太生硬吧?
  但小花也只是推測。從他終於放開我往前走向石壁研究的樣子可以看出來。
  我看小花在查勘,就先回頭顧胖子。胖子其實沒見到大傷,應該只像我跟他第一次見面那樣,因為中了魔然後被匕首震醒時那種暈法,雖然不知他是被什麼震到。南八就慘得多,看他旁邊落著一塊比拳頭還大的石頭,應該是被這石頭砸中。天色近黑的情況小花還能用如此快狠準的勁力確實讓我佩服,這手勁簡直不輸給……
  怪了,這樣的手勁、跟剛才恍惚間讓我本能去執行的命令口吻,怎麼都讓我想到悶油瓶?不過他老大的確不再這──胖子保證過的;何況,我一回頭就看到小花,而剛才的手感氣息也確認無誤。我不至於將出生入死過的兄弟跟眼前的當家搞混吧?
  看他們兩個都還能昏一陣,我暫時不去想別的,回頭找小花,他已經走回來,臉色難得凝重。
  「怎麼了?」
  我看小花眉目都變了,不免擔心,問:「那裡頭有什麼嗎?」
  「沒有。」小花搖搖頭。
  「那擔心什麼?」我更奇怪。
  「問題就在於什麼都沒有。」
  小花凝著眉,在看到我一直盯著的視線後就淡下來,說:「本來,連前輩的紀錄,對這件事也只是推測而隱約的,但現在這胖子處大概有真相,先找看看?」
  我記起胖子原先確實有拿片綢畫來看,就跟著小花一同蹲下來找。
  翻出胖子壓著的綢緞畫,果然那上面有畫些不同的圖。看來是胖子那幅圖的「解說」圖,動作跟南八剛才逼我做的很像,也許那是取出「日月寶鏡」的方法?
  但是如果胖子那幅是上半的話,被文成公主「砸」掉的日月寶鏡為什麼會用這種方式埋在這?又為什麼有這奇怪的機關來保護它?重點是,如果真有這幅畫,表示有人取用過了?那幹嘛還封回去?這什麼「鬼影壁」真格的整人。
  想到鬼影,我也順便看清胖子之前被南八交排拿著的那「人體火把」,果然跟我猜的一樣:那是一支「屍蠟化」的人手。
  屍蠟是古墓裡會出現的某種現象,一般多出現在浸在水中或埋在水分充足潮濕、多鈣和鎂等物質的地區或泥土裡的屍體;在屍體表面或體內脂肪組織中形成灰白色或黃白色堅實的脂蠟樣物質,有油膩感,可以壓陷,但脆而易碎,所以一般屍蠟出現情況比乾屍還少,因為屍體在蠟化過程中,腐敗大都仍在進行,局部形成屍蠟後,屍體其他組織,尤其是內臟,過程中大多已毀壞。
  而胖子之前點的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浸透、處理過,只有「屍蠟」,不見血肉,倒是挺好點。只是火把看來不知用什麼點,也不知怎麼熄的。
  我將我看到的想法跟小花說,小花只衡量一眼就判斷:「看來炸破下頭的『鼓』,讓他得到方便了。」
  「下頭……無間獄?」
  這一反問我也想起來,無間獄那條鼓確實有個遠看像卡著鏡瘤實際應是「儲水囊」的東西壓在它三寸位置上,在小花炸破蛇身出來後,我們也發現那條「鼓」的構造精巧地像引水排水系統。再加上胖子說過、我們也親眼驗證前輩記載:春、秋分時,會因為相近的「碧玉湖」及積夠的地下水而推高的水位,證明那條「鼓」身裡應該一直有水在溫著什麼。我們原想過是淘日鏡或是用日鏡淨化替代什麼,但如果那水也順便「泡」些什麼生物的話,的確可以定期製造出夠點來照鏡的屍蠟。
  南八說過那火是自地獄來的,或許就是從綢布傳說演化,暗示屍蠟裡有什麼特殊成份,可以讓這枚銅鏡顯影像?
  「業火……還真有點像。」
  小花聽我轉述後,只淡淡地評價,但隨即支起臉:「但這一說也奇怪。依南八的能力,如果他已經有辦法找到這,何必要逼我們過來?再說,如果是他,也太容易被打倒。除非……」
  小花陡然彎下腰,往南八的臉上去揭。我很熟悉那動作,因為我也戴過人皮面具──還因為自己撕不下來後來研究過構造──難道這南八也是?
  而臉真的扯下來了。
  「這是誰?」
  見到是個陌生人,我雖然有點奇怪但更多的是不安。
  「南八的伙計:二毛。」
  小花只簡單地說著,便迅速地將地上天鐵撿起:「他也有一起去七年前的那個斗。」
  我被這提醒,才想到之前只將事情集中在小花、霍麗跟南八身上,卻沒留心去想過,南八的伙計當時也在。而做這行,如果不是像陳皮阿四當年去長白山、三叔赴蛇沼時那樣到處夾人成批,就是像裘德考般能召出群死不怕的冒險老外,真會只靠極少數伙計就跟入斗的,若不是像悶油瓶那樣神人級的一個抵不知幾個,就是主從關係往往很深。應該是像潘子那樣,絕對讓三叔信得過的人。
  所以,才會在被小花揭開的「出事後」,跟他主子一起罰判到西藏?
  我想通就覺得頭痛!看來除了王盟外,這個世界上的伙計似乎人人都有留個暗手能力。潘子也是、小花的各地伙計也是……
  但現在煩也沒用,我問:「如果是他偽裝,那真的南八……」
  「就會在別處出現。」
  小花話沒說完,我們就聽到一個蒼勁而帶著興奮的語氣,像埋伏許久的餓貓終於捕獲靈鼠的殘忍:「花兒爺總還是有頭腦。」
  當被小花擋住時,我暗罵自己怎麼忘了?這個夾著長沙口音的語氣,才是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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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要認真思考,如何紀錄才可以更精簡一些(摸下巴--都成主文的兩倍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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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天愁地慘
  被小花斜隱在背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開口,看小花不特意但確實警覺地看著四處,似乎是不能插手的。雖然小花沒有特別表現出情緒,但我從幾天來的資訊得出的結論,他跟南八似乎非分個你死我活不可。我雖然實在不喜歡有人死,但是如果真的出現抉擇點的話,要站哪一邊是絕無疑問的。
  我在小花身後轉過背,看向另一方。由於這是高原,高空的山風使聲波稀薄,南八的聲音一出來就被颳散,跟鬼器神嚎沒兩樣,暗夜聽來感覺也真怪。背心隔著小花的背包(不曉得他背包裡為什麼明明已經奔波老久,還像裝著什麼體積不小的東西),仍能感覺到他非常挺直的身段,悠閒地似乎像靠在柱下看戲似地,多少覺得安心。不過想想依過去經驗來看,他是越危險時越會鎮定的,因此單從態度判斷情況搞不好相反,那不是糟糕至極?
  我正思考要怎麼向小花問話可以不引起南八懷疑又能套出真相,就感覺到小花反手在背後輕輕拉住我。
  幹嘛?
  我正莫名其妙,就聽到小花很平靜地說: 「果然還是南八叔,八面玲瓏的計策,確實難得。」
  「哪敢在花兒爺前自詡?」南八聲音陰陰地傳在山頂說:「二爺全部的弟子傳人裡,除了早逝的大公子外,最疼的就是花兒爺,尤其看重您不下於九爺的謀略,否則,五年前又怎麼讓您破壞計策呢?」
  破壞什麼?
  我想插口,但說真的覺得這對話簡直像在排戲,忍不住有笑的衝動──估計二爺門下任一人都能唱兩齣吧。
  正辛苦憋笑,我突然覺得手心癢癢地,一低頭,才發現小花反抓住我的手,不動聲色地寫字。
  有話怎麼不直說?
  奇怪中,我邊聽小花說「那您還不現身是怎麼著?捉迷藏嗎?」的應答話,邊感覺他在手心的筆畫。
  ──絕‧對‧要‧信‧我──
  啊?
  這要求也太莫名奇妙吧?
  即使在最終事件裡,那個打著「花兒爺的伙計」名義的人說著唬我的話時,我也沒有懷疑過小花做事的背後深意地向他反嗆;而在最後有得到致歉,也笑笑就打發過去。到現在,我早也想通當初小花會說出那句「這個圈子裡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時所包含的、被侷限在他身份下所能表達的關切心情──怎麼現在還交代?
  小花似乎怕我沒懂,寫完一遍又重頭再一遍,我本想直接說「那有什麼問題」,但想想他會用寫的可能表示不能直問,我也就不能直接回答,而背對著時點頭他也看不見,因此我將手回握了一下,捏住掌心。
  小花的手雖不至於到柔若無骨,但比我摸過的任何人都軟得多,反握下去,只覺得他手指在我掌心搔動兩下,突然就脫手而出,下一秒,小花就已經閃到胖子那。
  我正奇怪他老大怎麼突然想發揮「武林高手」給我看,才轉過身,就見到月色下有黑光閃起。那動作實在快,如果不是我從魯王宮起已經見過一堆高手級、混過黑暗的斗裡,我大概也看不見那動作──但現在能看到時,我卻先出一身冷汗。
  胖子!
  小花無聲無息的行動我自然能預料,但他居然甩出什麼東西往胖子身上刺去卻實在太奇怪了,我下意識地想喊「住手」,但在嘴巴張開的瞬間電光火石地努力摀住。
  難道,要我相信的就是這事嗎?可也用不著對我兄弟下手啊!莫非那是南八?
  我才想到這,就聽到「波」的一聲輕響,在高原裡還算清楚。
  胖子!
  雖然是小花交代但我還是想脫口而出了!但沒想到下一秒,我就看到小花身形一扭,很快地往後跳開。他動作是夠快了,但因為身上揹著個背包,沒像我之前看到的那麼俐落,也可能高原上的空氣問題,總之,似乎有什麼東西濺到他。
  我也第一時間先衝上去,想看清楚胖子怎麼了,卻突然覺得腳下被個波動震幅帶動,稍稍一滑。
  地居然動了。
  胖子「倒」的地方跟二毛之前裝的南八在石壁前不同,而是在我之前看到的那片石板面的祭壇板上。胖子原先正正地壓在「日圖騰」上方,此時地面一傾,他自然就……
  「胖子!」
  我邊跑前邊大叫出口,想搶在地翻前拉住他。
  「噗」一聲,我被人抱住腰,不用看就知道是小花。他從一跳開就繞過石板,現在正攔下我。
  「你,別阻……」
  被猛力地一帶拉住,我頓時氣窒,但小花的力氣真使出來時比我還大,我才想掙,就看到更奇怪的事。
  之前那人確實是胖子,但現在不知怎麼,被小花「戳中」後,居然像消氣一樣,正不斷地往下癟──正是因此,所以才沒有在石板漸斜時因為他「神膘」的重量落下去,而是慢慢地「滑」動。只是滑也就算了,有什麼液狀物,從他的「身下」不斷流出。
  像是……油?
  這一看清我就傻了,雖說胖子神膘量是不少,但沒可能立刻就變一團油吧?不對!他變成一團油,那豈不是已經死了?
  「花、花……胖,子子他……」
  等我發現自己結結巴巴的話時,已經搞不清情況了。低頭看到小花抱住腰的臉在下方揚起,除了不讓我往前外沒有其他情緒,才稍稍鎮定下來,而眼前那「堆」胖子正逐漸地流滿石板上的凹槽。
  「M的,鼓油!」
  我聽到有聲音憤怒出來,應該是南八,但他在什麼地方能看到?
  我正這麼想,就看到有個東西也跟著我原先的山路竄上來。
  那條狗不就是鬼王?
  雖然沒有奢想過會有像「田螺姑娘」那樣的民間傳奇,但如果說我稍稍幻想過這條狗會報恩也不是沒有過,至少我希望牠兩不相幫。
  可是……
  ──藏獒領域性、記憶力、護衛性強,勇猛善鬥、善解人意、尚存野性、忠於主人,對陌生人具有攻擊性──
  在山洞過夜的第一晚,從小花手機裡瞄過的資料閃過時,我當下只想到應該推開小花好讓那條狗撲空,但還沒動手,圍在腰的手際突然一緊,我就被整個人撲倒在地,跟著在被斜裡抱滾開(卡著背包還滾不太順)時,我聽到被消音的鎗打上山石,也同時感覺有點點熱液滴下來。
  血?
  在被小花帶滾開一圈又仍被壓在他身下,滴入嘴巴的腥氣讓我怔住,但下一秒看到那頭鬼王已經搭在小花背上時,更是驚惶到瞬間忘了害怕。
  ──獒犬是喜歡食肉和帶有腥膻味食物的雜食動物!
  雖然不是很喜歡傷生,但現在這已經危機,小花剛撿回的天鐵匕首在抱我時已經塞在我手上,來不及分辨,就揚起來打算往鬼王頭上插下去。
  「咻」的一聲又是記風響──後來知道是手掌邊緣爆出血但當下我也沒感覺──可能因為一系列動作快到有點麻了,也可能失血瞬間會腦昏到根本沒有其他感官可上的餘地。
  而因為那一停,我才發現鬼王居然沒有咬下來,而牠頭有道血還在滴,正不斷地滴在我嘴裡。
  所以小花沒被咬上嗎?
  才放心瞬間,就覺得該感覺痛才對。手掌雖然不是主要器官所在的位置,但因為有堆微血管跟骨頭連接,傷口略大血就一直滴,我發現鬼王沒動口後才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手鬆開,匕首差點落在我自己膀子上。
  「你傷到他?」
  小花沉沉的聲音出現在我頭頂時我才察覺自己應該沒有昏倒。好歹下地打熬過幾次,這次出血也不至於出到快到動脈的地方,但血流得飛快是事實,而血一缺,供氧不易就容易昏頭,剛究竟是打上哪?似乎是擦過腕了?脈膊嗎?
  「意外不在制約內。」
  南八的聲音開始隱約起來:「我也可能是為了打飛那條狗。」
  「你的狗為什麼要打?」
  小花聲音也飄忽忽地,我似乎有被拉起來,但軟得沒大感覺。
  剛才那記擦過手腕東西的感覺現在越來越清楚,似乎不是子彈,而像針之類。
  針?
  「……當然是因為,那條狗已經不忠。」
  南八斷斷續續的聲音說:「我不要了!」
  「連最忠心出名的獒犬都能背叛你時,你也不用再當人吧?」
  小花的聲音似乎是「冷笑」,我正覺得這實在太不像他而有種想阻止的衝動,眼皮卻越來越重。
  怎麼突然就要睡?不可能、清醒點!
  我拚命地想騰手往腿手捏一下,也不知道揪住什麼,耳中就聽到南八像譏笑又像得意的聲音:「人也可以人造!……不過真沒想到……最終期限前……總也被我找到弱點啊!雖然我沒有這興趣,但如果因此將老吳家也納進範圍的話──M的,畜牲!」
  那句狂吼讓我瞬間又清醒些,勉強將眼睜開,看到小花已將我原握著的匕首收回臂環上,然後用力地連衣袖按緊我手腕的傷口,並且在止血的當下將我擁向原先「影蛇」出現的那片石壁。石壁那裡有個半身大的缺口,或許可以推測南八是從那裡出來,也許他之前就躲在山壁後才會清楚我們的行為?如果那石壁就是南八伙計說的「昇龍天」出口,或許他也是跟我們一樣從機關處上來。
  但讓我清醒的怒罵是來自對鬼王的吼聲。
  鬼王的頭部已經被什麼擦過,血不斷地流,但牠仍正努力往「胖子油」那團傾斜的石壁上趴去。
  「別想混血!」
  南八奔向那,看似正要衝上去捉狗,但突然地一轉身手往我們這裡揚起──原來他確實也是有功夫的人,這招算聲東擊西吧──在月下隱然有道光迸出時,我已經被小花推開,然後我也不知他被擊中哪,見他只晃了下,正好踩在缺口處的腳往後滑,就往那山道跌下。
  「小心!」
  我全部的精神都醒了,立刻伸手去撈他,這才發現這個穴口跟之前上來的吊鍊機關窄道不同,居然是「空」的,缺口外竟是崖壁?
  不對啊!如果是崖壁,那之前我看到的蛇影怎麼來的?
  之前我將這崖頂想像成背後是有山的位置,沒想到它居然只是個有點像大鏡壁類的石牆而已。不過半尺來厚,全靠兩側山道(估計南八從那出來)卡住。而石鏡後方是只有一尺不到的山緣寬度,還有點斜坡。人若是站好地躲著、或是經過都還可以,但突然跌出去就難掌住。
  現在可不是分析的時候!
  我撲上去抓住小花。但可能我抓小花的慣用手還沒全止血,當下覺得他似乎重到拽不住,一時沒力氣拉小花兩人就一起跌出更多,血又開始溢出傷口。等我咬住牙換隻手時去抓時小花人已落在崖外,而我半身卡在那穴口,膝蓋凹卡住石鏡縫,暫時沒得再滑動,卻也沒力氣再拉。
  「吳邪,放手。」
  小花冷靜的聲音說:「我現在肩也傷了,上去只會被這傢伙制住,如果被他完成目標那就麻煩。依二爺令,他不能傷你。」
  我罵道:「TND,解語花,不准給我放手!小爺還拉得起來。」
  就這麼一吐氣,我勉強搭在山壁上的手指就滑出一點,身體也突然再被扯下。
  小花照說沒那麼重,難道真是我的手沒力的問題?頭又開始有點昏沉,好像被南八那刺出的東西擦過後就一直麻著。
  不過現在情況危機,我狠咬著舌頭讓自己努力撐住,卡在壁後的腳則似乎被什麼在後面扯住踝際,有種一緊的感覺,大概是要將我拉回去,也許真的有什麼二爺令,所以南八不能讓我死。但一個地心引力往下,一個扯腳拉腿往後,我當下的心得是──M的,在下決心回去找機會練「大力金剛指」之前,就可能先被扯成兩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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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三爺的手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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