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巢湖風雲
御劍飛行,關山瞬息。
踏在半空上,微微神思,慕容紫英對自己將至昔年師門所在舊地之事,不無感慨。
歲月如流,百年一夢。
忽地,捲起的勁風略大。
「!」
高空氣流飄浮,本是常事,但不知為何,這陣風來得邪猛,氣銳如刀,慕容紫英迅速凝訣,氣勁頓生

,即時屏住,只聽空中像有兵刃交錯般聲音陡過,下一瞬,眼光餘角就看到有物下落。
--九龍縛絲劍穗--
心隨意止,魔劍的去勢立時停下。
儘管,贈與者早已謝世過百年;儘管,所謂找出劍穗原身之主的事也沒完成。但,懸佩紀念的東西,

已同劍匣般相伴數萬個日子,怎麼不著意?
「下去吧!」
魔劍通靈,一聲輕喚,已飄然落地。
塵世浮華瞬息,但,人生百態,仍是不斷輪迴同樣的喜怒哀樂。
看著眼前城樓「壽陽」兩字,慕容紫英輕輕搖頭。
這裡,也是少年時的一個記憶重陣。
倒是那九龍縛絲劍穗會掉在哪裡?它在半空中被風刀刮落,自己只能追著去勢趕上。但那東西精致輕

巧,也不知會掉在哪裡。
不單說那是價值千金的古物,單憑它紀念故友的身份,自己就不該遺失。也怪自己太習慣將它代替玉

珮掛在腰間,才會有這次的事件。
先找城內外居民問問消息,實在找不著,再請裴家人做賞格吧。
壽陽城原是柳夢璃隨義父母居住多年的故城。在柳夢璃因妖界新主身份,無法回到人間,又怕她義父

母擔心時,慕容紫英曾替她來到壽陽,向柳縣令夫婦託辭解釋以讓他們寬心,也因此結識當年和柳夢璃情

同兄妹的捕頭裴劍。儘管百年已過,但,裴劍倒是以半子的身份繼承柳家,如今他的曾孫也在此城做捕頭

,也算克紹箕裘。由於裴劍的關係,裴家後人對自己這位「劍仙前輩」,也是畢恭畢敬。過去隱居青鸞峰

跟劍塚之間的日子,也只有每年一度到裴家會友,是和人間最大交集之處。
而自己,也看著裴劍、裴劍之子先後謝世。如今裴劍之孫已是半百之年,人生--
「哎呀!」
一時凝想出神,在聽到有人嘀咕,慕容紫英忙回神,卻見是個小小女孩。那小女孩不過腰高,顯然是

被自己的劍匣撞到額角,扁著小嘴要哭。
「真是對不住,沒受傷吧,姑娘?」
儘管對方看來不過是「毛丫頭」,慕容紫英還是很合禮地道歉。
「沒有啦!」
那女孩搖搖頭,跑開。
真該小心,今天自己晃神太多次,實在不像個百年清修之人。
慕容紫英想著,正欲前走,忽地,聽到路旁有人道:「道長,您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掉東西吧!」
「什麼?」
慕容紫英一怔,轉頭看,是壽陽城百年老鋪之一的食品堂老闆。因是百年店,看自己也略眼熟了,老

闆才好心道:「剛才那小女娃子,我留意過,他們一群十來個,近半年來每在壽陽城裡,偷取遠方來客的

財物。因為遠方來人不認得他們,往往沒法指認,但裴捕頭最近已有貼出告示,要旅人小心,我看您剛才

慢慢走,那小女娃自己撞過來,很可能撞了什麼,您查查錢袋吧!」
慕容紫英大奇,將手往袖一掏,果然錢袋無影無蹤。雖然住在山野,也沒什麼特別需求,但,有時代

夢璃買香,或雲天河嘴饞,甚至自己有時會想購買人間新出的書肆刊本,仍是需要貨殖交易,此時失去,

也太為難。
「道長,您是真的不見財物嗎?」
老闆好心地道:「我倒知道,那些小孩會在城外巢湖邊找廢船聚著過夜,趁天沒黑去找,只要親自去

,他們還是會乖乖還錢的。」
「多謝告知,掌櫃的如何這般清楚?」
慕容紫英抱拳道。
「咳,那伙小鬼頭咱們城裡一些人早注意到,其實根本是因北方戰亂才流亡出來的。唉,也是時代不

幸,他們看來都是已經無父無母,同病相憐才聚在一起。但,雖說他們可憐,偷東西也不對,但由於他們

平時對店鋪的東西還規矩,這裡的富家人有時也會救濟。咱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若看他們偷的不像是富

人,就會制止。咳,咱們也是小地方,雖不至於窮鄉僻壤,但也在家口外多養活人也不容易,只好半放任

去。」
「原來如此,多謝告知。」
慕容紫英又行個禮,才往城門走去。
戰爭嗎?人類,永遠不能忘懷血腥的刺激,才會一再一再地任百姓苦難難當,也不在意嗎?自己清修

多年,又能救得了多少?生能盡歡死亦何憾--在這個時候,又豈能看出來?
想著,人,已來到巢湖邊。
百年前曾有仙島過湖,而激起水面漩渦,造成漁夫們好一陣子不能打漁,但時過境遷。早在裴劍之子

當家時,告示就解除了,而此時時近傍晚,已漁船靠岸卸網離去。
食鋪老闆說是廢船,卻不知哪樣的船算是廢船。
內息騰轉,勁力加強,慕容紫英耳中迅速接收到許多週遭細微之音,而走不上十幾丈,就聽到有像小

男孩的聲音:
「大家今天的收穫怎樣?」
「我在客棧討到半籠吃剩的包子了。」
「香鋪老闆送我過期的香。我們點了,晚上就沒蚊蟲了!」
「嘻嘻,我今天在食鋪前撞著個白髮叔叔,原先看他揹著劍匣,還怕是什麼武林人物會抓著我,結果

他完全心不在焉,就讓我們賺到五十兩了!」
「哇,五十兩?這麼多!可以過上半年。或者我們也去買塊地,學大人自己種東西好不好?」
隨著自己輕功緩移接近巢湖近林深處,果然在淺灘上看到一艘棄船。而耳中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楚。
聽那些小男孩小女孩興奮的聲音,慕容紫英一時猶豫起來。
真需要去討回那錢袋嗎?其實憑自己能力,再去山野間找些特殊礦石,也就夠抵今日所失。而那些沒

一技之長的孩子,卻將五十兩視若至寶。
忽地,一個顯然較年長的聲音道:
「大家的收穫都不錯。不過,小豆子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只有五十兩,哪買得到地?」
「真的沒辦法嗎?可是,我真的好怕每次差人走過來走過去的眼神。」
「嗯,對啊!我娘死前交代我,一個人要勇敢但善良的活著,我也不想一直向人討東西耶。」
「放心,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我也這麼覺得!」
那個較年長的聲音道:「這個是天賜的,不用我們花錢,而它值得上很多錢!」
又是一陣細索聲後,慕容紫英聽到那扒了自己錢袋的女孩問:「張哥哥,這是什麼?」
「哎,你們不知道吧!」
姓張的孩子道:「這是我今天到森林裡撿柴火時,看到樹梢上勾著的,不知道怎麼落在那兒,但我認

得,它是叫做『九龍縛絲劍穗』的東西,上面這絲不是普通蠶絲,而是『萬年冰蠶絲』,非常名貴唷!那

些京城裡當官的,最喜歡這些玩意,如果找到好買主,賣個五百兩不是問題,也許八百兩也可能呢!我們

才真的能離開這裡,像小豆子說的那樣,買幾畝地自力更生,不用看人臉子了!」
「哇,借我看,借我看!」
「張哥哥,你怎麼知道這東西?」
「咳,我老爹原就是替京裡大官做事,所以看過這些獻禮,也講給我聽過。可惜那官壞了事,所以我

老爹沒頭路,又碰上戰事,才逃到鄉下。」
廢船裡,男女孩的討論不停,慕容紫英卻更加猶豫了。
聽起來,那些孩子的本性並不壞,也許正如食鋪老闆說的,只是為了在戰亂年間活著,不得不出此下

策。聽他們剛才的對話,只要能夠,都想金盆洗手,而讓他們能得到這份平和生活的關鍵,居然就是自己

失落的「九龍縛絲劍穗」!但,那故人遺物,卻也重要!
這,豈非兩難?
輾轉反覆,不覺間,已是日影偏斜。
「啊!」
破船裡,女孩的聲音突然高起來:「太陽都下山了!我們還沒去拿東西跟報平安,槐哥哥他們一定早

急了。」
「對啊!」
一片聲的眾孩響應。
懷……?
本能地聯想起師門輩份次序,慕容紫英正欲想問,卻猛然聽到匣中魔劍低鳴。
--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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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帖子有30000字元限制~~所以,沒法掛在一樓啦!

最近「飆」文得快啊!!呵呵,邊玩邊萌中嘛!!

「師叔」進隊後真是全部愛意都放在他身上啦!!!^Q^

(天音:不過劇本好像搞太大了~~orz)

五、東海深濤

時間,有過去嗎?
柳夢璃怔怔站在屋前,看著自峰畔白芒間步出,像白光凝就似的身影,淡淡落入山色夕照中,透出來的,是個沉深到難以解索的靈魂時,不由得細細望著來人。
那是昔年曾以忘年之交身份而和雲天河結為義兄弟。論起輩份,如以慕容紫英處的瓊華派輩份來算,是師叔祖;退一步,單以雲天河父母來算,也可以算師伯--的奇人:玄霄。
他,完全沒變。
至少,是以柳夢璃的角度來看。真的,在她記憶中,曾在瓊華派禁地看到那位彷若淡漠,但實際上壓抑著潛思深意的靈魂,跟現在夕樁下平和出現的人影,仍如此合一。
看著雲天河一躍而起,迎著人聲走過去,自然地欣喜著,沒有一點百年隔閡的痕跡。再連同上容貌未改的自己。
光陰,彷若未改。
「大哥?」
雲天河又探問出的一聲使屋前的柳夢璃回神,抬眼望去,只見玄霄沒像雲天河般走向前,而是略站在三尺外的距離,目光掃向屋旁雙墳,此時山頭夕照,正好反光,使碑上字未能看清--
「那兩座,就是……?」
很淡很淡,但柳夢璃隱隱覺得,有種很嘆很嘆似的,聲音。
雲天河似乎懂得他未竟之語:「不,不是爹跟娘的!爹娘的墓,是爹用冰陣做的一個秘室,所以遺體一直沒壞。雖然、雖然當年我下山,是因為不小心打壞了墓室。不過,還是很隱密。冰層塌的部分一直也沒挖開。不過後來,紫英有將秘室棺木部分重新用瓊華派的密法封印住,讓裡頭保持清靜,恢復不讓動物亂跑的狀態。所以,應該會跟我當年沒進去前差不多。」
柳夢璃硬生生將她想勸的一句「雲公子」抑住。
雖然已經親切到可以如兄妹般呼名了,但是,在碰到危急或重大事情時,她仍會用敬稱。十年來,只有那次紫英在劍塚遇困時,有用過這稱謂叫雲天河。而第二次,就是在玄霄前。
天河還是會將一切都說出來。毫不防範。
柳夢璃心裡暗暗擔心著,又想,如果慕容紫英在此,大概也有如她一般的隱慮。
雲天河卻顯然總察覺不出有問題,仍是走上前,伸出手:「大哥,你真的回來了?」
那像是才剛在塾蒙知曉先生有事,可以臨時放假的學生,欣喜過頭地跳著。
「東海豈能困住我?」
玄霄冷冷地道。
恆白色彩,如他揮灑出的一身傲骨。
柳夢璃站在屋旁凝目,但沒有上前。
聰明的女子,都懂得如何察顏觀色,而在這個時節上,她不宜加入。
順風送來的低語聲仍能清楚,何況,雲天河的音量向來不小:「對啊!我忘了。大哥總是很厲害嘛!呵呵。」
玄霄一片渾白的身影,在夕陽下無法看清,但柳夢璃隱隱覺得他的心情像是略變了些:「是嗎?」
「啊,大哥,你在那裡,待了那麼久,會不會很無聊啊?而且要跟那個小氣掌門待在一起……」
「玄女給各人設下的所在法陣不同,才能『潛心修過』。」玄霄不無嘲諷的聲音,令柳夢璃微微吃驚,她當年並未參與到瓊華墜落的過程,而回到人間又是百年之後,幾乎沒人在提。韓菱紗是早在瓊華事件後不久已去世,雲天河則壓根兒沒想過提那件事。只有慕容紫英偶爾會在喟然提起「天道」時觸及。雖然只是那些對談,也夠讓她知道,那天臨凡的,是「神」!是修仙的眾人曾力求達到的境界。但「神怒」後,卻又予以不同的結果。
……
柳夢璃分神一會兒,直到聽到雲天河稍提高的聲音,才又凝神注意兩人的對談。
雲天河正訝然地道:「大哥想去看墓室?好啊!當然可以!我相信沒問題。紫英只是封著,不讓山豬闖進去,沒設什麼機關。其實他有時還會進去清修呢!很方便進去啊。我這就帶大哥去。」
柳夢璃一驚,忘了自己暗自提醒別插話的自律,忙走上幾步:「天--雲公子!」
「嗯?怎麼了,夢璃?」
雲天河臉轉向屋子方向,臉上仍是與友相逢的喜氣洋洋。
「我--」
雖是逆光,但柳夢璃仍感到一種烈到極處的冷寒射向自己,倒不好說:「我,我也一起去吧!從回來到現在,我也還沒正式去雲叔墓室拜過。也該去趟。」
「呃,一起去?嗯,多的是時候吧!既然大哥--」
「無妨。」
玄霄冷淡的聲音倒沒有其他情緒。
柳夢璃稍稍地落後進步,看熟悉地形的雲天河跳躍地領路,而雪白的人慢慢跟在後面。
那人,現在已能將感情完全封印到自己察覺不出來了?如果如此,他又為什麼自東海出來,然後就立刻來到青鸞山?據紫英說,當初神界將他們打入東海五百年,玄霄究竟如何解困?當然,也許他的修煉已經突破了神界的法陣。但,如果真是如此,他又為什麼來到這?
柳夢璃越想越不解,但雲天河卻還是歡喜雀躍,一直說長說短地在前頭邁步。
如果紫英在就好了!他必定能幫著想,猜出些緣由。
柳夢璃想著,忽地暗暗心驚。
為什麼正好紫英一走,玄霄就出現了?難不成,劃壁留字的人,就是玄霄了?這樣說也可能,否則,那讓紫英修為都沒能察覺到的壁石之字,是誰能留下?
眾多疑越來越急,石沉溪洞卻已在眼前。
「這就是『石沉溪洞』。」
雲天河朗朗的聲音在說:「爹過世前是叫我別進去。不過後來菱紗先進去,然後我們也進去。紫英又來這裡修整過,就只有夢璃沒來過吧!」
「是。」
柳夢璃聽到提起自己,便輕和了聲。
「石沉溪洞--倒是洞悉塵世,還真有自信。」
玄霄的聲音仍是淡淡地。
柳夢璃隱隱擔憂,卻聽到雲天河的聲音:「咦,大哥你果然猜得著啊!你是第一個耶!菱紗就算了,但連紫英都沒在剛聽到這名字時就想到耶!不過後來他曾經問起過。對對對,爹當年就是這麼說的。嗯,雖然那時我不曉得爹的意思,不過這百多年來啊,我也有聽紫英唸那些道書,雖然有點無聊,不過可以懂一點爹用的字辭了。大哥還是厲害,一聽就懂。」
「百多年?」
玄霄的聲音遲了點:「現在,過多少年了?」
「據我族上回運行至瓊華舊地,已是百十四年。」
柳夢璃在距五步外的地方輕輕地說。
「咦,有這麼久啊?」雲天河搔搔頭:「我也沒怎麼數。不過夢璃說的應該都沒錯。」
「百十四嗎?」
玄霄的聲音仍沒什麼變,倒是雲天河想起:「哇,那不就,才不到一半時間,大哥就出來了?好厲害。」
這不是厲害,倒是違背神諭吧?如果再遭天譴,又會如何?
柳夢璃暗暗憂急,但此刻不好開口,而玄霄也未點破:「那種無聊規定,誰屑從了?如果不是東海有我想要的東西,我也不打算去。」
「大哥想要的東西?」
雲天河問,柳夢璃也留意著,三人卻已步入洞中,滿身寒氣迅速圍上。
「原來是將『望舒』力量活用在此。」
玄霄輕輕噫一聲。
雲天河沒有很在意,柳夢璃卻隱約不安。
當年,瓊華派使用羲和、望舒奪取幻瞑族紫晶靈力,也造成雙方大量傷亡。如今,難道玄霄又想--但,那和他來石洞有什麼關聯?望舒劍一直在菱紗墓前。
柳夢璃忽地疑慮。
玄霄究竟為什麼要來墓室?當年他和天河兩人的對話裡,他那麼明確地點明不想再提舊事,又冷然地說出不喜雲叔的評論。為何現在--
再說,自己最近才得知的事,巧巧地和玄霄過去有關,正想借這次上山,和慕容紫英談談,再看能不能和雲天河說,誰知此時此刻,已經被人搶得先機。該如何是好?
對了!何不用香?
察覺自己所在後方,是洞口風往內灌的優勢位置,柳夢璃悄悄自袖中取出馨囊。
雖然雲天河也在,但此香也只是制人罷了,倒沒其他。
柳夢璃輕手微揚,一股甜氣立刻隨風往前。
--焰‧生光--

六、來者何人
在巢湖偏暗的天色裡,慕容紫英以已修為,能夠儘速躲避不被發現。
才剛在株古樹後頭隱好身,廢船旁小徑上已閃出數道人影,而跟著,廢船裡的孩童也有人爬出艙,一看到來人,歡喜雀躍起來。
那是……
即使隔了段距離,但那浮動的妖氣是可以感到的。
百年已過,當年那些力量弱到自己沒有察覺到的幼年小妖,也已修煉有成。
而,百年前的過失,恐怕,不能在清修中就遺忘吧!
雖然,現在會覺得遺憾,但即使能回到當初,自己仍會在那個時節選擇做出「除妖」的天職行為。
堅定的信念,一直沒有改過,直到--「他」,出現。
凝思中,還能隱隱聽到孩童們歡喜道謝的聲音,慕容紫英慢慢退開。
他們,並沒有記恨在人類身上,或許,也是因為當年有「他」救助的緣故吧!
沒有物我分野,不被禮法羈縶,被句芒神一句「三世純淨」而令神弓效忠的雲天河,也才會那麼容易獲得槐妖的信任。
看來,自己是不宜在這裡現身了。那「九龍縛絲劍穗」,就當它得到新主人吧!
畢竟,自己也不可能再擁有多久了。
以現今的功力,加上那群在廢船旁頗喧噪的孩童聲,是可以悄沒聲息地退開。只是背心上陡然撞上事物時,會有些微怔。
怎會?明明有略瞧過才退的,並沒見到自己後方路上有樹石類……
慕容紫英方要回頭,頸頸間卻多了個冰涼的銳物。
是--?
「所謂入世劍仙,難道是專候在無父無母的弱小孩子附近,等欺侮他們嗎?」
耳畔,有個清冷冷的聲音道。
廢船邊,孩群跟來者的對話聲傳來:
「咦,怎麼今晚沒見大哥呢?」
「他在後--呃?二哥,大哥呢?」
「剛才還一起出來的。嗯,大概回湖裡拿東西吧!」
「湖裡!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去呢?二哥哥?」
……
顯然,不在的那位,是位於自己身後吧!
慕容紫英略感釋然。
這不是正好?自己原先預計的事,還沒想到用什麼理由好跟雲天河或柳夢璃解說,也考慮過他們的阻止或贊同。但現在,如果有外力介入,不是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實踐自己的決定?
凡人再愛惜生命,惟人生不過數十寒暑,轉瞬即過。自己修道之人,已歷百年歲月,也不嫌少。此時,頸中的冰冷,不是個好理由嗎?
雖然,一旦實踐,大概也沒法再回青鸞山或劍塚了。
魔劍裡的上古倩魂小葵,已經淡化魔氣,並且越來越能靠她自我掌控行動;有時,更可以感到有股較大的靈在助她修化更強之力,因此,就算離開劍匣守護,她也能任意西東吧!對她而言,追尋她轉世的兄長,是最大的心願,自己,只是過客。
而那優雅的貘族女主柳夢璃,有族人的照顧跟奚仲的守護,會為超越人、妖界的友誼而垂淚後,繼續站穩吧!
至於總是笑著、跑著,像陽光似的雲天河,會不會因此稍微凝住表情?說來,他們未來的日子裡,總不用再聽無聊的道經或章表書記,而有人專講鄉野奇談,會更快樂的消磨時間。
氣凝丹田,慢慢在心中運起散力之神,忽地,慕容紫英感到寒意離開。
「聞不到半點生存氣味。」
背後的槐妖冷淡地道:「顯然我沒必要多事。」
他--
心裡像是被什麼撞擊似的,慕容紫英慢慢轉過身子。
當年在女蘿岩誅殺(也許現在的自己會感嘆那是「屠戮」)的槐妖,都是妖形現身,但現在他們為了跟那群孩童相近,已然化成人形。因此,乍看見一位勁裝結束,跟眼眸一樣色澤的藍髮過肩,看似青年的人反手將一抹隱泛著青藍氣的鋒刃收起時,竟然無法將兩者聯想在一起。
剛攀上天的月華灑下銀光,篩入葉中,紛落在自己和那人身上。
「『上仙』莫不是貴人多忘事嗎?」
那青年冷冷地道,語氣不無嘲諷:「還是『您』斬妖除魔的豐功偉業太多,根本記不起女蘿岩裡三兩下被解決的無辜槐妖了?或者,『您』覺得那是『替天行道』的慣例而已?『我輩修行人積功修業的捷徑』啊!上個月那個號稱蜀山派的混帳就是這麼說來著。不過被踹下湖灌了一肚子水後就改口了。」
慕容紫英聽出他語中之意,仍不發一語。
玄女所言,「天道循環」,如果自己自承當年有失,現在,不也是循環一途?
也罷。
微微低頭,月光將白髮染上銀澤,渾若雪砌。
下一瞬,魔劍青藍陡然閃現。
--不可以!
恍惚間,聽到有女子嬌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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