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真
「雷木思,我們是好朋友吧?」
在深夜的四人寢房間,聽到如此「悲壯」的詢問語調,使年長兩歲的路平也不免有些揣測,只得點頭。
「那你怎麼那麼地──保密到家?」
天狼星跳在半彈性的床墊上,邊拉著床柱練手臂邊道:「你這幾天晚上都跑哪去?」
「呃,去圖書館寫作業,然後就去廚房替你們拿消夜。」路平觀測著詹姆有意的笑跟彼得仍不解地半睜眼半打盹狀態,說。
「詹姆,你聽他說的。」天狼星重重地裝出嘆息:「詹姆,你看,所謂的哥兒們是這樣當的嗎?」
「的確。」詹姆很快地接過口:「雷木思,你不覺得有什麼事還沒講的話心情會不好嗎?」
其實不會。
在教會兩年的經驗,也觀察過神父聽人告解,對路平來說,替人守密不怎麼困難。
不過面對兩個熱切眼光的死黨時,就有些遲疑。
怎麼說才好呢?不對,應該還是不說吧!如果被詹姆兩人得知有什麼有趣的事,他們是蹺課也要去完成。去年刻意被老師關禁閉也是記憶猶新,還讓彼得嚇得有兩天不太敢跟在他們身後鬼混,免得被一道處罰。
在如此「對峙」下,最活跳的天狼星憋不住:「你倒想想,你是不是最近老去史……」
「碰」一聲,是彼得已經打盹到撐不住,不小心撞到床柱的聲音,慌慌張張睜開眼:「怎麼了?天亮了嗎?要上課了嗎?」
天狼星哈一聲笑起來,詹姆原先的莊重也忍俊不住,路平則第一時間去替彼得揉額頭,趁機試探地說:「其實也很晚了,明天還有課。」
「算了算了,詹姆,咱們睡吧!」
見天狼星順手將床簾拉上,而詹姆魔杖一揮就熄了燈,在看彼得很快就躺下拉上被幾乎瞬間就睡著時,路平才小心地在自己枕上停妥。
明晚,大概不能再去看了吧。
************
第二天的課是以葛來分多學生來說最頭痛的魔藥學課,歷屆以來幾乎清一色由史萊哲林畢業的老師擔任教授的結果,就是隨時能被挑毛病。好在今年有幾個天才同學算不錯了。但路平仍覺得自己攪大釜攪得滿身是汗。
今天的詹姆跟天狼星比起平日尤其奇怪。一般在自己和彼得頭疼萬分的翻找課本時,他們往往能不著痕跡地來替兩人修整或提醒,今天卻是一完成自己的藥水(教授規定的是「混淆湯」練習),就往大釜後躲(而且就將大釜放在較角落的位置,跟往常刻意表現時的擺放點完全不同)。
「這裡應該再加半兩『泥鰍乾』,然後……」
路平抹著汗在看筆記時,忽聞到一股極濃的土味,跟著,是女同學尖叫的聲音:「泥巴!」
隔桌彼得的大釜不知加了什麼料,使「混淆湯」變成一鍋泥水;但彼得似乎還想設法讓它加點東西稀釋,結果用上會膨脹的物品,整鍋泥漿便湧出來,而且很稠地將流過附近的人、物都黏住!彼得自己第一個被覆滿在椅子上,眼看就往路平這湧來。
「消消淨!」
正把握時間到自己休息室拿了個「糖霜鳳梨」當點心的史拉轟教授即時回來看到這幕,立刻過來阻住藥水。
好險!
路平喘口氣,看史拉轟教授(他是近百年來少數一位被歷屆畢業生公認比較不會「單偏袒自己學院學生」的老師,不過,另方面,他倒很明顯「偏好優秀的學生」)難得的皺起眉,糖霜鳳梨也收進長袍裡,在替彼得附近的幾個學生弄乾淨後,開口道:「佩迪魯先生,看來魔藥學對你而言是件苦差事。不過,也應該比挖泥工人好些吧!用不著和他們比你可以弄出更多的泥啊!」
在全班一片鬨笑聲中,彼得乖乖接下擦一星期魔藥學教室地板的勞動服務,匆匆地開始收自己的東西,路平卻在下一秒聞到自己湯頭快乾起的味道,慌忙又轉頭加水。
這一回頭,他才想起,詹姆跟天狼星,一直沒出現。
對!到哪兒去了?
這問題,一直到結束了課程,大家都有試瓶將調出來的藥七七八八地交到講台上後,仍沒有解決。
顯然詹姆跟天狼星跟詹姆提早地出去了,不過藥瓶確實交出來了,是託人嗎?怎麼沒拜託自己?
由於史拉轟教授是以「純看結果」出名的,路平也不好多問。而彼得被留下來交代打掃事宜,只能自己獨自走向餐廳。
邊納悶邊思考地走著,路平踱的速度比以往更慢,走了一段時間才看到餐廳轉角在眼前出現,而接著,是一群銀徽綠袍的人快速自眼前通道走過。
──賽……
心裡微微愕住時,路平脣角未動,見魯休思為首的一夥人正擁著入學以來就以「魔藥優勢」出名(天狼星說「只有這個優點」)的石內卜,在快步通過時飄來一、兩句:
「我覺得那有些危險。」
「但防禦應該只有在外頭。如果從內的話……」
「好吧。」
什麼意思?
路平保持著不急不徐的步伐走在上迴廊時,前方的人已經在又一群湧入餐廳的赫夫帕夫學生裡淹沒。
聽起來,像是魯休思打算做什麼。
不過能做什麼呢?納悶地在習慣坐的餐桌位置坐下,路平有點不習慣。
少了其他三個朋友的感覺還真奇特。
雖然有克拉、高爾兩個大山怪的屬下擋著視線,幸好這個位置斜前方看過去,仍能清楚望見史萊哲林裡的場景:魯休思似乎向石內勸說著什麼,並將什麼東西翻給他看;石內卜隱隱看上去似乎皺眉,但卻也很有興趣地低頭研究。
怎麼,有些覺得太靠近──克拉跟高爾非得長那麼大嗎?
「雷──木──思。」
天狼星出名的臉突然現在眼前,路平嚇了一跳。再轉頭,詹姆跟彼得各在自己習慣的位子上坐下,除了彼得還努力地想擦乾淨沾著泥巴的手以外,其他兩人都一派輕鬆自得。
「你們去哪?」路平收回在敵對學院的視線,認真地問。
「做些實驗。」天狼星端起南瓜汁先喝了一大口,咂著嘴,道:「真累啊!」
「不過,至少證明你練出來的身手果然不錯。」詹姆笑著,拿了塊派開始咬。
路平大感不解,往彼得看了一眼,卻見彼得慌忙將他的小胖臉塞到麥片碗裡,沒有回應。
他們是刻意暪著我嗎?
路平納悶地想著。
照說入學以來就已是好友,再加上自從詹姆他們發現自己的身份,卻還是竭盡全力地尋找可以陪伴自己的方法,在不斷練習的結果,就是在「變形學」課裡得到麥教授最高稱贊,說他們有這門課是創校來少見的奇才資質,照說這樣的朋友,也沒什麼好暪的。
「唉,其實做什麼事也不困難。」
天狼星長長呼口氣:「但是啊,如果有人不能將心事吐實,我們掌握不了真相,才會有問題吧。」
這好像是擺明了繞圈子?
「如果真有不得已的時候,也只能如此。」詹姆認真地說著,端起湯碗。
……
路平抬起頭,望過去,從人群隙中,見到魯休思又再確認地說了什麼後,石內卜微微點頭。
如果──
「好吧。」
路平端正視線:「雖然我想你們的年紀不到,也沒辦法。」
有些事,或許能被別的想法解決。

==================== 2009 10 28===========================

躲躲藏藏,的確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行為,但幾年來已習慣在月圓夜偷偷避開全校其他學生到尖叫屋過夜,因此,雷木思‧路平自覺自己很有做再世間諜的身手。
何況,有重要消息,不通知不行。
中午因詹姆和天狼星的「溫情攻勢」(「友情」的大帽子果然不方便承受),路平不得不半吐半露地將自己「觀察敵對學院」的幾夜所見講出來,連魯休思闖不進設了年齡限制的魔法圈都一五一十講明白,希望詹姆兩個比魯休思還幼小的人了解「知難而退」的定義,不過這似乎使他們更加興奮。
「年齡障壁啊,這的確是某種高深魔法。」詹姆在下午四人要分兩路各別去上選修課時,意興昂揚地道:「我看我們得善用圖書館,天狼星。」
「你們是上『古代神秘文字研究』吧?那得認真點。」路平試著建議。
「不用擔心我們,雷木思,替彼得擔憂他的『麻瓜研究』報告就成了!」
回想兩個友人最後揮手時丟下的話,路平感到頭痛。
好在「麻瓜研究」這門課有自己正急著要見的人。
賽佛勒斯‧石內卜會選修「麻瓜研究」,是開學時頗令人訝異的小新聞之一!因為按著他們史萊哲林院「扭曲型自視甚高傳統」(這又是天狼星編的名辭),不會有人對以麻瓜為主的課有興趣;像魯休思那類看看「古代神秘文字」、瞧瞧「奇獸飼育」、研究「算命占卜」倒比較多。
「不錯啊,佩迪魯先生!你如果認真起來,做得很好。」
教授難得的稱贊,讓彼得的小胖臉變紅,而當教授為了獎勵「進步神速」的學生留彼得下來,說拿新出品糖果賞他時,路平第一次感謝教授通情達理。
尤其自己今天有重要的事。
隨著一群同學出了「麻瓜研究教室」,路平儘量在不著意、也不引起其他學院同學注意下,小心地走往回史萊哲林宿舍的方向。
如己所料,由於史萊哲林三年級中修這門課只有一人,此刻,轉往地下室樓梯方向的,也只有一人。
「賽佛勒斯!」
四下確定無人時,路平快步趕上深黑色的背影。
在眼前偏發育較緩的瘦小背影頓了頓,然後慢慢地,有點老大不高興地偏側些頭過來時,路平有點遲疑。
賽佛勒斯總不知道自己已經用隱形斗篷跟蹤他好幾晚吧?但,如果不說明白,今晚會遇到詹姆跟天狼星……而要說明,又從什麼角度切入才好?
「……你究竟要幹什麼?」
直到眼前黑髮人不快地吐出問句,路平才回神,第一時間就道:「你今晚別去探查了。」
從石內卜罕見地睜大眼,直直瞪著自己的表情看來,似乎話還是說太急些!得怪自己上課專心,忘了預先研究說辭,這很難不讓人警戒吧!
果然,路平聽到低而硬的聲音道:「我可沒想過要探查什麼!你作白日夢吧?」
話到這地步,要明說更麻煩!詹姆的隱形斗篷是絕對寶貝的秘密,不然也不能做他們種種探索。但現在、此刻、要向眼前狠狠瞪著自己然後即將轉身離開的人說明事情時──
「那個,賽佛勒斯!」
緊急地將人拉住,路平來不及思考眼前訝異到忘了生氣的黑髮人眼中困惑,說:「我……上占卜學到某些星象,呃,真的是某種……天外的訊息!總之祂告訴我,呃……你……最好待在學院寢室裡──至少今晚,才能躲過一劫。」
在不能洩友人機密,又不能直說實情前,路平只得編起沒人信的「占卜學」課所用字句。
「你是喝太多奶油啤酒嗎?」
石內卜終於開口,眼神仍然冷睨著打量。
「我可沒那麼多零用錢呢。」聽到較之前正常多的習慣性淡漠語氣,路平也恢復了自然的笑容:「不過請相信我,這真的很重要。呃,我還占卜到輔星在異動,所以,請……暫時不要跟朋友出門為宜。」
「……聽說占卜學一門課都是胡扯。」
在微微掙開手後,斜瞧著回學院方向階梯,石內卜哼了聲道。
「呃,我不否認。」微微一笑,溫和的語氣道:「不過,希望你明白,我現在說話的原因,和一年級暑假絕無差別。你若記得,應該知道──」
「誰有記住你說什麼!」
從迅速地拋下這句話,而人就衝入地底的動作來看,他還是記得一清二楚吧!
──以心為證,對你永不欺暪──
微微笑著,路平安心地回頭往正廳走去。
今晚,就算陪詹姆他們出去,應該也無妨了。
*********
「走吧,雷木思!」
在夜深人靜的葛來分多院交誼廳裡,些微的聲音響著。
旁人見到只是一片空氣狀態裡,有聲音在低問:「不帶彼得嗎?」
「他連幾天熬夜做報告夠累了,讓他睡吧!何況今晚只是了解那地方的咒語真相,不用帶他。」領袖型的聲音回答完後,畫相門便打開、再關上。
今晚應該不會有事。
在引著兩名友人到了長廊前,說明自己發現的經過,詹姆聽得相當專心,天狼星卻在看了一遍又一遍門沿提字時跳腳:「這麼說,得十五歲?那不是只有雷木思能進去?不然,你將裡頭的那些東西搬一、兩件出來,成不成?」
「那裡頭掛著的東西,我連一塊布都拉不動。而鏡子看來非常重,我也不可能搬。」路平實際地回答。
「魯休思呢?他怎麼還沒來?」
天狼星看上看下地尋找親戚蹤影:「既然他那麼想進去,肯定會用些方法。雖然他頭腦沒我好,但看看他用什麼笑破肚子的方式也不錯。可他怎麼還沒出現?」
「誰知道呢?也許他今晚也休息。」
詹姆回答著,眼鏡下的閃光卻瞧著路平。路平盡量發揮自己年長兩歲的穩定神情,不讓兩名天才友人瞧出差異,保持著和氣微笑道:「也許真如詹姆說的。反正明天是週末,他們也許想週末大家都出門時再查也說不定啊。」
「對啊,差點忘了明天是我們『第一次』去活米村的日子。」天狼星也加強了語氣。
「那,早點回去睡吧。」路平暗暗期待著,同時仍保持笑意:「彼得很期待呢!我們四個明天早些出門也不錯啊!」
天狼星聳聳肩,似乎正要打道回府──下一秒,路平就聽到自己最不想在此時聽到的聲音:
「魯休思,我們還是回去吧!聽說……導師今晚會巡查。」
石內卜微微焦慮的語氣,在暗夜中非常明顯,路平心臟險些急得跳出口來。尤其在透過隱形斗篷照入三人中的火把光源下,看到詹姆跟天狼星微微勾起狡獪的笑意時,更加著急。
雖然已經透露消息,但顯然身為晚輩的石內卜阻止不了魯休思。從轉角口傳來的聲音漸漸靠近。
「我明天得回去跟我爸參加家族會議,所以只有今晚有空研究。」隨著魯休思肯定的回答,兩人的交談又近了。
拜託不要再靠近。
路平暗暗祈禱,同時心裡對魯休思的莫名堅持搖頭──自己攔不住詹姆跟天狼星就麻煩。
在詹姆機靈地將兩人拉近壁邊以便讓位給直直地領頭走來的魯休思時,路平心下嘆氣。
再努力勸,目前除了賽佛勒斯外,好像沒人聽自己建議。也許下次長假要學學溝通說服的技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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