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精采一戲,回眸流轉
來到演出廳前,果然,現在是第一場休息中段。我手中拿到十來頁厚的節目手冊,說明這段休息較長,有二十分鐘,因為演員換裝需要。不少人在外頭用個洗手間,交談幾句才進去。還有幾個人像要打電話訂花束,停了比較久。我支傘小心走路的樣子讓人注目,加上這裡是「人權主義」當道,不少人主動讓開,使我可以更方便行走。
秀秀訂的位置滿前排又挺中間的,如果按一般座位價,這已經算得上前幾名的高價位置,所以一般肯買的若不是行內人、愛戲者、藝術研究愛好者,就是捧角大爺。雖沒古時候的包廂那麼隆重,但按水準也會開場就來,像我這樣半場休息才進來的,難怪被瞄。
不過我很奇怪,原以為秀秀會在我旁邊附近位置坐,但看來看去,就是沒人。
我打個呵欠,閉眼小歇。
終於,眼皮感到燈光漸暗,掌聲又起。
原來以為,在美國,傳統劇恐怕還有很大的待宣傳空間(國內現在也差不多),但在觀眾都進來後,我才發現,原來這些高價位區都坐滿了。望過去,平價的走廊區簡便位更是擠爆,看來歐美人士對培育藝術文化畢竟投入得多。只有我左右兩個是空位,讓我有點奇怪,心忖莫非是留給胖子和悶油瓶?可售票員給我票確實只有一張,不是污了吧?回頭要叫秀秀查。
說起來,傳統表演裡,相聲跟說書是我接觸比較多的。因為這兩個表演比較活化,有些還改的風趣幽默,引人發笑;花鼓戲因為是家鄉本有,從小被帶著看;反而京劇、粵劇這些流傳到國外的老調,就得看人編。想幾年前,有個名作家改編了所謂「青春版牡丹亭」,唱得比過往的老劇流暢得多,所以在大學學長邀我去做「文化陶冶」時,才多少將就。而現在這場節目居然是「玉堂春」。在我看來,翻古書原文還比較快。不覺打個呵欠,琢磨不如捨點計程車錢,早點回去休息。
隨即,舞台上的人物出來。
當中西近各半的人們為了舞台出來亮相的「蘇三」瘋狂鼓掌時,我不由自主地坐正身。
含幽帶怨,苦情中仍免不住美麗;背枷流離間,極端苦痛,卻仍展露出除了對所愛之人外,不屑任何人一星好意的女主角,也是這次來挑大樑的──
我低頭看著手中中英對照的劇本寫著角色介紹裡,端端整整寫著:「蘇三(玉堂春) 解語花飾 中國北京」的字眼。在張嘴同時也想:
這怎麼可能是「客串演出」?根本是主角了啊!不過解小九爺做的工作也太多了!明的要掌理解家,暗的要倒斗四方,連外包唱戲場都要包到隔重大洋。
想著都好笑,不知不覺間,台上演了幾個點我也沒注意,直到我聽到應是小花的嗓音,用調高過的圓細音,高高地拉長,那正好是這折「女起解」中最出名的一個「流水」令,節目本裡便有打上中英對照段,讓老外也能理解:
「【流水】蘇三離了洪桐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言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字字苦離字字相思,我聽了都覺好,心想果然是行家,目光順勢從戲本抬起來,往台上一看。
這一望,卻正正地望見雙勾人的眼睛,直直地盯在我身上。
我並不是沒看過傳統戲劇的表演,也不是沒見過那些粉墨登場的美人。但是,不知為什麼,在當下瞬間,耳中聽的聲音,彷彿在化成了在訴說什麼似地:
三郎、三爺……小三爺──
我沒聽演崇公道的丑角說了什麼台辭,只看到跪在中台口的「蘇三」,幽幽地望過這邊,又轉望其他不同的觀眾區。每望向一處,就可以感覺那邊的觀眾們摒息似的輕呼一記,而舞台演員們畢竟專業,仍是有唱有答。在那目光又轉回中央時──不曉得算不算錯覺,但是,怎麼望我這裡的眼光,久的跟別地方的時間不太同,這不好吧?
我想,大概秀秀送的這票位比較貴,演員們當然要給出得起多錢的觀眾行注目久些。
正想著,我聽到又輪到「蘇三」在唱:
「想起了『當年事』好不傷情!每日裡在院中纏頭似錦, 到如今只落得罪衣罪裙。」
這幾句,「蘇三」必須邊唱,邊跟「崇公道」這個押解官互相調走,演出行路的模樣。我看小花在台上果然走得悠悠綿綿,微傾著額角向台下秋波苦情,但不管飄向什麼地方,都會回到中央。
這位子真的有這麼「主要」嗎?
雖然隱隱覺得心跳快得不太對勁,但表演中也不好離開,我只能繼續坐著。
好容易,這段終於演到「差官」將「蘇三」押到太原城一段,又是場休息。這回休息較短,因為下場是直接演演玉堂春最後一折「團圓」,這劇目跳得很快。我看了下手中拿著的劇介,原來今晚演出的是不同劇目組合,第一場較長的是「貴妃醉酒」,用梅蘭芳改過的劇本。看劇折裡,有介紹貴妃「扇舞」的身段,我就看到附著照片裡,那現代化古典風豔妝的「妃子」,不用懷疑,自然寫的貴妃出演者也是:解語花。
不曉得我剛進來時聽到那些要買花的電話,是不是要送主角的?不過,記得當初在四川,小花一度啞喉時還幽默說他如果不唱了,會傷女孩子的心,可我怎麼看,剛才聽到打電話訂花的,都是男人。
說起來,秀秀不知道有沒有送花?想想依他們兩家的交情,應該用不著。
我隨手又往下翻,看到介紹本後面有宣傳由小花為主,十天後的另一場演出,倒有點新奇,原來還真有在美國推花鼓戲。看來這場京劇只是暖身,因為下場才是小花的本行。利用老外已經熟悉的京劇打出名聲,再支援花鼓戲出場,也是不錯。我想,今天這些觀眾如果之前還沒買,現在也會去加買下週的票。
不過這樣一算,那小花不就得在這裡停留更久?真是辛苦啊!突然覺得同樣是老九門的後人,我活得真輕鬆,只要晾在古董店裡數落王盟就夠,難怪小花會羨慕我。但看他這麼受歡迎,我也是挺吃醋他比我有本錢啊!
觀眾的燈又熄了,舞台的燈又亮了。
快十點,劇才結束。如我所料,在演員出來謝幕時,一堆可以上得去的人都來送花給「女主角」,不過數量太多,一一由其他陪伴者接過,人潮才漸漸離開。
我趁著兩邊人群疏落後,小心起身,挪出去。
休養了整天的大腿雖然又可以撐著走路,但要多走還是挺累的。我可不想再發次燒,然後凌晨看胖子跟悶油瓶拿藥擔心我。推測秀秀會坐的位置應該跟送給我的差不多近,我邊走邊四下張望,但始終沒找著秀秀霍老婆子或是汪太公任一人。心下奇怪,難道她們動作那麼快,還是這裡真有更貴賓席的包廂我沒能發現,而她們從那走了?看來真得自己找人湊回程車。
不知不覺我出了演藝邊門,快來到電梯前,便見個同樣是黃皮膚臉孔的人,拿著什麼在看,一看到我,立刻就問:「吳先生?」
我往身後一看,在我後頭是對白人夫妻檔,還帶著兩個小孩,顯然不是正好跟我同姓的人,那就該是叫我,便點點頭。
「請往這走,老闆說,要你在後台等,有便車可以搭。」
我一聽,真是天助我也!秀秀果然貼心。但轉念一想,秀秀的人怎麼是叫我往後台?
來到後頭,果然不是秀秀,而是在群花爭豔中正慢條斯理卸妝的小花。他只從鏡子裡對我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他已經換下戲服,箱管人員在一邊仔細地收拾妥當,然後將東西一一納好,行禮退去。
話說能進後場,也算是熟人特權,何況我正反省要怎麼重新搞好交情,就先說:「今天博得滿堂彩啊,小九爺。看你這裡那麼多花,要拿去轉賣都可以。」
「你要喜歡,挑幾束去也行。」小花淡淡地換了工具,往臉上按著什麼。
我想,這種傳統劇不管再怎麼改編輕快,只有油彩重墨這點改不了。要保持所謂「肌膚本錢」,那些勞啥子「卸裝、淨臉、保養」等過程挺重要,不過現代美容業發達,專用的瓶瓶罐罐也多,應該不用太久,索性在最近的一張圓凳坐下,說:「不用了,那是你戲迷的心意。現在要開拓國際市場是所有公司行號必做的功課,難得你也在推廣,就先從建立穩定票源開始吧!我看你還有下次的表演。當初就覺得你會來美國是有點突兀,果然是有工作。」
「要做的事可多了。」小花伸手拿了一條新毛巾在臉上敷了一陣,又換了個新瓶子液體,動作習慣而流暢。我看著,忍不住說:「你做得挺專業。」
「這是我的本業。」小花說。
本業不是倒斗嗎?
那句話我畢竟忍下來。老九門裡,下三門偏向「商」的性質,經營對外的多,倒也不能說唱戲不是他本業。
但看著之前在舞台上哀怨淒幽的蘇三,現在變回一個眉目端秀的大老爺,感情上還真難扭轉。我倒有點佩服小花還能在青春期調適自己,沒變成女性的心去。除了胖子不爽時會用人妖來罵罵小花平息自己被虧之外,小花的舉動倒從沒讓我感覺像女人過。
想著,我說:「說本業,還挺合適的。連我都覺得那扮相夠迷人。怪不得一堆觀眾加訂花來送,這就是『傾國傾城』。」
我覺得這算得上不錯的恭維,但卻發現小花抬起臉,自鏡中盯著我看,說了一句:「你這麼認為?」
什麼意思?
我想,這扮相本來就不錯。中國傳統藝術的厲害之處,就是一個大男人也可以化的比美西施,何況小花有秀氣的天賦。才要說,又記起小花的成長背景,我歛住笑,說:「當然,演出角色完美是種敬業,不過,真實的臉還是比較好。」
頓一頓,又加一句:「至少,我比較欣賞你真實的樣子。」
小花笑了笑,繼續做他的保養功夫:「真可惜,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是『真實的』樣子。」
我想,不就是你現在這張臉嗎?但轉念想到最初在四川上,被他數落過的那些事,也想到解家跟陳皮阿四基本同樣,是屬於「各人功各人造、各人果各人得」的信奉者,或許他在想,他的「臉」是為了每個時段而展現,才會這麼感嘆吧!
那是種成長環景不同的無奈,雖然我們有很相近的背景,但仍是不太相同,才會造成我們現在的發展。不過,在內心深處的價值觀是相同的,因此,我覺得我能了解他沒說出口的話。
所以,我會想到小花可能在意的事,而說:「只要對我而言是真實,就夠了。」
這麼說,是因為我想到我三叔,掛著「吳三省」面具,喊了我十幾年「大姪子」的解連環。在我心中一直覺得解連環才是我「真正的」三叔,就像他寫給我訣別的那封信裡說的,他已經「成為那個人」了,而我,也將他當成他所演的那個人。雖然我不像二叔他們知道背景原因,但我反而可以純粹地視他為叔叔。如果不是後來一連串的事件……
回想起雲頂天宮後,我跟「三叔」在醫院有過的談話,當「真相」出現時,會覺得那儘管無奈,卻有點不甘。我又加了一句:「至少,不要在我面前也是演戲就好。」
「喀」一聲,化妝品輕輕叩響桌面,我望過去,看到小花轉過頭來,問:「你的希望?」
這應該說是「建議」比較妥吧?但我想,不用太勉強別人用辭,反正我也不是語文專業,也就點了點頭。
小花笑了笑,卻嘆口氣說:「你還真能找最麻煩的點來要求。」
啥?

二十二、鴻門宴
被小花說這是「要求」,我有些莫名其妙,本來想:不過是建議,你愛不愛參考隨便。但想想我曾分析過,他的表現是「一種素質」;而且按小花說法,他自小「不能和任何人成為朋友」才能夠「心安理得地拋棄其他人」,不曉得如今許多大事都過去後,又會怎麼樣?至少他說過之前那些是「小時候的想法,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想通什麼?照目前看來,不好多問。也許因為他是要求自己嚴格的,所以連我的建議,也會想成「要求、希望」,其實真的是建議而已。至少,從「三叔」來看,一定也想很有可以「坦然面對」的時候。
「有時,心裡的想法,不要說太超過。人都有極限的。」小花淡淡地道:「雖然,很高興你還是有來看戲。」
極限?我哪裡講的態度不禮貌?不過,這個辭好像有點耳熟。
沒能想通,我改為聊傍晚胖子的出錯史平衡空氣,順便抱怨他的惹是生非還有英文太差兼噴我一身酒的問題。當我提到「同志酒吧」裡胖子的氣惱跟悶油瓶手段時,發現事過境遷後再來看,也有些好笑。
反而被胖子用「人妖」取笑多次也不在意的小花聽到後,在鏡中的臉微僵,我想大概是因為他有過外型易被人誤認的過去,不喜歡那類地方吧(胖子從西王母那出來後收留格盤化悶油瓶,就常擺這類「不好找相好」的苦臉給我看,顯然同理可證!)。所以先用個「地區文化論」開釋,然後趕緊轉談今天聽戲的心得避開口快的後果。
總算,「解大人」整頓好臉,又去戲台後附設的浴間換洗。等出來後,我看錶都已經十一點,心想若沒搭計程車,用走的現在也回到。但都等了這些時,還是跟著搭便車吧。
走出休息室,後台還有些打掃人員在收拾,而那些專用道具則有負責人一一清點,我看小花走過去向某位主事者談了什麼,然後點點頭,回頭向我這裡指了指,對方也笑著點頭,接著,我就被示意走過去。
「現在又要做什麼?」我問:「再不回去,胖子搞不好要報我失蹤人口了。」
「這裡劇團老闆要宴請消夜,我也得去。」小花說:「你剛才不是抱怨晚上出了事沒吃到?」
「消夜?」我問。
「唱戲前不能多吃,以免飽腹影響表演。」小花說:「不過現在晚了,要吃也吃簡單的。」
想想我反正也沒吃成(先是發點小燒沒食欲,後來又是胖子惹事),現在也挺餓,就開玩笑道:「有請客就去。」
「我想是。」小花淡淡地道:「所以我說,會帶你去。免得去了奇怪地方仍沒得飽。」
咦?
我是挺高興,但後來想到,若說是劇團老闆請,那應該只有表演者跟工作人員有份吧?還加開親友團嗎?
不過肚子餓是事實。先借了室內電話掛回旅館給胖子,叫他們先睡不用等我,結果聽到被吵醒的胖子滿口酒濁音地說我人還能活著就好,不用擾他清夢,就被掛斷。被掛之前,只隱約聽到悶油瓶的聲音難得地說一句:「你好,就好……」就截了。
無奈苦笑,心想:打電話嫌我吵,但如果沒打電話,胖子明天又不知道要嚷些什麼。
說來奇怪,從在新月飯店見面起,胖子對小花就沒有什麼好感,還比不上整天笑他是胖子的秀秀。據我推想,大概是他一開始吐小花要找我們做人妖,結果小花回敬他「想要也不讓你做」,傷了他的「神膘」自尊。我覺得這吐槽話用不著當真,但胖子顯然一直耿耿於懷。從他現在有時都要提小花「軸正了沒」那句,可見一斑。
因為腿傷才消炎,我走得很慢。一些工作人員已經早早離開赴席,而原先跟小花談的負責人再度邊走邊說,來到按開的電梯旁。
我正想可能需要叫他們按住電梯門等我,卻見小花向負責人說了什麼,就離開,然後快步走回我身邊。手已習慣地往我左脅下托住。
「欸?」
我愣了下,才想他總算義氣,就聽到小花指明地說:「你這樣會耽擱大家用餐時間。」
搞半天是為了食物?
民以食為天,也沒什麼好說。不過由小花托著,比用傘好。有昨晚經驗,在一手掛傘一手扶我後,腳步輕快地來到電梯前。負責人用笑意滿滿的眼光看著我,待我們進去後按上關門,直往地下室停車場。
今晚的宴請是在一家港式飲茶餐廳,我們的座位是在有數扇雕花門隔開,幾桌一排的半開放式包廂裡。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有許多熱氣蒸騰的竹籠擺好,瞄過去,常見的那些燒賣、湯包、珍珠丸、蟹黃寶、腸粉等等,連廣式濃粥、各色燉湯都有,只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主人來才吃,眾人都沒動筷子。
我們跟著負責人到看來較多菜式的主桌後,負責人請小花坐了主客位,我也託福得到旁邊的位置。然後,老樣子──中國文化裡,吃飯前必要致辭,說感謝話。我本來已經空腹,擱了那麼久,現在聞到氣味後,肚子餓感陡生,但人家請客就不能先動筷。只好先用茶。這家港式飲茶配的茶很濃,喝起來有點苦澀,但不至於太燙,半頓不頓地喝,也好打發時間。
那負責人先說完辛苦,然後又要開始介紹主力人物,我心裡暗嘈為什麼不邊吃邊介紹算了,但也只好配合鼓掌。聽他介紹小花,大大頌揚一番;然後又講些贊助者的意思,又談今天有難得的海外股東一起參加,還帶了名產分享等等。
我喝足五杯茶才等到他說現在可以請大家不用客氣,盡情用餐,心想,終於成了!耳中也聽到各桌動筷的聲音,當下想要動手……
結果,在動手前,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催我。
人有三急!
原先晚上因為行動不便,看表演中途又不便動,就沒去過洗手間;後來等小花又邊等邊談,也忘了此事。現在空腹一喝茶後,尿意立刻逼出來。
人有這麼倒楣的?
我心裡暗罵,但好歹剛喝了幾杯茶,胃裡還有點脹意,不至於餓死,就對小花說:「替我存點糧食,我去個洗手間。」
小花看我對一籠蒸包口水快流出來的樣子,說:「你不要帶個去吃嗎?」
「那就破壞美味了!」
我說,然後起來。
餐廳的洗手間分佈位置大概相同,又多在室內,我也就沒拿傘,扶著交錯桌椅過去,摸出廂門外,沿著牆到可能的屏風位置後,果然有,便進去解放。
上完後,我洗了手,順便彎腰洗臉清醒些,才俯身,腦袋陡地發暈。
我連忙手撐住水盆,才覺得暈眩感稍微好點。扭停水龍頭,抬起臉,鏡中人臉色慘然,而心跳莫名地越來越快。
怎麼回事?我記得今天睡十多個鐘頭,燒也退了,腿也沒再新痛了啊!
我用力甩甩頭,感覺似乎好一點,便走出洗手間,但走沒兩步,那種暈眩感又來了,腿也跟著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不至於吧!有人這樣就餓死的嗎?
我想,那些非洲難民也沒那麼容易餓死,在西王母城出來時我也熬過很多天,怎麼可能才一天沒吃就不成了?當下逼自己再走幾步,但不知怎麼,越來越重,視線也有些模糊起來。
我勉強自己扶著牆往包廂走去,終於,在快走到門口時,半茫的視線裡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跟著,耳中聽到小花的聲音,似近似遠,又聽不清楚。如果不是那聞著很熟的氣味,還不確定是他:「怎麼這麼慢?湯司馬先生還以為你掉到水槽裡,所以我就來看看,你怎麼……吳邪?」
「我──」
我覺得應該要說什麼,但感覺腿再也撐不住,突然就一癱,身體靠著牆壁滑倒,好像跌出頗重,但又覺得可能沒聲音。因為我只聽到包廂裡人們仍在喧笑,果然中華民族特性是宴飲必盡歡。
雖然可以合理的解讀那些煩人的歡笑聲為何持續,但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胃裡翻到喉頭,要吐卻沒得吐,腦袋整個發昏。
恍惚中,我又聞到熟悉的體氣,應該是上身被小花扶起來,然後,鼻子被捏住,使我不得不張口大力呼吸。
有個甜甜酥酥的東西,就同時跟著個溫溫熱熱的東西送到口中了。
我還是呆呆愣愣地,視線飄空,感覺溫熱的力量在催送甜酥東西在我口中軟化、吞嚥,力量柔勁而舒適,吞下的東西也像催化著什麼地在血管裡流動,有種滲入心情的舒散、開啟。
隨著一個、兩個,在第三個同樣的東西送入口中後,腦袋裡的神經終於重新恢復聚焦力。
這時,我才察覺到我口中是什麼。
那個酥甜的東西,口感味道像是花生糖,倒不難吃。但是那個熱溫的東西,卻是──
眼前是那個今晚在台上驚豔眾生的臉龐主人、嚐到的除甜味外還另有種溫適,但問題是,這臉的距離、跟口中的事物……
我這一想通,完全醒了!試著要推開人,但手臂沒力,只有肩膀微動狀態。這動作卻已經讓小花可以發現,他很自然地扶正我,問:「恢復了?」
我心說,不會那是他認定的人工呼吸法一種吧?但這種情況不好問,只能勉強說:「至少神智清明。」
「那就好。」小花淡淡地說,同時站起來:「不過看你醉茶過,暫時別吃東西。」
「醉茶」這一辭讓我不敢置信。
這聽起來也太瞎了!
我忍不住要說什麼,但胃裡還是有點腹悶難受的脹感,只有捧著肚子,一手要扶牆壁起來,可還是沒力,忽地,鼻尖嗅到股氣,才覺得「幹嘛又靠那麼近?」就已經被小花托住兩脅下,整個人被摟著抱起來──不是拉起,是摟起!被抱到趴近他肩膀的那種!
我這下覺得頭皮整個發麻,雖是夜消時段人不多,但來往侍者仍有,忙說:「我自己走。」
「今晚月圓,按照華大夫習慣,他一向逢月圓必賞月到子時過才睡,去給他看看吧。」
雖然恢復腦力,四肢還是有點沒勁,我靠牆低頭,聽到小花淡淡的聲音說著,然後人就進包廂裡說什麼,大約是向主人告辭,在隱約的挽留跟對話後,我再度被扶住,好在這回只扶了我單邊,看起來很正常地出去,招了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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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神馬的是關鍵囉。

補充之階段性變化說明:

1.了解範圍:
我們要假設三蘇的結局大安全,眾人還能存在世上。(淚)
而金老這位文壇前輩,有句名言:
「能在平凡中見神奇,才是大宗師手段」-by洪七公於射鵰英雄傳
於是……就「日常細節」裡,平和地開始好了~
(A:目前看來,終於有點回到日常生活狀--但你幹嘛每幾章就提一次?
ME:所以說是對話錄啊!)
2.了解方針(登場角色?)的「隨時」演變情況:
「逐漸啟萌」的天真--還是努力將事情推論成CJ向混淆自己。
被傾慕的悶油瓶,磁場強大而淡定--態度專一但形勢不同。
內心想主動,行動「找突破」的解當家--有點挫折待努力中。
胖爺還是很真相,但--思考各項長遠發展。
秀秀發現自己--崇拜張小哥的人生方向外,還有有趣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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